《钩沉·释天(弈修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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钩沉·释天(弈修改版)-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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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不论什么妖孽,任有通天的本事,也经不得这弭彰业火的熔锻啊!到底不愧是东王公。”
  鸢尾由蠕动的热汽中吃力地看过去,也只隐约瞧见两抹人影,白衣紫授,一身飘逸,连那蠕动的脸上的微笑虽经扭曲,亦有种高华优雅之态。
  “举手之劳。”似有人影摆手,鸢尾看不清了,那青红相杂的火光更盛,锻烤得浑身都成了块烧红的铁,已经无法喘息了。
  “把植楮果都给他吃了!”
  耳边这一声清冷的话方落,头顶便汇入一阵清凉,鸢尾赶紧喘了几口气,那灼热的火气似是稍退了。
  也不对,鸢尾喘着气,忽然发觉不是火光弱了,而是他,仿佛被抽离了身子,只模糊地看着那抹异红的人形依旧被愈旺的火熔锻着。
  “弭彰业火……”他不由低喃了一句,随即头顶的清凉顿消,他又置身炎酷的业火之中。耳中似听得到许多质问。
  “混沌之元你到底藏哪儿了?”
  “胡臣早已尸化山岳,胡灵更是尸骨不存,你还守什么?”
  尸骨无存?不知为何,听得这个名字与“尸骨无存”相连,鸢尾就觉得魂魄都叫重锤给砸了一记,那痛,比这弭彰业火之力都叫人难以忍受。
  “哼,就算不是尸骨无存,也早已魂飞魄散不知归于何处,你又何苦执迷?”
  “胡灵于你何尝有过什么,只是你心存异想罢了,如今又何必?”
  胡灵,胡灵是谁?鸢尾疑惑着,然而每想一遍这名字,他就觉得似是每一处魂魄都欣喜而痛楚。只是,她到底是谁?胡灵……
  水镜月瞅着鸢尾那浑身抽搐,满口妄语的样子,就知不对,待要喂食植楮果已是不及。当机立断,她一边让风信马上带话给栾木与帝休,让它们将果子带来,而自己已一手起印莲花,五指一翻,只见修长的细指极为柔软地在鸢尾脑袋上如水滑过,便润了脉生泉气入其灵台。
  然而只微微好转了几分,鸢尾又开始胡话,含糊不清的词句里忽然就冒出了“弭彰业火”四字,继而就是“谁”“谁”的乱问。水镜月一诧,法力不由一顿,鸢尾的情形就立时不对。
  也不待细思,水镜月一诧之后立时双眸微闭,以二指点其额心,另一手自心口引了滴精元之水顺势导入。待这滴水完全渗入之后,水镜月眉目一挑,一手捻诀,在其额心用力一按,“封印”。
  语声一落,那印入额心的水滴便呈蓝色,渐渐渗入,将其命元透出的异红都徐徐压住,直至完全取代。
  鸢尾这才平静下来,不复抽搐,也不复妄语,但却像死了一般,再无半点动静。念忘二人虽素来相信水镜月,然此时见如此模样,心中不由也急。
  忘儿快语,立时就问了:“哎呀,他这会儿动静都没了,不会……”
  水镜月瞥她一眼,哼了声,“死不了!”她看了会儿天,算风信就快到了,便补了一句:“这十天,就天天给它塞植楮果、栾木果以及帝休果,把鬼草摆在床头。”
  “是。”忘儿见没事,心中便踏实多了,与念儿一起记下后,便转身去给满头汗的鸢尾擦汗、换衣。
  水镜月瞅着她们忙了会儿,便转身离去,眉目之间是幽幽的沉吟,却瞧不出在想什么。望了会儿天,已是日出入巽,待要赶去紫微垣上丞府处理九宸的事,水镜月又觉迟了,索性不去。此时风信恰载着栾木与帝休的精灵抵达,水镜月挥了挥手,让它们直去鸢尾的卧房,自己便往苑外走。
  本也是闲晃,继而想起了受她之命布天罗阵的蛮雷使者乙未居然负了伤,水镜月便打算过去问问战况,谁知还走不得几步路,便听得有人大吼一声:“水镜月,你站住!”
  听到这声音,水镜月只略停了停,仍往前走,并不曾回头看一眼叫唤的人。
  “水镜月,站住!你站住!”一团黑影冲来,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不放。
  水镜月收住脚,也不看来人,直接就把眼光放在扯着她衣袖的那只手上。明明细长而文白的手,怎地会有如此鲁莽的举止?
  那人脸色发黑,浑身狼狈,抿着唇僵持了许久,终于还是将手放开,“是你设的阵对不对?”
  水镜月施施然地翻折着似乎被弄皱了的袖沿,随口漫应,“那又如何?”
  听了这句,那人愈怒,一副原本清秀有加的五官几近移位,一手指着她抖了又抖,“你……你!”抖了半天,却见水镜月径直又往前行去,心里气急,却不得不追上去拦住她,“好!昨晚的事我不跟你计较!我们就说天一池狐妖的事!”
