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对于他们的情报机关破泽密码的高超技巧已经达到了什么程度,都不愿意仗俄国人过于知情。虽然后来的电子学革命,为密码工作者提供了计算机和卫星这样厉害的新工具从事密码工作和传递通讯,同时也为破译密码工作者提供了同样的方便,可以收集和窃听无线电通讯。
偷阅别人的信件——按字面意义解释——加上间谍活动,新闻分析和外交人员的报告成为政府采取行动所依据的多种情报网的又一个组成部分。但是无线电情报的无上作用却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为之确立的。不论破译窃听到的情报用的是当时那种搭搭作响的紫色密码机,还是如今这种国际商用机器公司高效能的电子计算机里一声不响的集成电路板,重大情报的最终形式是相同的:一份打印的”书面材料”,送交作为决策者的人去评价和采取行动。消息灵通和精明的分析是非常需要的,用来对照其他证据,衡量所获情报的意义,并且断定作出怎样的对策(如果要采取对策的话)才是适当的。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以前的最后几周,美国所缺的正是这部分工作——尽管这时传递和搜集情报的办法越来越先进了,分析资料的这个关键过程却仍然是老样子。以前决策者可以有好几天的时间来思考和采取对策;如今,洲际弹道导弹的行动比航空母舰的出击力量要快好几千倍,把作出反应的时间减少到几分钟,如果还不是几秒钟的话。正是这种由人作出反应的时间受到极大的压缩,使得一次“珍珠港核袭击”场面的前景如此令人惊恐。
情报估计是情报系统的全部工作中最关重要的部分,所以在送到档案局之前,被删得最多的材料就是“魔术”小组每天的简报,这是并不奇怪的。只是自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以后,这些逐日的报告才开始表明陆军和海军的情报官员是怎样分析情报的,因为这时才有可能把他们作的估计与这些估计所根据的原截获材料相对比,对这些原材料也作过仔细的审查,档案库中现存的文件上,所有提到传递这些材料用的日文原电密码部作了仔细删节,只留下空白。部队的指挥部、舰只的名号、两个字母的地名代号往往部被删上——虽然这么苛求的理由是难以理解的,因为现在谁都知道,AF 就是中途岛。
读完这十三万零四百零一页日本海军电报的译文,你就能跟踪太平洋战争每天的进展,就象从那些作出战略决定取得胜利的军官眼中看到的一样。从这个材料来源,我们现在可以确定事实的一些新的详细情况,揭穿围绕着中途岛战役的美好传说,从袭击珍珠港时被击落的一架敌机上缴获的文件,为刺探日本海军的作战密码提供了第一批线索;一九四二年四月十六日截获索取澳大利亚地图的消息,曾是发现进攻珊瑚海的重大线索;五月五日向,联合舰队索取加油管的命令是把作战行动转向中太平洋的表示;五月二十二日自中途岛发出著名的“供水信号”提到被认为是缺乏饮水的动物,现在已经很清楚,美国的海军情报局被日本五月二十八日改换密码蒙蔽到了什么程度,那时正好是在美国海军采取那次决定性的行动发动攻势之前;以及新的作战密码迟迟不能破译又怎样促成三个月之后萨沃岛战役的败北;还有日本人如何在无线电报上欺诈变得更加狡猾了。当看到一九四三年四月十三日截获电文的原件时,那是山本大将的死亡证书;以及发现美国的计划在时间上必须多么准确,因为山本的大部分视察将是乘坐扫雷艇;这些可并不仅仅是使人产生一些敬畏之感而已。
所以,对截获的几千页日本陆军材料细加研究,同样会对缅甸战役的后几个阶段有新的了解,还会说明麦克阿瑟将军在新几内亚和菲律宾时,对敌人的部署为什么比历史上的任何其他军事领导人都更要消息灵通。一九四五年夏季截获的一些日本外交电报——把这些电报排列起来,再把其中使人感兴趣的空缺仔细用恢复原样的办法填补出来——就会看出,为什么那些本来有希望改变历史过程的和平努力后来却一事允成的全部经过,有关战争的其他引入入胜的枝节问题也要加以探讨,如美国陆军情报局为什么在一九四三年秋季粑“魔术”情报小组有关轴心国在印度从事颠覆活动的报告看作是“英国在‘搞鬼’的产物”。
审查与颠覆
