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在这里,”尼古拉用头指着墙壁。“他们折腾我们。”
“你说,他们折磨你?你们应该挨揍,而不是受审问。”他转身对着少校。“对不起,我暂时征用你的办公室。谁在同尼古拉的朋友们一起工作?”
“侦查员,”少校冷漠地回答,根据他脸上的表情来看,他对自己的人没有什么好看法。
“你向领导报告,我在这里是执行巴尔金交下的任务。你派一些好人去审问,稍后我去参加。暂时你把我和尼古拉留下来。我们需要谈谈生活。”
扎哈尔琴科的“麦尔斯”小轿车停在门口,技术检查证上贴着橡皮膏。但克里亚奇科不能等到明天,所以他上楼走进住所。他边走边把手枪塞进茄克的口袋里。来开门的是米什卡,认出来人是克里亚奇科以后,他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了。
“不是一个人吧?”斯坦尼斯拉夫低声问了一句,就冲进了房内。
客人穿一件衬衫,坐在桌旁,手枪只可能放在裤口袋里。
“狗东西,把手放在桌子上,然后慢慢站起来!”克里亚奇科两步横过房间,从小伙子的屁股下面,把椅子抽了出来,然后把小伙子推到墙边,用手枪顶住他的太阳穴。
小伙子弯下腰来。斯坦尼斯拉夫从他屁股后面的口袋里取下他的手枪,然后不太重地打了一下他的脑袋。
“你!”克里亚奇科用枪指着米哈依尔那一方面。“同他站到一排去!”他抓住“客人”的下巴,把脸向上抬起。“是谁派你到这里来的?”
“廖恩奇克。”小伙子吐了一口血。
“是他亲自派的吗?”
“你是什么人,公山羊?”
“阿基姆夜里被人搞死了!”克里亚奇科将他的背顶在墙上。“谁派你到这里来的?”
“怎么弄死的?”小伙子揩干嘴巴。“他昨天对我说……”
“几点钟的时候?在什么地方?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什么地方?”
“九点钟在河街。”小伙子回答。
“你胡说!混蛋!”米什卡大叫一声。“我九点多一点在另一个地方见到阿基姆!”
有人按门铃。克里亚奇科用手枪柄把那小子打晕,然后走近门边。
“谁?”
“自己人,快开门。”
“自己人现在正在市场上卖葵瓜子。”克里亚奇科说完朝一旁跨出一大步。
“啪”的一声枪响了,子弹打穿单薄的房门,扎进墙壁里。
“房门倒是打中了,还说点什么吧,”克里亚奇科大声说完就叫了一声:“扎哈尔琴科,快给民警局打电话。”
古罗夫把阿基姆的几个保镖审问到深夜。八点左右,斯坦尼斯拉夫来了,他的左眼已经肿起,嘴唇上流出了血,他老是不断地舔着。
“是鲁阿普的一个小组打的,”他对着古罗夫疑问的目光解释说。“都是些急躁的小伙子,动不动就撕打。”
“以后再讲,你先到医务所去,我还没审问完。”古罗夫又转过来审问保镖。
他们说开来以后就没再撒谎了,弄清了不少有趣的问题。
阿基姆有一个战斗小组,二十四五个人,在桑采沃并不享有特别大的威信,主要是搞讹诈,别人不让他接近大商家。上个星期发现他附近出现一些新来的陌生人,保镖们对这些人一无所知,显然出现了与讹诈无关的钱。保镖们发现其中的一个陌生人明显地不是生意人,但也不是小偷,不熟悉地区,说话很文明,是个黑发男子,三十五六岁,中等个子,身材端正,步伐轻快,说话带点口音。
死者的这个新相识,引起了古罗夫的兴趣。使他感到困惑不解的是此人是一个黑发男子,而且是在保镖们面前出现的。一个有经验的犯罪分子是不会这么干的。
被杀前的晚上,阿基姆是在“弗拉明戈”赌场里度过的。他走得很晚,一点以后才走,喝酒不多,和一个妓女坐在一起,但没带她走。保镖们把他送到大门口,可一小时以后,他就在门口边被杀死了。这就是说,他已走出房子,而且显然是去找一个熟人。
古罗夫疲倦了,他注意听着第三个保镖说话,但感到没有掌握应有的主动,注意力不够集中。沃洛佳(这是保镖的名字)是第二次复述他晚上在赌场度过的情况。考虑到同样的话,他的同伴们每个人几乎都讲了两遍,所以古罗夫现在已是听第六次了。
“我说过阿基姆当天晚上几乎没有喝酒,别人给他送来一瓶白兰地时,他把它给了我们。”
古罗夫知道这瓶酒,也知道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大胡子给他送来的。那个男子不是阿塞拜疆就是格鲁吉业人,总之是个黑皮肤人。
“是公爵吗?”古罗夫问道,其实他并不怎么明白为什么要问。
“您知道,首长,他们都是公爵。”保镖嘿嘿一笑。“同黑皮肤坐在一起的那头母牛就是这么叫他的。他们这些可鄙的家伙知道如何迎合男人,使他们多付钱。”
“你是说那个胖胖的大胡子?”古罗夫集中注意力问他。“头发又短又黑,前额前面有一撮白头发的那个。”
“正是。难道您认识?看来,他是玩女人的,我见过他给美元给自己的姑娘,叫她去玩轮盘赌,他自己却不去,一个人坐着。”
“同公爵坐在一起的女人你认识吗?”
