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悲剧,是深刻而严重的。这是家庭的悲剧、社会的悲剧、国家的悲剧
。
“现在日本正呻吟在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困境之中,其原因之一不正是过去的领导人的
头脑中存在有精神病的因素吗?请看看东京国际法庭审判吧。那个疯狂的精神主义者大川
周明就是过去十几年日本精神运动的主导者。莎土比亚的悲剧《哈姆雷特》,若认为哈姆
雷特是正常人,就只不过是个人的悲剧;若认为哈姆雷特是疯人的话,家庭悲剧就更加可
怕。
“啊,我一兴奋说了些什么呀。这点事情恐怕大家都知道,就算我老人多嘴好啦。”
博士想一笑了之,但他的话背后的真理,是不容我们怀疑的。正象博士说的那样,千
鹤井家的悲剧的发生,正是来自麟太郎的妄想。他在满洲度过一个夏天,是十一年前的事
了,他从那时以后的一切行动,都不能用常规来衡量。
“另外,这份记录告诉了我们,遗孀园枝老人并不是壮一郎的生身母亲。是这样吧?
”
石狩检察官开始问道。
“是的,壮一郎博士的母亲,在博士三岁的时候故去了。园枝老人是后来嫁到千鹤井
家来的。她是一个非常顽固的老太婆。虽说是女人上了年纪很容易变得顽固起来,但她从
年轻时候个性就很强,壮一郎先生可吃了不少苦头,她虽然不是坏人家的姑娘,但和千鹤
井家是不相配的,大概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也很不容易。”
“那么,你知道绯纱子发疯的直接原因吗?”
“这个只有她本人才清楚,不过我有一种推测,你也就姑且听之吧。大约在六年以前
,绯纱子小姐和香住子爵的次子要订婚。你们也知道吧,香住子爵在政界和金融界有一种
隐秘的势力,现在是被开除公职了,但在战争期间曾被推举为大臣候补。达份亲事里边,
大溉包含着泰次郎的政治谋略。泰次郎这个人,只知道利用一切机会为自己谋求利益。
“这份亲事,是否已经正式办了订婚手续,我不大清楚。但在接到对方在南方战场飞
机上战死的通知以后不久,我突然得到了绯纱子疯了的消息。”
“还有,记录上有麟太郎思有严重蓄脓症的记载,香水的气味他能嗅到吗?”
“啊,对相当强烈的阿摩尼亚的臭味都没有感觉,香水的气味恐怕是嗅不到的。”
“不会是装病吧?”
“这好办,嗅觉比较容易试验出来,这与这次事件有关系吗?”
“这个嘛……也许有关系,也许没有关系。我还想最后问一个问题就是血型的问题。
在这方面,有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血型虽然不能肯定父母子女关系,但能否定父母子女
关系,这我们都知道。山本先生,泰次郎的父女关系又是如何呢?泰次郎的血型是O型,麟
太郎是O型,洋二郎是A型.泰次郎的夫人因为已经死了没有血型记载。父亲是O。型,儿
子是O型和A型,可以想象母亲是A型或B型吧?但是佐和子是AB型。象我这样的外行,也有
这样一点常识,即不管母亲是什么血型,父亲是O型,绝对不可能生出AB型的子女。”
山本博土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道:
“石狩先生,完全正确,佐和子不是泰次郎的亲生女儿。虽为同母所生.但她的体内
没有千鹤井家的血统。”
能面杀人事件: 七、第三个惨剧
柳光一手记
这一天的收获是巨大的。当然,千鹤井家过去的秘密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但千鹤井家
发生的杀人事件,脱离开隐藏起来的犯罪的基础与背景,是无法说明和解释的。
我通过今天一天的努力,在对千鹤井博士的死进行追究的过程中,通过博士夫人发疯
这一事实,搞清了绯纱子发疯的原因和佐和子不是泰次郎亲生女儿的事实。
这些事实,我过去虽然早就有所怀疑,但今天能够用事实加以证明,使石狩检察官和
高木彬光对此有了明确的印象,是很重要的。这将对今后事件的进展,起到重要作用。这
一点是我所期待的。此外,我首次听到“八十二中的八十八”和“鲍西娅”两个词语,也
是一个收获。
假如我的推理没有错误,博士夫人没有发疯的话,这两个词语无疑是一个重大的线索
。我必须解开这个谜。可是,我今天忘了我是配角,好象成了主角,这可能表现得过分了
。然而,高木彬光一点也没有生我的气。当我们来到海滨旅馆前面的时候,他拍着我的肩
膀说道:
“柳君,我对你的才能表示敬佩。我一直以日本的菲罗·万斯自居,可是我看到你今
天一天的表现,真想劝你放弃化学工作,当一名私人侦探,我愿意作你的传记作家。你可
以成为华生或范·达因。为了对你今天的表现表示敬意,我们干一杯吧!”
