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只野狼”的首领怒极反笑,“想不到啊想不到,厉若海你死到临头,竟然还有女人肯陪在身边,好!我就暂时饶你一命,只砍断你手脚,让你好好看看,咱们兄弟是怎么玩你女人的!”
此话一出,沈之湄勃然大怒!
厉若海寒星一般的眼中冷芒一闪,枪尖颤动,化作万千枪影。
沈之湄的怒气只是一瞬,下一秒,她已经在津津有味地看着那名叫厉若海的少年施展一身枪艺绝学,将围攻之人逼得连连后退。
这少年的枪法太过凌厉,有去无回,出手便分生死。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这些狂徒,死了便罢,不死,她也会至少挖掉他们的舌头以作惩戒。
这不是残忍,而是这个时代应有的规矩。正如在现代,强/奸/犯并不足以叛死刑,但在江湖上,“奸/yin/妇女者可杀”是公认的。
沈之湄的涵养当然不止这一点,区区一句辱骂还不至于使她大动肝火,但是她同样认同,在江湖,就要遵守江湖的规矩,挑衅强者,就得承担挑衅的后果。
沈之湄的斗篷无风自动,偶尔有刺向她的刀枪,也被带起的劲气轻巧卸开。
婴孩在她怀中睡得香甜。
厉若海一枪刺过,一具脖颈血如泉涌的尸首砰然倒地,然后他抖了抖枪尖沾上的血珠,向沈之湄走过来。
沈之湄后退了一步,夜风中的血腥味格外浓重,使她有些不喜地皱眉。
厉若海停住了脚步,“多谢姑娘仗义保护小徒。”停了一停,他又道:“在下厉若海。”
沈之湄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我姓沈。”她有些赧然,在这样的情境下,这种自我介绍就显得太过冷淡倨傲了些。
但愿只是她想多了……沈之湄将怀里的孩子还给他,“令徒根骨甚佳,日后必成大器。”她说的很客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对方身上的寒意更浓重了些。
也许是刚杀过人的缘故罢!
☆、再次相逢
沈之湄没有等到天亮就告辞了,虽然在经过这一场并肩“战斗”之后,这种矜持已经显得完全没必要,甚至是刻意的疏远。
沈之湄确定自己并不是因为讨厌这个名叫厉若海的少年。
也许是因为气场不对罢!她习惯的是梨亭师叔的柔和,青书师兄的温雅,哪怕是莲舟师伯的冷峻,松溪师叔的调谐,也比这个浑身透着一股锐气的少年要容易相处得多。
这种截然不同虽然不令她反感,甚至潜意识里有点欣赏与羡慕,但依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仿佛下一秒便会被灼伤一样。
感觉……就像古龙世界的人物错串了金庸的场子。
浑身带着坚硬的刺,但是内心柔软得像豆腐的人……比如阿飞,又比如萧十一郎……
这种不加掩饰的“真”没来由地令她有些局促不安。
武当派的人也“真”,但是那是一种如水润下的、宛如赤子孩童的、柔和而坚定的气质和信念,义之所在,虽九死其犹不悔。
而这个持枪的少年,若孤狼,若冰雪,若烈火,眩目得令人不敢直视。
那是生命的另一种绽放形态。
忽然明白了这一点的沈之湄心情大好,虽然这一点也没有改变她打算立刻离开的想法。
沈之湄笑着挥手,向厉若海道别。
肯努力保护弱小的都是好孩子的哦……
诶,如果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真想抱一抱……
……
沈之湄离开武昌后,又足足晃悠了大半个月,才到了河南信阳。
依旧是一身朴素蓝衫,由于天气渐热,斗篷被她转手卖给了成衣铺。
不过她的心情较之刚出武昌时,好了不知多少倍!
自从在某天碰上了一出活生生的“此路是我开”戏码,沈之湄忽然就顿悟了!
身为名门弟子虽然不能偷盗,但是替天行道总是可以的吧?行完之后将赃物取缔没收是必须的吧?追回的赃物九成分给贫苦百姓,最后留一成劳务费是应该的吧?
所谓劫富济贫,“富”不一定为富不仁,所以劫“富”济贫并没有太多正义的立场,有些时候,更是和偷盗抢劫无异。
但是山贼……消灭穷凶极恶不事生产的山贼必须是我等侠义中人的义务!尤其是那些富得冒油,和“朝廷昏庸逼良为盗”没丝毫关系的山寨,朱元璋好歹才刚刚登基,虽然边疆还在打仗,但是人家真的不至于此。
……从她偶然搜出的几封书信来看,倒是很有官匪勾结的嫌疑,不过,她也不是朱家的巡查御史,罢了。
所以,在扫荡了鄂豫交界之处的十数个山寨后,沈之湄飞快地脱贫了!
