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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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香-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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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呆立在那里,痴痴地看着对面街上,昏黄的路灯底下,如同冰棍一样的雪人。
  他显然也看见了绮罗,却挪不动步子,原是冻了半夜,脚下早已冷得透了,一时竟然不能动弹,两人隔着街望着彼此,心中都是百味翻腾。漫天的雪一片片地缓缓飘落,落在身上、衣服上、头发上、眼睛里,渐渐化了,盛不下,便一滴滴地落下来,良久,绮罗方才仿佛骤然醒来一般,狂奔过去,扑进他冰冷湿透的怀里,低低地喊一声:“锦鹏!”
  看这里看这里:=================================》

  30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家里电脑死活打不开JJ,只好今天来公司发……好担心以后家里电脑都打不开JJ啊!

  
  炭盆里的火仍旧烧得极旺,罩在熏笼上的衣服也已半干,软罗帐帘微微一动,随即便掀开一丝儿缝。绮罗轻手轻脚地下床来,伸手试了试那衣裳,翻了个面继续烘着,又将两边袖子笼得靠火进了些,方才偎着火坐了下来。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隐隐约约地敲着五更的梆子,她只望着外头乌沉沉的夜幕发怔,后面床里有些细碎的悉索声,她回过头去,微笑道:“吵醒你了?”
  锦鹏下得床来,一面答道:“没有,原就没睡着。”一面拉过帘钩将帐子挂起,又拿一件外套罩在绮罗身上,“这样冷天,就算有火也不能穿这么点子地下坐着呀。”
  绮罗仍不住手地试着那衣服,将干的地方挪开,略有湿意的凑近些继续烘。衣服上蒸腾着淡淡的水汽,虚无空幻,她心里也如同这水汽一般浮游不定,空无着落,低头沉默半晌,方从颈上解下那块自幼带在身上的满寿玉,递给锦鹏。
  锦鹏一怔,推让道:“这是你自小父母留下的东西,给了我,你还有什么可做念想的。”
  绮罗并不作声,只伸手将桌上他那半湿的证件取过来,小心翼翼地把他旧日的那张一寸小照一点一点撕下来,郑重地握在手中,抬眼望着他道:“这个换给我吧,你,就是我的念想。”
  锦鹏默然,垂首看那块塞在自己掌中的玉时,只觉得清朗温润,竟似有一层柔柔地光华围绕流转,可见不是凡俗之物,上面端端正正地鉴一个“满”字,反过来,那边则是个“寿”。他好奇问道:“这‘满’和‘寿’是什么意思?”
  绮罗将他拉到身边坐着,偎在他怀里,两个人就着一点火光同看那玉,她微笑解释道:“我出生的时候,天上挂着一轮满月,所以阿玛就给我起名叫做满月。”
  锦鹏奇道:“原来你是个旗人?”
  绮罗道:“是,我本名叫爱新觉罗?满月。家住京城,我阿玛是前朝寿亲王,这个寿字,就是指我们寿王府。”
  锦鹏不觉握着她的手微微一震:“从小儿这些事,你竟然都记得?你,你既然知道自己的来历身世,为什么还要呆在这种地方受委屈?”
  “我没有办法。”她静静地接口,那些曾经痛入骨髓的伤疤,在他面前缓缓揭开,这么多年,那些不敢去触碰的,因有了身边的这个人作依靠,原来早已不痛。
  “我额娘病死以后,大福晋不待见我,指示下人把我卖得远远的。那时候我才五岁,虽然记事,却毫无用处。我也曾跟人说我是寿王府的格格,说一次,就被痛打一次,非要迫得我改口不可,直到再不敢提这件事,装作自己忘记,又辗转被卖到醉红楼,才算是有了口饱饭吃。我一个人在这里,举目无亲,就只一个胭脂拿真心待我。前头也有逃走的,寻死的,一个一个地捉回来,从了的自此永无生天,不从的就打死算完。”她的眼睛里水汽氤氲,在猎猎跳动的炉火中熠熠有光,“我不怕打死,只怕被妈妈拿回来,用那些连想都不敢想的法子折磨羞辱我。”
  锦鹏不觉抱紧了她,心中酸楚无限:“绮罗,不愿想就不想……都过去了。”
  绮罗伸手攀着他的脖子,将那块玉牢牢地挂在他的胸前,低声道:“是,都过去了。”停一停,又说:“这玉原是我出生时候御赐的吉祥物件,最是能保平安驱邪魔的,这些年辗转流离,我都从没有让它离了自己身边,现下我是已然无事的人,给你戴着,就如同我日日伴在你身边是一样的了,但凡出门办差的,我,我在家里也安心些。”
  锦鹏听她说得温暖,不觉低头轻吻她的额角,呢喃道:“绮罗,你放心。”
  绮罗由他抱着,只道:“是,我自然放心。”顿一顿又道:“你也放心,我总是等着你回来的。”
  展眼便是两三日过去,绮罗一面次第收拾了自己贴身物事,一面将原典当东西的银元打点出来,替红袖将她的一份赎了回来——她自己的是绝不会用得到了,红袖将来的日子却还长,宝华待她的心思终究不甚可靠,总得有几样东西傍身牢靠些。
  说起宝华,这些日子总未曾见着他来相缠,或许从此丢开手,也算去了一桩烦心的事;算算日子锦鹏到南京也已几日,不多时必有信来,倒也不曾担心过甚。于是渐渐诸事周备,只等许大奶奶回来,赎了那张卖身契约,便是从此还了此身的罪孽。
  这日里醉红楼正是热闹时候,但见满厅里红飞翠舞,玉动珠摇,红袖虽无客人,却要照管上下一应事务,更是忙个不住,正乱间,忽见一列卫兵齐步开了进来,清一色的藏青呢制戎装,靴上的马刺锃亮,分两列守住门口,跟着便是一个神色冷洌的官员,迈进厅里来。
  满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人人都有些瑟缩,惶惑不安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那军官扫了一眼众人,冷冷问道:“这里谁是主事的?”
  红袖虽然害怕,却最是个不得袖手旁观的,眼见四下里姐妹的眼光都溜向她,只得期期艾艾地迎上去道:“我就是,请问有何事情要劳烦军爷深夜来访?”她不说扰了自己生意,反倒说“劳烦军爷”,口气客气谦卑,那军官方才神色稍霁,抖出一纸搜查令道:“军里出了逃兵,有人举报说曾见他在醉红楼出入,现怀疑你这楼里窝藏逃兵,特令搜查,从现在起,闲杂人等一概不许乱走,须得一个个验过方能离开。”他利落地一挥手,后面卫兵便训练有素地四下散开,“楼上楼下,给我仔细地搜!”
  红袖大惊,眼见那些卫兵们家翻宅乱地闹起来,又不敢去拉的,一时六神无主,只拉了那军官软语求道:“官爷,我们可是正经开门做生意的,怎么可能窝藏逃兵?究竟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实在是冤枉啊!”
  那军官不耐地一撂胳膊,将红袖甩了个趔趄,冷笑道:“明白告诉你,那逃兵姓谭,名叫谭锦鹏,是李大帅手下的副官,前几日借公干之机,夹带私逃!现如今明明白白有人看见在你这里出入,你还要赖,今儿若是搜出来便罢,搜不出来,连你们也休想再做生意了!”
  
