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思想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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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思想渊源-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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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本来清净,原无烦恼,本自具足无漏之智性,此心即佛,毕竟无异,依此而修者,称为最上乘禅,相当于《楞伽经》的 “如来禅”。 
    《楞伽经》的内容庞杂丰富,影响于禅宗的方面也很多。除上文所论析的之外,《楞伽经》对禅宗影响还有如下数端: 
    1渐修顿悟的悟入途径 
    《楞伽经》卷1提出了四渐四顿说:“渐净非顿,如来净除一切众生自心现流亦复如是,渐净非顿。”所谓“自心现流”,即指烦恼、染污。这一净除“自心现流”的过程,好比庵罗果的成熟,陶器的制作,万物的生长,人类的学业,都是渐进的,不是顿成的。“净除”烦恼,系“渐”非“顿”。而“净除”之时,可以“顿现”、“顿照”,是指修行达到解脱时的一刹那而言。“上之四渐,约于修行,未证理故。下之四顿,约已证理故。”澄观《大方广佛华严经随疏演义抄》卷21,大正藏第36册。  “犹如伐木,片片渐砍,一时顿倒。亦如远诣郡城,步步渐行,一日顿到。”宗密《禅源诸诠集都序》卷3,大正藏第48册。  “净除”属于修的范畴,“顿净”则属于悟的领域。可见《楞伽经》讲禅法,既讲渐,又讲顿。前者成为楞伽师修行的根本依据,后者为南宗禅的建立埋下了活泼的种子。这种渐顿说,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影响了禅宗的两大派系— —神秀之“渐”与慧能之“顿”,从神秀的“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和慧能的“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可以回溯到《楞伽经》渐修顿悟说的渊源。当然,从总的倾向看,《楞伽经》还是偏向渐修的。 
    2洒脱不羁的奔放气质 
    在《楞伽经》卷3中,提出了行五无间业凡夫俗子恶逆至极的业报的人却不入地狱的观点。这五无间业是:杀父、杀母、杀害得道的罗汉、破坏和合修行的僧众、恶心蓄意出佛身血。接着又用反辞解释五无间业的含义:能断无明的为“杀父”;能断贪爱的是“害母”;能断除导致沉迷妄想的心理状态的是“杀阿罗汉”;能了解身心五阴积聚的业力的是“破和合僧”;能断除七种识和自共相的作用,并转入第八如来藏识,变为大圆镜智的,是“出佛身血”。这五种无间业都是在内证自性的过程中发生的,行此等事不但没有罪过,而且是莫大的善行,因为他们能从中证得真如自性平等的道理。“贪爱名为母,无明则为父。觉境识为佛,诸使为罗汉。阴集名为僧,无间次第断。谓是五无间,不入无择狱。” 卷3这种观念对禅宗产生了很大影响。“无明为父,贪爱为母。……自己是刀,还杀自己无明贪爱父母,故云杀父害母。”《古尊宿》卷2《怀海》  临济对此更是大张旗鼓不遗余力地提倡: 
    无明是父。尔一念心求起灭处不得,如响应空,随处无事,名为杀父。…… 贪爱为母。尔一念心入欲界中,求其贪爱,唯见诸法空相,处处无著,名为害母。 ……尔向清净法界中,无一念心生解,便处处黑暗,是出佛身血。……尔一念心正达烦恼结,使如空无所依,是破和合僧。……见因缘空,心空法空,一念决定断,迥然无事,便是焚烧经像。 
    道流,尔欲得如法见解,但莫受人惑,向里向外,逢着便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始得解脱,不与物拘,透脱自在。《临济录》 
    这种主张,与佛教史上同类的思想融汇在一起,促进了临济宗禅风机锋峻烈、意态奔放的风格的形成,以致于有叱咤风云的“临济将军”之誉。这对禅宗破偶像、决网罗的精神气质之形成亦有莫大的裨益。 
    3含秽茹垢的河沙境界 
