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上下响应,论新法而荆公不怒,同列异意者亦称其贤,此等事类,非常人
所及。所谓元丰大臣,当与共事,盖实见其可而有是言,非传闻之误也。然
力量未至此而欲学之则误矣。
10·10朱子曰:今日有一般议论,只云不要矫激,遂至凡事回互,都拣
偎风躲箭处立地,却笑人慷慨奋发,以为必陷矫激之祸。此风更不可长,固
是矫激者非,只是不做矫激底心,亦是私意,大凡只看道理,合做与不合做
耳。如合做,岂可避矫激之名而不为?
10·11朱子曰:凡事自有恰好处。
10·12朱子曰:天下事须论一个是不是,后却又论其中节不中节。天下
只有一是一非,是者须还他是,非者须还他非,方是自然之平。若不分邪正,
不别是非,而但欲其平,决无可平之理。此元祐之调停、元符之建中所以败
也。
10·13朱子曰:天下事,亦要得危言者,亦要得宽缓者,皆不可少。随
其人所见,看其人议论。如狄梁公辞虽缓,意甚恳切,如中边皆缓,则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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翕受敷施,九德咸事,圣人便如此做。
10·14问:学者讲明义理之外,亦须理会时政。凡事当一一讲明,使先
有一定之说,庶它日临事,不至墙面。朱子曰:学者若得胸中义理明,从此
去量度事物,自然泛应曲当。人若有尧舜许多聪明,自得尧舜许多事业。若
要一一理会,则事变无穷,难以逆料,随机应变,不可预定。今世文人才士,
开口便说国家利害,把笔便述时政得失,终济得甚事,只是讲明义理,以淑
人心,使世间识义理之人多,则何患政治之不举耶!
10·15因论人好习古今治乱典故等学。朱子曰:亦何必苦苦于此用心。
古今治乱,不过进君子,退小人,爱人利物之类,今人都看巧去了。
10·16居上克宽,盖有政教法度,而行之以宽,非废驰之谓也。今人说
宽政,多是事事不管,某窃谓坏了这宽。
10·17朱子曰:凡事须小心寅畏,仔细体察,思量到人所思量不到处,
防备到人所防备不到处,方得无事。
10·18朱子曰:临事须是分毫莫放过。如某当官,或有一相识亲戚之类,
越用分明,不肯放过。
10·19朱子曰:会做事底人,必先度事势,有必可做之理方去做。不能
则谨守常法。
10·20朱子曰:为政如无大利害,不必议更张,更张则所更之事未成,
必哄然成扰,率未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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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教学
此卷论教人之道,见师之所以教者,即弟子之所以学,惟在辨邪正,定
从违,使之循循焉由下学而个达,将希贤希圣,自可广其传于无穷也。
10·01朱子曰:后生初学,且看小学书,是做人底样子。
11·02朱子曰:古者十五而入大学,学先圣之礼乐焉,非独教之。固将
有以养之也。盖理义以养其心;声音以养其耳;采色以养其目,舞蹈降登,
疾徐俯仰者,礼乐之节也,肄习之,以养其血脉。以至于左右起居,盘盂几
杖,有铭有戒。其所以养之之具,可谓备至几矣。
11·03宋子曰:杨龟山既受学于河南程氏,归以其说教授东南,一时学
者翕然趋之。而龟山每告之曰:唐虞以前,载籍未具,而当是之时,圣贤若
彼其多也。晚周以来,下历秦汉,以迄于今,文字之多,至不可以数计,然
旷千百年,欲求一人如颜曾者而不可得,则是道之所以传,固不在于文字,
而古之圣贤所以为圣贤者,其用心必有在矣。
及西山李氏请见于余杭,则其告之,亦曰:学者当知古人之学,何所用
心,学之将以何用?若日孔门之学“仁”而已,则何为而谓之“仁”,若曰,
“仁,人心也,”则何者而谓之人心耶!