  31

  绮罗自锦鹏走了之后,总不曾见客,横竖许大奶奶还未回来,红袖又知她心意,千方百计地挡了不少客,倒也无人前去相扰。这日里正就着灯火伏案看些闲书,忽然察觉楼下一时鸦雀无声,不禁诧异起来,凝神侧耳细听时,隐约有人在说什么“逃兵”、“窝藏”、“搜查”之类言语。她恐怕红袖年轻性急,或要吃亏,便忙忙地放下手中书卷,推门出来。
  一眼便看见四下都是卫兵,正四下翻检,霎时厅里的果盘酒壶,桌椅器乐,乃至字画盆景都翻转散落,凌乱不堪,客人们早被赶在一处,一一搜查后放行,那边红袖急得六神无主,只拉着领头的官员不住地软语相求。
  绮罗并不知道发生何事,忙微微拎起裙摆急步下楼,忽听得那官员厉声斥道:“明白告诉你,那逃兵姓谭,名叫谭锦鹏……”她忽然间觉得半空中滚过一个响雷,直轰得脸色煞白,那雷声还在耳边嗡嗡作响,余下的话语一丝儿也听不见,脚下却不由自主地软下去,她不由得“嗳”了一声,死死抓着栏杆,才没有立时跌了下去。
  红袖回头见了她这副模样,更是方寸大乱,也顾不得别的,直飞奔过去扶着她,低声问道:“与你无干的事,我自应付得来,你又出来淌什么混水?”绮罗只用力抓着楼梯的栏杆,勉强微笑道:“醉红楼若有事,咱们谁都脱不了干系。”她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方才转脸向厅里站着的那个军官颔首招呼了一下。
  那军官先前并没有看清绮罗,只觉得她姿态娴静优雅,却又烟视媚行,有种说不出的风韵撩人;此时正对着她的脸,更是惊为天人,竟觉得呼吸一滞,总算他受过严格训练,定力甚好,当下并不动声色,眼睛却不敢再停留,看向别处去了。
  绮罗对他的轻慢并不在意,她心中此刻千忧万虑,疑窦丛生,面上仍是从从容容地:“这位长官,我们醉红楼是个寻欢取乐的地方,最怕的便是惹是生非,吓坏了客人耽误了生意,您所说的窝藏罪犯,这是断乎没有的事情,恐怕是一场误会吧?”
  那军官肃然道:“清者自清,既是没有的事,搜查一番又何妨?”
  他的话语极是森冷,绮罗倒被噎得一怔,不由得怒气暗生,提高了声音道:“所谓逃兵,自然以逃为首要大事,若是依然留在我们这种人来人往的热闹烟花之地,只消稍有不甚便会被发现,岂不是等着被抓?你们逃逸了人,不说速速封锁要道关卡去查探捉拿,却听凭那些捕风捉影的只言片语,在这里耽搁时间,有这些许时间,只怕人都早已去得远了!”
  红袖在一旁听得她这话说得犀利任性,生恐惹恼了人更添麻烦,一张小脸儿半点血色也无,只狠命地抓着绮罗低声地劝:“你快回房去吧,不干你的事情,何苦惹他们!”
  那军官微一锁眉,正要说话,门口一个尖利而谄媚的声音响了起来:“啊哟,今儿是什么风,把韩团长给吹来了?真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
  众人不由得都看向门外,只见一个风韵尤存的女子,一手拈着丝帕,一手扶着个小丫头子,正袅袅婷婷地走进来,正是许大奶奶回来了。
  韩团长转身见了许大奶奶,也不多言,只说:“许嬷嬷见谅,今日来此乃是公干,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许大奶奶笑吟吟地道:“韩团长客气了,谁不知道韩团长素来治军甚严,断不会无故扰民,今日前来,必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我们做生意的,本就是靠着各位大人庇护,才能混口饭吃,如今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么说起‘见谅’的话来。”她扫了一眼屋子里惊惶失措的姑娘们,和楼梯上木然伫立的绮罗红袖,又款款道:“我这些姑娘们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平日里被我宠坏了,说起话来也没上没下,才刚我在外面听着,竟是无法无天,幸亏知道咱们韩团长是个度量大能容人的,不然,准没你们的好果子吃!”