    大乘佛教悲智双运。上求菩提为智,下化众生为悲。“娑婆往来八千度”,从涅槃的彼岸返回此岸,活动在无常世界的痛苦中间,才能实现真正的大悲。而真正的涅槃是智与悲的根源,无私地关怀着陷于生死流转的一切众生的解脱: “譬如河沙,一切鱼龟、输收魔罗、师子象马、人兽践踏。沙不念言彼恼乱我,而生妄想。……一切外道,诸人兽等,一切烦恼,如来不念而生妄想。”卷4  这种河沙境界,影响了禅者谦卑宽容的襟怀。黄檗发挥此旨说: 
    恒河沙者,佛说是沙。诸佛菩萨释梵诸天步履而过,沙亦不喜。牛羊虫蚁践踏而行,沙亦不怒。珍宝馨香,沙亦不贪。粪尿臭秽,沙亦不恶。此心即无心之心,离一切相,众生诸佛,更无差别。但能无心,便是究竟。《传心法要》 
    享誉禅林的赵州石桥,也正是以其“度驴度马”、“个个度人”《五灯》卷4《从谂》的大乘悲怀,而引起禅者的推崇。“赵州的石桥正像恒河的沙,尽管被千万牲口践踏,尽管千万牲口的屎尿排在上面,这恒河沙却从不抱怨。千万牲口的脚印在恒久的时间中都慢慢被平复,而他们的屎尿都被吸收,留下那沙子永远是干净的。赵州的石桥亦是如此。……禅者……正像这样一座桥,为了他的人类同胞之福祉默默地工作着。”铃木大拙语禅者正像恒河沙、赵州桥,永远的谦卑平怀,含垢忍秽,普度众生。 
    4三身四智的圆满自心 
    “三身”是《楞伽经》中常提到的观念之一。所谓三身,指佛的法、报、化三身。而“四智”,则是指将有烦恼的八识转变而成的四种智慧,即成所作智、妙观察智、平等性智、大圆镜智。《成唯识论》卷10谓:其一,眼耳鼻舌身等五识可以转为“成所作智”,得此智后,可以出入十方世界,以身口意三业为众生行善;其二,第六识意识可以转为“妙观察智”,得此智后,能根据有情众生的不同情况而自在说法,教化众生;其三,第七识末那识可以转为“平等性智”,得此智后,能平等普度一切众生。其四,第八识阿赖耶识、藏识 可以转为“大圆镜智”,得此智后,即能如大圆镜的光明,遍映万象,纤毫不遗。据说具备这四种智慧,即可达到佛果,实现从凡入圣的转变或飞跃。在《楞伽经》里并没有明确提出“四智”之名,而“四智”在唯识宗的其他经典里却屡见不鲜。返本溯源,禅僧往往从《楞伽经》中体会三身四智。智通禅师初看《楞伽经》约千余遍,而不会三身四智。礼拜六祖,求解其义: 
    祖曰:“三身者,清净法身,汝之性也。圆满报身,汝之智也。千百亿化身,汝之行也。若离本性,别说三身,即名有身无智。……偈曰自性具三身,发明成四智。不离见闻缘,超然登佛地。……若离三身,别谭四智,此名有智无身也。”……复说偈曰:“大圆镜智性清净,平等性智心无病。妙观察智见非功,成所作智同圆镜。五八六七果因转,但用名言无实性。若于转处不留情,繁兴永处那伽定。”……师礼谢,以偈赞曰:“三身元我体,四智本心明。身智融无碍,应物任随形。”《坛经·机缘品》 
    《坛经》汲取《楞伽经》精髓,熔铸唯识思想,由此可见一斑。只不过,慧能把极为繁琐的三身四智简明化了。慧能指出,人的本心本性中具有三身,明心见性也就实现了三身;而四智,也存在于人的本心本性中,如果离开本心本性谈三身四智,则所谈的不过是空洞的概念,只能叫做有身无智。只要在转识成智时实现彻底的转变,即使身处纷乱的尘世繁兴,仍如常在大定之中,心灵永远宁静,不为外界事物所干扰。智通听后,当即悟出三身原本就在我的体内,四智原本就在我的心中。三身与四智融合而无碍,如水映月随物现形。这就将繁琐的名相化为人的一念真心,将《楞伽经》活用于禅者的生活之中。永嘉玄觉《证道歌》高唱“三身四智体中圆”,更是将自性具足一切的禅学感悟,化为荡气回肠的诗人吟咏。 
    《楞伽经》素以繁杂艰涩闻名,禅宗则素以直捷明快著称。但通过对楞伽妙谛、禅者悟心的审视,可以看出,《楞伽经》在繁琐的底层有着禅悟的灵性滥觞,禅宗在直捷的深处有着《楞伽经》的理性渊源。《楞伽经》三界唯心万法唯识的理念、佛凡一体染迷净悟的如来藏思想、缠缚由心一念心歇的解脱主张、镜花水月即凡即圣的证悟智慧、超越相对不落言筌的语言观念以及教禅并重宗说兼通的判教方法等,深刻影响了禅宗的本心论、迷失论、开悟论、境界论,并产生了禅机灵动的禅宗诗偈。因此,解悟受《楞伽经》影响的禅宗思想,必须有熟参楞伽妙谛的理性视角。禅宗在汲取楞伽妙谛的同时,将这种教理禅机化、禅趣化,较之经文简明扼要,直截根源,从而将枯燥烦冗的理念化为生机远出的禅悟体验,将繁琐纷纭的名相化为珠圆丸转的禅机禅趣,将复杂严密的推理化为直契本心的生命感受,形成了一则则禅门公案,并发为箭锋相拄的吟咏,凝成睿智深沉、澄明通脱的禅韵诗情。 





