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已经来四趟了!”苏叱罗笑说:“一天不干事,净往你这里跑了。太后每天要提你八百回,吃着个糯米卷子好吃,就说哎这个冯贵人喜欢吃,给她拿一点去,见着个衣裳料子好看就说这个冯贵人穿好看,给冯贵人送去。跑来跑去的,我这腿都要跑断了!”
冯凭笑说:“姑姑你来坐,我来给你揉揉腿。”
苏叱罗笑说:“我哪敢让贵人给我揉腿,我还是自己揉吧。”一边说一边坐到了榻上,自己揉肩膀捶腿。
冯凭这紫寰宫,还太后永寿宫,关系可以说是非常的亲近了。冯凭是常太后照拂着的,常太后疼她疼的跟亲闺女似的,永寿宫的下人也都是原来金华宫的,冯凭和苏叱罗等人都关系匪浅。苏叱罗来一回,总要坐下吃口茶,和她说一会话,聊聊闲天。常氏现在身份不同了,身边的下人也跟着喜气洋洋起来,比如苏叱罗,近来长了身份,话多的如流水。冯凭和苏叱罗老早认识,一向亲近,也找得到话说,于是你一言我一语,一边吃茶,一边就说了起来。韩林儿在旁,也同她们闲聊,苏叱罗高兴地跟她说:“小常夫人早上进宫了呢,还有刘襄那小子,现在那边特别热闹。”
冯凭惊讶笑道:“小常夫人也来了呀?”
苏叱罗道:“来了呀,正在那同太后说话呢。刘襄那小子,一进宫就问兰延贺若在哪,想找他们玩呢。我说不在,有事出京去了,他老大不高兴。他还问皇上,还问你呢,他还想你呢。”
冯凭笑:“等会我过去瞧瞧。”
苏叱罗说了一会小常氏,突然想起,冯凭现在的身份,是拓拔叡的贵人了,跟以前不一样,听到小常氏保不准要吃醋。她高兴过了头,说了一大通才想起这茬,顿时一拍大腿:“哎呀!我那边还有事呢!我那锅里煮着药呢!我净跟你闲扯了!我要过去了,呆会再来跟你们说!”
冯凭说:“不再坐一会吗?”
苏叱罗说:“不坐了不坐了,那边还有事了。”起身就要走,冯凭跟小宫女说:“去送一送苏姑姑。”
苏叱罗正要走,看见冯凭手上抱着个黄猫,好奇道:“这是哪儿的猫,怎么长这么胖啊?哎哟,丑死了,猫要苗条一点才好看嘛。”
冯凭笑说:“你快走吧,你的药还要不要了!”
苏叱罗说:“哎哟,我说了要走了,怎么还这么多话呢!我这嘴!”抽了自己一嘴,才笑着走了。
冯凭和韩林儿继续说话,没过半个时辰,苏叱罗又过来了。
“我刚把那好衣裳料子给你拿来,你这边有人会做吗?太后问我呢,要不你给我拿回来吧,我拿去给女工做了,直接给你送过来,你直接穿就是了!”
冯凭刚让人把那布料放进库里,又给她重拿出来,笑说:“又劳烦你了。”
苏叱罗说:“没事儿没事儿,都是小事儿。”
永寿宫一直来人,冯凭谢赏都谢的不好意思了,一直被扰着,在这里也呆的不安生,笑说:“咱们一起吧,正好我也无事,我去陪太后坐坐,说会话。”
苏叱罗说:“这个好,太后也惦念你呢,说晚上叫你一块过去吃饭。”
冯凭对韩林儿说:“你留着吧,我去太后那里。”韩林儿应了,冯凭叫上珍珠儿一起,随苏叱罗去永寿宫了。
第39章 心思
永寿宫非常热闹,常太后,小常氏都在。丽娘在床上学走路,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被奶娘扶着,颠颠的朝小常氏走去:“妈~妈~”
小常氏伸出一只手和拉女儿,一边笑容满面和常太后说话,冯凭听到她说兰延,好奇道:“兰延怎么了?”
小常氏和往常一样,打扮的非常美丽,身穿着颜色鲜艳,质地精美的华服,发髻的高度也更上一台阶。她比半年前更加丰满了,雪色抹胸勒着饱满的胸脯,腰肢丰腴,脸上肌肤白的要透水。
冯凭不得不承认她确实,美的很有诱惑力,只要是个男子汉,恐怕见了她都得酥倒了。她心里隐隐有些羡慕。
小常氏见到她,笑说:“冯贵人来了。”
冯凭笑道:“兰延怎么了?”
