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宝伸手自腰间解下转簧手枪,递到宁则眼前“嫂你看。对上这个,你说谁交的了手?便是一两只打不到人,百十支铳轮着打,我想便是那东方不败,也一样没有便宜。所以我说,功夫一定要好看,若是为着杀人,那就还得用枪。我卫如今有转簧枪几千只,今后谁敢欺负嫂,我就带人上门去,乒乓一通打。到时候与嫂做对的成了死人,谁敢说不是嫂赢了?”
他这孩气的话,逗的宁则忍不住笑道:“国宝兄弟往日里挺精明个人,怎么今天说起孩话来了?嫂要是用这个,今后还有脸见人?江湖人比武,斗的是功夫,讲的是真才实学,不管是用权势,还是用枪炮,都不算好汉。”
“嫂果然是巾帼英雄,佩服佩服。不过话说回来,还说这武功的事,您说宫里那些高手比您厉害,可是那有什么用?依我看,谁的功夫好看,谁才厉害!两个饭店抢生意,菜的味道固然要紧,可是来人先看的是门面,是装潢,是小二是否会招待客人。这与功夫是一样的,嫂与人斗武,打的好看大家自然就希望你赢了。给您吆喝鼓劲,这气势上先就胜了三分。那对手便是真侥幸赢了嫂一招半式,也会被人说是什么侥幸,甚至说是暗算也有可能。自有人为您找败阵的借口,理由,总之您胜了是胜了,败了也是胜了。”
宁则听的有趣,她爹虽然是官场人,但是为人端方守正,不苟言笑,也没这么多奇怪言论说与她听。岳不群更是不会与她说这些笑话,因此听的津津有味,只听郑国宝又道:“古人有李广射石,初时我还不大肯信。今日见嫂,木剑穿树,便不再疑心。只是不知嫂舞剑时,想刺的是谁?若是想刺的是小弟,那我只好抱头鼠窜,逃之夭夭了。”
“少耍贫。我舞剑的时候,脑里想的,只是那些五岳剑派的前辈,仿佛我也在与他们并肩应敌,与魔教妖人死斗一般。仿佛眼前,就是那魔教长老,这一剑,随手就刺了出去。”
郑国宝道:“嫂,便是那魔教的张乘风,张乘云都在,也抗不住你那无双无对,宁氏一剑。我知道,你看了那石壁上的记载,便想着这招被破了,那招被破了。不过你想,最后死成骨头渣滓的,可是十长老,而不是五岳联盟。这帮失败者,困在石壁里等着饿死,自然就幻想着,把五岳剑派打翻在地,不得翻身。那些所谓的破招,也许是一招出来,自己想上三天,再把破解画出来,做不得数,当不得真的。从来败犬们就喜欢琢磨着,自己当初若是这么着就不会败,那么着就不会输,要不就是说赢家赢的不光棍,是趁自己体力耗尽,身不适时才赢的,自己才是第一。这些人的胡话乱写,就不必往心里去了。对打的时候哪有这么多说道,赢了就是赢了。”
宁则听他这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心头几日来的困扰,去了多半。又想近年来,五岳剑派与魔教的争斗,确实也没听说哪位高手被敌人把招数全都破解后杀害,看来国舅说的或许为真。觉得这国舅越发顺眼“国宝兄弟,珊儿那丫头生病的事,你知道了?”
郑国宝一点头。宁则道:“那丫头虽然不小了,可还是个孩脾气。她大师兄与她喂招时,失手将她的碧水剑打落悬崖,她添心疼的不得了,因为这个生了病。说来那宝剑再怎么金贵,也是个死物。为了个死物,却伤了身体,我怎么劝,她也不肯听。”
郑国宝对兵器没什么兴趣,敷衍道:“那碧水剑莫非是什么吹毛断发的神兵?我在京师里有一干勋贵朋友,他们是武功世家,家里多有些宝刀宝剑,我若是写封信去,让他们帮着找找,或许也能找的到几口宝刃。”
“那倒不是什么神兵。只是价值不菲。那剑出自浙江龙泉,乃是当地有名的炼青锋打造的限量版,一共才打了十二口,价值足足三十两一口。师兄买这口剑时也是肉疼的很,平日当作佩剑使用。还是珊儿过生日磨着师兄,才把剑给了她。”
郑国宝闻听笑道:“炼青锋的限量版啊。这就好办了。据我所知,炼青锋还想做军卫的生意,在华阴县也开着分号,一直想包办秦军的军械供应。只是这事一时半会是谈不成的,他们的人就都留在这。我回头跟他们当家的说一声,给我侄女照样打一口就是,嫂给灵珊送去,哄她高兴。这些天,让她先用着我的截虹剑吧。”
宁则闻听大喜“截虹?可是炼青锋出的那截虹?这兵器据说价值千金,还是有价无市,她小小年纪,万一弄丢了,可是不好赔。”
