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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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形-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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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是道:“你要有心理准备才好,只少了一只,已经算是很难得的了。”
    何可人盯著白素,语音冰冷:“为甚么你一再说找不回来?”
    白素道:“我只是想知道,找不回来,究竟会怎么样?”
    何可人的神情更是可怕,她向白素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
    白素向病床走去,她才一来到床边,床上的何可人,陡然撑起身子,右手疾伸,五
指就向白素的脸上抓来。
    何可人的这一下子行动,突兀之极,白素当然不会给她抓著。可是据白素说,若是
换了常人,非给她抓得脸上皮破肉绽不可。
    当下,白素一翻手,就抓住了何可人的手腕。何可人一定恨极了白素,手腕被抓,
五指仍然在伸屈,看来可怖之至。
    这何可人的性子,当真强悍之至,她正在伤中,一发不中,由于出力太大,她自己
的伤处,反倒很是疼痛。可是此际,她咬牙切齿,另一只手又来抓白素的胸口。
    白素一生之中,遇敌无数,可是明明对方和她强弱悬殊,却还要和她如同拚命一样
,这样的对手,她倒也没有遇到过。
    是以,一时之间,她大是骇然,一松手,身子向后退出,同时疾声道:“你干甚么
,我决不是你的敌人,你快躺下来!”
    何可人竟欲挣扎著来追袭白素,所以白素才会叫她快些躺下来。
    这时,何可人显然不是为了听从白素的劝告,而是她实在没有能力起身,所以离不
开床,但是她仍然将一张床摇得咯咯直响,神情更是可怖。
    当白素讲到这一处,说她也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时,我原谅了丁真  能令白
素也感到恐惧的情景,一定非同小可,丁真害怕,是很正常的事。
    当下白素又极诚恳地道:“何姑娘,你别误会,我想帮你,不想与你为敌。”
    何可人这才急速喘著气,失声道:“你能帮我甚么?帮我把那只鸡找回来?”
    白素听她来来去去都是为了那一只鸡,心中更是疑惑之至。
    她耐性再好,也忍不住问:“那一只鸡,究竟有甚么重要?”
    她一问之下,何可人的身子又是一阵发抖,然后,她紧闭了眼睛,可是眼皮却在不
住地跳动,显示她的心情极其激动。
    白素走近了一步,柔声道:“告诉我,你心中有甚么秘密?”
    白素不再问何可人那只鸡有甚么重要,直接问她心中有甚么秘密。何可人紧抿著嘴
,一言不发。
    白素又道:“或许,你把秘密说了出来,有助于把那只鸡找回来。”
    这句话,令得何可人有了强烈的反应,她睁大了眼,看了白素好一会,但是她却又
哼了一声:“我不会上你当,我甚么也不说。”
    她只说了一句话,又闭上了眼睛。接著,不论白素说甚么,她都不再开口,也不睁
开眼。
    本来,白素有很多方法可以令她再有反应的,但是又怕刺激得她发狂,所以有些话
也不可以说。
    白素想到的是,要使何可人把自己当成是友非敌,唯一的办法,看来就是把那只鸡
找回来  她对丁真的信任,也基于此。
    除此之外,自己再说甚么都不会有用,不如先离去再说。
    她先轻叹了一声,然后道:“要人家帮助你,你总得把心中的秘密告诉人家,不然
,人家如何能帮助你?”
    何可人的反应是几声冷笑,白素又等了一会,也就出了病房。
    白素出了病房,在医院门口,遇见了愁眉苦脸,在门口打转的丁真  丁真不但不
敢走进何可人的病房,连进入医院,也视为畏途。
    白素叫住了他,介绍了自己,又问他见了我有甚么结果。
    丁真苦著脸:“卫先生叫我去问何姑娘  ”
    他把经过说了,白素忙道:“这问题……不适宜去问她。”
    丁真如释重负:“是……是……我也是这样想。”
    白素把刚才在病房中的情形说了,丁真当然听温宝裕讲过我们夫妇两人的事,所以
他问白素:“卫夫人,你看她心中有甚么秘密?”
    白素摇头:“我不知道,她对你很信任,你可以慢慢问她。”
    丁真惨叫了起来:“甚么慢慢问她,还有一天限期,找不回那只鸡来,谁知道会发
生甚么事。”
    白素道:“总可以有点通融的吧!”
    丁真喃喃道:“不知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白素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一天,你不妨把赏格再提高些。”
    丁真也豁出去了:“好,提高到一百万元。”
    用一百万元的奖金,目的是为了捉一只鸡回来,那实在是一种不正常的行为。可是
,才经历过何可人那种疯狂行为的白素,却觉得很应该,她连连点头:“好,你立刻去
宣布!”