  见说到天一池,她哼了声,微扬起白如砌雪的下巴,拿眼角极为轻慢地扫了他一眼,“这不是你能过问的事,罢了吧。”
  “我身为少微大夫,有什么事不能过问!”那人黑了整张脸,心中怒极,却又素知水镜月那别人愈怒她愈得意的性子,只憋着心头冒血也撑住这口气。
  听得这一句,水镜月倒是饶有趣味地回头瞧他,那目光由上一溜至下,眼见面前这人被瞧得浑身不自在才收回视线,淡笑了笑:“嗯,倒是挺能管事的!”
  那人分不出是讽是嘉,只好跳过这一句,径直问道:“天一池狐妖犯的是叛天罪,这与三十六洞天丹山赤水天的人祭相类,后者还远未达其罪孽,为何狐族只由一人代刑冥府,而刁道长却要连其掌理的四水道人都一并处罚?”
  “不为何,”水镜月漫应,“我瞅着狐狸顺眼罢了。”
  “你……你……”来人气得直跳脚,蓦地转过身去狠咬了自己手背一口,才阴郁着脸转过来,怒气显是已压了下来。“好!这些事我都不跟你算!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准我这一整套掌理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的法令?层层而下,务求尽职尽分,每层督管,可使日常事务不至荒怠堆积。这法令一行,那是绝难再出长达百余年的人祭之祸,这可是大利于天下的事,你为何不准?
  “哦,是这条法令啊……”水镜月恍然地点点头,随即轻笑着朝他瞥了眼,“大利于天下?何以见得?我还能够相信你么?”
  “你……”
  那人又要发怒,却见水镜月转过身去,“上次筹制王母寿辰的凡界贺礼,也交由你去办了啊!结果呢?”
  一句话,成功堵上了那人的嘴,一口气顿时一泄。那次王母寿诞彩礼的确是被他给搞砸了,一级级下去,盘剥不断,最后酿成四五处福地被逼叛天。他抿着唇憋了会儿,“这次不同的……”
  水镜月也不看他,继续往前走着,任他在旁紧依不舍地跟着,“霄然,你会信一个手无实权的人的承诺么?”她一针见血,直逼霄然的痛处。
  霄然是东华君新收罗到的人才,才识卓越,却稍嫌躁进。平素水镜月偶有逗着太微垣那帮子老朽神官玩的,但对于霄然却着实是鸡蛋里挑骨头地直瞅着他的错处。但凡他提出的政见,她总要寻点岔子,将这位新人的棱角硬是拿着锉刀来锉,每每气得他脸色发黑跑去上林殿理论。
  许是不甘心一直被这么不当回事儿,霄然一步跨到她面前,两手一张,拦住她的去路,“这是益事,你就算不信我,也不该在背后使绊儿呀!”他满肚子的气终于给暴出一句赌气的话来,“你也不是全没个错处!天一池狐妖轻判是一桩,那小狐妖一人身代十数重地狱重刑,又被取了灵骨,这即便是重罪之人亦不曾遭受。想来这二事齐发,帝君是不能不管的!”
  水镜月眉一挑,眼中敛了些许精光,“哦?”
  霄然不理她一脸淡漠,大声道:“没有人是应该被牺牲的!”
  “那你的意思是连着把冥府大小神明都一一给告了?”她浅笑,话锋已厉。
  霄然听得这一句话,顿时呆了,开始时不过是非一念,他只是觉得水镜月行事过于狠戾,便写了折子上去,细细想来,这种做法的确有欠思虑。心中已是自认失策,但面上却极不愿认栽,硬是拦了她僵在那里。
  正此时,老君骑着那头老青牛往这里行过,见着水镜月与霄然二人,便笑呵呵地下来招呼。“呵呵呵,哎呀,难得两位忙人都叫老朽给遇上了!”他笑眯着眼瞅了瞅水镜月的脸色,“上神这是要忙何事去啊?”
  “老君啊,我正想着去看过蛮雷使者乙未就找您下盘棋呢!”水镜月笑着寒喧。
  霄然一听却有气,不由嘀咕了一句:“哼!什么蛮雷使者!准是编派着由头躲懒呢!”
  水镜月正烦着他老缠个没完,此时见老君,更是找着岔子就想脱身:“哼,小子!要在我水镜月面前儿指手划脚地说话,还是先去把天界神职表给背熟了再说!免得什么事都管的时候还不知管的是哪方事务!”丢下这句,她立时转身就走,遑论是霄然了,就连老君也只点了个头就翩然远去。
  霄然有些摸不着路,想拦住她,却是毫无办法,只能干瞪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一直往雷霆部行去。
  一旁看得有趣的老君笑呵呵地道:“少微大夫是新俊之才,于天廷众神之职只怕还不熟吧?”
