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我可以绝对肯定,这两对“小脚印”,和在尸体旁发现过的,完全一样!如果那
真是脚印的话,那么,那两个二十公分高的“小人”又曾出现过,也可以推想得到,雪
橇的意外,也是“他们”造成的!
刹那之间,我心中的骇然,真是难以形容,一面喘著气,一面向四面看看,如果四
周围有“小人”的话,别说他们有二十公分高,就算只有两公分高,我也可以看到他们
的,除非他们全身白色,和积雪一样。
我一面看著,一面已不由自主大叫起来:“出来,你们出来,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是
甚么妖魔鬼怪!不论你们是甚么东西。从哪里来,滚出来让我看看!”
我一遍又一遍地叫著。当然,我明白,这样呼叫,事实上一点意义也没有,但是我
还是忍不住要这样做。
我当时处在一种极度狂乱的情形之下,狂吼由于极度震骇,而震骇,又是由于对发
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之故。我不知道自己叫了多少遍,直到因为严寒空气,不断冲击著
喉咙,使我再难发出声音来,才停了下来,大口喘著气。
也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一阵异样的声音,起自遥远之处,正在传了过来。那种声音
十分难以形容,一听入耳,竟像有许多人在呜咽哭泣,声音虽然还很低微,但是已经惊
心动魄!
我怔了一怔,忙循声看去,看到在极远之处,似乎有甚么东西在移动,移动的速度
极快。当我第一眼看到那个极大的、似乎横亘了整个地平线的移动物体之际,我不能肯
定那是甚么东西。
但由于那种移动的速度如此之高,以致在接下来的一秒钟,我已经知道那是甚么了
!那是地上的积雪在移动,在向我站立的方向涌过来!
积雪当然不会自己移动,它被强风吹过来,而这时,我还全然感不到有风,看过去
,除了迅速在移动的积雪之外,也看不到任何有强风的迹象。我此际是处身在雪原之上
,不像是在平常的陆地上,有强风来的时候,可以看到树梢的摆动,这里根本没有树,
只有雪,所以我只看到积雪的移动!
我也立时想起了达宝的话:“好天气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如今,显然天气已经变坏了!
奇怪的是,我看不到天上有云,天边仍然一样清明,当我抬头向天上看一看,再低
下头来,这其间,只不过一两秒钟而已,可是就在那么短的时间中,我已经看到,在我
身子附近的积雪,已经在开始移动了。我并没有在雪原上遇到过坏天气的经验,可是当
那种呼啸声迅速传近,积雪的动作越来越快之际,我也知道不妙了!
我明知自己一定要采取行动才行,可是我该采取甚么行动呢?逃跑?我在雪地上奔
跑的速度,无论如何不能比强风更快!但是停留在原地,更没有好处。
我转过身,向前拚尽全力,奔了出去,呼啸声在我的身后,紧紧地追了过来,我没
有勇气回过头去看一看。
然而,看不看都无关紧要,突然之间,我耳鼓一阵疼痛,有一个短暂的时间,甚么
也听不到,那是强风带来的极大压力。紧接著,不知有多少雪,就是那种洁白、松软、
美丽的雪,在我的身后,疾涌了过来,我完全像是在暴风雨的海上,被巨浪在身后袭来
一样,身子陡地向前一仆,不知多少雪,一起向我身上盖来。
我叫不出声音,心中知道,如果我不拚命挣扎,冒出积雪,非死在雪中不可,我尽
所能,屏著气,向上挣扎,当头冒出积雪,看不到任何东西,眼前呼啸飞舞著的,全是
大团雪,像是无数量白色的魔鬼。
我的身子,在不由自主,迅速地向前移动,因为我身子大半埋在积雪之中,而积雪
又被强风推得在向前移动。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任何人,能力再高强也无能为力,我庆幸自己好运气,因为恰
好在被强风推动著的积雪边缘,所以我才能随著积雪前进,移动。如果是在积雪的中心
,早已死了!
我不知幸运可以维持多久,只要风势再强一点,后面的积雪涌上来,那我就没有希
望了,要命的是,我明知处境极度危险,但是绝想不出甚么改善的法子,我却真正感到
了绝望,我完了,我心中所想的只是三个字:我完了!
当我心中,不断在叫著“我完了”之际,突然之间,我听到了人声。我以为已经陷
进了临死之前的幻觉,因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决不可能听到有人呼叫的声音,而我却
听到了!
我不但听到了呼叫声,而且还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有人在叫:“天,有人在上面!”
