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海棠,你本不久于世,却不对我坦白……”
“若我对你讲明,这两日,你何以会如此快乐?墨邪,我只想告诉你,这千年,我没有后悔过。”我觉得我的元丹在慢慢地熔化。“即使用生命,换得这两日的相聚,我亦无所憾!”
“海棠,这不公平,你扔下我,让我以后如何面对千万年的孤寂岁月?”他把脸埋进我的手心里。
我的身子越来越轻,我抚摸着他的头,“在我心里,是多么的不愿意离开你,可是,不行啊,”我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也越来越轻,“若是你以后,看见云朵在天空徘徊,看见雨滴漫过屋檐,看见有蝴蝶在花间飞舞,看着海棠花依然娇艳,你会感觉,我并未离开过你!你一直都满载着我的祝福!”海棠花开始从我身体里向空中飘去,越来越多,海棠花,是我体内元丹所系,待花飘落殆尽,我便会消逝三界。最后,我的身子也慢慢地飘向空中。
“不要,海棠,不要离开我!”墨邪抓住我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第三章墨邪(5)
九十七、媚菲
“海棠!”爹呼唤着。
“别了,墨邪……”娘变成了个发光的影子,在空中,爹再也抓不住她。“没用的,墨邪,我的元丹已经化尽,我快消失了。”娘含着泪,看着我,“菲儿,为娘从没有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责任,望你以后好自为之,别步你娘的后尘。”
“娘!”我喊。
这时,爹突然对我后背一掌,劲力之强,虽不至伤我,可着实让我吃了一惊。然后,爹飞身跃起,奔向空中。
“墨邪!你……傻呀!”娘说。
爹与娘一同变为了影子。
爹望着娘,深情款款,握住娘的手,紧紧地握住:
“墨邪曾指月为誓,上天入地,千秋万载,再不与海棠分开,又岂会对你食言?与你分开九百年,遍尝苦楚,墨邪又何来勇气再独自苟活于世?你可以笑我,墨邪君子,就是这样的没出息。总之,能够再一次握住你的手,是感念我对你九百年的相思之苦。我说过,不会再放手。我知道后果,即使形神倶灭,墨邪也决不皱眉,海棠,有你相陪,化为劫灰,又何足道哉!”
好一席肺腑之言。
娘流泪的脸,笑了,笑得好动人。
我的心血起伏不定,正想运功压制。
“菲儿,你不需运功,我的本命元丹进入你的体内,初时你一定会有些不适。”
“爹,你将元丹给了我?”
“是的,原谅我,菲儿,原谅我的自私,”爹说:“我与海棠并非有心要离开你。”爹的语气有些内疚。“菲儿,‘混元罡气’残余魔力,让你必须吸食男人精血,为父没什么可以留给你,我的元丹虽可助你扼制魔性,让你修行大进,可是,我的‘混元魔功’至刚至阳,厉害程度,我也不可估计,但你若能以善制恶,以慈化魔,相信你完全有能力克制魔功。失去海棠九百年,若非世上还有一个你,为父撑不了这么久,保重了,我亲爱的女儿,保重了……保重……”
声音越来越远,爹娘的身影也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漆黑的夜空。
九十八、绿佳
太医帮我把过平安脉,神色凝重。
“胡太医,有话不妨直说。”我说,“是不是我的孩子有什么事?”
“娘娘多虑了。”胡太医恭敬的说,“只是,娘娘这是头一胎,要多加注意些,我开了几副温补的药……”
其实,自从那天后玥在我房中咄咄逼人,暗示她知我私自离宫的事开始,我就一直提心吊胆,依后玥的脾气,她会以此来作为要挟,逼我任她驱使。
也许,是我与腹中的孩儿没有缘分,也许,是我真的没有福气可以做母亲,在那天,我喝下胡太医开的安胎药后,我的孩儿就离我而去。
我以为,是我的精神过度的紧张,失去了我的孩子。
然而,事实并非像我想像的那般简单。
连日来的卧床,不见天日,我一定是苍白得怕人。
皇上来了,这些天,他几乎天天来,想是我刚刚失去孩子,对我比平日里更好了些。我知道他对我好,可是,这些年了,我很难对他“好”。
对他,我从来只有敬畏,只有佩服,只有毕恭毕敬。
在这深宫禁苑,他就是我的天,也是三宫六苑里所有女人的天,我也尝试过,和所有的女人一起“分享”这一片天,但是,我做不到。
从十五岁进秦王府开始,我将一个女人最美丽的十年给了睿菀,却很难让我从心底里爱他。我可以不要名份,不要地位,不要权利,我只想要我的孩子。即使,以后的生命,不在睿菀身边,只要我与孩子在一起……
在我的父亲眼里,我的价值,只是换取部落的和平,仅此而已。十年了,我没有为自己活过,我把一切的希望寄托在我的孩儿身上。但如今,俨然如水中的倒影,飘渺虚幻。
“臣妾见过皇上!”