“见过。名字说不上,但那女人是本地的,常来,看得出来,是个头头,许多人同她打招呼,在她面前转来转去。那黑皮肤的男子对她很尊重,不像对妓女那样。”
“一定要找到这个女人!”古罗夫下定决心,不知道他给哈里托诺夫打了几次电话。计划白天与他的会见被破坏了,他没有回电话。这次古罗夫运气好,铃声响了三次之后,他就把话筒拿下来了。
“是我呀。”哈里托诺夫疲倦地说道。
“晚上好,波里斯·米哈依洛维奇,”古罗夫轻松地说道。“您跑到哪里去了?”
“在判决前的关押室里休息!”哈里托诺夫的声音里流露出歇斯底里的音调。“好一个民主!他们达到自己的目的了!他们毫无道理地在‘布达佩斯’宾馆把我抓了起来。”
“波里斯·米哈依洛维奇,喝点加蜜糖的热牛奶吧,躺下睡一觉,明天早上我给您打电话。”
“我真羡慕您的神经,列夫·伊凡诺维奇。”
“晚安!”
古罗夫把话筒放下,转身对着走进办公室的克里亚奇科说:
“你没把米什卡打倒吧?”
“没有。但他是被我们的民警打倒的!”克里亚奇科两手一摊。“简直是神话!”
“关于民警的事,你明天再讲。米哈依尔与阿基姆见面了没有?”
“他谈了话,但总共只说了几句话。廖恩奇克不是他的同伙打死的,而是我们的人。唔,也不是我们的人……”
“明白了,”古罗夫打断他的话。“你为什么来了?快回家休息去。”
“想同你谈谈。”
“一切都会要谈的,斯坦尼斯拉夫。”古罗夫望了一眼手表。“你等等,我马上打电话,查清某些事情。”他掏出记事本,拨了个电话。
“你自己打算睡觉吗?”
“一定。”他用手掌捂住话筒。“住嘴。晚上好,亲爱的沙尔瓦,我没记住你的父名。古罗夫在打扰你。”
“您好,列夫·伊凡诺维奇。身体怎么样,亲爱的?”
“谢谢。你,你的全家身体好吗?”
“正如你们俄罗斯人所说的,一切光荣归于上帝。”
“对不起,沙尔瓦,要是我马上来你处,不会大打扰你吧?”
“亲爱的,格鲁吉亚人随时欢迎客人。”
“那我就动身,你的区号是多少?四楼、二十六号房我记得,可区号忘了。”
“这是戈契什维里吧?”克里亚奇科问。“他似乎离开了我们的这一行吧?”
“对。不过沙尔瓦在阿基姆被杀前见过他。”
沙尔瓦·戈契什维里更加胖了,好不容易才勉强坐进围椅里。他们坐在一个不大的房间里,这间房铺着地毯,看得出来它一身二任,既是主人的办公室,又是卧室,角落里的一张写字台和一张很大的矮沙发床就是证明。沙发床覆盖着一床很贵重的地毯。
前面已经说过,主人坐在一把旧式的沉重红木围椅里,那椅子很像宝座。古罗夫坐在一张小小的沙发上,在他们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酒瓶,中间高高地耸立着一篮子水果。密探古罗夫正在一边吃奶油面色、喝茶,一边听主人讲格鲁吉亚人民苦难的生活,时不时地主人向客人投去注意的目光。
“列夫·伊凡诺维奇,什么麻烦事把你带到我家来的?”主人终于忍不住问道。
“大麻烦事呢,沙尔瓦,”古罗夫回答说。他早就在考虑可以告诉这位老格鲁吉亚的头头什么,可最好还是不说。“你有孙子了吧?”
“三个。都是技术很高的骑手。”主人自豪地回答。“你还是打单身吗?”
“工作嘛,沙尔瓦,尽管它该死!”
“你选择了一条困难的道路,列夫·伊凡诺维奇。我不明白你。”
“我也不明白。也许不是我选的,是上帝给我确定的路?”古罗夫回答,他从桌上拿起一瓶白兰地,仔细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你躺下睡觉吧,我叫人给你铺床,我们明天早晨谈。”主人说道。他声音里流露着无奈。
“我正在寻找一个杀人的人。他不会只杀死十个孩子,你帮我找到他的踪迹吧。”
“你错了,亲爱的。我离开了所有的工作什么都不干了,以前干过,但你知道,与杀人凶犯没有联系。”
“你昨天晚上去过赌场,见过阿基姆的。你到那里去是找阿基姆吗?”