李公受言,退求其说以进,愈投而愈不合,于是独取《论语》《孟子》
之书而伏读之,蚤夜不懈,十有八年,然后涣然若有得也。龟山盖深许之。
而公之语学者,亦曰:学者于经,读之又读,而于其无味之处,益致思
焉。至于群疑并兴,寝食不置,然后始当骤进耳。
11·04朱子《答孙仁甫》曰:读者穷理,则细立课程,耐烦著实而勿求
速解,操存持守,则随时随处,省觉收敛,而毋计近功。如此积累,做得三
五年工夫,庶几心意渐驯,根本粗立,而有可据之地。
11·05朱子曰:今朋友之不进者,皆有彼善于此为足矣之心,而无求为
贤之志。故皆有自恕之心,而不能痛去其病,故其病常随在,依旧逐事物流
转,将求其彼善于此,亦不可得矣。
11·06朱子曰:学者轻俊者不美,朴厚者好。
11·07有少年试教官,朱子曰:公如何须要去试教官,如今最没道理,
是教人怀牒来试讨教官。某尝经历诸州,教官都是许多小儿子,未生髭须,
入学底多是老大底人,如何服得他?某思量须是立个定制,非四十以上不得
任教官。又云:须是罢了党除及注授教官,却请本州乡先生为之。如福州便
教林少颖这般人做,士子也也归心他,教也必不苟。又云:只见泉州教官却
老成意思。
11·08朱子曰:刘元城有言,“子弟宁可终岁不读书,不可一日近小人。”
此言极有味。
11·09朱子曰:古人小学,只教之以事,便自养得他心,不知不觉自好
了。如今全失了小学工夫,要补填实难,只得教人且把敬为主,收敛身心方
可。
11·10朱子《与魏应仲》曰:所读经史,切要反复精详,方能渐见旨趣。
诵之宜舒缓不迫,令字字分明,要须端庄正坐,如对圣贤,则心定而义理易
究。不可贪多务广,涉猎卤莽,才看过了,便谓已通。小有疑处,即便思索,
思索不通,即置小册子,逐一钞记,以时省阅,切不可含糊护短,耻于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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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终身受此黯暗以自欺也。
11·11朱子曰:教道后进,须是严毅,然亦须有以兴起而开发之,徒拘
束之亦不济事。
11·12朱子曰:后生且教他依本子,认得训诂文义分明为急,自此反复
不厌,日久月深,自然心与理熟,有得力处。今人多是躐等妄作,诳误后生,
辗转相欺,其实都晓不得也。
11·13朱子曰:古人教人,非独教之,亦须有以养之。
11·14朱子曰:圣人之教,循循有序,不过使人反而求之圣近至小之中,
博之以文,开其讲学之端;约之以礼,严其践履之实。
11·15朱子曰:凡圣人之言,皆悫实而精明,平易而精奥。
11·16朱子曰:古人之教,自其孩幼,而教之以孝弟诚敬之实,及其少
长,而博之以诗书礼乐之文,皆所以使之即夫一事一物之间,各有以知其义
礼之所在,而致涵养践履之功也。
11·17朱子曰:先王学校之官,所以为政事之本,道德之归,而不可以
一日废焉者也。至于后世,学校之设,虽或不异乎先王之时,然其师之所以
教,弟子之所以学,则皆忘本逐末,怀利去义,而无复先王之意,以故学校
之名虽在,而其实不举,其效至于风俗日敝,人材日衰。
11·18朱子曰:圣人教人,大概只是说孝弟忠信日用常行底语,人能就
上面做将去,则心之放者自收,心之昏者自著。如心性等字,到子思孟子,
方说得详。
11·19朱子曰:夫子说,非礼勿视、听、言、动,出门如见大宾,使民
如承大祭,言忠信,行笃敬。孟子又说,求放心,存心养性。《大学》又教
人格致诚正。程子又发明一“敬”字。各自观之,似乎参差不齐,千头万绪,
其实只一理,只就一处下工夫,则余者皆兼摄在里许。圣贤之道如一室,虽
门户不同,从一处行来都入得,但恐不行工夫尔。
11· 20朱子曰:前贤据实理以教人,初无立门庭之意。
11·21朱子曰:古人上下之分虽严,然待臣仆如子弟,待子弟如臣仆。
伯玉之使,孔子与之坐;陶渊明篮舆,用其子与门人;子路之负米;子贡之
埋马;夫子之钓戈;有若之三踊于鲁大夫之庭;冉有用于却齐,以入其军;
而樊须虽少,能用命也。古之人执干戈卫社稷,躬耕稼陶渔之事。后世骄侈
日甚,反以臣子之职为耻,此风日变,不可复也。士君子知为学者渐率其子
弟,庶几可少变乎?
