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珠默不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我的贤珠伤心了呢?”
敏燮君。
她没有说出内心的感觉,只是看着敏燮的脸。敏燮的脸在月光下闪烁,就像镀金的铁面具。
这张脸是我的偶像。
贤珠静静地摸索着敏燮的脸。
这张脸是我的信仰,是我永远不会改变的信仰。
第二部分他索性把身体交给死亡
夜深了,路上看不到几辆来往的车,更看不见行人,感觉就像陷进了黑暗的泥沼。树林如蝙蝠般向后退却,只有车灯发出的光照亮前方的道路。
每次拐弯,黑暗的壁垒都会快速后退,腾出只容一辆汽车通过的空间。
美兰在浓黑的沉默中握着方向盘,她尽可能地提高车速。偶尔有一辆卡车呼啸而过,路上空荡荡的,像一片废墟。
每次加速,车身都在颤栗。借着前面的灯光,依稀看见公路中央的分离线尖锐地露出,又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之中。透过树丛的缝隙,偶尔看到月光下的湖面,仿佛冬天凝结在玻璃窗上的霜花,转瞬即逝。
英厚无言地忍受着全身的刺痛,悄悄地看了美兰一眼。
随着时间的流逝,意识渐渐恢复了。越是这样,痛苦就越是沉重。呻吟几乎涌到了嗓子眼,英厚只好咬紧牙关咽下去。
他还记得,黑暗之中突然有什么东西向他扑来,那是难以分辨具象的恐惧。尖利的牙齿,撕扯他身体的各个部位。他记得气喘吁吁的呻吟和喷涌的血。他记得自己本能地拿起钓鱼杆去抽打。
终于,他看清楚了。起先还以为那是从未见过的野兽,其实并非如此,那是一头凶猛的猎犬。只要咬住身体的某个部位,它就坚持到底,决不轻易松口。这种顽强,还有疼痛、悲鸣……
他看见了。他看见台阶上的房子,只要上了台阶,就可以躲避了。他记得自己大喊过。他当时喊了什么呢?他没有时间喊出某个词语,那只是惨叫而已。
他闻到动物毛皮的味道。那只动物的前爪穿过撕碎的衣服抓破了他的皮肤。他又看见以前曾经看见过的死亡从身边擦肩而过。他以为自己就这样死掉了。
他的手脚都没有力气,剩下的只有牙齿,他就用牙去咬动物的肉,虽然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部位。
他看出那动物有些退却了。于是他用钓鱼杆去抽打。他想站起来,可是身体却凝固了。当时,他一定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
这时,有人跑过来了。
他的意识到这里就暂时中断了,就像醉酒以后的记忆。
好像是沿着台阶向上走了两三步。
然后,意识又中断了。
有人擦拭他的身体。
他感觉那是一双温柔的手。这时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他在朦胧中看见了人影,那是女人的身影。
意识突然变得黑暗。
这时,紧张情绪终于得以缓解,他索性把身体交给死亡。
奇怪,有句话一直停留在他的脑海里,就像清晨醒来时偶然想起的歌词,始终回荡在脑海里,甚至回荡在梦里,某个念头在漆黑的意识中久久不肯离去。
那是什么呢?
英厚咬紧牙关强忍疼痛在思索。
那就是对于敏燮的憎恨。
我知道,这绝非偶然,这是敏燮故意设计的阴谋。
现在,英厚终于想起那句在痛苦的斗争和漆黑的意识中迟迟不肯离去的话语。
杀死他。夺走他的一切。夺走他拥有的一切。不要彻底拧断他的脖子,而是通过夺走他的一切,慢慢地将他消灭。我要把他变成空壳。他所珍惜的,他所留恋的,一切的一切我要慢慢地偷走。
英厚轻轻地移动疼痛不堪的头,靠在椅背上。车窗依稀映照出贤珠的面孔。为了拂去沾在车窗上的灰尘,雨刷不时自动运转,那里也始终浮现着贤珠的面孔。
他是一个有着受诅咒的灵魂的人,你把他辞掉吧。如果是朋友,以后不要他来往了。
他坐在客厅里喝酒,贤珠坐在另一张餐桌上吃饭,她的话鲜明地浮现在他的耳边。
美兰一只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把提包递给英厚。
“包里有镇痛药。”
英厚颤抖着拉开手提包的拉链。
遇到红灯停车时,美兰缓缓地转头去看英厚。
“你是个傻瓜,在我看来,你是个很愚蠢的人。”
镇痛药慢慢地发挥作用了。割肉般的疼痛渐渐地钝化,全身都变得轻松了。
“你应该跳进水里,或者逃跑。可你竟然跟它正面交锋……”
美兰不再说话了。绿灯亮了,美兰粗野地踩下油门。她把视线从英厚身上挪开,喃喃自语。
“我打死那条狗算是打对了。”
第二部分发泄欲望而玩弄她肉体
酒馆里人声鼎沸。在低矮得近乎窒息的灯光下,烟气和浑浊的空气使得酒馆无比阴沉,像一片沼泽地。人们喋喋不休的闲聊勉强让酒馆呈现出一丝活跃的气象。
“你还好吗?”
