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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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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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纤维,她很痛苦。”
  杜芳出门,关防盗门时,嘱咐:“珂还没洗脚,睡觉前一定给他洗洗,还有你的脚。看样子我回来要晚。”

  2
  田丰拨了一个电话,几分钟后,刑警支队长赵春玲来了。
  “春玲,你有想法要说?”田丰开门见山。
  “我在红星阀门厂厂长姜雨田家发现了这个。”赵春玲将比一张16开略小的写满字的纸交给田丰,她说:“我觉得这篇像似遗书的东西有戏。”
  田丰看这张纸,死者生前用圆珠笔写了近三分之二的文字,另三分之一用铅笔书写。没有名头也没有落款,难说是什么时间写的。
  ……红星阀门厂在我这届厂长手里毁了,我深感内疚。建场近四十年,当年从抗美援朝战场归来的冉少校,拖着一条残腿办厂,红星牌阀门始终畅销不衰。直到现在,我们的红星牌系列阀门,仍受欢迎。也正是红星名气,被他们看中,并要抢走这个牌子。可是,二百多名在岗职工,离退休人员还有近百人,都靠红星牌吃饭啊。我的压力太大了,他们的势力、背景我知道,谁惹得了。冉江又怎样,他还是公安局长呢,归终还不是被杀掉,案子至今悬着,一个公安局长都难逃他们的祸害,我一个小小的厂长又算得什么?或是巧合吧,阀门厂己故第一任厂长冉少校正是冉江的父亲,他们怎么就盯住了冉家?唉,这是公安应该关注的事。我最最担心的是阀门厂的命运前途,不是嘛,几百人要吃饭,靠产品吃饭,丢了“红星牌”,也就丢了全厂职工的饭碗,我要像捍卫自己生命一样捍卫“红星牌”不被他们抢走。我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我最担心的是家人受到伤害,女儿才上初一,她们娘俩儿本来生活好好的,因为我,遭什么不测,我一生都将背负罪责,到死也不能原谅自己……。
  田丰用红蓝铅笔在“他们”两字下画个红圈。他说:“不足八百字五处提到‘他们’,春玲,你认为‘他们’有戏?”
  “是的,字里行间透出姜雨田始终受到什么人的威胁。是谁要抢走‘红星牌’这个品牌?”赵春玲谈出自己的看法:抢走一种产品干什么,无非要经销这种产品。大岗市生产阀门的厂家中,肯定有一家想冒用红星这个名牌。据我了解,全市共有大小十二个生产厂家,其产品都不如红星牌名气。因此十二家中任何一家都可能生产假冒红星牌出售自己的产品。我认为,姜雨田说的‘他们’指的就是其中一家。
  “我赞同你的看法。”田丰局长说。
  “十二家生产阀门的企业,属哪个经济类型很重要。国有或集体企业的领导者,绝不会明目张胆地去要挟同行,抢夺人家的品牌,他们常挂在嘴边的话是:炒豆大家吃,砸锅我一个。觉得那样不值得。只有个别私营企业主才可能干出如此蠢事。”赵春玲深入分析到,“我觉得姜雨田受得的威胁,肯定来自生产阀门的私营企业,某个私营企业主看好了‘红星牌’,想弄到手,因此不择手段……那么,这个敢公开抢夺国有企业名牌的私营企业主,相当不简单。”
  相当不简单,田丰很赞同赵春玲支队长的结论。大岗市迷雾层层,省公安厅倪厅长曾向田丰转达了省委书记的看法:“黑恶势力在操纵大岗市的经济。”姜雨田留下的这张纸条,证实了这一点,伸向红星阀门厂的显然是黑恶势力的一只黑手。田丰认为眼下没必要去捉这只黑手,因为那巨大黑身尚未现形。他说:“春玲,姜雨田一家被杀案虽未告破,他被杀害,肯定与‘红星牌’有关,你说的‘有戏’我赞同,暂时不接触这部戏,你们先休息几天,然后全部投入‘狂飙’行动。”
  妻子经常夜班,他已经习惯了,儿子珂也习惯。妈妈上夜班他就和爸爸在一起,爸爸有什么急事出去,他就和警长呆在一块。
  警长是一只布熊,他四岁生日大舅杜大浩送给他的。三岁的生日时大舅妈李婷还在,送给他一支仿真手枪。于是他给布熊佩戴上。挎枪的布熊有点威风凛凛,正像卡通画中的一个角色——警长。珂对布熊最羡慕和崇敬,亲切称呼它警长。
  “珂,你和警长歇一会儿,”他见儿子一直与警长忙碌什么,时间是晚上八点,离珂上床睡觉的时间很近,妻子的吩咐他不能照样儿去做。她有洁癖,特别对脚,包括她自己的脚,必须睡前洗,不然,她回来不管多晚,掀被搬起他和儿子的脚闻闻,如果有味儿,或偷懒未洗,哪怕睡得多香,也得叫起来洗脚。他端来一盆水:“珂,洗脚。”
  “爸,我和警长执行任务,我们在抓坏蛋。”珂仍沉浸在他假定的故事中,在同警长隐蔽守候,等待坏蛋出现。他想加入儿子的游戏,说,“我们一定能抓住它!”