“爱妃不必多礼!”他轻柔地扶住我。
“谢皇上!”
他的额上隐隐飘着愁云,我知道,他也是为我腹中四个月的孩儿而惋惜,我心中一痛,我又何尝不是。
“爱妃瘦多了,应该好好休息,想吃什么、要什么尽管让太监宫女们做去,如亏待了自己,朕会心疼的。”他搂着我,让我的头靠在他胸前,我能听见他的心跳声,“绿佳,你还年轻,会有很多机会有孩子……”
是么?!
我与这后宫,是多么的格格不入,争权斗狠,我一点也不在行,在这里,只会让我担惊受怕。失去孩子,我顿觉失去精神支柱,同时,也失去勇气,失去生存的意义……
第三章墨邪(6)
九十九、睿菀
绿佳失去了孩子,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怀疑敬华,因为她有前科,但我需要证据。
“皇上,太医院胡景进见。”小录子传。
我看了一眼小录子。
小录子会意地一甩拂尘,高喊:“宣!太医院胡景御医!”
“臣胡景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批阅奏折,没有吱声,让他一直跪着,他不敢动,也不敢出声,更不敢抬头。跪得越久,他的心里就越没底,若是他做错事,难免会露出马脚。
渐渐地,他的双手开始发颤,差不多是时候了。
“胡景,你可知道,朕召见你,所为何事?”
“臣惶恐,”他颤音说:“臣……不知……”
“胡景,看来你是一点也不知为官之道。”我站起身,走近他。
“臣惶恐,臣惶……”
“好啦!你就别惶恐了!”我大声地打断他:“民间流传着一句话,叫做‘伴君如伴虎!’你可听过?”我将双手放在身后,自傲地昂着头,“自古以来,这皇宫里的御医,都是提着脑袋过日子的官职,胡景,你是朕钦点的御医,可别怪朕没有给你机会。”
“胡太医,”小录子开口,“万岁爷明察秋毫,不会冤枉好人,也不想枉纵一个坏人,你还不如实向万岁爷禀明!”
“皇上,微臣年事已高,体恤微臣在朝为官多年,请放过微臣妻儿老母。”说完,他深深一叩。
“胡景,朕也非不通情理之人,朕只是要你交待对佳皇妃问诊一事,你如实说,朕自会保你一家平安。”
给他吃了定心丸,胡景抬起头,说:“启禀皇上,臣自为佳皇妃诊脉以来,皇妃虽体格较弱,腹中皇子育有四月,却宛如常人三月般大小,可臣十分肯定,皇妃与皇妃腹中的皇子一直很健康。”
“如你所说,那佳皇妃小产之事,只怕是另有隐情?”我试探着他。
“臣只开给皇妃一些温和滋补的安胎药,臣也十分笃定,臣的药绝对不会有问题。”
“但佳皇妃小产,已是事实!”
“事后,臣曾经研察过佳皇妃喝过的汤药所剩的药渣,臣发现,药渣里有斑蝥、芫花和莪术。”
“医理朕不懂,捡正题说。”我不耐。
“是,皇上!”他说,“这三味药,皆是药性峻猛之品,斑蝥更是含有毒性,都是孕妇禁用之药。臣行医多年,这等粗浅道理岂会不知?更何况,是为皇妃用药,微臣岂会用这项上人头做儿戏?”
我思索着,半疑地看着他,“胡景,你起来吧!”
“谢皇上!”他颤巍巍地站起来,想是跪着太久,双腿已经发麻。“皇上,这就是佳皇妃煎过药所留下的药渣。”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
小录子将小纸包呈到我面前。
“胡景,依你所说,下药者另有其人?”
胡景一慌,再度跪下。
“皇上,这后宫里,自有后宫的生存法则,后位虚悬,让后宫里众嫔妃们想入非非,佳皇妃是自皇上登位以来第一个怀上皇子的妃子,这无疑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正所谓,防不胜防啊!”
我一震,这么说,是我的优柔寡断,害了我的皇儿?
“胡景,你下去吧。”我朝他挥了挥手。
“皇上,皇上,”他匍匐在地上,“让准老臣告老归田!”
“朕并未治你的罪,何以如此?”