                     

 

 
   

  第二章 《起信论》与禅宗思想

    《起信论》全称《大乘起信论》,全1卷,相传为印度马鸣菩萨所造,南朝梁代真谛译。收于大正藏第32册。本书所论即主要依据此本。  其主旨是阐明如来藏缘起,从理论、实践两方面归结大乘佛教中心思想,是一部体系严密的大乘佛教总结性的理论著作,是禅宗史的共识:“马鸣菩萨撮略百本大乘经宗旨,以造《大乘起信论》。”《传灯》卷13《宗密》“亦如祖师马鸣菩萨,广释经造论,末后唯制一卷略论,名《大乘起信论》。……以此一论之要义,总摄诸部之广文。以源摄流,有何不尽。”《宗镜录》卷39 
    “一心”、“二门”、“三大”、“四信”、“五行”是《起信论》的主要理论。所谓“一心”,指众生心,即人性本具的如来藏自性清净心。它一方面有清净无漏的善性,另一方面也表现出染污有漏的恶性,这就是“一心开二门”,即心真如门和心生灭门。心真如门阐说众生心性本体不生不灭,远离言说之相,毕竟平等而常恒不变;心生灭门揭示众生心性之现象,即真如缘起。生灭门分流转门、还灭门二种,流转门中揭出“生灭”与“不生不灭”和合的“阿赖耶识”,并由此生起三细、六粗、五意、六染而流转于迷界;还灭门则是从迷界之中,依十信、十住等阶次修行,而还至涅槃真如界。所谓“三大”,即指体、相、用。众生心体空而无妄,真心常恒不变,净法满足,是体大;含藏无量无尽如来功德性,是相大;能发挥无尽的功德本性,产生一切世间和出世间的善因果,是用大。所谓“四信”,指虔信真如与佛、法、僧三宝。所谓“五行”,指笃行布施、持戒、忍辱、精进、止观。 
    《起信论》在理论上和《楞伽经》有着深厚联系,自隋唐时代的慧远、元晓、法藏等开始,经过宋、元,直到明末的德清、智旭等对《起信论》颇有研究的大家,都认为它是宗《楞伽经》而作。至于《起信论》的著、译者到底是谁,则成为学界悬案之一,迄今尚无定论。但所有的研究者对本论的价值都一致肯定,将它看作是严密精湛的大乘佛教思想的伟大著作。它是各宗所依据的重要经论之一,大乘佛教的主要宗派如华严、天台、禅、净、密等都深受其影响。宋代延寿撰写《宗镜录》即经常依准《起信论》的旨意。禅宗与《起信论》结下了不解之缘, 如《传灯》卷4《道林》:“诣长安西明寺复礼法师,学《华严经》、《起信论》。复礼示以《真妄颂》,俾修禅那。”《五灯》卷20《宝印》:“从德山清素得度具戒,后听《华严》、《起信》,既尽其说,弃依密印于中峰。”《禅林僧宝传》卷29《德普》:“年十八得度受具,秀出讲席,解《唯识》、《起信论》,两川无敢难诘者,号义虎。”  禅宗强调生起正信是开悟的重要前提,注重培养不退转的大乘正信,《楞伽师资记》:“一发道心,乃至成佛,亦不退也。”《圆悟录》卷6:“直得净裸裸赤洒洒,是个无生法忍不退转轮,截断两头,归家稳坐。”《大慧录》卷13:“此一念心既发,当时成佛已竟,尽未来际永不退失。”  主张通过扬弃文字而把握《起信论》的精髓。《罗湖野录》卷4:“妙喜老师谓其是讲《因明》、《百法》、《起信》等论师,及参得禅了,开口更不着经论一字。”  禅宗的重要著作《观心论》、《大乘五方便》、《坛经》、《坛语》、《传心法要》、《禅门师资承袭图》、《禅源诸诠集都序》、《临济录》等,以及禅宗的重要人物慧能、神会、无相、无住、马祖、黄檗、宗密、义玄等,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起信论》的影响。在本心论、迷失论、开悟论、境界论等层面上,《起信论》对禅宗思想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并进一步影响到作为禅悟载体的禅宗诗歌,为中国禅林诗苑增添了新的内涵与神韵。 

    一、《起信论》与禅宗的本心论

    《起信论》的骨纲是一心二门,一为心真如门,一为心生灭门。“心真如门” 是如来藏心的第一重含义,是从体性上来说的。它非染非净、非生非灭、不动不静、平等一味;“心生灭门”是如来藏心的第二重含义,是从相用上来说的。它表现为随熏转变,形诸染净;染净虽成,性恒不动等。真如为生灭之体,生灭为真如之用。《起信论》说: 
    心真如者,……所谓心性不生不灭,一切诸法唯依妄念而有差别。若离心念,则无一切境界之相。是故一切法从本已来,离言说相,离名字相,离心缘相,毕竟平等,无有变异,不可破坏,唯是一心,故名真如。 
    真如自体相者,一切凡夫、声闻、缘觉、菩萨、诸佛,无有增减。非前际生,非后际灭,毕竟常恒。从本已来,性自满足一切功德。所谓自体有大智慧光明义故,遍照法界义故,真实识知义故,自性清净心义故,常乐我净义故,清凉不变自在义故……名为如来藏,亦名如来法身。 
    不变的心的本性,就是如来藏自性清净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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