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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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兰-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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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他的父亲、祖母怎样死去,他为何离开自己的家??他在这些年里的生活,根据我模糊的记忆应该是十分艰苦:他说到他带走过不少人,他说到他现在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儿——讲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表情很得意,并且沉默了一小会儿。”

“这个时候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可能是他长久的絮叨让我有些麻木和厌烦了——我问他,‘?那么,这件大事什么时候能够做完呢?’——他仿佛从那一刻的、对自己经历的万分迷恋中惊醒,有些腼腆而局促地回答道,‘就快了,再给我一周的时间,就快了?’。他这时的语气和神态又恢复成以往他来找我时的那种,略带谦卑和紧张。”

“他看了看我办公室的挂钟,突然间显得很慌张——他并不看着我,而是自顾自地说着‘好了,无论如何,捷尔特先生,无论如何!下周他们就会满意的?我要走了,很抱歉打搅了您,这么久以来?谢谢您一直耐心听我的废话,我该走了?祝您?’”

“他最后的祝愿我没听太清,他起身,匆匆离开了我的办公室——我立即拿起话筒,艾莎抱怨道‘您的朋友可真有些唠叨,史密斯先生都等了老半天了’。我向她问起派特瑞克和米歇尔,哪知他们中午就已经离开了。毕竟,那天是星期五,不应该责怪谁的。”

捷尔特博士大概是在6月29日的这次拜访之后,立即就前往总局完成了这份笔录——月2日的例会上派特瑞克和米歇尔受到积格勒的严厉批评,当然也是因为笔录中的内容。

如果让时间回到去年6月29日,将我和捷尔特博士的身份对调,我也会偏向于相信,这些对话是一位严重的臆想症患者刻意编造的:整个对话中并没有提到那些外界并不知道的死亡磁带。除了一个名字之外,也没有任何能够证明来访者身份的线索(甚至博士自己都留意到来访者的声音和死亡磁带中凶手的声音明显不同)。而且,当捷尔特博士提问的时候,来访者就马上表现得紧张、腼腆和胆怯——这十分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人谎言被揭穿时的场景来。

然而事情之后的发展却是奇妙的——最后一次拜访的后一周,7月3日,伊凡特兑现了他的承诺,巴斯德的案子里,伊凡特在磁带中报出了一个地址,他是这样说的:

“?这样就够了,欢迎来帕拉迪兹街 174 号 B 栋,顶楼有给你们的礼物,问珀迪塔(Perdita)女士好。”

然后,根据拉克副局长在 7 月4 日加急会议上的决定,会议当日下午,积格勒率领总局重案二组的几乎全部成员来到帕拉迪兹街174号;总局方面在“慎重研究”之后,还特别抽调了武装警察、炸弹专家甚至直升机配合行动——我很难相信这样庞大的阵容会不引起本市敏感媒体的广泛注意。于是可以想象得到当日的情景(虽然这样的想象有些夸张):武装警察艰难地阻止着蜂拥而至的记者,炸弹专家被楼道内围观的群众挤得动弹不得,电视台的直升机为了争夺有利的摄像位置而和警局的直升机较量着驾驶技术??我们可怜的积格勒和他那帮汗如雨下的部下们在珀迪塔女士的引领下,来到伊凡特·冯·托德以某个化名租住的顶楼房间里,在早就预料到主人不在的情况下找到一堆盛装着耳朵、舌头、鼻子和手指的小瓶以及一封由刚刚迁走的房客所留下的信笺:

“é des é’inquié’idé”

法语译:

思乡情迷蒙了目光。

而你叫我们担惊受怕。

焦虑咬噬着他的心。

这使我产生了旅行的念头。

再会了!

根据资料中的复印件,这封手写体的告别信最后署上的是“伊凡特·冯·托德”的名字——依警方的笔迹校对,证实这个签名和6月22日捷尔特博士的访客所留下的签名相同:

虽然有人提出这些签名和每次伊凡特作案时的血字字迹明显不同,以及每次作案时的血字并非用法文写成的疑惑,但按照顶楼房间里留下的大量器官比对,证实这些被精心“收藏”的人类器官确实是属于伊凡特案的那七位被害者(虽然还是有一些缺失——警方没能找到艾莉斯的拇指,以及辛蒂的鼻子);并且,按照伊凡特的房东、珀迪塔女士的证词,租住此屋的人的外表特征几乎和博士在6月29日所做笔录中的那位吻合——案情到这里似乎已经完全明朗了。

月5日的加急会议上,积格勒对上级在昨日行动中打草惊蛇的部署表示不满——可惜我们大胡子探长的不满并没引起任何的共鸣:高层陶醉在各大媒体所公布的“伊凡特藏身处已被捣毁,逮捕剪刀手指日可待”的新闻中。