这些无线电情报资料提供的许多新的内情是由于材料来源是直接的,以及密码员用铅笔在空白处写的注解(有许多注解后来被删去),这些注解和日期与时间的标记表明,消息是何时收到的,何时由何人泽出的。这些情况对于正确评价情报材料的重要性,以及某个信息怎样对事态的进程起了决定性的影响是非常必要的。这一点往往是不易做到的,因为看来国家安全局审查文件的主要目的就是尽量隐瞒作出这种估计的过程。这一点对“魔术”的简报特别明显仍但是难以理解的是,例如一九四二年五月十一日海军情报关于日本航空母舰在何处的估计报告中,有关敌人主要打击力量的(c)段为什么全部删去了。
严格的审查(有的时候整页整页地被删去,只留下一个页码)使人猜测,如今看不到的材料在一九四一年时必定是极端重要的,如果在四十年后还被认为是如此机密,必须在复制的过程中用纸条遮贴的话。正如莱顿中使对珍珠港事件调查团说明的那样,如果日本航空母舰在出动袭击的前几周曾经有人用任何信号同它们联系过的话,这些航空母舰的无线电台始终保持沉默,他当初一定会立即大起疑心,所以“魔术”记录中引人注目的空缺,向历史学家提供了十分重要的情报,由于向总统、国务院、参谋长联席会议提供情报的材料数量极大、渠道众多,作侦察性的研究往往可以发现经审查人员的手放过而失去的证据的一些线索。
“魔木”小组截获的一九四一年日本外交信件现在第一次可以按顺序从头到尾查阅了——尽管有大量删节——使人极为诧异地看到,从官方立场说来是守中立的美国,尤其是华盛顿。原来已经变成了阴谋诡计和间谍活动的中心,看来罗斯福政府最内层的圈子里,有那么一些人自觉或不自觉地被东京和柏林当作是珍贵的情报来源。谁是那位神秘的“J 某和w 某”呢?据日本大使报告说,他们都是可靠报信人,因为他们“同总统和总统夫人有来往”。谁是那五十万美元的获得者呢?这笔钱是驻华盛顿人使馆的特务头子寺崎五月份“为开展情报工作”领取的。同样引人入胜的可能性是,在寺崎产明他的布朗大学同学国务院欧洲司的w 某和参议员G 某是五月十九日截获情报的来源后,他们就被用来向驻美国的日本间谍头子“输送”情报了。寺崎给东京的电报还透露,他如何培养了一些“非常有影响的黑人领袖”,希望能引导种族不满情绪去“挫败美国为国防和经济制订的计划,也是为了从事破坏活动”。可以推测,罗斯福决定把“二世”①居民拘禁在中西部的营房里,就是根据“魔术”小组截获的外交信件提供的证据,说明寺崎在“我们飞机工厂的第二代工人”中有广泛的情报人员网。
更能说明问题的是截获日本大使馆的武官们从华盛顿和柏柞提出的大量报告。一九八一年春季才第一次可供公开查阅的这些电报提供了从日本人和德国人的观点看待情报方面的令人着迷的详细记录。虽然很清楚这些电讯在一九四三年以前不是当天破译的,但是一九四○年和一九四一年截获的那些材料当时都记录下来了,到一九四四年和一九四五年才最后破译出来。所以其中的消息是美国情报机关在珍珠港事变以前那段重要的时期所不曾知道的。这些材料提供的证据为重新作出历史估计开辟了新的视野。
武官的报告很清楚地表明,关于希特勒将在一九四一年夏季进攻俄国的计划,东京先期得到证据达到了怎样的程度。此外,日本人得到德国人的通知——由丘吉尔内阁内部人士走漏的消息——说是英国政府实际上已经决定最后终将放弃远东。这些电讯透露了柏林强迫东京参加反对俄国和英国的战争达到了何等程度;德国人透露了红军沿西伯利亚前线布防的详细情况,还根据文件说明美国并不情愿为保卫英国或荷兰在远东的领土而参加战争。东京在整个一九四一年多么不愿意考虑同美国作战也是很清楚的。日本人怀疑德国的动机。一九四一年九月二十一日帝国参谋本部副统帅要求他的驻华盛顿武官“对德国武官的真正意见作一次认真细致的调查”,事先柏林有一份报告给东京,声称“美国政府大概无意为俄国火中取栗”,以及罗斯福将采取“恐吓协威胁”的手段,“大肆炫耀海空军实力”,当时美国的舰队还很虚弱,不能在远东作战。其他武官从马尼拉和曼谷提出的报告表明,日本人在一九四一年秋季对英国和美国的军事建设是何等密切注视的;马来亚的防务是如何遭到反对印度陆军的宣传运动所破坏(由苏帕斯·昌德拉·鲍斯在东京筹划的),以及英国皇家海军和空军的无线电通讯被别人窃读到了何等程度。