  她笑容可掬,嘴甜如蜜,谁知翻脸如翻书一般,训起姑娘们来声疾色厉,韩团长虽不吃这一套,却也不好太过抹了她的面子,只得道:“多谢许嬷嬷配合,稍候我们搜检完毕,自然就走的,打扰之处,改日登门赔礼。”
  许大奶奶一迭声地说不敢不敢,此时四处搜检的卫兵们三三两两地回报道:“并无什么特殊的发现。”韩团长见毫无收获,也不便逗留,遂扬手道:“收队!”
  众人听得他这一声儿,都大大地松了口气,谁料话音未落,便有个卫兵从楼上奔下来,擦过绮罗身边,直梗着脖子大喊:“团座,有发现!”
  绮罗早一眼瞥见他手中端的正是那日锦鹏送给自己的梳妆盒,本来盒子便是胭脂的,辗转得了回来,原也算不得什么,只是里面搁着的东西……她立时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整个人站不住似的晃了一晃,就要跌倒,红袖眼明手快,堪堪地扶住了,见她神色极是伤心惶惑,又不敢开口问的,只是心中干着急。
  韩团长接了那锦匣在手,慢慢打开看时,一张陈旧的一寸小照缓缓出现在眼前,他心中明白,抬头扫一眼众人,问道:“这是谁的?”
  许大奶奶本欲开口,却不防猛然想起那锦盒原是胭脂的,怎么竟会无端地重新出现在醉红楼?刹那间只觉的一股冰凉的麻意沿着脊背爬将上来,半个字也说不出口。下头的姑娘们虽多,认识此物的却没有多少,只面面相觑,却无人出首。绮罗将手里的丝帕拧过来绞过去,心中如同沸水一片,正沉默间,只听韩团长冷笑一声,取出那张照片,将盒子随手便欲往地上掼去,她大惊失色,冲口喊道:“住手!”一面甩开红袖的搀扶,疾奔下来,劈手夺过那匣子护在怀里,方回过神来,已知自己闯了祸,索性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这是我的东西。”
  韩团长哼了一声,也不多问,只一摆手,喊道:“带走!”便有两人走上前来,冷不防便扣住了绮罗双手,扭到身后,绮罗如何容得人如此相待,当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力甩开,傲然道:“我自己走!”
  眼睁睁看着一行人走出厅里,红袖才回过神来,大喊一声“绮罗”便往外冲,许大奶奶一把揪住她,骂道:“已经走了一个,你还想去送死不成!”
  红袖满面泪痕地哭道:“我竟不知绮罗究竟犯了什么事,她这些日子都与我在一起的,绝对不可能窝藏什么逃犯,求妈妈发发慈悲,救救她吧!”
  许大奶奶道:“人又不是我带走的,你跪我做什么,还不快起来,这事我自有分寸!”她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咬牙道:“当真欺负到老娘头上来了,我倒要看看,这背后撑腰的是哪座佛!”

  32

  宛青这几日都被她爸爸关在学校里不许回来,老实了几日终究气闷得不行,偷偷儿又溜了出来,直玩到日头落山,才余兴未尽地回家里来。李汉年早已接到学校的电话,坐在厅里只是生闷气,一时宛青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还未站稳,便听得一声喝道:“你还知道回来!”
  她缩缩脖子,赔笑道:“爸爸,我就住一晚,明天就回学校去。”
  李汉年看她这样冷天,倒玩得一身一头都是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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