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这么说,写‘我也是’之人到底是谁?是真木英介?或是凶手?这张纸片是信的一部份,究竟是他俩中的哪一位写的?”
“以可能性而论,真木有,凶手也有。”检察官唇际浮现笑意。“但是,不能限定为他们两人。也可能是我们所不知的人物X,写给凶手的信。只是,可断定接获此信之人并非真木。”
“为什么?” 棒槌学堂·出品
“他去小诸的目的是去会见化名‘日高志乃’的农家家庭主妇,想获得田中英光这位作家的资料,所以,不可能随身带着与工作无关的信。因此,我们可认定这封信原本就在凶手手上。”
“嗯,照这么说,接到此信的人是凶手,但是,寄件人却不知是谁了。亦即,只要知道‘盲目之鸦’这首诗的人,皆能写这封信,也就是不特定多数的人物!”
检察官默默点头。
这时,一旁的奈穗子低声说:“我还有一些东西想让两位看看……”
7
奈穗子站起来,伸手按住放在检察官面前的《异端诗人之家谱》,翻开卷头的彩色专页,说:“这边有大手拓次亲笔写的诗句之照片。”
探长也将脸靠过来看着:
人生乃是
坟前的烛火
拓次
第八章 自焚的女人
1
拂晓前,淅沥的雨声停止了,窗外开始明亮。野本刑事趴在床上,点燃一支香烟。今早十时以前,要赶至小金井市!
他翻开枕畔的记事本,确定一下访问对象的住址和姓名——小金并市中町三丁目XX番地、柴田守彦。
昨天,刑事一整日都在雨中奔走着,但是,从水户大助周围仍查不出女人的踪影。难道千草检察官的推理错了?
水户在小诸车站前和真木英介碰面,这是事实,有照片做为物证。这时,自称“日高志乃”的女人出现了,水户目击对方,结果因而丧失性命。
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日高志乃’是女性,真木英介接到的是冒名所写的信,说不定,这是故意让调查方向转向女性的策略,那么,水户目击到女人的推理就告崩溃!
打至“荷马”的电话也能依同理解释。女店员听到女人的声音,却未能见到对方。说不定,水户接听时,已经是男人在跟他对话了。
野本走在雨中,一迳地想着这些事。或许是失去侦查方向的缘故,走向专案小组总部的步伐极为沉重!雨水流入鞋内,每移动一步,就发出奇怪的声音,像这种时刻,自己感受到的寂寞,是无人能够了解的。
刑事举手拦住一辆计程车,不是因为太累了,而是突然想去地检处一趟。一方面是报告今日的结果,确定千草检察官的侦查方向,另一方面,只是莫名的想见见检察官,互相闲扯几句!
检察官和书记官都还在办公室里。
“你来得正好。”一推开门,检察官立刻笑着说。“我也刚从专案小组回来,已经发现勉强可算是线索之物了。”
“哦?是什么?”
“盲目之鸦。” 棒槌学堂·出品
“乌鸦吗?”野本一副不起劲的声音。“什么人饲养的?”
“不是饲养的,是……”检察官将吉野奈穗子所提供的内容说明一遍。
“盲目之鸦”确实如检察官所想像的,是诗人创出的诗句,并非实际存在的乌鸦。由此可知,从真木英介的上衣掉落之纸片,乃是熟悉拓次之诗的人所写的信。当然,调查当局对真木著作中所介绍的月村早苗这位女性便产生了强烈的关心。
她自幼年就听母亲朗诵拓次之诗,并将母亲的遗物提供予真木英介。而且,还谈及少女时代将拓次的诗集称为“呱呱之书”,由此可见,“盲目之鸦”在其记忆中必定印象深刻,写出“那盲目之鸦”的句子,在她而言,应该相当自然……
“原来是这样。”野本点点头。“我倒真想见见那位月村早苗一面。”
“嗯,专案小组也是这么认为,所以大川立刻打电话至小金井警局,要对方寻找她所任职的幼稚园,并进行紧急调查。但是,小金井市内的幼稚园却找不到名叫月村早苗的教师。”
“不会是职员吧?”
“不,是教师,但是,现在离职了。去年十一月为止,她确实服务于私立若草幼稚园,但,辞职之后就失去消息了。”
“是否已向该幼稚园查问过?”
