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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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变-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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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从没有甚么条例,规定到灵堂来的人不能蒙面,可是那人的样子,却使我感
到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我提高了声音:“你是甚么人?”
    我大声一喝问,那人急急向外走去,我直跳了起来,向他走过去,伸手便抓。
    我的动作很快,一抓便已抓住了他的雨衣,可是,那人的动作,却比我更快,他显
然已知道我要拦阻他,不让他离去,是以他也有了准备。
    我才一抓住了他的雨衣,他双臂一振,身子猛地向前,冲了一冲。
    他脱下了那件雨衣,向前直冲了出去,而我,虽然抓住了那件雨衣,却也是不过是
抓住了件雨衣而已,我呆了一呆,那人已冲出了好几步,我连忙赶了上去,那人已转了
一个弯。
    等到我再追出去时,我看到他冲出了殡仪馆的大门,没入在黑暗之中。
    我也追出了大门,外面的雨十分大,一出了门,雨点劈头劈脸,洒了下来,我几乎
甚么也看不到,那人也早已奔得看不见了。
    虽然我在大雨之中,呆立了只不过半分钟,但是身子却已湿了一大半,我连忙退回
了殡仪馆,我看到那老仆人,扶著墙,站在我的身后。
    那老仆人的身子,在不住地发著抖,他的神情,表示他心中的惊骇已然到了极点。
    他望著我,问道:“他……走了么?”
    我抖了抖手中的雨衣:“他逃走了!”
    那老仆人道:“他……他是谁?”
    我苦笑了一下:“和你一样,我也完全未曾看清他的容貌  ”
    当我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发现老仆人的神情极其古怪,是以我停了下来:“你以为
他是甚么人,你想到了甚么,是不是?”
    老仆人的身子,抖得更剧烈:“不会的,那怎么会?不会的!”
    我大踏步来到了老仆人的身前:“你快说,你以为他是甚么人?”
    老仆人的嘴唇不住发著抖,过了好久,他才道:“据我看来,他……他好像就是…
…少爷!”
    我呆了一呆,老仆人口中的“少爷”,就是博新!
    而博新已经死了,我现在在殡仪馆中,就是因为博新已经死了,虽然在这种时候,
前来灵堂吊祭的那人,神态形迹,都可疑到了极点,但是他不会是博新,他可能是任何
人,也不会是博新!
    不用说,那当然是老仆人的一种错觉,是以我也没有再问下去,我道:“别胡思乱
想,天快亮了,我们到灵堂中去守著吧!”
    老仆人要在我的扶持下,才能勉强挪动脚步,当我们回到了灵堂中,坐了下来之后
,我们谁也不说话,那一小时的时间,更是长得可怕。
    终于,天渐渐亮了,雨也止了,又有一些博新生前的朋友,陆续来到,昨晚午夜时
分离去的那些人,也都来了,到了上午九时,博新的遗体,依时火化,我们所有目睹博
新被送进焚化炉去的人,心情自然都十分沉重,而我则更甚。
    所以,我是最后一个离去的人,当我离去的时候,我带走了那个神秘来客的那件雨
衣,回到了家中,我将那件雨衣顺手一抛,人向沙发上一倒。
    那件雨衣被抛到了桌子上,发出了“拍”的一下硬物撞击声,那令得我陡地一呆。
    我本来实在已经非常疲倦了,但这时候,我却立时一跃而起,又将那件雨衣,提了
起来,伸手在雨衣的口袋中摸索著。
    我从雨衣的口袋中,摸出了一串钥匙。
    那串钥匙,只有三柄。在一件不知属于甚么人的雨衣之中,发现了三柄钥匙,那本
来是绝不值得奇怪的事情,但是当我将这三柄钥匙捏在手中的时候,我不禁呆了半晌,
手也在发抖。
    那三柄钥匙,对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但是那钥匙扣,我却认得出来,我绝不
是第一次看到它,钥匙扎上,连著一只半吋来长,银质的钩,那钥匙扣,正是博新的东
西。
    在那一刹那间,我立时想起了那老仆人的话来。
    当那个神秘人进来的时候,我和那老仆人都看不清他的脸,可是那老仆人,在事后
,却以为那个神秘人物是博新。
    当时,我根本连考虑一下他那样说法的可能性也没有,就断定他是生了错觉,然而
现在,我却在雨衣袋中,发现了属于博新的钥匙扣!
    那是博新的东西,这完全可以肯定,可是,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如果博新没有死,那么,在火灾之后,发掘出来的尸体,又是属于甚么人的?如果
博新死了,何以他的钥匙扣会在别人的身上?
