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在她手里。所以福王不敢争,所以萧承义他们不敢抢。
当三请三辞之后,满殿文武尽皆俯首,大长公主踏着丹壁登临了这宣政殿最高之处,站在那金光灿灿的龙椅之前,接受所有人的朝拜。
那一刻,她只觉如梦似幻,一切都仿佛有种不真实感!
午后,消息传回了明德坊里钟韶她们临时落脚的那个小院,彼时苏墨还未睡醒,倒是钟韶因为一夜好眠,这回笼觉有些睡不着,便是搂着熟睡的苏墨慢慢想事情。
她想等到晚间大长公主出宫回来了,她就去与对方提重新迎娶的事。她想两位阿娘既然相互喜欢,如今又没了荆国公这个挡在中间的人,她是不是该寻个机会挑明一下,并且表示自己不介意?她想那些攻略者们,他们如今拥有的好感度已经不低了,也不知何时回离开?她甚至想过自己的身份问题,是不是真要瞒大长公主一辈子,毕竟将来可能要牵扯到子嗣问题……
这几年过的辛苦,如今大局将定,钟韶是彻底放松下来了,再加上有闲暇,于是就开始了胡思乱想。她以前讨厌贵太妃的强势,讨厌她们擅自决定她的命运,她因此想要掌握权柄,想要让自己有说话的权力,但到如今看来,这一切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今后会有大长公主为她们遮风挡雨。
胡思乱想了许久,钟韶也不知时间流逝,直到外间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钟韶闻声眉头便是一皱,担心吵醒了苏墨。好在苏墨在她怀里睡得很熟,并没有被打扰到。但外面的吵闹还在继续,声音甚至越来越大。
担心外面出了什么事,钟韶终究还是小心的放开苏墨出去了,谁知一出去便见着满院子的亲兵甲士都是一脸激动,甚至有人相互抱着又哭又笑,竟是十分的失态。
和这群人朝夕相处了近一年,钟韶从未见过众人这般模样。公主府的甲士,从来都是威严的,是肃穆的,是不畏生死的,何曾有过这般失态的模样?!
钟韶见状心里顿时就有了个猜测,不过不待她问,便见着贵太妃亦是满脸亦悲亦喜的出现在了眼前,见着她便是眼圈儿一红,然后道:「阿韶,宫里传来了消息,群臣拥立,颖阳的登基大典就定在明日!」
第179章 登基大典
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寻常新君的登基大典,是在先帝驾崩后的一月内举行。然而从景元帝驾崩至今,其实已经过去数月了,如今皇位继承之事终于尘埃落定,自然也就不能再拖了。
这一日大长公主没有从宫中回来,为着景元帝的丧事,更为了明日的登基大典。不过别院里的气氛却是极好的,毕竟一年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几经变故几经凶险,众人能走到今日也不容易,便是苏墨醒来后听闻了这件事也顾不上其他,跟着高兴了起来。
翌日清晨,明德坊贺家别院里的这些人便都被宫中来人特地接进了宫中观礼。
宫中的庆典大抵都是那般的,盛大隆重,同时规矩森严。何时开始,何时结束,皇帝走到哪里该先迈哪条腿,每个大臣该站于何处做些什么,都是有着规矩的。
钟韶等人的到来无异打乱了礼部和鸿胪寺原本的安排,又是好一阵忙乱,才在大殿中与她们安排了一个站立观礼的位置——其实如果不是新君授意,钟韶已是白身,苏墨乃是女子,贵太妃更是后妃,她们根本就没有资格站在这殿堂之上。
登基大典是严肃的,可也是无趣的,钟韶如今已不是十分看重权势了,不过能看到大长公主真的登临帝位,却还是高兴的。
礼乐奏响,大典如期开始。
大典就设在了宣政殿中,新君在此登基,祭告天地,颁下诏书,接受百官朝拜。今日的颖阳身着冕袍,一身威严,与往日相比似乎相同,又似乎已经有了些许不同。
钟韶看着看着,心里莫名有些怅然,也说不上是为了什么。然后她微微侧目看了看身旁站着的贵太妃,便见她目光紧盯着一步步登上帝位的颖阳,那目光中有兴奋激动,也有怅然无措。
或许是因为身份地位的迅速转变,让这个长久追逐于颖阳身后的人终于感到了茫然吧。
登基大典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心意而变化。钟韶是怅然的,贵太妃是茫然的,苏墨是激动庆幸的,福王一家子是失落释然的,只有荆国公一脉看着颖阳的背影有些愤恨。可是又能如何呢?没有登位的大长公主就已经是苏家招惹不起的存在,更何况她已是新君。
繁琐的流程一项项进行着,等到大典终于结束,已是午时了。大典结束之后会有赐宴,这是新君第一次与大臣们正式交流,虽也郑重,却并没有登基大典时的严肃了。
宫宴开始,照例是新君予群臣勉励告诫,群臣予新君道贺敬酒,大殿之前气氛融洽,看上去一派和乐融融,哪里还有之前两派人马为了颖阳的女子身份针锋相对的模样。
苏墨是颖阳的独女,自是有资格出席在这样的场合之中,而且她的位置就安排在颖阳的左下首,而她正对面的右下首坐着的便是如今唯一的皇室嫡系福王。这样的安排显然很抬举苏墨,因为她虽是新君的独女,却是姓苏,说来不算皇室中人。
因为这般的座次安排,使得在场的很多大臣们目光闪烁,却已隐约猜出了新君的意图。
钟韶并不很在意这个,她更在意自己的座次。她的座次就挨在苏墨身旁,说来比起苏墨,她的座次安排还要更扎眼些。因为当年之事,她身上的官位和爵位都已经被撸了,如今是个白身,还早就与苏墨和离了,原本不说在这大殿中与宴了,就连皇宫也是没资格踏入的。
因为这番优待,便同样有许多人将目光投在了她的身上。钟韶不动声色,只将脊背挺得笔直,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丈母娘这是在变相的承认自己的身份啊,哪怕她与苏墨已经和离了,自己这个女婿,皇帝还是认的。有她撑腰,钟韶再不必担心有人肖想自家媳妇了!