  珂和布熊趴在地板上,注视沙发后面,极认真极投入。他不忍心打扰孩子兴趣盎然的游戏。这是一个孩子缺少自由和想象空间的年代。从居室到幼儿园,近百米的居住空间是珂的活动范围,真正在一起玩耍的只是布熊。自己的小时候,大岗市还没有今天五分之一大,推开窗户便可听见来自郊外河水流淌声,风中湿漉着河水的鱼腥味,河里鱼多得空手可抓到。抓鱼只是孩子们活动的一个内容,不是纯粹的游戏,卡铅砣、弹玻璃球、骑马驮相、遛风齿轮……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游戏。永生难忘的还是同大浩还有一个邻居的孩子,只记住他叫大片,一起到郊外果园偷桃。那个年代,瓜果梨桃对孩子是巨大的诱惑,谁家的孩子能想吃就吃到啊!桃子成熟的味道随风飘进城里,大片说:“咱们去摘。”
  “看桃的老头很凶,打人呢!”杜大浩说,他儿时胆小。一般干这种招灾惹祸的事,都是大片或王力伟窜掇,他说,“大白天的……”
  “你真笨,咱们晚上动手,趁大月亮地去。”大片说出他的计划:那个皓月当空的夜晚,三个经不住桃子诱惑的孩子,朝桃园进发。他们定下规矩:只吃不拿,往饱里吃。在小河边,他们脱光衣服,身上抹满了泥,三个污泥伪装后的孩子,像三只小猴子,故意走路摇摇晃晃,如果谁见了,一定认为是三只猴子。爬过果园一丈多深的壕沟,顺利接近桃树,各选择一棵爬上去,摘桃子吃。
  看桃的老头似乎听到桃树上的声音,慢慢来到树下。月光朦胧,桃叶繁茂,见不到什么。他们满身污泥与树杆一色,唬弄了老头。
  三个吃饱桃子的孩子逃出果园,在河里洗净泥,他们拉勾起誓,谁也不能把偷桃子的事说出去。而且下次还这么做。结果没有了下一次,大浩不争气的胃肠暴露了。当晚回到家,他肚子疼,开始忍着,后来翻身打滚地嗷嗷叫。送到医院,在医生的再三追问下,他才吞吞吐吐说出偷吃桃子的事……唉!珂这代人要吃什么有什么,还用朝身上抹泥去偷桃子吗?王力伟十分感慨。
  “警长,警长!珂珂向你报告。”珂手持对讲机样的玩具,煞有介事地:“目标老狼出洞。”
  王力伟听到“狼”字心里猛然一抖,脑海里立刻闪现惊魂一幕——被劫持的那一刻,劫匪胳臂纹一匹狼,一匹苍狼。他迅速将女司机高露雨案与苍狼联系在一起,是不是这家伙作的案呢?
  珂和警长逮住了那匹老狼,他和警长为胜利而欢呼。儿子摇动王力伟的胳膊:“爸,你亲警长一下。他很勇敢!”
  王力伟这才回过神来,他学妻子平常的样子亲了警长,又亲了儿子珂,他说:“警长勇敢,珂勇敢!”

  3
  “今晚有好电视。”珂嚷着。杜芳坐到丈夫身旁的一个沙发上,做着每日的功课——往指甲上擦酒精。问:“程影好久没来了,你近日见到她没?”
  他正和儿子玩动物棋,妻子的问话他没听见。
  “力伟,我跟你说话呐!”杜芳擦完手指甲,伸手扳下丈夫的肩膀,说:“我觉得哥和程影之间,有点疏远。”
  “噢,是嘛!”王力伟很冷淡,没搭话,继续同珂玩动物棋。
  珂通常在晚饭后,雷打不动地看他最喜欢的动画片,把它称为好电视,省略了“节目”两字,做父母的也习惯了孩子的说法没纠正过。
  “什么好电视?”王力伟将一块瘦肉弱夹进儿子的饭碗,“新动画片?”
  珂将那块肉送回原地——菜碟子里,兴高采烈地瞧着母亲说,“妈,妈说!”
