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难以相信的事!”
我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看他们的反应。我发现他们一家四口,都很专注地听著
,唐娜,那个小女孩,当我略顿一顿之际,抬起头来,用一种十分哀伤的神情,望著她
的父母:“我们必须回去了?”
陶格夫人忙道:“不,不,当然不!”
我呆了一呆,弄不明白唐娜这样问是甚么意思,我又道:“我来格陵兰,是因为有
两个人神秘地死在格陵兰,而这两个人是我的相识,所以丹麦警方找到了我。”
陶格先生转动著眼珠:“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死……”
陶格先生断断缤续,无法讲下去,我道:“这两个人,在过去一年多,一直在追踪
你们,想弄明白你们的底细!”
陶格夫妇互望了一眼,陶格夫人说道:“嗯,那两个以色列人!”
我道:“是的,他们认为陶格先生,是比法隆博士!”
陶格先生现出极度愕然的神色来:“比法隆博士是谁?”
别说他的神情是如此真诚,就算不是,我也已经可以肯定,那是梅耶和齐宾找错了
目标。我道:“这一点我慢慢再解释……我可以喝一点热东西?”
陶格夫人点了点头,走向一组机械装置,我看到她按下了几个掣,那可能是一具十
分精巧的发电机,因为陶格夫人将一壶咖啡,放到了一只电炉之上,而咖啡壶也开始冒
出热气来。我续道:“由于他们死得离奇,所以我调查,遇到了烈风,由你们救起来。
”
陶格先生怔怔地望著我,神情紧极张,陶格夫人显然同样紧张,当她拿起咖啡壶,
同一只杯子中倾倒咖啡之际,手在剧烈发著抖,以致有不少咖啡洒了出来,落在立脚的
冰层上,立时变成了圆形的、咖啡色的小圆珠,在光滑的冰面上,四下滑了开去。
这使我估计,冰下室的温度,至少也在零下十度左右,这样的温度,当然比冰面之
上好多了!
我继续道:“这两个人,我猜想他们是为了找你们,才来到格陵兰的!”
陶格夫妇又互望了一眼,两人都有惨然的神色,陶格道:“连他们也找得到,他们
自然……”陶格夫人接上去道:“自然更找得到了!”
两人讲了这一句话之后。又开口不语,惨然的神色依旧。
我听得出他们的对话之中,第一个“他们”,指梅耶和齐宾。第二个“他们”,显
然另有所指,指的是甚么人呢?
我吸了一口气,走向前,自陶格夫人的手中接过咖啡来,喝了几大口:“两位,不
论在追寻你们的是甚么人,我都会尽力对付他们,请你们接受我的支持!”
陶格先生望了我半晌,指了指一张椅子,示意我坐下。我坐了下来之后,不断向他
们介绍我自己的一些奇遇,和我特殊的和各种各样人物周旋的本领。
我讲了很久,唐娜和伊凡听得十分有趣,但陶格先生却挥了挥手,说道:“够了,
我并不怀疑你的能力,可是我们的情形,很不寻常!”
我道:“如何不寻常?”
陶格先生显然不愿意说,和陶格夫人,两个孩子,一起走到了一扇屏风之后,两个
孩子在屏风后探头出来,我向他们做了一个鬼脸,招手请他们过来。
两个孩子的神情,跃跃欲试,但是立时被拉回屏风去,陶格先生的声音自屏风后传
过来:“卫先生,风一停,请你离去,我们已应付了很久,可以应付下去。”
他讲到这里,停了一停:“倒是你自己,要极度小心!”
我立时道:“是,他们已经杀了五个人!”
我突然讲了这样的一句话,是五个人,从浦安夫妇起,临死之际,或用语言,或用
文字,都留下了“他们杀人”这样的话,我根本不知“他们”是甚么东西,但“他们杀
人”已是毫无疑问的事。
刚才,陶格的口中,也说过一次神秘的“他们”,他又叫我小心,那当然是叫我小
心“他们”又来对我不利了!
我这句话出口之后,屏风后面,传来了陶格夫人一下抑遏著的惊呼声,我吸了一口
气,我无意逼陶格夫妇。这时,绝对可以肯定这一双夫妇,心地极之良善,他们能够在
自己有极度危险的情形之下出手救我,就是一个证明。
但是我还是必须在他们的口中,进一步弄清楚事实的真相。
所以,我用近乎残酷的语气道:“风一停,我出去,是不是很快就会成为第六个被
‘他们’所杀害的人?”