她走上前,给常太后请了安。常太后让她到榻上一起坐,小常氏抱了丽娘在怀里整衣裳,笑说:“我说兰延,他要回来了呢!好像就在这几天吧。”
冯凭喜道:“这么快?皇上一定高兴。”
小常氏笑了一声:“可不是,我就说这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冯凭笑,她知道小常氏不喜欢兰延,这话是在调侃。果然,小常氏说完这句,就又接着一句:“有件事我真好奇,乌洛兰家满门抄斩,你说怎么就活了他一个?皇上可真惦记他,他这次回来,乌洛兰家又要飞黄腾达了吧。”
这话就有点恶意了,冯凭和兰延关系挺好的,听到乌洛兰家的死被小常氏这样开玩笑,也不知道怎么接。
幸而小常氏这话也不是对她说的,她就假装没听到,把丽娘抱过来逗。
小娃娃还是好玩的。她抱着丽娘,拿了个果子逗她要,刘襄看到她迅速溜了过来,坐在她身边,拉着她袖子,欢天喜地道:“哎,哎,你还认得我吗?”
冯凭心说:你化成灰我都认得。面上笑了笑:“你又进宫来啦?”
刘襄说:“我想见皇帝哥哥!”
冯凭笑,感觉这对母子挺滑稽:“你不叫他叡哥哥了?改口了?”
刘襄道:“现在叫皇帝哥哥。”
冯凭心说:你的皇帝哥哥不喜欢娘们似的小子,他不会理你的,小变态,别妄想了。他挑你,还不如挑贺若呢。
刘襄不晓得她在嘲笑自己,还兴高采烈的跟她找话说,开心的不得了。
小常氏说乌洛兰家要飞黄腾达了,常太后靠坐在那,袖倚着凭几,面上似笑非笑:“岂止飞黄腾达,你猜皇上十四号登基那天。回来第一句话是什么?说,朕的兰延哪去了?朕要把兰延找回来。哎哟,你见过他那神色。”
常氏说着就笑了:“不知道还以为他说谁呢。”
小常氏也跟着嗤嗤笑:“你不说我也猜的到。”
“当天晚上就把贺若叫进宫来了。”常氏笑:“每天晚上回来都要跟那宦官问一句,兰延到了吗?几时才能到?到了赶紧让他进宫来见朕——我就说,慌什么,早晚不得来吗?他就等不及。”
小常氏笑:“兰延么,我看,比贺若要好一点。”
常氏道:“都差不多,好个屁!你跟他俩不熟,我可是看着长大的,你去问问你儿子,这两小子谁更坏!肯定是兰延心眼更坏,坏主意都是他出的,贺若看起来挺横,实际都是听他的呢。”
刘襄听到常太后提他,一脸懵懂道:“什么呀?”
小常氏问冯凭:“真的吗?”
冯凭笑:“兰延是更有主意一些,他只是不太出头,贺若爱出头。”
小常氏道:“兰延跟贺若,哪个和皇上更亲近一些?”
冯凭道:“可能是兰延吧,兰延挺有主意的,皇上有事儿喜欢问他。贺若么,皇上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小常氏笑道:“真有意思。”
常太后笑。
冯凭道:“皇上会过来吗?”
常太后道:“我没叫他,今天就是咱们女人家一块坐坐,吃个饭。”
冯凭哦了一声。
她有些失落,本还以为在这能见到拓拔叡。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拓拔叡了。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小常氏一进宫,拓拔叡就巴巴的跑过来,她也得不是滋味。这样一想,她又有点庆幸了。
不过话再说回来,小常氏进宫都把他勾不过来,他这得是有多伤心啊。
冯凭又莫名有点担心。
拓拔叡在太华殿,处理完一天的政务,日头西沉,他就有点感到寂寞。
李贤看他情绪低沉,笑说:“皇上不去永寿宫坐坐吗,小常夫人白天进宫了,和冯贵人都在永寿宫,热闹呢。”
拓拔叡道:“她怎么来了?”
李贤道:“进宫陪保太后说话呢。”
拓拔叡对小常氏没好印象,心中觉得她就是个破鞋烂货。先前那是身边没人,反正她是个烂货,不睡白不睡,现在他是皇帝了,什么好女人没有?自然就骄傲起来了,开始挑嘴了。
他才不会巴巴的跑过去,让这个女人觉得他像个狗,明明有好肉吃了,还贱兮兮的跑去吃。屎呢。
但他还是寂寞,他真想兰延和贺若。
他寂寞的数着日子。
拓拔叡心情一直不太好。大概在冯凭搬到紫寰宫第三天,拓拔叡才过来看了她一次。那是晚上,他过来,身后还跟着李贤还有两个小宦官。那夜下着大雪,天气冷,他穿着素锦袍,外面又罩着一件黑色缎面衬大红里子的披风。
他走进殿来,一身的雪。冯凭正趴在案上练习写字,也没有听到宫人通报,他就悄无声息地进来了,伸出脖子瞅了瞅她手上:“你画什么呢?画画儿?”
冯凭看到他,惊喜不已。
拓拔叡问道:“画的是什么?”
冯凭害羞道:“不是画画,是写字呢。”
她走上前,因为看到他穿着披风,身上有雪,便伸手想替他解下来。
她发现自己太矮,而他太高了。如果她有像小常氏那么高,做这个动作一定会非常甜蜜,她想象着和他两眼对视,彼此含情脉脉的样子。实际上,她太矮,要踮起脚才能够得着他,这个动作对她来说很吃力,而且很怪异。
拓拔叡手放在胸前,正要自行解下披风的系带,忽然一转眼,注意到她表情。不知道为何,他明白她的心思。拓拔叡笑了,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怜惜之情。他住了手,半是宠溺,半是戏谑地笑道:“怎么了?怎么不高兴?”