郑国宝满不在乎“没什么不好赔的。这东西是炼青锋大当家的亲手打造,全程自己手工制造,不委学徒而已。除了这个,也没甚金贵,丢了便丢了。我本就有两口,给侄女一口,我也有的用。真丢了,我让他罗东家再打一口,也不费劲。嫂回头给丫头送去,让她高兴高兴。”
宁则一摇头“我可不去。还是国宝兄弟,你自己去把剑给她吧。到时候凭你这说的死人翻身的嘴,定能哄的珊儿欢喜。”二人又闲谈几句,宁则恢复了气力,接着便又演练几套剑法。郑国宝虽然不懂武,但却善于奉承,他这功夫是经过宫里锻炼的,用来对付宁则,等于是牛刀杀鸡。
宁每使一套剑法,他都能找出一套合适的言语去恭维,虽然细看起来全是水,但听上去,却是真知灼见。让宁则生出一种,人生得遇知己的感觉,觉得郑国舅虽然不会武,但确实真正懂武的。当然这其的矛盾关系,她也是理不大清。
等到二人分别,天竟然已经过了午时,她心头暗惊:没想到两人居然待了这么多时候,师兄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不过自己这也是为了师兄啊,国宝兄弟答应送碧水剑给珊儿,说不定珊儿将来就自己心甘情愿的嫁了。至于冲儿那孩,师娘也只好对不住他。
第九十五章传剑(三)
她心里略有些忐忑,等回到房,却见午饭原样放在那,岳不群趴在桌上,看着草图,口喃喃道:“饭店、客栈、赌馆……现在财力不济,到底要先建哪个,赌馆还要雇荷官,这开支却又该算多少?”抓起身旁的算盘,噼里啪啦的一通拨打,宁则喊了他两声,他才抬头:“师妹。你不教国舅练功,怎么回来了?”
宁则见丈夫二目发红,头发蓬乱,心里有些慌张:“师兄。你怎么连饭都不吃?还是赶紧吃点东西,休息休息,这思过崖的事,急不得。再说咱们都不是善于计算之人,不如交给发儿,或是交给国宝兄弟,让他们来弄。”
岳不群却摇头道:“师妹,你说的这话就差了。发儿跟咱从不是一条心,把这事交给他?那这思过崖早晚就成了他的买卖,至于国舅那边……。咱欠他的已经够多了,再欠下去,也不好还。国舅在衡山的手段你也知道,万一他觉得咱也是升恩斗仇,那便要动手了。我还是自己辛苦点,先算算再说,这饭一两顿不吃没关系,等咱有了钱,天天吃好的。不差这一顿两顿。”
宁则犹豫片刻,斟酌道:“师兄……,我想,还是换个人教国宝兄弟吧。国宝兄弟跟我练功,孤男寡女,难免有闲话。要不就让华山灵跟着一起……”
岳不群没听完,就已经不耐烦“师妹,你这是怎么了?当初咱们师兄妹一堆人同吃同住,露宿野店破庙,都是常有的事,也没看你扭捏啊。当初我染病在身,行动不便。你和师弟去杀那大盗跳涧虎,二人追了几百里,同行几天几夜,也没看你怕什么。国舅比你小着将近十岁,能有什么闲话?以他的身份,若是跟一帮普通百姓同堂练武,在灵面前出丑,那成了什么话?你这是诚心逼国舅跟咱发火啊。别说了,你若是不想教,我就让灵珊去。她不答应,便动家法。这事就这么定了,现在我还要赶紧算帐,把这个帐拢出个大概来。”
宁则本来还想找他说说,今日自己木剑入树干的事。可看他的态度,一肚话全被拍了回去,默然无语。见岳不群又去和数字和预算斗争,她只好端了饭菜去热了,送回来,小声说了句:“师兄。那……那我当真就去教国宝兄弟,玉女剑法了?”
岳不群正算的入港,连头懒得抬,只是回了句:“这都随你的便。如今这本钱还差多少,兴建土木的大料如何运输,才是一等要紧,其他的小事就都由你做主好了,不必都来问我。”
五日之后,千丈坪前。宁则与郑国宝各持了一口木剑双剑并舞,宁则边使剑边在旁吆喝:“穿针引线、玉女投梭、花前月下、浪迹天涯”!随着宁则的口令,郑国宝依言施展,与宁则步伐配合,竟然已经有模有样,十分默契。
林朝英当年创这门剑法,就是一门恋爱剑术。想的是借这套剑法,增进与王重阳的好感度,招数上也并不怎么复杂。以她当时的修为,江湖已经很少有人能与她别苗头,更别说,以她的身份地位,动手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还有什么必要去研究一套杀人剑法?换句话说,一套杀人剑法,又有什么可研究的价值?