我想张口叫,一张口雪就涌进了我的口中,令我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无法确定
是不是已起了临死前的幻觉,一大蓬积雪,已当头压了下来,我陷身雪中了!
这是第二次陷身在雪中,我还想挣扎向上,可是挣了两挣,只觉得积雪已开始向我
的鼻孔中涌进来,有了极度的窒息感,我可以不呼吸两分钟到三分钟,严格的中国武术
训练,或者可以不呼吸更长久一点,但也不会超过五分钟。
当我已完全无法呼吸之际,我知道自己真的完了!而且,如今的处境,不单是不能
呼吸,而且身上的重压越来越甚,我已经完全无法支持下去了!
就在这时,我突然觉出,我的脚踝,被甚么东西,紧紧扣住。
这是一种模糊的感觉,事实上,我此际的情形,已是在死亡的边缘,就像是旧小说
中所描写的“三魂悠悠,七魄荡荡,就将离窍而出”,所有的感觉,都已经开始变得迟
钝。
我只是模糊地感到,我的一只脚踝,好像被甚么东西紧紧地钳住,当我一有这种感
觉之际,我首先想到的是:我已经开始死亡了,死亡从足部开始,会迅速地向上蔓延!
但就在我这样想时,身子陡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拽得向下沉去。我根本没有机会
去想一想究竟发生了甚么事,身上一轻,人也跌了下去,在我鼻孔中的积雪,一起喷了
出来,我立时又吸进了一口气,然后,才重重地跌在一个物体之上。我全然无法想像发
生了甚么事,最后的感觉,是已经开始死亡,而接下来的则是向下跌,那是不是意味著
:已经死了,跌进了地狱之中?
我忽然兴起了一个十分滑稽的想法:地狱,竟然这么容易到达?还是我没有做过甚
么坏事,所以才不致跌到最深一层的地狱?
事后回想起来,这种想法当然滑稽,但是当时,在绝无可能获救的情形之下,忽然
有了变化,当然会作这样的想法。
我睁开眼来,一时之间,甚么也看不见,可是却可以肯定,眼前有光线。看不到甚
么,是因为戴著护目的雪镜。我也可以肯定,已不在积雪之中,因为身上已没有了那种
致命的压力,呼吸也十分畅顺。
可是我却无法想像在甚么样的情形中。当然,我几乎是立刻就放弃了“身入地狱”
这种滑稽的想法。刚才的那种经历,我分明是忽然之间,被一种甚么力量,拉进了积雪
下的一个坑中!
这实在不可思议,积雪下何以会有坑?就算有,又有甚么力量可以将我拉下来?由
于我的思绪乱到了极点,所以我只是维持著下跌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我听得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地道:“你将他带了下来,我们的所在,
就要暴露了!我真不知道该再躲到甚么地方去好!”
在这个女人的声音之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我……也不知道,可是如果
我不将他带下来,他一定要死在积雪中!”
在那男人说了话之后,我又听到了一男一女共同发出幽幽叹息声。
这一男一女用低沉的声音迅速地交谈著,他们的对话,并没有花多少时间,我将他
们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事实上,当那个女人才一开口之际,我已经
认出了她是甚么人!
她是陶格夫人!
那男的,当然毫无疑问,是陶格先生!
在听完了他们的对话之后,我真正呆住了,以致一动也不能动,他们的对话很简单
,直是至少使我明白了很多事。
第一,我明白他们暂时,并没有认出我是谁。因为我戴著雪镜,戴著皮帽,整个脸
,只有极少部分露在外面。
其次,我知道他们在躲避,他们躲得如此用尽心机,甚至躲到了格陵兰,在格陵兰
的雪原之下,挖了一个坑来藏身,这样的躲避,一定是和他们的生命有关,不然,没有
人会愿意和兔子一样躲在地洞之中。
第三,陶格先生明知他一救了我,自己就会暴露,再也躲不过去,他既然认不出我
是甚么人,那么极可能他救下来的人,就是想要害他的人。可是,他还是毅然出手相救
。由此可知,他品格极高!
虽然,我的心中还有许多疑点,但是以上三点,绝对可以肯定。而我,曾不止一次
怀疑他和好几个人的死亡有关!如今,我不但可以肯定他不会是凶手,也可以肯定,梅
耶和齐宾也弄错了,他决不会是甚么纳粹战犯比法隆博士。曾设计过杀死数百万人的杀
人装备,决不会看到有人陷身在雪中而不顾自身安危去救他的!
我想到这一点,真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只好仍僵持著原来的姿势不动。
我又听得陶格夫人道:“他……已经死了么,为甚么一动不动?”
