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我不久前失踪的一位朋友,我现在只期盼,等会见到地不是她。“探长知道辨认亲属朋友的尸体。是件莫大的折磨,他同情地叹息,“您随我来吧。”
从办公室到停尸间的路并不长,一路上,探长喋喋不休地叨叨着。
“那可是个很年轻的姑娘,看上去也就比我女儿大几岁。”
是啊,劳薇塔很年轻,都是因为我。
“她是在一周半前,在城外野地的灌木丛中,被路人发现的。幸亏现在是深秋。天气并不炎热,否则我们早已下葬。”
福兰似乎看到,那一捧捧黝黑的泥土。慢慢撒在劳薇塔僵硬地身体上。
“致命原因是重物撞击后脑,直接导致死亡,我们怀疑凶器是铁锤。”
福兰的眉毛抽蓄了下,铁锤……
“到了,先生,请稍候。“探长从腰间摸着钥匙。
门开了,因为是建在地下室,临面吹来一股阴湿的冷气。
一张小小的铁床,那具冰凉的尸体就躺在那里,瘦瘦的。仿佛缩了水。一层棕黑色的塑胶布,从头到脚盖在她的身体上,因为床太小,两支胳膊垂了下来,微微摆动着。
“您可以去确认下容貌。“福兰刚走到跟前,手在颤抖,他刚准备掀开塑胶布,动作突然停住了,他目光凝聚在那双垂落的手上。满是泥巴的指甲,青紫色地皮肤……
她并不是劳薇塔。
劳薇塔并不喜欢向外人透露,自己有歌德人地血统,所以总是戴着长及至肘的厚手套。除了他,没人知道,姑娘的左手,有着一层青白色地角质鳞肤。
所以穆尔报案时,也无从向警方描叙这一最明显不过的特征。
福兰觉得心里,猛然间松了口气。
“你怎么呢?”探长见福兰站着不动,询问道。
“她不是我要找的人。”
“您还没看呢!”
“已经确认了。还有,刚才听你说,是在路边的林子里被发现的?”
“对,有问题么?”
“那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福兰又望了望尸体的手指,“指甲里,有不少绿色的苔薛。”“野地里到处都是,我认为是受害者在遇害时挣扎,双手刨到地面所致。”
“确切说,这些是类苔薛的水生藻类,叶片与根部都和陆生的有不少区别,死在林地中,指甲里可不会出现水藻。”福兰朝门外走去,“死亡地点是在河边,而且,后脑的致命伤,很可能是撞在河岸边地岩石上。粘上的河水与树林夜间的湿气,都会让衣服呈现阴干后的褶皱,所以你没能直接判断出来。”
探长呆了片刻,兴奋地喊道,“我就知道,肯定是那个混混干的,发现尸体的前晚,他就是在河边逗留到大半夜,如果不是误以为命案地点是在林子,早就把他抓起来了。”
“真感谢您,爵爷……”探长喊着,但福兰,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现在就要走?”马厩的管理员摊开双臂,“但我必须得提醒,您的马已经很累了,它如果再跑二十里,绝对会瘫倒,再也起不来。”
“那我现买一匹。”
“看来你真地有很紧急的事。”
既然警署里的不是劳薇塔,那姑娘可能还在灰岩山脉中。从这里直接去山里,只要半天路。
他随身携带着韦夫画出的地图,还有几日份的干粮。
刚骑着新马,走出城门,准备奔驰时,福兰听到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伯骑士先生,她回来了,怀特迈恩小姐平安无事!”
命运在今天,眷顾了福兰。
如果穆尔晚来一步,又或者福兰没因为买马耽搁时间,那么,他会顺利地找到韦夫曾停留的山洞,找到劳薇塔枪战过的山间窄道,找到那片峭壁中的山坳盆地,找到隐蔽的灰影谷庄园,见到他失散的珍爱妻子。
但无论是已不再认得他的安玫,还是影王的首领乔·考利昂,恨他入骨的卓尔法·隆奇,以及为数众多的龙脉者,都能从肉体上,将他彻底摧毁。
“小姐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截住你,她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向您禀报。“穆尔长舒了几口气,讲道。
“劳薇塔没事?”