“当然有。不过,找出若草幼稚园就已花掉不少时间,大川又是下午五时过后才打电话过去,幼稚园里只剩下一位年轻职员,今年四月份才就职,根本不清楚以前的情况,要我们直接问园长。”
打电话至园长家,是他太太接的,说她先生去神户访友,今夜很晚才会回来。所以,专案小组总部约好明天和他见面,对方答应十时左右在家里等着。
“就因为这样,我希望你明天赶往园长家。”检察官说。“我希望知道月村早苗的住址,并查明其辞职的理由。她是去年十一月,亦即第二学期中途离职,为何选择此一时期,其中可能有重要内情。”
野本边点头,边问:“真木英介的著作《异端诗人的家谱》是何时发行的?”
“我也查过了,是去年十月二日。但是,真木在此之前就曾利用四季书房的周刊杂志,请读者提供资料,依吉野奈穗子所说,是刊登于去年三月四日那一期,月村早苗一定是见到了,才将拓次的诗句寄给真木英介。”
“嗯,三月至十一月之间,男女要发生某种关系,已经绰绰有余了。”
“有意思!”
“是的,相当有意思。看起来这条路线应该是正确的,路标直指月村早苗。”
“如果能这么顺利就好了。”一旁的山岸书记官边笑,边将记有园长姓名和住址的纸条递给野本。
趴在棉被上抽完第二支烟,厨房方向传来阵阵味噌汤的香气。
刑事用力站起,推开玻璃门,走下庭院。被雨淋湿的树叶在朝阳下反射串串亮光。
他用力深呼吸,然后面向厨房,大声问:“喂,早饭好了没?”
2
若草幼稚园园长柴田守彦住在静谧的住宅区,从东小金井车站步行约二十分钟。这一带绿地极多,随风飘散的泥土香,在东京里根本别想闻到!
柴田家是一幢极显著的西式建筑,广阔庭院的草坪溢满灿烂的阳光。
按了门铃,一位貌似女佣的中年女性出来开门,带他进入玄关旁的客厅说:“请坐!”
坐在豪华的沙发上,野本刑事沉重的身躯都往下沉了。头顶上是华丽的灯饰,正放射出金色的光芒,屋里洋溢着富裕的生活气息。
“看来私立幼稚园是一项赚钱的行业!”
就在他正羡慕得喃喃自语时,门开了,一位年约五十岁出头、身穿褐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面前说:“让你久等了。”
他就是这家的主人柴田守彦。
野本也站起来,递上自己的名片说:“我是警视厅的野本,不好意思,一大早就来打搅。”
“别客气,请坐。”柴田守彦似乎相当紧张。虽然故意装成很平静,但是硬挤出的笑容却显得生硬而不自然。
不过,野本对这种情形早就习以为常了。不管走到何处,一旦递出名片,对方先是郑重鞠躬,然后是以畏怯的眼神望着自己,有时,甚且表现出明显的轻蔑,或是表露无遗的敌意。无论如何,刑事是不被欢迎的访问者!
“请问有何贵干?”柴田守彦上身向前,问。像是讨论什么秘密似地压低声调。刑事笑了。“也没什么重大的事。只是想打听一下曾在贵处幼稚园执教的月村早苗小姐之行踪!”
“但是,为何至现在才问月村老师的事……”
“那是因为我们想问些有关月村小姐的问题,有关于目前正追查的某件命案……”
“什么!”柴田守彦的惊叫声打断刑事的话。“你们想问她?刑事先生,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笑话,我们不会胡乱调查!确实是有必要见她。”
“不可能!根本无法见到她问话。”
“为什么?为什么无法问她话?”
“这就难怪了,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
“月村老师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一瞬之间,野本怀疑自己听错。“你是说月村早苗死了?”
“是的。而且不是车祸或疾病致死,她是自杀的。”
“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的十二月三日吧!”
“自杀的动机何在?” 棒槌学堂·出品
“不太清楚,报上是说她因工作上的困扰及受疾病所苦而自杀,其他我就不清楚了。刊在都内版的角落,只有短短十五、六行,还是内人见到才告诉我的。最近,年轻女性自杀已非稀奇,只是,她的自杀方法特异,才会让记者们兴起刊登的念头……”
“你说的特异是?”
“月村老师是自焚而死,全身淋上灯油……”
这时,女佣进来了,在两人面前放下茶杯及糕点,然后,默默转身离开。
等女佣身影消失于门外,刑事问:“月村早苗是单身生活吗?”
“是的,租住在车站附近的‘南阳庄’公寓。目前这幢公寓已经改建为超级市场的停车场了。”
“这么说是因为月村早苗自焚,把公寓也烧坏了?”
“不是的。公寓持有人将它卖了七、八千万元。”
“那,她是在何处……”
“很意外的地方。她的尸体是在群马县被人发现!”
“嗯。”刑事脑海中霣光一闪。
“不会是矶部温泉吧?”