突然,近处有人拍了拍英厚的肩膀。英厚连忙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有个女人斜着上身坐在桌子上,即使在昏暗的室内,她也还是戴着深色的太阳镜以便遮住眼睛。就因为她戴了眼镜,所以英厚分明已经看见了女人,却还是漫不经心地错过了。
恩英迅速地把酒杯里的红樱桃放进嘴里,气鼓鼓地抱怨道。
也许已经喝过一杯酒,恩英的脸色有点儿发红。
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就是在车祸后那个公寓里,半年前,敏燮抛弃了这个女人,命令他带着恩英到医院,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
“到底有何贵干啊?我还以为已经把我忘了,想不到又突然打电话给我。”
“你还好吗?”
“说我吗?”
“我过得挺有意思啊,睁开眼睛就洗澡,吃饭,打牌,看电影,喝酒……”
这丫头至今没忘记敏燮。这个在感情上形同单细胞动物的傻丫头,仍然没有忘记那个只为发泄欲望而玩弄她肉体的敏燮,甚至仍然怀念那个在她的身体里播种的男人。敏燮始乱终弃,没有责任感,只考虑自己的幸福,然而只要是为了敏燮,恩英无论什么都百依百顺,她的纯情几乎要让人作呕。
“你想要再见到敏燮么?”
英厚突然问,恩英愕然的睁大眼睛,目光里有困惑和激荡。
就是这个表情,英厚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用上这个女人。
“下个周末,也就是一周之后敏燮要去釜山,因为她的未婚妻要在那里开演奏会。演奏结束以后,敏燮要和他的未婚妻在海云台逍遥两天左右。”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恩英看着他,去年冬天,这个男人照敏燮的话带她去打掉了孩子,然后温柔的安慰她。她看不懂这个男人
“我们是一伙的。”
英厚亲了亲恩英的额头。
“如果说恩英你被人抛弃,那我也同样被人抛弃了。”
“所以你想复仇……”
英厚用手挡住了恩英的嘴唇。
“敏燮喜欢你,现在还喜欢,你也忘不了他。我们各取所需,得到彼此想要的东西,这不是很好吗?”
恩英睁大眼睛,许久,在英厚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第二部分又是爱抚又是虐待
风越刮越大。淅淅沥沥的雨停了,然而潮湿的雨气还是偶尔随风袭来。
波涛汹涌,粗暴地扑上沙滩,精疲力竭了,这才跌落下去。迷雾消除了地平线。
被英厚当作目标的酒店比想象中距离要远。他走进酒店,正在咖啡店里喝咖啡的两个外国人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英厚掸掉沾在裤子上的沙粒,坐在大厅一侧的沙发上,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短暂的信号声停止了,电话里传来恩英的声音。
“喂?”
听她的声音,她分明是充分预感到打电话的人是谁了。自从达到酒店,她已经独自度过了不安的一天,她一直都在等待英厚的电话快快响起。
“是我。”
英厚压低嗓音窃窃私语。
“英厚君吗?”
“饿不饿?”
“不饿。”
“我有话要说。我希望见你一面,过来一下,好吗?”
“哪儿?”
“D酒店餐厅。”
“啊,那么远。还是英厚君过来吧。再说外面不是还下着雨吗。”
“没时间了,恩英。我希望你十分钟之内赶过来。我等你。来的时候高兴点儿。”
英厚挂了电话。
英厚脸上绽放着笑容,仿佛沸腾的水。
恩英几乎什么也没想就出来了,她已经孤独而无聊地过了一天,既然有约会,她就漫不经心地朝酒店餐厅走去。按照女人的步幅,十分钟应该足够了,最多十五分钟就能走到餐厅。
敏燮真是做梦也想不到,那个被他无情抛弃的女人,竟在分手半年之后意外地在这里重逢。此时此刻,未婚妻就坐在对面,然而就在未婚妻旅居德国的几年时间里,敏燮曾把这个女人像宠物一样又是爱抚又是虐待,事隔半年再度相逢,敏燮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新的好奇绽放在他的内心深处。
那个女孩为什么来这个地方?