我这样说,是在利用陶格夫妇对我的同情心。这种方法,相当卑鄙。我明白这一点
,但是我却没有第二个方法。
第七部:“他们”是机器人
我尖锐的话,又使得陶格夫人发出一下如同呻吟也似的声音。接著,陶格先生面色
苍白。自屏风后转了出来,盯著我:“你究竟想怎样?”
我摊了摊手:“任何人都不想死,我至少要知道我会如何死,甚么力量可以令我致
死。陶格先生,你不会认为我的要求太过分吧,我的要求就是这样!”
陶格用手抚著脸,陶格夫人也走了出来,靠在她丈夫的身边。
他们两人都望著我,显然我刚才那番委婉的话,已经打动了他们良善的心。但是从
他们犹豫不决的神情看来,他们显然还有极度的顾忌,要他们透露心中的秘密,我必须
进一步刺激他们。
我又道:“我对你们的来历一无所知,虽然,有人将你们出现之后,十年来的经历
调查得十分清楚,但是我仍然不知道你们究竟从甚么地方来的,也不知道你们在躲避甚
么。如果你们躲避的是你们的敌人,那么,我们至少有共同的敌人!”
陶格的神情十分苦涩,再一次用手抚摸著脸,神情疲倦而慌张,我走向他,他有点
疑惧似地震动了一下,而当我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头上,表示我的友好意愿之际,我
发觉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我道:“陶格先生,或许你不觉得,你的外形,在我们普通人看来,是一个完美的
形象,普通人心目中的英雄,有著高贵的气质和崇高情操的人,就应该像你这样子。”
我的话才一出口,陶格先生陡地笑了起来。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希望他变得坚强些
,以和他的外形相称。可是这时,他的笑声之中,却充满了凄凉和无可奈何的意味。他
笑著:“或许是,从很早起,人就拣完美的形象来制造玩具!”
我一时之间,还不明白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之际,陶格夫人已失声叫道:“这……
这太过分了!”
我不禁呆了一呆,一句在我听来,几乎是毫无意义的话,何以竟然会在陶格夫人的
身上,发生这样尖锐的反应?
一时之间。我不知该说甚么才好。在我没出声的时候,陶格用一种十分悲哀的神情
,望著他美丽动人的妻子:“亲爱的,我说的是事实!”
陶格夫人用几乎等于哀鸣的声音道:“求求你,就算是实话,也别再说了!”
我全然不明白陶格夫人何以会有这样的反应,但这时,我却可以看得出,陶格先生
和陶格夫人两人,在情绪的反应上,有著极其显著的差异。
陶格先生在惊惧之中还有著激愤和一种反抗,但是陶格夫人却只有惊惧。我一看出
了这一点,不肯放过机会,立时道:“如果事实这样,不说,并不能改变事实。鸵鸟将
头埋在沙里,一点也不能躲避开猎人的追捕!”
陶格夫人的脸色惨白,在上下四周的冰色掩映之下,她美丽动人的脸庞,有著一股
极其凄艳的色彩,乍一看来,使人感到她整个人也像是冰雕成的,只要轻轻一击,整个
人就会碎裂。给我这种感觉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可以肯定知道陶格夫人精神的紧张,已
到了她可以忍受的极限,随时可能崩溃。我话已说出了口,但是我很后悔,怕因此而令
得陶格夫人无法支持下去。
陶格夫人不但脸色白,而且身子在发抖,陶格先生立时将她拥在怀里,那表示他们
夫妻之间,有著极深厚的感情。
看了这种情形,我心中的后悔程度更甚,我忙道:“对不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
困难,我不应该太热心,想去帮助他人,真对不起,我不会再想知道甚么了!”
陶格夫人用她修长的手指掩住了脸,啜泣了起来,陶格先生长长叹了一口气:“算
了,我们没有理由怪你 ”他讲到这里,停了一停,才又道:“我看你也疲倦了,这
场风,我估计在七小时之后会停息,那时,你就可以离去了!”
我几乎已要脱口而出,问他怎么会知道在冰原上突然而起的暴风会在何时停歇,但
是我刚才说过,不再问他们更多的事,所以我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反正,我早已知道,陶格是一个具有多方面超卓才能的人。或许他在气象学上,也
有著过人的知识,那就不足为奇了。
我点头道:“是的,我可以趁这段时间,休息一下。”
陶格先生和陶格夫人的神态,已经比较回复了正常,陶格先生大声道:“伊凡,拿
一个睡袋给卫先生!”
伊凡大声答应著,走到屏风之后,不一会,就抱著一个大睡袋,蹒跚地走了出来。
一个这样可爱的小男孩,抱著几乎占他体高三分之二的东西,那样子更加可爱。我忙走
了过去,将他和睡袋一起抱了起来。
我将他抱了起来之后,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伊凡,你还记得我么?”