高层总是不择手段地谋求自己的利益或是媒体的些许宽容——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是否会放跑罪犯。在功劳很难捞到的情况下,就要尽量取悦媒体,做些表面功夫才是本市官僚的天生强项。

可怜的积格勒,看来现在他也总算是明白这点了——想着昨晚在捷尔特博士家看到的积格勒:一把灰白的大胡子,以及他那套“拿上全额退休金”的理论,再想想十年之前我们合作的那个案子,我的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凉。

号的会议始终围绕着两个话题展开讨论——伊凡特究竟是应该被警方击毙呢?还是应该继续在潜逃中?显然后面的一个假设不太符合“本市警局的荣誉”。我们应该注意到,这些都只是假设——要相信一个未被逮捕的凶手说自己打算去旅行的话语,就好比相信一匹狼今后要改为吃素一般荒谬可笑:而这样荒谬可笑的事情竟然被本市警方高层在一次加急会议中慎重讨论着,我的悲凉感不觉又厚重了些在基本决定了伊凡特“应该被警方击毙”之后,高层遇到了一个困难——这样的剧本实现起来依旧有一定的难度:一个追捕的现场和一具被击毙的尸体显然无法被凭空捏造出来。

媒体当然已经采访过珀迪塔女士,他们也知道伊凡特的长相——如果没有一具这样的尸体,便很难以自圆其说。

当然,如果硬要按照这样的剧本来导演,高层也一定有他们的好办法——至少从目前看到的演出来推断:他们应该称得上是最专业的演员了。

号举行了高层特别会议——总局局长、五位副局长及数位警方的高级官员在讨论之后稍微修改了计划并达成了战略一致(除了布伦法副局长反对这场演出之外,包括总局局长在内的警方高层全都投了赞成票):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一样,7月23日,警方首先对外宣布伊凡特·冯·托德已被警方逮捕——之前帕拉迪兹街174号的事件已经作好了相当的铺垫,媒体对警方在该事件上的严格保密也找不出太多的漏洞。

然后,依照科萨尔副局长的建议——大概是在哥特瓦尔德·詹纳斯先生的帮助之下,州法院在7月底上书州立法委员会要求恢复死刑。媒体和民众立即推波助澜,大家注意力的焦点由伊凡特案本身被牵引到“恢复死刑”上。

长达数月的缺席审判考验着民众和媒体的耐心,等到大家对这个案子多少有些淡忘的时候,再低调地透露出死刑执行的消息——这时,即使民众和媒体看不到伊凡特的尸体,也不会有太大的抱怨了。

官僚们直觉“死刑实况”这件事情的敏感性,进而估计到民众和媒体不会对死刑执行本身产生太大的兴趣——只要伊凡特被执行了死刑,是罪有应得,曾经表现得义愤填膺的看客们也就心满意足了。将一切真相都掩埋在人民公墓的一座空坟里,实在是捍卫警局荣誉的最好的方式。

手中的烟已经燃掉了一半,我看着那晶莹的火光,如同看着被掩埋的数不尽的真相所流下的泪痕一般——摇摇头,也不抽上一口,便将半截烟蒂扔出窗外,合上了车窗。

晚上两点多的风实在是有些冷了。

可怜的捷尔特博士,他的夫人竟成了伊凡特案前半段的最后牺牲品——警方所走的路显然已经无法回头了,因此,狄尔瑟·赫拉斯的惨死,对外也只能解释为车祸。这前半段的最后一个案子,该算是伊凡特对警方和官僚们所为的无情嘲讽呢?还是对捷尔特博士和警方合作的报复呢?抑或两者都有?

我们可以想象,即使这些案子继续发生,警方也一定会继续隐瞒下去的——他们可能会说是出了手段高明的“拷贝猫”罢,这将是个不错的选择。

感谢莫斯曼和汉迪克的帮助,通过这些资料,我现在总算是和警方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可惜,这只是对伊凡特案的前半段而言;这个案子的后半段,按照汉迪克所说的、已经有五位被害者的那个相关案子,内部网中并没有任何已经录入的资料:习惯偷懒的档案录入员们,恐怕要等到这个案子整个结案之后,才会将其余的东西输入了。

这样看来,虽然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我却落后了整整一圈!

我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第五节 瑕 疵

“C’est élémentaire!”

“Il agit de maniére que l’on voit ses intentions。”

(法语:这可是基本常识!他这样做使得人们知晓了他的意图)即使是回头看看这些已经稍显陈旧的“新线索”,我们也还是能发现一些毛糙的、让人很有些不舒服的“绳结”(但愿它们不会是死结),我愿意再将它们细细地理顺一遍——此时我看了看表:到三点还有些时候,我们还有时间。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整个案子存在着太多的巧合了!

为什么伊凡特恰巧是捷尔特博士的一位病人?