因此这剑法修炼并不困难,临阵的时候,也是美观多于实用。强调的只是使剑的男女要眉目传情,心灵相通,彼此之间有默契。当年靠这路剑法,把个金轮法王迷的晕头转向,心里只想着明妃,乱了法度。结果阴沟翻船,被个新出道的杨过小龙女打的落花流水。
华山派之所以肯剽窃这门剑术,也是因为它有这个光荣的历史。只是没想到,光荣历史背后的真相,与想象有差距。这门剑术除了解决门内弟婚姻问题外,其他意义并不大,郑国宝这种人几天练下来,都能耍个大概花样,便可知这剑术是如何容易上手了。
宁则开始是和师兄赌气,既然你漠不关心,那我就真教玉女剑法给你看。可这一教下来,却是有点骑虎难下。国舅与自己使这路剑法,竟是惊人的默契,彼此之间根本不用过多的语言,就能配合的天衣无缝,便是与师兄当初练习时,也没这么容易上手。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这路剑法的创始人是林朝英,创立剑法的目的,是在虚构一段爱情。因此这路剑术从研究之出,就是要求男方要去故意放低身段,讨好女方。在剑术里,也是要男方彻底放弃自己的立场,完全为女剑手服务。
在一个大男主义盛行,男尊女卑的时代,这样的剑法注定是不利于推广的。也就难怪王重阳看了剑法后大怒,要留书以证清白。否则的话,被人认为是妻管严或者伯符鸟,那还了得?二人从神仙眷侣成为怨偶,也与这想法心态有关。
华山派弟也是一样,让一个男人刻意去讨好女人,这得有多难?要知道这个时候即使是男女相好,要的也是女自己抱枕而来,男人去刻意讨好?那还怎么显示赳赳雄风?
所谓物以稀为贵,正因为这个条件限制,所以这剑法要么就练不成,只要练成的,就都能把女伴放倒。当年岳不群虽然刻意讨好宁则,但他好歹也比宁则大了二十多岁,几乎是差了一代人。因此更多是关怀而非讨好,练剑是是把性别颠倒过来练的。郑国宝则是五字技能专精的主,讨好宁则于他而言毫无压力,因此这剑法使出来,完全就暗合了林朝英的用心,宁则自然感觉与他合使,最为默契。
可是宁则不知这里的底细,只想着这要是让别人看见自己与国舅一路玉女剑使的天衣无缝,那叫什么事?也多亏郑国舅不知道玉女剑法的秘密,否则还有什么脸与他相处?
可即使她再怎么躲避,这剑法本身的一些固定动作,还是改变不了。二人难免有身体亲近,四眸相对的时候。郑国宝神色一本正经,似乎只是在完成一个规定动作,没有其他心思,可宁则却知这些动作背后的含义,心总感觉不是滋味。眼看一路剑法使完,二人同使一招“共效于飞”。这是玉女剑法收式,按说应该是男女二人相拥出剑,宁则总算加以改进,改为并肩刺剑,但仍是觉得心头乱跳。
郑国宝收了木剑道:“嫂果然是好本事,几天下来,就把我教的有模有样。以后再遇到魔教妖人,便不怕了。”
宁则强笑道:“国宝兄弟别说笑话,这剑法,你只是使个花架,上不了阵的。”
郑国宝道:“那也没关系啊,只要嫂在旁边,一招无双无对刺出去,任是什么狠人,也一剑穿了。”
第九十六章华阴传警
宁则听他说有嫂在旁边,心里莫名的竟有一丝慌乱,脸上微微发烧,半晌才道:“国宝兄弟。你在陕西也玩了不少日了,还是赶紧回京吧。我听说你与申阁的千金还定了亲事,还是赶紧回京完婚要紧。将来带着申小姐来华山,再游山玩水,也不为迟。功夫也好,剑术也罢,对你而言,全都没什么用处。你的根,还是在京里。我听说来了塘报,河南怎么还出了兵变?这么大的事,你难道不去处理?”
郑国宝笑道:“嫂,河南兵变那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甲字四营虽反,但是朝廷的兵力还是占优,再说这事有河南巡抚,不归我管。您的好意我知道,您说的也对。不过么,我这次身上还有访查魔教的差使,正好借着与你们多走动,访访魔教妖人。万一被我把黑木崖的所在查出来,带起兵马前去抄拿,立下奇功。到时候你和岳兄,都是功臣。”
宁则正想着该用什么样的说辞,在不得罪人的前提下,把这个国舅爷赶走,却听岳灵珊的声音传来:“娘!娘!你在这边么?”
宁则虽然与郑国宝只是规矩的说话练剑,可一听女儿前来,仿佛还是做了什么错事被捉住一样。向后退了两步,道:“珊儿,我在这。”
岳灵珊一溜小跑,来到千丈坪前,先给郑国宝施了礼,然后到宁则面前道:“娘啊,华阴县那边有信送来,似乎是水姐姐、黛姐姐她们送来的,好象是有什么大事。”
当年宁则单剑震华阴,与丐帮大战小战数十战,才算救下了几十个被拐的孩。其大部分都记不清家乡住处,便由宁则收养。令狐冲、陆大有乃至华山灵等人,全是出自那一波孤儿。还有几个则是或身有残缺,或根骨限制,根本练不得武功,只好由宁则出钱,让他们在华阴县居住,并为他们安排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