伊凡没有回答,唐娜已叫了起来:“记得,你教过我们,火车上不是追逐的好地方
,后来,又请我们吃冰淇淋!”
我空出一只手来,轻拍唐娜的头,两个孩子对我的态度,比较友善,陶格夫人这时
已在叫道:“伊凡,快下来!”
伊凡挣扎了一下,落到了地上。陶格先生道:“你可以将睡袋铺在这里!”
他指著一个角落,这是冰下室四个角落中的一个,离那座屏风,大约有六公尺左右
。我特别提到这一点,是因为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之后,冰下室中的一切,虽然全在我的
视线范围之内,但是那座相当大的屏风,却阻挡了我的视线,使我无法看到屏风后面的
那一角落,究竟有著些甚么。
自然,如果我要满足好奇心的话,大可以走过去看看,但是,我已不忍再使陶格夫
人受到刺激,所以我只是略为想了一下就算了。
我照著陶格先生所指,走向那个角落,展开了睡袋,钻了进去。而陶格的一家人,
也一起到了屏风之后。
他们到了屏风的后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我屏气静息听了一会,冰下室中,
静到了极点,他们四个人,几乎已经不存在一样。
我实在相当疲倦,但是精神却处在一种异样的亢奋中。
我竟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见到了陶格的一家人!这是我事前绝未曾想到的事。
这当然是巨大的突破。
然而这种突破,非但未曾给我带来解决谜团的希望,反倒增加了谜团。
例如,陶格一家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只知道他们在逃避“他们”,“他们”究
竟是甚么人?
我实在不忍看到陶格夫人这种脆弱的样子,只好放弃追究!
我在想,风停了之后,只有离去一途,离去之后,该怎么办呢?是不是就这样算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了起来,这可以说是我经历之中从来也未曾有过的事,一件事
情已经发生了那么久,竟然还身在谜团之中!
我自然地想到了陶格的警告,要我小心“他们”,这一点,我倒不怕,虽然我知道
“他们”已经杀死了五个人,而且所用的方法,完全不可思议。但是我倒反而希望“他
们”快点出现,“他们”出现,虽有危险,但是也可以从谜团中出来。世上再也没有比
不可测的敌人更可怕,正面的敌人可以应付,而隐蔽的敌人则根本无从防御!
想了不知道多久,在屏风后面的陶格一家人,一直未曾发出任何声音来,而我也蒙
蒙矓矓进入了睡眠状态。
我不说自己“睡著了”,而只说自己进入了“睡眠状态”,那是由于多年来的冒险
生活,使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当身在险地的时候,我决不会睡著,而迫使自己在一
种半睡不醒的情形下休息。
当我维持著这种状态相当久之后(当然无法像清醒之际一样知道准确的时间),我
忽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笑著。
由于我处身的冰下室,实在太静,所以即使那种笑声十分低微,也足以令得我在蒙
矓之中陡地醒了过来。
我仍然闭著眼,一动不动。在醒了过来之后,笑声听来更清楚了,而且,我立刻认
出,那是唐娜发出的笑声。她不但在笑著,而且低声在说著话:“你去!”
而伊凡立时道:“你去!”
唐娜像是犹豫了一阵:“好,别争了,我们一起去。”
伊凡立即同意:“好,一起去!”他在讲了这句话之后,停了一停,又道:“等一
等,要是爸、妈回来了,问起来是谁的主意,那可不是我的主意!”
唐娜道:“那是我们共同的主意!”
我听到这里,已经稍微睁开了眼来,心中也十分疑惑。听这两个孩子的交谈,好像
陶格夫妇离开了冰下室!他们离开了冰下室,到甚么地方去了?
而这两个孩子这时在商议的,显然是正要做一件甚么事,他们准备做甚么呢?
我略为转动了一下头部,将眼睛睁开一道缝,向著声音传来的方向。我立时看到唐
娜和伊凡两人,自屏风之后,神情鬼祟,蹑手蹑脚,走了出来。
当他们走出来之后,互望了一眼,立即向著我走了过来。
他们迳自向我走过来,而我所睡之处,离开他们,只有六、七公尺,他们很快就来
到了我的身前。
在这一刹那间,我的心头,像是闪电一样地闪过一个念头:这两个孩子,向我走来
,为了甚么?
他们来对我不利?
这实在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以这两个孩子这样天真可爱的外形而言,我实在不
应该这样想,可是事实上,他们的而且确,正一步一步,向我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