陶格先生接著道:“不会,他或许是惊惶过度,昏了过去!”
陶格先生说著,我眼前已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向我走来。接著,我的手被拉
了起来,解开了衣袖和皮手套相连接的绳子,陶格先生的手指,搭上了我的脉门。同样
,我又听得他以十分诚恳的声音道:“朋友,你不必惊惶,刚才你的处境虽然危险,可
是现在,你已经平安无事了!”他的语声是这样动人、诚挚,充满了关怀,我自问虽不
算铁石心肠,但也决不感情软柔。可是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我一听到了他的话,我热
泪不禁夺眶而出!我不知已有多少年没有流泪了,可是此际,由于心情的极度激动,我
的泪水不断涌了出来,我的口唇张动著,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的视线由于泪水,更加模糊,我看到又多了一个人来到我的身前,那当然是陶格
夫人,她道:“朋友,别哭,你应该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你是一位探险队员吧?”
陶格夫人的话,令我更加感动,我几乎是呜咽著道:“不……不是。”
我一面说,一面已挣扎坐起身来,同时,拉下了戴著的雪镜。我一拉下雪镜来,眼
前的情形,已看得十分清楚。
我首先看到陶格先生和陶格夫人在我的面前,本来是以一种十分关注的神情望著我
的,可是突然之间,他们两人的神情,变得惊骇,他们不断向后退,一直返到了地下室
的一角。
而在那个角落中,唐娜和伊凡两人也在,他们一直站在那里,当他们的父母返到那
角落时,两个孩子就紧紧抓住他们的女角,神情也骇然之极。
我一看到这种情形,顾不得先抹眼泪,忙摇著手,我知道他们认出我了,我必须先
解除他们对我的惊惶。
我一面摇著手,一面道:“别怕,请你放心,我绝对相信你们是好人,你们救了我
,我也绝对没有加害你们的意思,绝没有,请你们别怕,真的,别怕!”
我不断地说著,我知道自己说得十分杂乱无章,可是这时,我只要他们明白我绝无
恶意,我想他们也可以明白。
当我不断地在说著的时候,我看到他们的神情,镇定了许多,陶格先生向我道:“
你究竟是甚么人?到这里来干甚么?”
在我回答他这个问题之前,我先要说一下这个“地下室”的情形。我本来称之为“
地洞”,那是我才一跌下来,完全未看清楚周遭情形的事。这时,我必须称之为地下室
。或者,应该称之为“冰下室”。
我不知道这时处身之处,离上面有多深。这个“冰下室”的四壁,全是冰,看来不
知用甚么锋利而合用的工具削出来,极平整。格陵兰冰原上的冰,亘古以来就存在,坚
硬晶莹无比,而且透明度极高,所以向冰壁看去,开始是晶彻的,像是水晶一样,越向
深处,就越是呈现一种蓝色,到目力可及的最深处,简直是一种宝蓝色。
我不惮其烦地形容这种情形,是因为那实在是一种奇景,以前,连想也未曾想到过
。冰下室大约有十公尺长,五公尺宽,相当宽敞,有著简单的家俬陈设,和许多机械装
置。这些机械装置,全是我见所未见,其中有一只,我可以叫得出来,是机械臂,还有
一具相当大的电视萤光屏,这时,呈现在电视萤光屏上的,是无数飞滚转动的积雪。
我向上看去,上面除了冰层之外,有两公尺见方的所在,是一块金属板,我也注意
到,在我刚才挣扎站起来处,有不少雪,那一定是我跌下来时,连带跌进来的。位置恰
好在金属板下,这使我可以知道,我是从那块金属板中跌下来的。
陶格夫妇留意我在打量冰下室中的一切,当我抬头向上看去之际,陶格夫人说道:
“我们在萤光屏上,看到你被埋在积雪堆里,而恰好我们又可以救你下来……”
我不等她说完,就道:“谢谢你们救了我,以后,不论你们叫我做任何事,我都会
尽我一切能力去做!”
我说得斩钉断铁,倒不止是因为他们救了我,而是我在他们的行为之中,可以肯定
,他们是君子。
当我这样说了之后,他们的神情又缓和了不少,唐娜和伊凡两人,甚至试图大著胆
子向我走过来,可是却被陶格夫妇所阻。
我又道:“我叫卫斯理,好管闲事,在我的经历之中,有许多其他人不能想像的事
,我曾帮助过好几个来自不知甚么星球的人,回到他们原来的星球去,我可以接受任何
他人难以相信的事!”
我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看他们的反应。我发现他们一家四口,都很专注地听著
,唐娜,那个小女孩,当我略顿一顿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