    丁真对我的意见,也不敢太轻视,他又问了一句:“我真的不必再去问何姑娘?”
    白素又一次点头:“是……她的精神状态,不是很适宜接受这个问题。”
    丁真叹了一声,恰好有一位高级警官走过来,他忙迎了上去,白素急于与我会面,
就赶了回来。
    所以,在丁真离开之后不多久,还不到一小时,白素就出现了,把她在医院发生的
事告诉了我。
    她自然要问我的意见,我的回答,直截了当之至:“她是一个神经病人!”
    白素侧著头:“从表面上看,她确是如此。”
    我笑:“从本质看,她是一个动物的保护者。”
    白素不理会我的讥讽:“应该是,可是她又把那些鸡运到市场上去卖,这似乎又说
不通。”
    若是换了旁人,我早已中止讨论了,因为我认为何可人这个人,简直无聊透顶,不
知所谓,根本不值得研究,就让她为了一只鸡去发神经好了。
    不过看在白素却很有兴趣的份上,我也只好略微发表一些意见。
    白素又道:“看她的情形,像是并不在乎那只鸡的生死,只是在乎……那鸡是不是
找得回来  即使找回来的是死的,也比找不到好。这种心态,说明了甚么?”
    我随口敷衍:“这倒有点像缉捕大盗的赏格:不论生死,只要捉回来。”
    白素望了我一眼  她绝对看得出我是敷衍她,可是她对我的话,却又考虑了一会
,甚至点了点头:“是,她的目的只是要把那只鸡抓回来,这又是为了甚么?”
    我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无法作出推测。
    白素又自言自语:“她的行为,如此激动,一般来说,女性只有在面临执著的感情
时,才会有这样激烈的表现。”
    我怔了一怔,一则是惊于白素的认真,二则也感到白素的话太过诡异。
    我道:“这是甚么话,难道她爱上了一只鸡  而且还是母鸡?”
    白素却不理会我的责问,仍在自言自语:“她为甚么肯定是三六五号那一只呢?她
一定有一些奇怪的遭遇,不肯说出来。”
    我笑道:“那有两个办法,一是把她捉了来,严刑拷打,令她吐实。二是我们自己
去调查。”
    白素对我的调侃,并不生气,反倒睁大了眼望著我:“是‘我们去调查’,不是我
一个人去调查。”
    我一时失口,说了一个“我们”,白素这样追问我,我自然不好再打退堂鼓。
    我只好道:“从何开始啊?”
    白素笑:“看来你有点不情不愿,这样吧,你挑容易的做好了。”
    我苦笑,我岂止“有点”不情不愿而已,简直是大大的不情不愿!
    我叹了一声:“好,请分配工作。”
    白素道:“五百多只鸡,不会是普通家庭养出来的,一定是养鸡场的出品。你先找
到那个养鸡场,从而在那里了解一下何可人这个人的一切。”
    我的神情一定是相当悲苦,因为我竟然要接受如此的任务;所以,我那一声“得令
”,也说得有气无力之至。
    白素却不肯放松:“这就去,立刻回音!”
    我没好气,拖长了声音:“喳  老佛爷。”
    不等白素瞪我,我就大踏步出了门口。在门口,一声长叹,那自然也是叹给白素听
的。
    也就在那一声长叹之中,我有了偷懒的办法,我直赴警察总部,去找特别工作室主
任黄堂  有他相助,可以省事许多。
    到了黄堂的办公室外,只见进出的人很多,而黄堂的咆哮声,自办公室中传了出来
,他在骂人:“他奶奶的,甚么玩意儿,有钱人吃饱了没事做,爱怎么就怎么,可是不
能拿警队开玩笑,全撤回来,我的命令,全撤回来,一个也不能留。”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粗话。
    我认识黄堂很久了,从来也未曾见过他发那么大的脾气。
    这时,只见几个警官狼狈而出。我趁办公室门打开之际,向内挥了挥手,只见黄堂
满面怒容,见了我,有点意外,示意我进去。
    我走进去,轻松地道:“惹黄主任生气的,一定是头等大事了。”
    黄堂“呸”地一声:“屁,气死人了!”
    他一面说,一面取出一瓶酒,两只杯子来:“你来得正好,看到你,心肠也开朗一
些。”
    我接过了他斟的酒:“以你如今的身分地位,谁还能给你气受?”
    黄堂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你且听听,世上事真是无奇不有,这世上竟然有人出
十万元的花红,找一只鸡。”
    我怔了一怔,心想这倒好,事情都凑到一块来了。
    黄堂又愤然道:“而且,要动员警务人员去找;这下可好,连休假的警员,也全找
鸡去了。”
    他说著,瞪著我道:“你说,气人不气人?”