“皇上,微臣可对天发誓,微臣从未做过对不起皇上、对不起皇妃、对不起皇子、对不起自己良心之事,如若不然,微臣甘受五马分尸之刑!”他言辞诚恳,老泪纵横,“臣是佳皇妃问诊的御医,该为佳皇妃小产之事负上全责,若皇上将微臣问斩,微臣便是下药者的替死鬼,若皇上留下微臣性命,就表示,皇上相信加害皇妃者另有其人,下药者为求自保,阻止皇上深究此事,岂能容微臣苟活?!”
如胡景所说,两天后,胡景在宫中御药房自缢。
一百、步锋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阿沐尔了,终于,在今天晚上,我按捺不住潜进皇宫。
一直以来,我都欠阿沐尔一个表示。本来,那天晚上,我是想要对阿沐尔说的,可是,我真的很害怕。奇怪,杀人如麻的步锋,迎对千军万马,面不改色的步锋,居然会害怕一个小女人。那天,我喝了很多酒,本是想借着酒兴,对阿沐尔表露心迹。可是,最终,我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我很自卑,我这样一个杀手,双手染满血腥,如何配得上阿沐尔这样纯洁的女子。
可现在义父已经坐稳了皇位,我想找个适合的时间与义父谈谈我要退隐江湖之事,如果义父应允,那么,我就可以脱离杀戮生涯,就有资格为阿沐尔许下未来,就可以令阿沐尔将来的生活安定。想到与阿沐尔以后能过平淡的生活,我的心就觉得温暖和幸福。
待侍卫换班,守卫没那么森严,我摸黑进了“永乐宫”。
正当我在走廊上徘徊,分不清去路的时候,豁然发现在正对回廊的窗户有一个身影,仔细一看,不是阿沐尔是谁?
我一喜,施展轻功,跃上了那窗户。
“阿沐尔!”
“啊!是你?步锋!”她大惊,“快进来。”
进了房里,我发现房内的富丽堂皇,轻纱罗帐,不像是宫女的房间。
她关上窗,回转身,“天啊,你这样进皇宫来……
我放下手里的“长锋剑”,握住她的手,她的脸消瘦了许多,苍白得厉害,我掩不住内心的激动,“阿沐尔,我再也不能等了,我知道,我错过了好多时间。是以前我给不起你起未来,可是现在不同了,我有可能脱离剑客生涯,可以不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我可以照顾你的将来,阿沐尔,你跟我走吧……”
她瞪大眼睛,拼命地摇着头,“不……不……错了,哦……错了,怎么会这样的……错了……”
“对不起,阿沐尔,一直以来,我没有勇气,给你承诺,是我觉得我配不上你,其实,你在我的心里,没有一个女人可以代替……”
她大力地抽出手,仍摇着头,越发惊恐到语无论次,“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才对,我不是阿沐尔,不是,错了……”
“哦,阿沐尔,你在说什么,”我扳过她的肩膀,让她不能再逃,“答应我,阿沐尔,我会对你很好……”
“步锋,你听着,”她的眼里泛起悲哀,眼泪渐渐地溢了出来,“我本意并不想骗你,我不是阿沐尔……”
“哦,你把我弄糊涂了,你不是阿沐尔?”我困惑不已,“那你是谁?”
“我是……”她的脸色更加的白,“我是……”
只听房外,尖而细的声音,“皇上,小心台阶。”
皇上?义父?我一惊,纵身一跃,上了屋梁。
第四章绿佳(1)
一百零一、睿菀
月亮高挂当空。小录子打着灯笼,走在我前面。
“皇上,您今儿是去哪个宫啊?”小录子走到分岔口,回头问我。
盛夏的夜晚,蛐蛐一直在草丛里鸣叫,叫得我的心片刻不得平静。
“去‘永乐宫’吧。”我说。
“是!”
我现在感到很疲倦,这个时候,不管面对敬华还是后玥,我都觉得辛苦。
胡景的死,让我觉得这个后宫的可怕。更何况,这等狠辣之人,很有可能就是我的枕边人,这叫我的心何以得安呢?
而今日早朝,金烈更在朝上奏请,要我册立太子。不错,立太子,是势在必行,可是我只有两个儿子。君夕,够聪明,也够机灵,他比君彦幸运很多。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君彦从小就就种莫名的喜欢,或者是小璃太早的离开,让我对小璃有愧,对君彦有愧。虽然他傻,可是,在我心里仍然希望他是大智若愚,希望他有朝一日变得聪明起来。
可当务之急,我是想尽快将皇后定下来。
“小录子!”我唤道。
“奴才在!”
“你说,胡太医为何要自尽?”
“万岁爷,奴才这颗脑袋对您来说,可能不值一提,”小录子停下脚步,噜噜嘴道:“但奴才自个儿可宝贝得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