登基大典举行了一个早晨,众人便也直挺挺的站了一个早晨,早已经疲惫不已外加饥肠辘辘了。于是在例行的敬酒之后,众人吃吃喝喝,宴会也很快便热闹了起来。
钟韶的耳朵很尖,一边自己吃吃喝喝,一边照顾这旁侧的苏墨吃吃喝喝,顺便还能听一耳朵八卦。
自然,今天是新帝登基的日子,八卦也少不了她,在宫中众人多少有些收敛,自然不敢议论什么要紧事,不过真正的八卦还是可以说两句的——梁国不禁言,除了妄议朝政之外,这种关于皇室的八卦,哪怕牵扯到了皇帝,只要不是惊天丑闻都可以拿来说。
于是钟韶就听见甲大人说:「唉,真没想到,两代皇子,为着个皇位挣过来抢过去,最后竟是便宜了个公主,皇室血脉凋零至此,真是……」
甲大人这边刚悲春伤秋完,那边乙大人便已经彻底将话题拉入了八卦:「可不是吗,这女帝临朝还是头一回听说,说来荆国公还是陛下的驸马呢,如今也是水涨船高,要封皇夫了吧?」
丙大人闻言顿时激动了,便是凑过去说道:「瞎说什么!你们还不知道吗,陛下前日便与荆国公和离了,今天更是提都没提皇夫的事,两人这是早就闹掰了,荆国公府竹篮打水一场空。」
丁大人闻言顿时不屑道:「陛下那般心高气傲的性子,眼里岂容得下沙子?要我说,荆国公府如今也是要败了。当年老夫人趁着公主有孕给驸马塞人就已经够荒唐了,就说年初时陛下蒙难,荆国公府那态度……啧,陛下没有开罪已是不错,还指望入主中宫是怎的?!」
说到入主中宫,几人也觉得有些怪怪的,毕竟苏瀚是个男人,这词儿似乎还从未用在男人身上过。
众人零零碎碎的说了不少,钟韶听了一会儿,倒是觉得有句话很有些道理——荆国公府要败了,他们眼光不够押错宝,还后继乏人。
喝喝小酒,听听八卦,时间倒是过得挺快的,转眼间已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皇帝之前受过众臣敬酒,虽然大部分人的敬酒都只是沾了沾唇,但有些重臣还是需要给些面子的,于是喝了不少,等到宴席过半,便也渐渐的有些醉了。
撑着头坐过一阵,皇帝见着时候差不多了,便也先离了席。
钟韶见着皇帝走了,便是扭头想问问苏墨,她们一会儿该何去何从,结果一扭头却发现苏墨正一脸探究的看着她,不由一怔,问道:「阿墨,怎么了?」
却见苏墨突然伸手取过了她案几上的酒壶,然后轻轻一晃,问道:「整壶酒,你都饮完了?!」
钟韶看了看酒壶,又看了看还拿在自己手中的酒杯,有些不明所以:「是啊,怎么了?」
苏墨一时没有说话,她抬头看着钟韶,却见她面色如常,眸光晶亮,并没有半分醉态。不知为何,心里竟是有些失望,便幽幽道:「无事,只是没想到你如今酒量已是如此好了。」
当年几杯果酒桃花酒就能放倒的人,如今倒是有了一身好酒量,只是苏墨以前很喜欢看她的醉态,今后恐怕没那么容易再见了。
钟韶闻言失笑,想到那些年的经历,也是有些感慨:「在西域走商时学会的。冬天沙漠的夜晚很冷,不学会喝酒取暖怎么行?开始是会醉,喝得多了,渐渐地也就好了。」
其实钟韶觉得这样也挺好,毕竟当年那糟糕的酒量真算得上是一个极大的弱点,好在不曾被人利用过。而如今这个弱点已经没了,自然是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苏墨微垂了眸,没再说什么,结果倒是钟韶眨眨眼,突然凑过来笑道:「怎么,阿墨这是又想看我喝醉的模样了?」
一语道破,苏墨却也不矫情,竟是点了点头,很认真的说道:「你醉态极美。」
大局已定,不必再为别的事操心劳力,曾经也爱风花雪月的苏墨,又恢复了当初的模样。
钟韶闻言却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有些郁闷。她在西域蹉跎了四年,自觉好好的一张脸被烈日风沙毁了一半,去年回京之后倒是在苏墨的帮助下好好的保养了一段时间,结果又因为除夕那一场变故,先是逃命后是行军的,一个夏天过去,生生又给晒黑了几分,到如今都没能养回来。
苏墨一见钟韶那动作便知道她的心思,不由得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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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阳算是擅饮,但今次几番忙碌,又被一群大臣敬酒,终究还是有些受不住了。宴会进行了一半,她便已是醉眼朦胧,又撑着脑袋坐了一会儿,终是离席。