    我笑道:“你的消息不是很灵通,花红已经提高到一百万了。”
    黄堂呆了一呆,恰好一个警官进来,喘著气报告:“主任,那……家伙把赏格提高
到了一百万,很多人不顾命令,我们……都劝不住。”
    黄堂脸色了白,青筋暴胀,我忙道:“由得他们去找,找到了,叫先来报告,有可
能得到比一百万更多。”
    黄堂盯著我,我又忙道:“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你的!”
    黄堂一下子就明白了:“这……鸡有古怪?”
    我道:“太是古怪。”
    黄堂吸了一口气,就照我所说的发了命令,那警官一面抹汗,一面离开。我敢说,
他也必然会去参加那找鸡的行列。
    黄堂一叠声道:“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我把事情摘要地说了一遍,黄堂听了之后,闷哼了一声:“我看,不单那个何可人
是神经病,那个发明家也是神经病,你  ”
    我不等他批评,说道:“我的意见和你一样。可是白素十分重视这件事,其中自有
道理。”
    黄堂自然知道白素的能力,所以他也疑惑起来:“鸡送到市场去贾,不过几十元的
事,有甚么大不了?”
    我心中陡然一动:“是啊  鸡送到市场,一定脱不了被斩杀的命运,何可人不在
乎那只鸡死了,只是不要它活著不见了。”
    黄堂愈想愈奇:“奇哉怪也!究竟是为了甚么,你的意思是  ”
    我道:“我要到养鸡场去了解,请你给我一些资料,我直接进行。”
    黄堂先答应了,接著苦笑:“卫斯理,你我二人合作,干过多少惊天动地的事,如
今只为了一个养鸡女子,这是从何说起?”
    我也感到别扭:“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打紧。”
    黄堂苦笑了一下:“你常说,在一件莫名其妙的事之中,往往可以发掘出一桩古怪
之至的事来,这件事,也有这个机会?”
    我吸了一口气:“这件事,一开始已经够古怪的了  要是那位何小姐的精神状况
正常的话,那么她心中的秘密,一定有我们意想不到的情况在。”
    经我如此一说,黄堂总算松了一口气。由于不少警务人员纷纷去找那只悬有重赏的
鸡,黄堂大发雷霆,他早已把一切资料调了来,也有何可人的个人资料,他把一份文件
给我,道:“你看。”
    我这才是第一次看到这位何可人姑娘的照片。照片上看来,确然是一位美丽可爱,
青春热情兼而有之的女子,眉宇之间,有一股英爽之气,很具巾帼英雄的气概,颇惹人
喜爱。
    至于她的个人资料,很是简单。
    她是孤儿,自小在一间教会主持下的孤儿院中长大,也在教会主持下的中学求学。
不过在这一部分,从孤儿院到学校,对她的评语,都不怎么样。除说她活泼好动之外,
都说她好生事,太活跃,与人相处不是很融洽,常制造事端等等。
    总之,这样行为的人,可以统称为“麻烦份子”。
    我对这些评语,很不以为然,尤其是青少年,往往被成年人视为“麻烦份子”。其
实,青少年并没有做错甚么,只不过是行为未能尽如成年人之意而已,就被归入“难以
管教”这一类了。
    何可人多半也是这一类人,尤其教会的管教加倍严格,所以何可人在“无心向学”
之下,中学没有毕业,就进入了一个养鸡场工作。直到如今,从十四岁到二十二岁,在
养鸡场工作了八年。
    这一段时间中,何可人的生活过得自由自在,想来绝不会有“九时熄灯,不得讲话
”等规章制度拘束她了。因为那养鸡场只有一个老年场主,所有的工作,全落在何可人
一个人身上。
    可以想像,一个女子单独管理一个养鸡场,是十分辛苦的工作。可是,何可人显然
很满意辛劳的工作,她把养鸡场管理得很好,所生产的鸡只,很受市场欢迎,那老场主
也把她当成自己女儿一样。
    若不是有了丁真这样的冒失鬼,因为失恋而喝多了酒,在大雨之中,站在马路上,
令得她运鸡的车子出了车祸,那么,何可人就和许多普通人一样,绝对不会引起甚么特
别的注意。
    当时,我一面看资料,一面确然是如此想的。可是后来,白素却不同意,她道:“
你没想到她很美丽吗?在大城市中,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的一生遭遇,必然和普通
人不同,不论处在甚么样的环境之中,都会冒出头来,各自精采的。”
    白素说的话,我无法不同意,因为太多这样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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