黑吃黑,好幸福……
只是沈之湄却忘了,山贼盗匪这种东西,并不是野生的韭菜可以随便割的。也许一个两个小寨子并没有什么背景,但山有山道,水有水道,连盗墓贼尚有山头魁首,何况是聚众山林的匪类?一个个还能建起整齐的防御栅栏?
这年头哪有那么多雄才大略的山贼寨主?真要有,这大明朝也该日薄西山了。
沈之湄并不是没有江湖经验,只是她真的没有往这一点上想而已。
或者说,那些山贼强盗弱得让她实在联想不起:哦,这些都是有背景有来头的!
她在鄂豫边境肆无忌惮的扫荡行为,已经悄然引起了几方的注意。
日落之前,沈之湄到了信阳城,之前她为抗元奔走时,也不是没有来过此地,甚至还同小股骑兵在不远的郊外进行了一次激战。
只可惜,她所谱写的历史并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时过境迁,沈之湄也慢慢试着以一个局外人的心态,观察和欣赏这个新兴的朝代。
虽然她依旧对于朱元璋本人有着非常糟糕的印象,尤其是上个世界她已经想办法杀了一次,结果换个地方这人又阴魂不散地冒出来……
想想就挫败得要死……
沈之湄挑了个最顺眼的客栈走进去,要了件清净的上房。
手里有钱,心情就好。
由于在山上习惯了简朴,她仍然只点了两个素菜,要了一小壶女儿红,然后要求小二给她送到屋子里。
上房虽然不甚大,打扫得却非常干净,店家甚至殷勤地询问 ,是否需要沐浴用的热水。
要!当然要!沈之湄小小地惊喜了一下,貌似,以前住店都没有这种待遇呢!果然商业带来的服务业繁荣,值得称赞!
虽说女侠行路在外尽量别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洗澡,以防淫贼,但内心上对于“被看光就完了”这种贞节理念还是不大感冒的沈之湄,对于这个问题的考虑程度就轻了许多。
大不了,杀人灭口就是,反正淫/贼无人权,杀了不犯法。
所以她洗得很开心,虽说内功练到精深处有辟尘之能,但是一路风尘赶路后,能够惬意地泡在热水中洗个澡,真是相当快乐的享受!
沈之湄直到洗浴的热水变凉了,才施施然起身,慢条斯理地穿衣服,肚兜,亵衣,中衣,外衫,一件一件地穿上去。
屋子里有铜镜,虽然不大明晰,但她觉得自己似乎长高了点,肌肤也白皙得有些透亮。
武功大进的副作用么?
洗完澡之后,沈之湄推开了门,呼唤小二将残水搬走,只是正在此时,她看见一个熟人正从二楼的楼梯走上来。
厉若海?
沈之湄皱起了眉,天下之大,一个月之内竟能碰见两次,若是缘分,忒深厚了点;若是刻意,忒过分了点。
她其实对厉若海的印象相当好。
所以,她也实在不愿意相信,那样英俊冷傲的少年,会是心怀叵测或是贪花好色之辈。
这一次少年厉若海并没有带着他的婴孩徒弟,一身洁净的白衣也没有沾血,只是依然脊背挺直,那种扑面而来的悍烈冷酷感丝毫不减。
这个人仿佛永远不会向任何人屈服。
沈之湄探出半个身子,向他招了招手。
厉若海脚步顿了顿,然后直直地向她走来。
依旧是那张毫无笑容,却英俊得令人眩目的脸孔。
沈之湄想,也许,他比青书师兄,还要俊那么一点点……只是一点点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男主定下不改,我要坚定,坚定,再坚定……
我相信追求厉若海比追求叶孤城应该容易那么一点点……
☆、挣脱桎梏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作者写感情戏很挫?
厉若海同样也没想到,不过短短十几日的功夫,便又看到了那晚在林中偶遇的神秘少女。
燎原心法讲究“闪寸心”之道,而他在第一眼便直觉这少女是友非敌,因此在她招手唤他时,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虽然他已经在逃亡和反追杀中过了一个多月。
沈之湄的微笑在他进门后收敛了,她打量了厉若海几眼,回身在包裹里翻找一阵,寻出一只小小的瓷瓶,递给他。
厉若海下意识地接在手里,略带询问地望过去。
“这是我武当……三丰派自制的药物,对内伤有些效果。”沈之湄有些憋屈地解释道,门派名都被人抢走的孩子伤不起!
厉若海点点头,将瓷瓶收入怀中,“多谢。”
沈之湄妙目望着他,轻声道:“本是萍水相逢……原以为厉少侠一定不肯受人恩惠,因此也不敢冒昧请问内情,只想问一声……可与我有些关碍?”