“嗯,受了些不太严重的伤,人也消瘦多了,但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我看小姐的表情,她的确是死里逃生。”
福兰沉默地调转马头,顺着来时的路,奔驰而去。
第三十六章 女人们的时间(一)
下坠……
耳边呼啸的风,仿佛冥神告死的吐息。
她双手乱舞,想抓住什么来延缓下落的速度。
快落到地面时,她终于抓住峭壁上一条蔓生的藤蔓,随即而来的,是手臂肌肉近乎撕裂的剧烈痛楚。
人的求生欲望终究战胜了疼痛,坠落的巨大力量,让她悬在半空,在冷风和黑稠稠的夜空下,荡来荡去。身子不停地撞击在两侧的岩壁上,血肉模糊,他仿佛能听见骨头咯吱咯吱的呻咛。
难以想象的痛苦叫姑娘几乎把嘴唇咬下一块肉来。她拼命忍受着,缩着头,以免撞到脑袋,荡动逐渐减慢,她轻轻喘息,朝下望去,剩下的高度,足够让一个,已经重伤的人当场丧命。
双手越来越没力气,她快坚持不住了。
“……生命特征:极度虚弱……弱点搜索:九处骨裂……三秒内……让肌肉纤维和脂肪层变得更有弹性……”将左手捂在胸口,她两眼发黑地使用着能力,同时松开了另一只手。
两秒钟后,她躺在灰土四扬的地上,咳嗽着,姑娘想,然后眼皮愈来愈沉重,“如果能醒来,要去见头,告诉他敌人就在……”
如果能醒来……
“喂,你睡了一天一夜了。”劳薇塔费力地张开眼眸,她看到一个胸部很夸张的漂亮女人,正面色不善地站在床边。
“只是去山里考察石料而已,居然弄成这副模样。”芭蕊团长似乎想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但她看了看对方裸露在衣服外大块大块的青紫淤伤后,于心不忍地稍微放缓了口气,“医生已经检查过了,又重新给你包扎了伤口。断了几根骨头,至少一个月内,你得尽量卧床休息。”
过了好一阵,劳薇塔才记起。她还没死,而是活着走出了山脉,在镇上医院里略作处理后,直接租凭了一辆前往坦丁的马车。
无论是痛苦地在山峦间穿行,还是忍受马车的颠簸,都是段噩梦般的回忆,光想想,她就觉得皮肤发紧。
劳薇塔慢慢地倾起身体。环顾室内,她只看到一大一小两个陌生的女人。
“你是谁?”
“芭蕊·席拉娜,卡西莫多的……合伙人。”
“我是我是……”兽人姑娘扑到床铺上,露出非常可爱的笑脸,“塞西莉亚,你是大个子地朋友么?”
“大个子?你是说伯骑士老板吗?”劳薇塔记得头在坦丁使用的名字,“我是他的下属,也可以说是朋友。”
“哦。“塞西莉亚点点头,“又是个不能吃的人。”她很遗憾地想。
“头,不。我是说老板呢?我并没看到他。”“卡西莫多去灰岩山脉找你了……”芭蕊吃惊地看到姑娘脸色大变。
“走了几天?”{ txtsk }]
“还不到一天。估计是半路上和你恰好错过……”
“穆尔目前在都城吧,我是说建筑行施工队的负责人,快让他来。”
“急什么?”芭蕊莫名其妙地耸耸肩。“我这就去。对了,要开饭了,你受了伤,就在客房里吃吧。”
下午六点半。
劳薇塔·怀特迈恩对满桌的食物毫无兴趣,她换过一身干净衣服,心神不宁地用刀叉拨弄着盘子里的蘑菇。穆尔能追上头的,她安慰自己。
“卡西莫多并不在乎金钱,真地有什么亏损,不会责怪你的。”
“怎么样,客房还舒适吧。你想住几天都没关系,直到养好伤。”
“你是因为工作受的伤,所以医疗费用还有事后的补贴,一定不会少算。”与劳薇塔的沉默呈强烈对比的,是芭蕊团长的喋喋不休。
劳薇塔努力将担忧压抑在心底,她微微扬了扬眉毛,卡西莫多?眼前这个女人,居然敢这么亲热地称呼头的名字。
话里行间,她很明显地在宣告和头之间的亲密关系。就像一只下贱的母狗,在警告着他人,别侵犯自己地领地。
“对了,你具体是在建筑行负责什么?”芭蕊继续说。
“这属于公司地内部人事,外人并不适合问。”
“瞧您说的,我虽然不管建筑行,但多少也是卡西莫多的合伙人之一。”
“很奇怪,老板什么都对我说,但从来没提到过您。”
突然间,餐桌上,弥漫出一股肃杀地气氛。
团长放下叉子,冷哼一声,“你只是个小职员罢了,懂什么。”
劳薇塔·怀特迈恩眯着眼,没有回答,但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凛冽危险的光,让芭蕊没来由的有些害怕。。
“我认识卡西莫多时,还不知道你在哪鬼混呢!”芭蕊壮了壮胆,不屑地想。
“就知道,会有剧团自以为很漂亮的骚娘们,缠着头不放!”劳薇塔恨恨地在心底说。
就连并不怎么懂得大人间人情世故的塞西莉亚,也感受到了两人间的扭曲紧张气氛。
“她们怎么啦,你看着我我瞪着你。”兽人小姑娘奇怪地问吃好饭,正坐在沙发上翻书的劳伦。
“你还小,不懂得这些。不过这是最好的学习机会,你迟早会面对的。”劳伦用朗诵十四行诗般的语调,轻轻说道,“瞧,势力地毒、傲慢的香、撩人也杀人芬芳。这就是女人间的战争。”