“你知道矶部温泉?不错,正是那里。我记得报上还刊登她所投宿的旅馆之名。”野本的想像果然没错,月村早苗和“盲目之鸦”还是有关联。她选择大手拓次的故乡,其文学碑所在的矶部温泉断绝自己的生命!
但是,她的自杀和两起命案有何关系呢?
来到柴田家之前,刑事脑中有个漠然的设定:早苗和真木之间产生恋情,而爱情的破裂招致真木死亡。另外,醉心于拓次之诗的水户大助,由于某种机会认识早苗,这也是可能的,毕竟,有些男女只是在旅途上替对方拍张纪念照,结果就成为夫妻。早苗和水户大助的认识,很可能缘于同样喜欢拓次之诗。
水户在小诸车站前目击早苗,这一偶然的目击,导致他走上死亡之途。
在此两起命案中,凶手必须是月村早苗。但,她却在去年十二月就已自杀身亡了,死人当然不会是凶手!
3
“对了,”柴田守彦凝视着沉默的刑事。“月村老师到底和什么案件有关?”
“不,她并非案件的关系人。我们只想知道有没有男人和她交往。”
“也就是恋爱问题了?”
“可以这么说。你听她提过水户大助这个人吗?”
“没有。”
“在异性关系方面,她的行为如何?”
“好像没听说过她有男朋友,否则,其他教师们多少会告诉我。对于她,我从未听过有不好的风评,她待孩子们很亲切,园童们的母亲也都很喜欢她。可是,她却突然辞职了,而且,数日后就自焚!究竟她是什么想法?为何会这么做?我根本不懂。”
“月村早苗何时开始在贵园当教师?”
“前年四月,介绍人是我的朋友。”
柴田守彦端着茶杯,说明当时的情景。
前年二月,住在神奈川县大矶町的神谷司郎打电话来,他目前是大矶町教育委员会的教育长,和柴田是大学时代的好友。
电话内容是:他那边的町立幼稚园有位叫月村早苗的女教师,未婚,二十五岁,县内某Y短期大学毕业。母亲是护士,后来在小学当护理教员,和自己有不错的交情,但是,今年正月时病逝了。月村早苗在县内举目无亲,想要到东京谋求发展,其个性和人格自己可负责保证,能否聘任为你所经营的幼稚园之教师?
正好当时若草幼稚园扩班,需要增聘女教师,柴田守彦就回答说,先见到本人再谈,不过,你所推荐之人,应该会采用才对。
翌周,月村早苗带着神谷的介绍函来到柴田家。
“面谈约二、三十分钟后,我决定录用她。”柴田守彦继续说。“她很朴素、开朗,对于幼儿教育,有坚定的观念,而且,人长得很美,长发垂肩,皮肤白晰得像透明一般,园童们的母亲都称她是若草幼稚园之星!”
“原来如此。”刑事颔首。“那么,对于月村早苗而言,这儿的幼稚园应该是最适合的工作环境了,你也看重她,孩子们的母亲又信任她,怎会突然辞职呢?你难道没有问她理由?”
“没有。不……是无法问她。”
“为什么?” 棒槌学堂·出品
“这件事也出乎我预料之外。”柴田守彦点燃香烟,刑事也跟着掏出烟来。“那是去年十一月底,月村小姐突然打电话来说她发烧了,想要请假。我原先以为,大概是感冒吧?也没有在意,但是,翌日她并未出现,第三天也一样。所以,我就打算在下午前往她的住处探望,想不到,却接到她寄来的一封限时信,拆开一看,我怔住了,原来是辞呈,和一张便笺。”
“嗯。”
“信上是写着:‘因为我个人的私事,希望辞职!’”
“只是这样?”
“不,另外还写道:‘事出突然,实在很过意不去,但是,因为对工作和自己的健康都失去自信,请务必让我辞职。很或激你的照顾,谢谢!’当时,我就直觉到她是在说谎。”
“说谎?”
“不是吗?她工作一向比别人热心,又能巧妙照顾园童,为每个人所信任。竟然会说失去自信,岂非只是借口?”
“她体弱多病吗?”
“开玩笑!她健康得很呢!我们这儿都会定期替园童检查身体,这时,教师们也一起接受健康检查。但是,月村老师总是笑着躲开了,她说,自己一向跟疾病无缘,没必要检查。当然,也许她是不好意思在他人面前赤裸着身体吧!因为,每当我们举办教职员旅行时,住进温泉旅馆,只有她不和大伙一起入浴,可见她很害羞!不过,又不是强迫性的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