厉若海沉吟了一下,道:“‘十只野狼’之事,旁人并不知道沈姑娘的存在。”
沈之湄点了点头,又觉得这种如释重负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妥,便解释道:“我并不是因怕带来麻烦而责怪……人在江湖,便须对自己做下的事情负责,这一点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何况,我也并非是需人保护的弱者。”
这话说得……真是颠三倒四……沈之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呜呜,四师叔我给你丢脸了。
厉若海冰雪般的容颜透出一丝罕有的暖意,“厉某当然知晓。”
沈之湄借着倒茶的功夫微微侧转了身,便听见厉若海的声音,“沈姑娘可知,有人正在跟踪于你?”
沈之湄毫不惊讶地转身,“之前我便隐约察觉到了,只是并未注意。我并不曾与谁结下过节,厉少侠是否知道来者是何人?”
厉若海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不知。”
沈之湄觉得自己一定是练成了“他心通”,否则怎么从厉若海区区两个字的回答,听出了“管他是谁一律杀了不就得了”的意思?
她忽然想到,如果自己今天没有过这场邀请谈话,那么,毫无疑问厉若海会直接处理掉这些尾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她根本都不会知道。
哎,真是怎么看怎么像古派人物,连客套的话都客套不起来。
那就算他是古派穿来的吧,其实金派的形象架子什么的,真挺累的……
沈之湄忽然一笑,道:“我还是希望能留个活口。”在仿佛放下什么东西后,她忽然轻松了许多。
对面的厉若海亦是有这样的疑问,面前的少女忽然神采一变,仿佛忽然从温柔文雅的闺秀,变成了神秘自由的精灵。
那种扔掉了笨重的外壳,生出清灵翅膀的感觉。
厉若海点点头,“也好。”
沈之湄轻快地道:“令徒呢?有人照顾他吗?千万莫要告诉我你将他扔在了屋子里。”
厉若海道:“当然不会,我已经将行烈交给一户靠得住的人家暂且照顾。”
沈之湄笑道:“想不到你还挺细心。”她忽然一怔,“我似乎还没有通过名字?”
厉若海道:“女子闺名,原本就不必轻示于人。”
沈之湄故意瞪起了眼睛,“你瞧不起女人?”
厉若海看了她半晌,索性闭口不答。
沈之湄叹了口气,道:“我叫沈之湄,沈郎腰瘦的沈,在水之湄的之湄。”
柳腰盈盈堪一握……厉若海忽然问道:“你是武当派的弟子?”
这话正戳中沈之湄的痛处,她脸色顿时变得有点扭曲,半晌才道:“是武当山上的门派,但是和受皇帝封赏的那个武当派没有半点关系。”
厉若海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带了点笑意。
沈之湄叹了一口气,忽然道:“厉少侠,你能不能帮我将跟踪我的人找出来?”
厉若海一点头。
沈之湄忍不住一笑,又道:“那么,我能不能知道和你打架的是哪些人?”
厉若海瞪大了眼睛,他的表情很古怪,似乎想笑,又似乎在皱眉,半晌,厉若海淡淡道:“其实,之湄说话可以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沈之湄的脸红了红,她本想恼怒“你怎可直呼我的名字”,又有些不满“我这不是在照顾你这种自尊少年的心情么”,最后却只是悻悻地问了一句,“真的不适合?”
厉若海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笑完之后,厉若海的神情转为平静,“之湄若是知道厉某得罪的是白道八大派之一的西宁派,是否还会坚持问刚才的问题?”
曾经参与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之役的沈之湄表示,六分之一对上八分之一,毫无压力!
她的回答很快,“我只知道我们是朋友。”
厉若海一怔。
沈之湄很快又问道:“你怎么得罪他们的?算了,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先介绍一下目前的敌人有哪些,各自有何特点?”
厉若海神情变幻莫名,道:“西宁派‘灭情手’叶素冬的胞姐,叶秋闲,‘老叟’沙放天,此外还有长白派的‘十字斧’鸿达才助拳。”
一个也不认识。沈之湄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了,又问道:“那天遇到的‘十只野狼’是他们的手下?”
厉若海露出一丝笑意,道:“‘十只野狼’在黑道上臭名昭著,西宁派怎肯污了自己名声?”
沈之湄点点头表示明白,“大约是另一回事吧?似乎他们是为着你徒弟而来?”
厉若海道:“那日厉某见他们欲对一无辜婴孩下毒手,瞧不过去便出手救下,至于我这徒弟身世,我亦是不知。”
沈之湄道:“不知道也好,这样他也不用背负别人而活着。”
厉若海显然不赞同,皱眉道:“这是因为他身世已不可考,为人子女,岂可不为父母兄弟报仇?”他说到“兄弟”时,声音竟有些凄厉。
这凌厉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