    我知道,那钥匙扣是博新心爱的东西,那是他在一次比赛中得到的奖品,他决不会
将这东西送给别人,那么,那个人应该是博新了。
    我又想起那人走进灵堂来,看到了灵堂中有人之后,那种突兀的动作,他是在看到
了有人之后,才用手帕蒙上面的。
    如果他不是以为我一看到他,就可以认得出他是甚么人来,又何必多此一举?那样
看来,这人真的是博新,博新没有死!
    当我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我心头怦怦跳了起来,博新没有死,这实在是太不可思
议了。
    我不知自己拿著那三柄钥匙,呆了多久,而如果不是那一阵门铃声的话,我一定还
会再发呆下去,门铃声令得我震了一震,我转过身,打开了门,门外站著一个垂头丧气
的人。
    但是不论那人是如何垂头丧气、神情憔悴,我还是可以认得出,他不是别人,正是
酒博新。
    一时之间,我也呆住了,不知该怎样才好,一个你以为他已经死去,而且,才参加
了他的火葬礼回来的人,忽然又出现在你的面前!
第八部:往事怪异杀机陡起
    这种感觉,实在难以形容。
    是以,我好半晌出不了声,还是博新先开口:“我可以进来么?”
    我摊了摊手:“当然可以,我们……不是老朋友么,为甚么不可以?”
    博新的脸上,现出了十分苦涩的笑容来:“我的出现,令你惊讶了,是不是?”
    他一面说,一面走了进来,坐在沙发上,用手托著头,他看来憔悴而我疲乏,我望
了他好一会,才道:“如果不是我在那件雨衣的口袋中,看到了那钥匙扣,我一定一见
你面,就会尖叫起来!”
    博新仍然苦笑著:“以为我是鬼?”
    “自然是,你已经死了,报纸上登著,所有的朋友都那样以为,很多人来吊祭过你
,而你的遗体,已在众目睽睽下火化!”
    博新低下了头,好一会不出声,才又道:“本来,我真想就那样死了就算了,可是
我知道,当你看到钥匙扣的时候,你一定会知道我实际上没有死!”
    我据实道:“我只不过是怀疑,你肯再度出现,那是好事!”
    博新的双手掩住了脸,我看得出,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我等了好久,他仍然不出
声,但是不论他是不是愿意,现在该是轮到我向他发问的时候了。
    我在想,我应该如何开始问他才好呢?我想了好一会,才拣了一句话:“博新,究
竟怎么一回事?”
    博新的身子震了一震,我猜想他一定早已料到,他除非不来见我,只要他来见我,
他就一定要准备回答我的问题。
    他在震动了一下之后,用一种听来无可奈何的声音:“我杀死了他。”
    他那样的回答,在我听来,自然是觉得十分突兀的,我不知道他为甚么会忽然那样
说,那也使得我无法问出我的第二个问题。
    我只是望著他,还未曾开口,他的神情忽然激动了起来,挥著手,面肉抽搐著,大
声道:“我实在无法忍受了,我必须杀死他!”
    我伸手扶住了他的肩头,当我发觉那样并不能令他镇定下来时,我又立时转过身,
倒了一杯酒,交在他的手中。他一口就喝乾了酒。
    他的声音在发著抖:“我从来也没有杀过人,我从来也未曾想过要杀人,可是,我
却下了手,我杀死了他,我是将他扼死的。”
    当他讲到“扼死的”时,他张开了双手,手指节骨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发出“格格
”声,我盯著他的双手,心中也不禁感到一股寒意!
    活活地扼死一个人,这是叫人心头生寒的事,而当那曾扼死人的双手,那样扬著,
在眼前发抖时,心头的寒意,自然更甚!
    我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才道:“说了半天,你究竟杀了甚么人?”
    博新仍然望著他自己的双手,像是梦呓似地:“就是你见过的那个人。”
    我吸了一口气,脱口道:“你的叔叔?”
    我想不到我的话,竟会令博新感到了那样地震动,他几乎是从沙发上直跳了起来的
,他失声道:“你已知道了?你知道了多少?”
    我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我并没有知道多少,而你也不必紧张,你又出现了,
并且来和我见面,难道你在见我之前,未曾想到在见了我之后,必须一切都对我实说么
?”
    博新垂下头来:“是的,我准备对你实说。”
    “那就是了,你不必奇怪我何以会知道,你该记得,在殡仪馆中,我和你的老仆人
在一起,在他的口中,我知道了不少事,他曾看到过你叔叔一次,他以为是遇到了鬼!
”博新“喃喃”地道:“他可能真的遇到了鬼,直到现在,我也不能肯定,我杀死的是
人还是鬼?”