我虽然还惦着千鹤井家的事情,但听到高木的夸奖,到非常高兴,于是接受了他的邀
请,一起去了他的房间。拿出他珍藏的威士忌酒,打开瓶塞说道:
“柳君为了你的才能和前途,干杯!请你干了这杯,没有什么菜,打开这个沙丁鱼罐
头吧。可是,柳君,千鹤井家尽是些讨厌的家伙。博士的夫人肯定没有疯,把一个正常的
人,监禁在精神病院里达十年之久,时至今日,他们之间又互相残杀,那是自作自受。杀
人的凶手,可能不是麟太郎就是佐和子,我是不想防止千鹤井家再发生杀人案件了。等着
再杀死一个,把最后剩下的那个人抓起来,事情很容易就解决了。柳君,再干一杯吧!这
种威士忌酒没事儿吧?”
他已颇有醉意,四五杯威士忌一下肚,很快话就多了起来,眼睛也睁不开了,整个脸
变得通红。
“我喝足了。我今天可能太表现自己了,请原谅。可是,你觉得凶手是谁呀?”
“要是叫我说,除了佐和子以外没有别人。
“首先,她懂得速记文字。她正好路过电活室前的走廊,进入放置能面的空室,下后
楼梯到院子里去。这正和我所想象的凶手的行动相一致。在第二次事件中,在餐厅里边,
她就在洋二郎的身旁,有机会将洋二郎引诱到院子里去,9时26分她又在亭子里边。
“杀人的动机也是有的。她有多年的精神压抑和物质欲望。而且她又不是泰次郎的亲
生女儿。始没有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倒有点不大自然。下一个被杀的大概是麟太郎了,
象他这样的人,死了反而使人觉得痛快,他活着只能使日本人门过剩。柳君.再于一杯好
吗?”
我不想再陪他呆下去了,我只想知道他怀疑谁是凶手,我急忙起身告辞。
“这就回去吗?”
他不高兴的样子看着我。
“今天就告辞了。可是,你拾到的速记纸条,还没有用上吧!”
“啊,那是我的最后的王牌。传家的宝刀是不经常出鞘的。怎么样,再来一杯……”
我实在不能再喝了,随便找个借口离开了旅馆。
走了15分钟,醉劲儿有点过去了。当我晃晃悠悠地回到千鹤井家的时候,女仆突然把
我叫住说道:
“柳先生,麟太郎先生一直在屋里等您呢。”
要来的时刻终于来了。我虽然没有想到他会先发制人来向我挑战,但我对此还是有充
分准备的。不管怎么说,反正他和我命里注定是势不两立的。
我轻轻敲门。
“请进。”
麟太郎坐在室内的安乐椅子上,嘴里叼着烟斗在吸烟。他那毒蛇一般的目光注视着我
的全身。
“柳君,你今天到什么地方去啦?”
他那冷冰冰的声调里,充满着明显的敌意。
“到检察厅去找石狞检察官了。”
“后来又到大冈病院去了吧?伯母还活着吧?”
他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较我立即感到象是遭到毒蛇袭击—般,吓得浑身战栗起来
。
“非常遗憾,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是吗?真是太遗憾了。”
他以似哭非笑的表情,对我们的努力进行嘲笑。
“太遗憾了,我们若是早去一会儿,发现了伯母大人是正常的人的话,一定有人要陷
入困境。”
“伯母是正常人也罢,是疯人也罢,与我没有任何关系,送伯母入院的是我父亲。首
先,人这种东西,不是傻子就是疯子。不是进精神病院,就是在大街上大喊大叫成为孩子
们的笑料。”
“可是,发生第一个杀人案的那天晚上,我在门外边听到了你和令尊大人商谈杀人的
事,我报告警察局,你也不怕吗?”
“你就爱干这种事情。我可一点也不记得了。不是偷听,就是把检察官或私人侦探带
到家里来,有什么必要干这些事呀!你在实验室制作你的糖精和甘素好了。”
鳞太郎毫无表情地说。
“那样不能伸张正义。防止杀人,找到凶手。”
“哼,又是依所谓的正义!”