芭蕊·席拉娜坐在梳妆台前,垂阒眼睫,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
微微突起的颧骨、柔嫩的面颊都呈现一种典雅的轮廓,而丰满的嘴唇和睫毛下波光流转的大眼,又给她带来令人勾起情欲遐想地艳美。
眼角有几丝淡淡的皱纹,让她比起小姑娘来,多出了几分成熟妇人的韵味。那种由骨子里透出的妩媚与风韵,就如醇酒,需要时间的积累,才能恰到好处。
现在就是酝酿得正好的时候。
“团长,一周后就是皇室的婚典了,觉得我们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么?”妮可推门进来,然后看了看芭蕊身上那套藏青缎高领套衫,以及脸上的淡妆。
晚上化什么妆呀?妮可奇怪地想。
“我漂亮吗?”芭蕊抚摸着细微的鱼尾纹,又拿出粉笔,将它们轻轻涂盖。
妮可定起迷惑的眉头,“怎么突然说这个?”她转转眼珠,娇笑着说,“咱们的席拉娜团长,可是红雀的当家大美人。瞧瞧,简直是可以把男人们甜死的蜜糖。”
“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芭蕊瞪了她一眼,又幽怨地在心底说,“三十多岁了,又能漂亮到哪里去,人家还是个小姑娘。”
妮可觉得团长的神情,都透着点与平时不同的感觉。她偷偷溜出房,找到劳伦,“发生什么事啦?怎么今天从大个子家回来,芭蕊就神经兮兮的。”
“没什么事,就算有,也是席拉娜团长的私事。”剧作家回答,“好妮可,至少在这节骨眼上,你得把心思全部放到戏剧里。”
红发姑娘奇怪地摸摸头发,“私事?”
…
第三十七章 女人们的时间(二)
劳微塔天亮时才停止颤抖。
整整三天了,她无法入梦,每一闭上眼眸,那个影子就从意识里跳出来,踩着满地的鲜血,望着她诡异地笑。
那笑容阳光灿烂,但劳薇塔只感到冷得刺骨,如同笼罩在永冬般的寒意中。
在灰岩山脉的遭遇,那个实力恐怖到难以想象的神秘女子,让她恐惧不得安宁,这仿佛烙印在意识深处的惊骇,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慢慢消退,反而愈演愈烈。
夜黑时,她总是笑着说,“什么狗屁君王,以为靠点超能力就能为所欲为?下次遇到她,我一定好好设计个陷阱,让她知道人和野兽的区别。”
破晓时,她双手抱膝,蜷缩在床头。身子不听使唤地发抖。
她很渴望某个男人的臂膀,渴望听到某个男人赞叹地说,“做得很好,我真离不开你了。”甚至渴望重温被某个男人压倒,被那只大手握住乳房时的胀痛。
“头,你快点回来 ”劳薇塔微微抽泣。
不过当白天来临,她出现在别人面前,姑娘总能装得镇定自若。
特别是每天见到大胸脯的骚女人来访时。
芭蕊越来越讨厌那个长着灰眼睛的姑娘。
女人的直觉,往往在某个方面特别灵敏。
这也是为何每天一大早,她来到福兰的屋子,示威般地隔着桌子与劳薇塔相对而坐的原因。
劳薇塔摘掉眼镜,把头从一堆文件里抬出来,“老板还没回来。”
“哦,估摸时间和路程,大概今天能到坦丁。”
然后就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芭蕊看着杯子里的茶水由热气腾腾慢慢变得冰凉,忍不住开口道,“你该卧床休息。“最好睡到病好立即离开。劳薇塔清楚对方的话外之音。
“老板没怎么把心思放在公司里,帐务和人员安排都很乱。他不在时。负责理清这些细节,本来就是我的任务。“劳薇塔在一封合同末尾签了字,把文件夹合上。
伯骑士离开我不行,你懂得他公司商业上的运作么?芭蕊知道这个,什么建筑行副经理的意思。
她气呼呼地把刚端起的茶杯,放回桌面,嗯,如果团长地动作再大一点点,溅出来的水花再多点。我们可以把“放”这个字换成:
“摔”。
“这骚女人年龄真的比我大么?”劳薇塔椰愉地想,“幼稚。”
她不懂头想追求什么。
她不知道头的真实身份。
虽然劳薇塔也不怎么明白,头在干什么,但她已经猜到,那是个大计划。
现在她应该做的,就是默默的协助。而不是热烈地表达自己的感情,来制造他现在并不需要的困扰。
“你喜欢老板?”劳薇塔突然说道,“所以对我怀有敌意。”
这句话让芭蕊猝不及防,她以为灰眼姑娘正式宣战了,于是不甘示弱地回答。“我与卡西莫多在三年前就认识。相处得很好,而且……”
劳薇塔打断她地话,“那就大胆地去示爱吧。不说出来,又有谁会知道。”
团长吃惊对手会这么说。
“我作为雇员,不应该对老板的私生活有过多的干涉,但您这几天来的表现,让我十分困扰。”“难道你不…”
“莫非你以为我喜欢伯骑士先生?”劳薇塔笑着说,“他是个好老板,我和他有许多默契,但感情只局限于工作,所以被无妄的嫉妒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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