  霄然见老君似有意相告,也便认了真,虚心求问,早没了方才那股子莽撞样。“还请老君指点。”
  “哈哈,娃娃,你要知道啊!这天廷亦分有司,你知道,九宸为最高统政处,往往由担任上丞之神掌理。而其下设九司、三省,日常主理神霄府政务,行神霄雷法。除此之外,还别设神霄雷部呢!它专司调兵遣将,制邪破狱,收摄群魔之职。其麾下除了天篷、天猷、翊圣、玄武四大元帅之外,还有召檄之司天罡神、河魁神,执掌雷霆之使九天鎏金大将军、苍牙霹雳大仙、天丁力士、六丁玉女、六甲将军;摄辖雷霆之神九天啸命风雷使者、雷令使者。此皆为大战之将,而其下还有负责零星小战的火令、风伯、雨师、雷君、五雷飞捷使者、五方雷公将军、八方云雷将军等。
  这蛮雷使者就是为更下一级的神将,但也分三六九等。能掌天战的唯有三界蛮雷使者中的天甲,地甲、地乙已是下臣。而其下还有五方蛮雷使者、九社蛮雷使者,九社以下又设十八洞天,以干支排位记名。那蛮雷使者名为乙未,自是可以从干支上排位,应该是个……”老君掐指算了算,“十八洞天的最末一位神使。”
  “原来还真有其人。”霄然喃喃,继而又想不明白,这妖狐分明是她亲手授了绝命阵的,照理是取命,但为何又派了这么小的一位使者?唉,理不清她脑子里到底想什么!霄然有些烦躁,辞了老君只好闷着声往回走。

  第八章

  蛮雷使者乙未的伤势不轻,大约是损毁了近百年的修行,外伤上便更不易轻好。眼见着堂堂上神亲自过问,乙未硬是撑着尚动弹不得的右腿出来相迎。
  水镜月不拘细礼,摆了摆手,略打量了一番,心中不由微奇,“那群狐妖不过小道,与世人相抗尚且不过微占便宜,怎么你去了,反见大作?”
  乙未尴尬了一番,但也不敢胡说,当下就将当时收妖时的状况细细讲了一遍。
  原本那群狐儿也不过是成了形的妖类,沾了天一池这方灵气,了不起的也就三千年的道行,这也是得了那道护池灵符的仙气所至,本不甚麻烦。蛮雷使者虽是雷霆部里最末一员,但到底是个正经神将,处理这些小妖自不在话下,更况此次还得了上神的天罗阵前往。乙未本未曾放在心上。
  谁知正布阵收妖之时,忽见天边有道妖异红光直冲自己而来,其间凛凛寒意刺骨,乙未当即一闪神,来不及闪避,腰间那杆“诛妖服鬼戟”便被红光击入天一池底。
  “妖异的红光?是狐妖之物?”水镜月思量。
  “不像!那红光纯亮,不似几千年修行可驭之物,反倒是其本身已见魔性。”乙未回想当时,不由额头见汗,怔了会儿才又道,“好在那魔物似乎并未针对我,否则,被那白光一照,百八成是要魂毁神消了!”
  “白光?”水镜月凤眸一展,当即住了话头,淡淡看着他道,“蛮雷使者此番辛苦,但请好好将养,若需要些什么,差人往上林殿里来便可。”
  “哪里哪里!正是末将应尽之职!”乙未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拜谢,临走时还非得瘸着腿送出来才罢。
  离了乙未,水镜月转了处僻静之所便将额间那挂龙螭细云的发饰摘了扔在地上,冷笑道:“倒是通了性儿了!我说你那天怎么就不呆在我边上了呢!”
  那发饰闪出一阵白光,迅速化了个粉扑扑的娃娃来,银光里有一晕微红流转,却似是被什么压制住,流来淌去。
  “也没什么,就是不想让那群手下没轻重的坏了天一池的灵气!”那娃娃开口了,却是带着股冰冷的懒意来,似是不兴波澜,却又怎么听怎么不合他的外形。
  “一面破镜子也有顾乡之情?”水镜月嗤了声,微昂起头来,眼神却放得远了,“连你都心中有结了,还怎么照得见万灵五蕴?”
  “照见五蕴又怎么了!”娃娃冷冰冰地反驳,“成空的又有几个?”语罢忽又费解地盯着水镜月,“这么几千年了,怎么就你的心从来都没悔过?明明旧情旧怨记得那么深看得那么重……”
  “你倒是越来越长舌头了!”水镜月劈头就截了他的话,既而刻薄地一把掐起他肥肥软软的身子,提举拎高。
  娃娃吃痛,自然挣扎,“你放开!你放开!臭镜月,你用法力掐我!”
  “再叫!再叫我裁了你的舌头!”水镜月半点不心软地揪了他就往回走。
  “死镜月、臭镜月、烂手烂脚烂嘴巴……啊~~”娃娃被欺负得实在耐不下去,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哼!你也就是对我!碰上那只短尾巴鸟,你就没招了!打架的时候也不敢用我……”
  水镜月停下脚步,一把甩下他,让他跌了个狗吃屎,“你敢再说一句短尾巴鸟,我就把你丢去封崖!”
  “哼!”娃娃有点委屈地爬起身来,看着水镜月的脸色,不敢再说,就这么默着走回上林殿。
  鸢尾模模糊糊地睁开眼,感觉自己浑身都似散了架,每根骨头都像被烙过一般烫得要命。眼前的一片,也是火红的,隐约像梦中的感觉,但梦中时常会流过一抹清泉似的温润,也,还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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