冯凭摇头:“没有呢。”
拓拔叡说:“不敢说实话?”
冯凭脸红,被看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了。
拓拔叡笑,温柔得很,冲身后宫人道:“小贵人想替朕解衣裳,够不着,来人啊,给她搬个凳子来。”
冯凭脸一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一宫的奴婢们也都笑出来。
珍珠儿笑着搬了个红漆的大方凳来,拓拔叡两手夹着冯凭的腰,将她提到凳子上站住。她肩膀就和他的肩膀齐平了。
拓拔叡平视着她的脸笑道:“现在够的着了吗?”
冯凭害羞的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她伸出白玉样的两只小手,将他的披风解下来,又拍了拍他头上的雪。
她今天打扮的特别漂亮,上身穿着一件粉底绣花蝴蝶的锦襦,下身穿着浅绿色绘香兰草百褶裙,素丝绣鞋,头上簪着两朵袅娜的白玉兰花。拓拔叡感觉她这样很好看,是小女孩的那种好看,赏心悦目,让人喜欢疼爱,却生不出任何狎亵之心。
拓拔叡低声笑道:“现在比朕还要高了。”
冯凭低着头看他,脸上带着羞涩又欢喜的笑容,小声说:“不许笑我么。”
拓拔叡道:“没笑。”
拓拔叡见了一眼韩林儿,发现是个挺清俊的太监。二十来岁的年纪,皮肤白净,眉目清秀,脸面儿温和的,跟兰延有几分神似,更兼得一副瘦削高挑,细腰长腿的好身材。拓拔叡心说:得亏是个太监。
拓拔叡问了几句,韩林儿人还是不错的,他伺候冯贵人可以了。
拓拔叡关心了一下冯凭的生活,问她住的惯不惯,有缺什么东西没有,白天都在做什么。大略的问了一些,冯凭一一回答他。问完,他便有点感觉无话可说了。要做,也无事可做,他于是止了言语,拿起茶盏,倒了一盏清水。
拓拔叡心情是不太好的。
尽管从他方才一进殿来,他就一直在强颜欢笑,并且还同自己开玩笑,但是冯凭感觉得到他并不开心。
冯凭小心翼翼挑选着话题:“兰延快回来了吗?”
拓拔叡喝了一盏清水,腹中冰凉凉的,道:“快了吧,可能还要几天。”
冯凭道:“兰延回来了,挑个好时候,让他们陪皇上去骑马,打打猎。皇上好久没有出宫了,一定很闷。”
拓拔叡笑道:“朕也这样想。”
冯凭笑道:“我也想他们呢。等他们回来了,皇上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拖把叡道:“好啊。”
拓拔叡坐在那,一盏接一盏的喝清水,宫外的梆子敲了一下又一下,两个人到最后,找不到话说。拓拔叡酝酿着要怎么起身。他有点想走了,但又感觉来了又走,可能要伤了她的心,心中琢磨着要怎么开口,找个什么理由。
冯凭也在酝酿。时候不早了,要休息了,更声一声接一声的催,催的人心发急。拓拔叡没有说要走要留,她便想让他留。她想让他留,然而以一个少女的身份,要求一个已经是男人的人留宿,又开不了口。她脑子里已经想入非非,他留下来要怎么办呢?她想象着两人在床上的画面,他们已经算是夫妻的名分了,是不是就要做夫妻的事了?她对夫妻之事的理解只到——亲吻,然后,她还知道,是要脱衣服的。那梆子敲一声,她的心就跟着哆嗦一下。她还小,还不能跟男人做夫妻。如果他非要的话,她要答应还是不答应呢……那样好像不好,可是她又不想拒绝他。她心思已经飘飘地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最后,她终于问出来了。
“皇上晚上在哪睡?”
拓拔叡憋了半夜,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再度端起了水盏喝水,道:“我来看你一眼,等会回太华殿吧。”
冯凭哦了一声。
一转眼思想落地,回到现实。她用长长的尾音,掩饰自己心上的失落。
她知道自己想太多了。
拓拔叡也很尴尬。对着一个九岁的小女孩,要承认她是自己的妻妾,像个丈夫一样对待她,用夫妻的名分和她相处,同床共枕,他怎么都不适应。他坐在这里,怎么都感觉浑身怪怪的。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离开了,冯凭这话一出,他就顺口说道:“朕去啦,你早些睡吧,朕明日再来看你。”
他站了起来。
冯凭答应了,起身来送他出去,披风给他系上。拓拔叡摸摸她的头,也不知道为何,有些不好意思,说:“好好休息,早点睡,不要想太多了。”
他的手,温柔宽厚,带着绵绵的力道。冯凭心中一动,他让她什么不要想太多呢?他知道她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