朝夕相处时不曾有过的好奇心缓缓抬头了。
性格单纯的恩英东张西望,到处寻找英厚,却终于发现了敏燮。两个人四目相对。首先离开座位的人自然是恩英,她没能喝上自己点的果汁,便急匆匆地跑出了餐厅。敏燮嘴里正含着肉,这时候也停止了咀嚼,连忙伸长脖子朝着餐厅外面已经消失的恩英。尽管敏燮满心想要追出来,看看恩英到底住在哪里,无奈贤珠就坐在面前,他实在找不出借口站起身来。
看什么?
看着魂不守舍的敏燮,贤珠不无疑惑地问道。
什么也没看。
剩下的饭敏燮吃得索然无味,再也提不起食欲了,关于恩英的短暂回想在他的脑海里打起了漩涡。
她的肉体,她的极富献身精神的服务,偶尔痛心的眼泪和哭诉……一度为他怀过孩子的女人……
恩英快步逃出酒店,冲向沙滩,冒着雨跑回自己下榻的酒店。她在心里埋怨英厚,是他让自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与敏燮遭遇。
英厚依靠着阳台,像个高度写实主义的画家,激烈地描画着片刻之后即将展现的风景。
他的想象非常正确。
英厚缜密的计算没有错,敏燮很快就会到房间里来找自己。吃过午饭回到房间的敏燮立刻推开了英厚的房门。
“喂,聋子先生。”
他扑腾一下把自己扔到床上,嘴里嗤嗤地笑个不停。
“你猜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自以为好笑得要死,然而表情难免有些夸张。
“我和贤珠我们两个,正在吃饭,这时候惊人的事情发生了。你能猜出是什么事吗?”
“我知道。”
英厚不无讥讽地说。
“饭里进沙子了。你吃到了沙子,然后牙掉了。”
“疯子。”
第二部分有无数的男人训练过她
他把放在床上的枕头朝英厚扔去。英厚未加提防,结果枕头砸在了脸上。
“只要想想你这个疯狂的家伙要给我当妹夫,我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他撑起上身,看着英厚。
“我们正在吃饭,谁知道恩英竟然出现在对面餐桌旁。”
“恩英?”
英厚摇了摇头。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也难怪,你就是长了个猪脑子。你想想,去年冬天,我让你替我去温泉找一个女孩,你还劝她做了人工流产。那个女孩,你还记得吗?”
“哦。”
英厚点了点头。
“我才想起来,我好像知道。我跟你见面的第一天,在公寓里碰到的那个女人。”
“对了。”
敏燮呵呵笑了。
“她刚才竟然出现在餐厅里,开始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她变了很多,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发生了很大变化。”
“更漂亮了吗?”
“不是。”
敏燮笑眯眯地摇着头。
“更性感了。我们分手以后,大概是有无数的男人训练过她,妈的。”
“然后呢?”
“我和她对视了一眼。当然,贤珠没看出来。她一看是我,顿时大惊失色。怎么能不惊讶呢?这么意外的场合下相遇,怎么能不惊讶呢。于是,我假装不认识她,闭上了一只眼睛。她连忙站起来,逃跑似的离开了餐厅。”
敏燮显得无比快活,继续说着。
“喂,聋子先生,她可能就住在附近某个地方,说不定就住在我们这家酒店里呢。你去打听一下她住哪儿?”
“可是,社长……”
英厚没有任何表情地说道。
“你现在是跟未婚妻一块儿出来过周末的,这可是周末旅行啊。”
“妈的。”
敏燮喝道。
“这是命令,我安排给聋子先生的命令。你立刻给我打听恩英住在什么地方。”
“我知道了。”
敏燮从床上站起来。
“你尽快联系吧,我无聊得都要疯了。”
咣当一声,房门关上了。
“你干什么呢?”
贤珠从浴室出来,望着急急忙忙穿衣服的敏燮。
“你要去哪儿吗?”
“就一会儿。”
敏燮不以为然地敷衍着贤珠。
“我得出去一下。”
“去哪儿?”
贤珠拍打着用冷水洗过之后感觉有些紧绷的脸。
“外面下雨了,你还出去吗?”
“来电话了,有点儿事,釜山分公司的电话。”
“星期天也要工作?”
“谁说不是呢,他妈的。”
敏燮站在镜子前,一边打领带,一边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