    我按著他坐了下来,又给了他另一杯酒:“你应该将事情从头至尾,向我讲一一遍
。”
    博新并没有反应,他只是大口大口地喝著酒,等到他喝完了那杯酒,他索性自己拿
起了酒瓶来,又添了满满的一杯。
    然后,他才道:“事情要从头讲起的话,该在那天下午说起,他是在那天下午突然
出现的。我去应门,站在铁门外的,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在他的脸上,有一种
说不出来的诡异的神情,好像是狡猾,又好像是神秘,叫人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博新吸了一口气,我也不去催他,只等他自己继续往下说。
    他停了片刻,才又道:“我不认识他,可是他却认识我,他一看到我,就笑著,道
:‘嗨,你真长大了,完全像是一个大人了!’这实在是废话,我早就是大人了,而且
,我也决不欣赏他那种讲话的神态,我板起了脸,问他找谁,他却仍是笑嘻嘻地道:‘
原来你不认识我,那也难怪,你父亲呢,我想见他!’我当时甚么也没有说,转过身就
走回了屋子。
    当我走回屋子的时候,我还听得他站在铁门外,正在轻松地吹著口哨,我走回屋子
,父亲在客厅里看报,我对他说,外面有一个人找他,然后就上了楼。当我来到了书房
之后,我的心中有一点好奇,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甚么人。
    我将窗帘拉开了些,探头向花园中望著,我看到了那人和父亲,已走进了花园,父
亲的神情很激动,也很惊恐,似乎正在说著甚么,但是那人却笑嘻嘻地、一副满不在乎
、甚么也不放在心上的神气。
    我等他们走进屋子,上了楼梯,才又到门口,将门打开了一道缝,我看到他们在我
门前经过,上三楼去,我也听得我父亲的声音,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他似乎只在重覆著
一句话,道:‘你怎么会回来的,你怎么可能又回来的!’我也不知道那是甚么意思!

    博新讲到这里,又大口大口喝起酒来,而我这个听众,心神也是极其紧张。
    博新的确是“从头说起”的,而且,他还说得十分详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
格外觉得紧张。
    博新叹了一声:“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自然不是真正的第一次见他,因为,他
是我的叔叔,我在小时候早见过他。当天,直到晚上,父亲才从三楼下来,在我卧室中
找到了我,他见了我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叔叔回来了。’我当时,心中的惊讶,
实在是难以形容。”
    “你说甚么?”我插嘴问。
    博新吸了一口气,道:“我当时呆了半晌:‘那怎么可能?爸,他看来比我还年轻
!’父亲却面色一沉:‘那你别管,总之你记得,他是你叔叔,从现在起,就住在三楼
,他不会在屋子中走动,你也绝不可对任何人说起他在,连阿发也不许说,你明白了?
’我从来也未曾见到过父亲以那样严重的神情对我说过话,是以我立时就答应了。”
    我忍不住又插言道:“难道你一点不怀疑?”
    “当然曾怀疑过,”博新回答,“但是我对我自己家中以前的事,所知本就不多,
我祖父是做官的,做官的人,三妻四妾,算不了甚么,我心中在想,那个‘叔叔’,大
约是父亲的同父异母兄弟,是以他甚至比我还年轻,这种情形,也不是甚么出奇的事,
所以我也没有再想下去!”
    我点了点头,事情在一开始,还没有进一步的发展之前,博新作那样的猜度,自然
很合理。
    博新呆了片刻,又道:“在那天之后,虽然我的心中时时存著怀疑,但是我却再也
未曾见过他,那时,我的怀疑已转变为奇怪,同以这个人竟可以不下楼梯一步,而更令
我奇怪的是,父亲竟也足不下楼,而且,还命人在三楼的楼梯口,装了一道铁门。”
    当博新讲到这里的时候,我瞪了他一眼,博新苦笑了一下,颇有惭愧之色。
    我自然知道他在惭愧甚么,他是在惭愧,当我上次向他查问那铁门何以不见了的时
候,他赖得一乾二净,而且声势汹汹地将我赶了出去!
    但是,我却也只是向他望了一眼,并没有多说甚么,博新又叹了一声:“至于我后
来为甚么要否认那里有铁门,我慢慢讲下去,你自会明白的。”
    我点头道:“你自然是循序说下去的好,不会将事情弄乱。”
    博新道:“自那以后,有十来天,并没有甚么特别的事故发生,我那时年轻,好动
,也几乎将这件事情,不再放在心上了,直至有一天,父亲忽然从内线电话中叫我上去
,我来到了铁门口,开门给我上去的就是他  我的那位叔叔。
    当时,他脸上的神情很严肃,那种嬉皮笑脸的神情也不见了,我一看到他那种严肃
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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