麟太郎嘴角露出冷笑,吐了两三个烟圈。
“柳君,我和你相反,这次事件的发生,使我第一次感到对人生的无上刺激和兴奋。
“你知道斯蒂文森的小说《自杀俱乐部》吗?一些在人生中遭到失败,看不到前途希
望与光明的蠢人,用抽签的方式充当被杀者或杀人者。他们颤抖的心和战栗的神经,只是
从—张张的纸签上得到—点刺激和兴奋。
“但是,这样的心境,并不仅属于人生的失意者。你知道这样一个波斯的寓言吗?从
前有一个人向往国王的豪华生活.他有这样一种愿望,只要能够过上哪怕是仅仅—天的国
土的生活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国王听到这件事以后,也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允许这
个人过一天国王的生活。这个人高兴得就象一步登上了青天。但当宴饮兴致正浓之际.他
感到细绳拴着的—块大石头猛然掉在自己的头上,醉意和快乐顿时变得无影无踪。这时国
王对脸色变得苍白从王座上猛跳下来的他,大笑着说道,国王的生活就是这样。柳君,一
般都将这个寓言解释为身为国王的人不允许有丝毫的疏忽,而我的解释则完全不同。我的
解释是国王已经不满足于一般的刺激和兴奋,他所感到的是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一块大石
头将自己砸得粉碎这样一种刺激。
“柳君,我现在感到和那位国王同样的刺激和兴奋。我现在感到自己可能马上就要被
杀死的那种兴奋,在这种兴奋面前,酒、女人、赌博、所有的刺激和兴奋,都将失去魅力
。杀人的凶手是谁,我也大体知道个八九不离十。杀人的方法,我的判断大概也不会有误
。只是我不会轻易地被他杀死,我将在最后的时刻取得胜利。武器我已经准备好了。但是
,柳君,我不想为了自卫而杀死那个凶手,自己下手杀人,不是我的爱好。”
“杀人的方法,你的判断大概没有错误。因为十年前千鹤井博土死去的时候,你也在这里
,博士的死和这次两个人被害,都是死于心脏麻痹。”
“柳君,你为什么认为伯父的死是他杀呢?即使是他杀,难道你还能够将十年前化为
灰烬埋在地下的伯父唤醒吗?你有什么证据吗?首先,对那次事件的追诉时效已经期满。”
“杀人罪的时效确实是十五年。人所制定的法律虽然有时效的规定,但上天的制裁是
没有时效的。一个人对自己的力量尝到了甜头,他就会用同样的方法第二次、第三次去重
复犯罪。到他醒悟到将要被最初认为帮助了自己的命运抛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为自
己掘墓的人,终究是他自己本人。
“在这个家庭,经过了十年之后,又发生了第二位、第三位和博士同样的怪死事件,
这能不引起世人的注意吗?真正犯人被逮捕,大概为时不远了。”
“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可是柳君,你也不能掉以轻心啊!过去我还没见过敢在我面
前这样大夸海口的人。不久你就要在我的力最面前发抖的。到那个时候再跪倒在我的脚下
乞求我的怜悯,就来不及了。到那时候就太晚了。”
“时间将会作出判断,谁将乞求谁的怜悯。但是,我的工作已接近尾声。我不想在这
个家庭继续制造糖精和甘素了。再过两天我就要走了。在走以前清理一下我的工作,同时
也想让你看一下千鹤井家悲剧的结局。”
“真是惊人的自信!那好吧,在这两天以内我也解决一下给你看。后天下午一点我在
餐厅将真正的犯人指给你看。”
“这正是我想对你说的。后天下午一点我也将这次案件地真正罪犯的名字告诉你。”
麟太郎的两眼散发出鬼火般的光射向我的两眼。但我这次也决不示弱。他想干什么,
我很清楚。这是一场殊死的决斗。
“你离开这里有处去吗?”
他忽然嘟囔着说。
“那就不关你的事了。”
“那当然。不过,你的去处,国家会作出安排的。”
他的话太无礼了,但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我起身轻轻施礼,走出了他的房间。
这时,脸色苍白的佐和子正站在房门外边。她穿着白色的衬衫和谈蓝色的裙子,具有
一种青春的魅力,完全不象刚刚死去父亲和哥哥的样子。
“柳先生,我奶奶情况不好,一直在说胡话,体温将近30度……你来一下好吗?”
我跟在佐和子的后边走去。在走廊里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低沉的呻吟声。
我猛然推门而人。老太太千鹤并园枝躺在床上,好象刚刚入睡的样子,前天晚上那种
精神,完全从她的险上消失了。她那带有深深皱纹的黄色的脸上,布满了汗珠,显露着恐
怖和惊慌的神态。我从她那急促的喘息声中,感到死神即将降临。她突然用右手抓挠着胸
脯叫喊起来。
“看见了,看见了,般若,般若,壮一郎,香代子,不是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是麟
太郎,是麟太郎写的计划,我没有下手,他也没有下手,绯纱子,绯纱子在哪儿?戴着般
若能面吓唬我吗?抓我这个老婆子,太过分了,啊,风吹来了花香……
佐和子的脸色死人般的苍白。我也不禁战栗起来。千鹤井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