在迄今已经公开的武官报告中最惊人的文件之一是一九四○年十二月十二日截获的一件。这是日本驻柏林的海军武官发给东京海军参谋部第三处处长的,译文(这份文件直到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九日才译出)如下:“我已收到德国海军送来的英国战时内阁今年八月十五日举行会议的记录,会议是讨论对日作战的。”文件记述了那天英国战时内阁所作决定的要点:如果日本袭击法属印度支那或者是逞罗,英国将“无力参战”;“香港将波放弃”,因为“当时的局势不允许英国将舰队派赴远东”。
从下一年,就是导致珍珠港事件那一年的外交和军事发展来看,现在是很清楚的,日本人采取行动时竟然完全知道英国政府已经承认他们在远东处于一筹莫展的地位。
可是这份文件的出现必然引起一个令人震惊的问题:当不列颠战役正酣之际,英国战时内阁的机密决定怎么会走露到柏林去呢——而且这份文件还使人想到,这可能不是仅有的一次泄密。这件事必然使人怀疑白厅中某些人在幕后的活动,他们不仅是在帮助希特勒,更可能是在为一个新的政府铺平道路,如果德国人来犯,新政府就会出面谈判投降。
日本收华盛顿大使馆的信件还为同反罗斯福的孤立主义集团保持的种种联系提供了某些惊人的内幕。林德怕格①的名字在截获的文件中一再出现(很奇怪,没有象他在美国第一委员会的同事们的名字那样被删去)。七月八日,把他的话作为可靠人士的话来引用,他说,英国和德国之间的“和谈将在七月份发芽,到秋季开花”。四个月后,据说他同孤立主义派报纸《芝加哥论坛报》的老板麦考密克上校准备弹劾总统。他们显然是在策划一场轰动一时的揭露,说“罗斯福策划了张伯伦下台和丘吉尔年阁上台”。他们的“证据”显然是轴心国人士提供的,因为其中有的情报应该是从弗吉尔·肯特那里得到的,他过去曾是美国驻伦敦大使馆的职员。在一九四○年他的间谍活动被发现之前,他一直把温斯顿·丘吉尔给罗斯福的电报内容告知德国人。
美国的孤立主义者准备参与轴心国的那些计谋到什么程度,是衡量他们同罗斯福政府在国内的政治斗争激烈程度的标尺。英国的密探在白宫的非正式庇护下,与联邦调查局共同行动,揭露他们这些阴谋,甚至甘冒违反美国宪法权利的风险,双方的阴谋活动把本来就是是非之地的华盛顿搅得如拜占庭式②的疯狂,这是一种有害的气候,不利于举行谈判,特别是当日本在作最后的努力同美国和解期间所需要的冷静而有节制的讨论那样的谈判。因此,更加令人吃惊的是,竟然发现十一月十日“魔术”小组截获的给东京外务省的一些报告中提到,“某位内阁阁员”曾经私下告诫说:“美国政府得到非常可靠的报告,日本即将采取行动”,而已日本人已经决定,安排在来栖三郎到达时提出的新建议“对这种局势不会有任何影响”。正如日本大使源源本本地叙述他与提供信息的人会见的情景时强调的:“噢,我们的老板,也就是总统先生相信这些报告,国务卿山很相信。”
各种迹象表明,在袭击珍珠港的前一个月,是美国决定使会谈中断,并且打算为最坏的情况作好准备。现在有证据可以相信,罗斯福总统不但预料到会有战争,而且可能确实知道战争爆发的时间,最近在大西洋两岸公开的档案文件中露出了端倪,说明一九四一年十一月第三周以后,英美两国政府不仅断定对日作战已经不可避免——而且他们知道这场袭击将波及马来亚和新加坡。
① 旧译为“林白”。——中译本编者② 意指光怪陆离,如迷官一般。译者
第三十八章珍珠港——是警告还是决定?
一九四一年十月十五日,罗斯福总统深知,他拒绝参加同日本首相举行的最高级会议(在没有东京事先让步的情况下)就有可能使谈判破裂。那天他把他的关切打电报告诉了丘吉尔,他总是称丘吉尔为“那位前海军人员”。电报说:“日本的局势当然是恶化了,我相信他们即将北上——可是尽管如此,你我在远东还有两个月的间隙。”他的预言反映了华盛顿和伦敦两地的军事情报普遍一致的看法,认为“一旦苏联的解体看来迫在眉睫,日本人将进占海参崴和沿海各州”。当德国的进军在十二月份的某个时刻威胁到莫斯科之前,预料俄国的局势不会变得严重起来,陆军部收到伦敦十月份的估计是:“日本不会向南进军,除了有可能去泰国,因为南进有同美国和英国发生纠葛的危险,特别是鉴于美国所采取的第一个立场。”
那个立场是建立在美国在菲律宾的军事力量稳步增长的信念上的。陆军的一些计划人员已经把这些岛屿看作决不仅仅只是阻挡日本的一个基地,或者仅仅是可以阻止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