“他帮我收了债。我和阿基姆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你错了,阿基姆变坏了,但他不可能杀孩子。”
“他已经不能杀任何人了,昨天夜里别人把他杀死了。”
“我从他脸上就看出他会死。”沙尔瓦给杯子斟满白兰地酒。“他也感觉到了自己会死,可以前他是个好小伙子。”
“是不坏。”古罗夫纠正他的说法。“沙尔瓦,你谈详细点,你们怎么见面的,谈了些什么。”
“昨天我们遇见两次。下午一点在普希金街《消息报》旁边。我把车子开去,他已经站在那里了,一看见我就钻进我的车里。”
“他的车里有人吗?”
“好像后面坐着两个人,我没细看。”沙尔瓦不说了。“不,一个人见过,他把窗玻璃放下来,扔了一个烟蒂。是俄罗斯人,年纪不大,但也不是小孩,是男子汉的手。”
“你为什么认定他是俄罗斯人呢?”
“浅色头发,看得很快,没认出来。阿基姆坐到我的车里,把钱交给我,说:‘我不愿意做一个负债者。’”
“是美元?很多吗?”
“说蠢话,两万。”
“钞票是怎么叠起的?”古罗夫问道。“是扎好的一捆一捆的新票子还是已经使用过了的?”
“崭新的,号码都是连着的,我偶然看了一下。”
“扎好的?”
“不。有一叠是用橡皮条扎包过的。他把钱交给我以后说,你晚上去赌场,有几句话要同你谈谈。他给了我地址。我起初不想去,后来想起了他的面孔。那是一张难看的面孔。我去了。阿基姆已经坐在酒吧间里,他发出信号,叫我别走近去。我一个人坐了下来,一个姑娘走过来。两年前在一次婚礼上,我同她玩过。”
“她叫什么名字?”
“维卡。头发像旧金子,而一双眼睛则是天蓝色的。她坐下来说,对不起,沙尔瓦,我悄悄地坐着,不希望别的男人来纠缠我。她说话少,但这样我反倒明白了。她有一个朋友在那里工作,现在走了。维卡是非常优郁的。对!”沙尔瓦用手掌摸了摸前额。“我想起来了。也许你不必知道,不过维卡当时对阿基姆很凶。我给他送去一瓶白兰地,等得厌烦了,我想走过去。可维卡一见就说,需要给他的不是白兰地,而是老鼠药。就是这些,列夫·伊凡诺维奇,同阿基姆我没再谈过话,又坐了不久,我就开车回家了。我给你提供的少吗?”
“亲爱的沙尔瓦,只有臭狗屎才嫌多,好的东西总是嫌少。”古罗夫回答后看了看表,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从你这里可以打电话吗?”
“谈什么呢?”沙尔瓦把摆在身旁桌上的话筒递给古罗夫。
古罗夫拨打阿尔焦姆·杜罗夫的新电话。
“是别墅,我是值班员。”马上回答的是阿尔焦姆。
“对不起,号码拨错了。”古罗夫说道。
“晚上好,您说吧。”
“你能不能马上开车到工作的老地方来一趟呢?”
“需要吗?对不起,我在说蠢话,四十分钟以后到。”
“我在自己的车里。”古罗夫放下话筒,望了望主人。“沙尔瓦,谢谢,打扰了,请原谅。”
“列夫·伊凡诺维奇,你该睡一觉。”沙尔瓦一边回答,一边站起身来走到写字台前,拿出一个小盒子,把几根黑色的草根倒在他宽大的手掌上。“拿去嚼一嚼,这种草根还是我们的祖先在困难时期嚼过的。”
“谢谢!”
古罗夫把草根倒进口里。这些草根是苦的,带点薄荷味。
古罗夫将车子停在“弗拉明戈”赌场的不远处,不是停在停车场上,而是停在稍稍靠边一点点的地方。头脑是清醒的,草根的薄荷味道没有消失,甚至有所加强。没等多久,后面的玻璃里面很快就闪现出了车灯光。一辆“日古力”停了下来,于是阿尔焦姆很快就坐到了他身旁。
“祝您健康。”他紧紧地握了一下古罗夫的手。
“你好,有什么新闻呀?”
“原则上没有任何新闻。我弄不清楚少校是为谁服务的,他要我干什么?”
“唔,他不是幼儿园的,你等着瞧吧。他应该表现他自己,一定会表现的。”古罗夫回答道。
“他对您很感兴趣。他胡说在安排我进别墅这件事情上,您是插了手的。”
“不好。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这是乌索夫前不久吓得胡说的。”
“我们等一等会查清楚的。为什么叫我来?”
“你认识那些常来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