11·22朱子曰:圣人教人,不过博文约礼,而学者所造,向有浅深。此
喟然弗畔所以不同也。
11·23朱子《与长受之》曰:早晚受业请益,随众例不得怠慢。日间思
索有疑,用册子随手札记,候见质问,不得放过。所闻诲语,归安下处,思
省要切之言,逐日札记,不得自擅出入,与人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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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戒警
此卷论戒警之道。盖人心惟危,道心惟微,知戒警则善日积,不知戒警
则恶日滋。凡修己治人者,皆不可不存此意也。
12·01朱子曰:开卷便有与圣贤不相似处,岂可不自鞭策。
12·02朱子曰:书不记,熟读可记;义不精,细思可精。惟有志不立,
直是无著力处。
只如今贪利禄而不贪道义,要作贵人而不要作好人,皆是志不立之病。
12·03朱子曰:夫人饱食逸居而无所作为于世,则蠢然天地之一蠹也,
故人不可以无作。然作而不敬,其所作也终无成矣。
12· 04朱子答吴直翁曰:人须先拽转了自己趋向始得,孔子曰:“苟
志于仁矣,无恶也。”既志于义理,自是无恶。虽有未善处,只是过耳,非
恶也。
以此推之,不志于仁则无善矣。志在于利欲,假有善事,亦偶然耳。盖
其心志念念只在利欲上。
世之志利欲与志理义之人,自是不干事。志利欲者便如趋禽兽之径,志
理义者便是趋正路。
12·05朱子曰:今日士大夫,惟以苟且捱去为事,上下相咻,以勿生事,
不要十分分明理会,且恁鹘突。才理会分明,便做官不得。有人少负能声,
及少经挫抑,却悔其大惺惺了了。一切劮轿玻嫠坠肚遥缘朗悄旮呒
长,风俗如此,可畏可畏!
12·06朱子曰:人须有廉耻,有耻则能有所不为。今有一样人不能安贫,
其气销屈,以至立脚不住,不知廉耻,则亦何所不至!吕舍人诗曰:“逢人
即有求,何以百事非。”某观今人不能咬菜根,而至于违其本心者众尖,可
不戒哉!
12·07朱子曰:康节诗云:“闲居慎莫说无妨。”盖道无妨便是有妨,
要做好人,上面煞有等级;做不好人,则立地便至,只在把住放行之间尔。
12·08朱子曰:才有顺适底意思,便是人欲。
12·09朱子曰:每事求自家安利处,便不是义,便不可入尧舜之道。须
勤勤提省于纤微毫忽之间,不得放过。
12·10朱子曰:游从纷杂,与此曹交处,最易亲狎,而骄慢之心日滋。
既非所以养成德器,其于观听,亦自不美,所损多矣。
12· 11朱子《答黄冕仲》曰:向说小善不足为重轻,非是以小善为不
足为,但谓要识得大体有用功处,不专恃此为本领耳。善之所在,即当从之,
固不可以其小而忽之也。
12·12朱子曰:且道专读诗文,是要做甚样人。屡试不得,到老只浮沉
乡曲。若因做时文得官,只是一味卤莽,不说尽心奉职,为国为民,兴利除
害,心心念念,只要做向上去,逐人钻刺,求举为荐,无所不至。
12·13朱子曰:凡是名利之地,退步便安稳,只管向前便危险,事势定
是如此。
12·14朱子曰:只理会此身,其他都是闲物事。缘我这身,是天造地设
底,担负许多道理,尽得这道理,方成个人,方可扑天踏地,方不负此生。
若不尽得此理,只是空生空死,空具形骸,空吃世间人饭,见得道理透,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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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闲物事都没要紧,要做甚么。
12·15朱子曰:不曾实做自家本分工夫,故亦不能知异端诐淫邪遁之害。
12·16朱子曰:向来一番前辈,少日粗有时望,晚来往往不满人意,正
坐讲学不精,不见圣门广大规模,小有所立,即自以为事业止此,更不求进。
荆公所谓“末俗易高,险途难尽”者,可念也。
12·17朱子曰:视听与见闻不同。声色接子耳目,见闻也。视听则耳目
从乎声色矣,不论心受与不受也。
12·18朱子曰:人固有终身为善而自欺者,不特外面如此而里面不如此
者,方为自欺。盖中心欲为善,而常有个不肯底意思,便是自欺也,须是打
叠得尽。
12·19朱子曰:吾人所处著个“道理”二字,便是随众不得。
12·20朱子曰:凡事不可著个“且”字,鲜有不害事。
12·21问:见有吾辈临终,多以不能终养与卒学为恨。若大段以为恨也,
是不顺理否?朱子曰:也是如此。
因言悔字难说,既不可常存在胸中以为悔,又不可不悔,若只说不悔,
则今番做错且休,明番做错又休,不成说话。
12·22朱子曰:以干禄蹈利为事、至于语圣贤之余旨,究学问之本原,
则罔乎莫知所以用其心者,其规为动息,举无以异于凡民。
12·23朱子曰:事只有个是非,只拣是处行将去,必欲回互得人人道好,
岂有此理!然事之是非,久却自定。
12·24朱子曰:大抵以学者而视天下之事,以为己事之所当然而为之,
则虽甲兵财谷笾豆有司之事,皆为己也。以其可以求知于世而为之,则虽割
股庐墓,敝车羸马,亦为人耳。
12·25善乎张子敬夫之言曰:为己者无所为而然者也。此其语意之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