  “噢,珂今天上电视了。”杜芳说。她说话很少注视他,似乎像对另外一个人说话。不过,今天她的目光没有飘远,在他脸上游荡。“是今天下午的事。”
  捕捉到妻子兴奋夹杂自豪的目光,他感到与她的心实现了一次短暂的拉近,越过了白色大褂和浓烈药水味,他听见自己迈向她的响亮脚步。他说:“珂上电视一定像一休。”
  她没有顺着他谈话的河流漂过,却划向岸边,她说:“我找了几次都没找到我哥。”
  他停下汤的勺子,突然结束了想在临离开饭桌前喝口汤的打算。他在走向厨房时意识到自己在破坏什么,就说:“你们娘俩儿慢慢吃,我抽支烟。”
  杜芳咀嚼的速度缓慢下来,他远去的脚步已支离破碎了什么,她感到心像一张纸被揉成团。心情蓦然沮丧起来。
  厨房里他的背影她在五年前、或更早一些时候就熟悉。那时她坐在沙发上望着他的背,宽阔的背让女孩感到安全。她想起一段往事——
  “芳,明天我们回学校去。哥只问你一句话,你爱不爱力伟?”杜大浩身子仍散发着山间草地某种蒿草的苦香味。
  “我觉得他爱着婷姐。”杜芳说。
  杜大浩告诉妹妹他们三人在山间草地的一切。他说:“如果你爱他,去向他表白一下。”
  杜芳走下楼梯比走上楼梯心跳更厉害。多少年里,她在王力伟面前亲哥亲妹似的,亲情抹糊了许多界线。今天她因爱,将他们素日、甚至十几年形成的东西割成楞角,拉开距离。她再也不是挤在两个哥哥被窝之间睡觉的小妹妹,再也不是因不敢上室外黑洞洞的厕所,而随便叫上哪一个哥哥为自己壮胆。与日俱增的爱慕无法阻止,哥哥大浩今日无疑给了她二十岁医学院大一女孩敲响决定她情爱的铁门的勇气。
  他没回避她充满渴望的目光,穿透那双明亮的眸子时,她充满幸福。他说:“芳,其实你很傻。”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我知道,你忘不掉婷姐,她把你的心塞得很满。”
  “真的没有空隙,我……”他鼻子发酸,朝厨房跑去,于是一个微微颤抖的背部呈现……
  “妈!快来帮助我!”珂因没调来电视图像叫她,杜芳的目光从一个背部移开,走向电视机时,她帮儿子将频道调整到本市新闻节目上。
  三人坐在长条沙发上等待,很不愿意看的新闻节目前的广告,他们也都一点不落地看了。很久没有认真看本市新闻,他抱怨新闻节目根本没有新闻内容,从市委书记到市长每人依官位大小每天编播一遍。今天耐心看本市新闻节目,因为节目中有儿子的镜头。
  珂上镜头,是市第一实验幼儿园新楼落成剪彩暨新园开园仪式上,珂同另一个女孩选中向新楼投资者——阳光集团总裁张经纶献花。
  大岗阳光集团是一家以房地产开发、娱乐及汽车配件为主的私营企业。年近五十岁的张经纶,从一个商业银行的信贷科长下海经商,他创建的阳光集团成为全市最有实力的企业集团。据说全市机关干部的工资五分之一来自他缴的税。他是大岗赫赫有名的人物,电视新闻里他出现的频率仅次于市五大班子领导。人们对他的记忆很深刻,像捐资修建三环立交桥,警官度假村,尤其是抗洪救灾演唱会上,他手执话筒动情地唱“人人都献出一点爱”,当场捐款一百万元。此次,他出五百万元资金,修建了全市规模最大的幼儿园。
  珂抱着鲜花献给张经纶,他低下头去亲了一下珂。这一幕出现时,珂下意识地摸下脸蛋儿。他说:“谢谢你小朋友。”
  “你给珂洗脸了吗?”王力伟突然问。
  她微微翘起左腿,让珂脸贴在上面,珂看电视时喜欢这样。丈夫的话使她嗅到医院的味道,但不是自己——她正用酒精擦试指甲——来自他。她说:“你从来都反对我反复给珂洗脸。”
  “这次不一样。”他说。他在摸索下衣兜,他习惯把妻子厌烦的东西揣在那地方,“那个人黑白两道。我听说他的嘴……”
  杜芳见他探向裤口袋的手没掏出,在里边动了几下,便离开沙发。她想起他曾说过的关于阳光集团总裁张经纶的轶闻,传说他有个特殊癖好,用嘴兴奋了大岗众多美丽的女孩“灰暗”处。“灰暗”一词在他们夫妻的隐私中成为一种代名词。她有段时间感到自己的“灰暗”处像一条街道,他开着汽车怀着兜风似的兴致驶过……如今“灰暗”处成为一条干涸的河流,激情几乎完全蒸发掉。联想对所有的人并不困难,她想到另一个自己经常使用的词汇“要求”。大约有两个星期他没有“要求”,疲倦地出车回来,进屋躺床就睡,这样兴趣寡然地持续,长久了谁受得了。
  “他和哥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再次思索起这个迷茫的问题。前天,她找遍了她认为哥哥可能呆的地方,人们向她摇头。是无可奉告,还是知情不告,从一个个被问者眼里发出的信息,感到哥哥在向某个黑暗的地方走去……走向黑暗的路,有人在拚命呼唤他,阻止他,这人就是力伟。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她反复想着。从丈夫低落的情绪里,她隐约见到两个人分道扬镳,朝各自方向走。她还见到两个行李卷缠裹的躯体,置在其中不是离他们很近,而是愈来愈远。
  在珂睡着后,她走进厨房,望着伫立窗前脸色阴沉的他,脸靠在他的肩头上,轻声说:“我今晚还很……很想……”
  “我掐灭烟。”他想将刚点燃的一支烟掐灭扔掉,而后再去拥抱她。她做出了令他吃惊、超常规的举动;她从他手里夺过烟,放进嘴里狠吸一口,立刻剧咳,眼泪颠顿下来。
  “芳!”他许久都没如此亲切叫她,拔掉她叼在嘴里的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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