她身着冕袍,一身威严,离席时脚步看上去还算从容,然而刚转过前殿便觉头晕得厉害,然后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
伺候的宫人们吓了一跳,刚要上前搀扶,结果一双玉白的柔荑却是先一步抚上了那穿着冕袍的胳膊。颖阳下意识的抬头,醉眼朦胧的盯着那人看了好一阵,这才开口道:「你,你来了啊?」
贵太妃蹙眉,然后一脸嫌弃的别过了脸,说道:「喝这么多,满口的酒气!」
面前这位已经是皇帝了,贵太妃说起话来却是毫无顾忌。都说伴君如伴虎,哪怕是个女子,母老虎岂不是更可怕?!宫人们闻言简直是心都提起来了,结果颖阳只是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贵太妃见状其实心里也是一松,她知道,颖阳不是一个会因为身份改变,就对身边人改变态度的人。但今日看着她登临帝位,看着她坐上龙椅受众人朝拜,她站在宣政殿下,总觉得她似乎离自己更远了。她有些不安,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所以想要来试探一二。
好在颖阳还是那样,甚至因为醉酒,莫名显得有些可爱。
嘴角扬起了一抹笑,贵太妃扶着颖阳继续往后殿而去:「你怎的不说话,不想理会我吗?」
颖阳张了张嘴,很快又闭上了,然后在贵太妃的搀扶下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才将头转向另一边道:「我酒气重,怕熏着你。」
听得此言,唇边的那抹笑便又深刻了几分,贵太妃的声音听起来却是一本正经的模样:「那你今后少喝一些,你看看你现在这般模样,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了。为君者,怎可放纵自己至此?!」
颖阳闻言想反驳,但嘴张了张,最后也没多说什么,只应了一声:「哦,知道了。」
贵太妃觉得,喝醉酒的颖阳乖巧得不可思议,让她更加心动,也更加放不开放不下了。旁侧的宫人们听了两人对话却只觉满心怪异,偏又似说不出怪异在哪里。若是她们的阅历再丰富些,就该知道,这两人此刻的对话真像是一对小夫妻!
可惜,宫人们大多长在宫廷之中,没见过外面的夫妻相处之道,而贵太妃和颖阳显然也没察觉到这些不妥。于是一行人继续前行,直到到了后殿,颖阳被贵太妃扶到了椅子上暂时歇息醒酒。
贵太妃毕竟是后宫里的身份,今日颖阳特许她在登基大典上观礼已是破例,又因着朝中上下都知道贵太妃和大长公主是多年盟友,因此无人置喙。但等到后面的宫宴,她却是不好再跟去参加了。所以之前的宴会她没去,便是一直待在后殿里等着,顺便提前让人备好了醒酒汤。
此刻便是有宫人将那备好的醒酒汤送了来,贵太妃接过之后试了试温度,便是将碗递到了颖阳的唇边,同时说道:「颖阳,喝点醒酒汤。」
颖阳抬眸看了贵太妃一眼,那目光里透着些许朦胧,少了往日的严谨。不知为何,贵太妃就被她这目光看得心头一跳,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颖阳便已经收回了目光,然后轻启朱唇,就着她的手慢慢的喝起了醒酒汤来。
贵太妃觉得,今天的颖阳真的有些不同,似乎挣脱了某些束缚一般……
喝完了醒酒汤,颖阳抬手撑住了额头,开口说道:「头好晕,我想回去休息了。」
回去,自然不是再回宫外,也不是回她当年在宫中所局宫室。景元帝已驾崩多时,宣室殿如今也已经被收拾出来了,颖阳既已登基,自然是要去宣室殿休息的。
贵太妃随手将空碗递给了身旁的宫人,便是吩咐道:「快去备驾。」吩咐完,便又扶起了已经昏昏欲睡,醉得有些厉害的颖阳向殿外走去。
宫人们的动作很迅速,等到贵太妃将颖阳扶出殿外的时候,御驾早已备妥。
颖阳被扶上了轿辇,然而贵太妃左右看看,却发现宫门们匆忙之下没能寻来太妃规制的轿辇。她略一迟疑,又看了看轿辇上的颖阳,便是抬脚跟了上去。
私登御驾,这是僭越的大罪,周遭的宫人们见状一个个都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