即使存在这种巧合,那如何解释曾经是一个月甚至数个月才去博士办公室一次的这位伊凡特先生,何以在6月17日莱塞济的案子之后,连续两周的周五都去拜访捷尔特博士呢?

真的是“焦虑咬噬着他的心”么?我们想想看,玛丽·洛林的案子和可怜的阿尔萨斯·卡彼涅的案子时间上相隔近两个月,阿尔萨斯案和莱塞济案之间又相隔了整整一个半月——伊凡特在这样漫长的等待中尚且没有表现出焦虑,为什么反而要在最后的几个案子中表现出焦虑来呢?

月22日和29日的拜访都有明确的证人,结合房东珀迪塔女士的证词,显然一个符合“三十岁左右的青年,茶色瞳孔,留着比较长的、有些卷曲的茂密金发?衣着显得廉价但不邋遢,整个人比较憔悴”的描述的人物是确实存在着的,但这个人是否就是伊凡特呢?

没有人能够肯定——因为这个人已经如鬼魅般消失了(至少在我的眼中如此)。

签名的疑问。

八个现场的血字都不是用法语写就的,但帕拉迪兹街174号顶楼的告别信却用法语写成——我们无法否认因为字的大小而产生的些许笔迹上的差异(显然在八个凶案现场中,那些已经确定是用被害人们被切下的手指蘸血写下的血字的大小比顶楼房间里伊凡特用墨水笔留下的法语字体大得多),但根据资料照片来看,两种伊凡特的签名甚至采用了不同的字体:

信笺中的签名是漂亮的斜花体字,而血字的签名则采用一种比较生硬的简单花体。

伊凡特·冯·托德的签名比较取自内部网资料这是两种十分常见的手写花体,正如我们在资料照片中所看到的一样——血字的字体在海报设计上常被称作“Blackadder ITC”,而信笺签名的字体则被称作“Edwardian Script ITC”。

显然“Blackadder ITC”的字体风格比较适合用来写大型的血字,但就算写在信笺中也未见得会有多失礼——反正,伊凡特刻意采用的两种不同字体,不同的字体大小也给笔迹鉴定带来了很大的难度:至少签名中的特征点变得难以确定了,专家们无法确证行笔力度、字母相对间距大小、折笔的曲度以及收笔方向的不同是来自字体的改变,还是书写者根本就不是同一人——这些麻烦的事情很快就被想要尽早结束案子的高层们忽略掉了。

我们已经知道,一个人在不同的书写场合使用两种甚至多种不同的字体并非太困难的事情——但我们的伊凡特·冯·托德既非签名设计师,又不是以书写请柬(作者注:书写请柬者常常被要求以不同的字体完成工作)为职业,为何也要频频变换字体呢?

留意到“Edwardian Script ITC”是伊凡特在使用钢笔时所用的字体(6月22日的拜访中留在处方函上的签名以及顶楼的信笺),一个可能的假设是——这些和伊凡特目前的或者曾经的职业有关:伊凡特·冯·托德似乎会是一位宣传画技工(作者按:这是一份听上去十分有趣的工作,比如在公共汽车的车体上绘制大型广告),因为“他的血字写得很不错”——这句话是积格勒在2001年3月5日的例会上说的。一个没有相关经验的犯人,写下每个字母都有半个拳头大小的,整齐、美观的“Blackadder ITC”式句子显然是颇具难度的。

更何况是一次成型不经过任何修饰——我们可以猜测,他至少应该有三年以上的工作经验,并且接受过相关的培训。

很可惜,这些假设并没有在内部资料中被提及——尽管它们看上去如此明显。珀迪塔女士也不知道她的顶楼租户究竟从事什么职业(实际上,珀迪塔女士只是在每个季度初查查租客们每月的房租是否转到了她的账户上,其余事情根本就懒得去管——她和她的家人并不住在贫民区,她也只是在有人要租房时才会亲自到帕拉迪兹街174号的房产去个一两次,张罗可能的租户们看房、迁入以及催促他们交纳入住时的一季度房租押金而已),而那帮住在同一栋楼里的穷人邻居们各人有各人的忙碌,没有谁去在意顶楼的人每天都在干什么。

“要是有人的话,”,离顶楼最近的七楼租户华兹·拉姆泊先生在笔录里这样说,“也自然是一个磕药磕到说不出话来的家伙。”

“?因为我从来就没听到楼上有过什么明显的响动。要不是今天,?这样的事,我还一直以为楼上没人住呢?”,他对自己的假设作了如上的补充。

甚至连告别信本身也颇令人回味:为什么单单在告别信中使用法文呢?仅仅因为它是用钢笔写就的么?一种字体对应一种语言,这也是巧合么?还是伊凡特的习惯呢?

或者根本就是由不同人所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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