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书柜后的墙壁裂开了一道门,“ 走。” 卓画溪推着季雪禾先走了进去。她的目光看看那本书,又看了看书柜。决定将书柜上的书系数打乱,与那本书一通扔进了火光之中,自己走进了密道,从里边关上了密道的门。身体靠着冰凉的墙壁,双腿一点点软了下去,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想要从方才的惊慌之中平定下来。
“ 想不到姐姐家竟也有如此密室。” 季雪禾的声音带着一股宛如清泉的清凉宁静,他嘴角浅笑着说。
“ 你究竟能看见?还是不能。” 卓画溪一边喘着气,一边问。
“ 先前说我双目有疾的是姐姐,如今怀疑的也是姐姐。姐姐,你可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季雪禾下巴维低,看起来好像是在打量着卓画溪一般,“ 本想着提醒姐姐吼间三寸即可取命,却不想姐姐更爱火烧。” 说着,季雪禾笑了出来,他的笑声在密室的回荡之中显得格外好听,带着蛊惑的意味。
“ 你能看见?” 听见季雪禾的这番话,卓画溪双手撑着墙壁站了起来,眼神警觉地打量着季雪禾,“ 否则你如何知道是火烧。”
“ 姐姐,眼瞎并非代表人傻。是否是火,难道还闻不出来么。” 季雪禾一边说,一边用手轻指自己的鼻尖,“ 不过,姐姐。火不一定能烧得死那些东西。”
“ 天哪!走水啦!!” 醉风楼的人们发现了火光,急匆匆地提着水桶加入了灭火的大军之中,“里面可还有人?”
“ 嘶嘶——” 一阵低却尖锐的悉悉簌簌声音从已经被烧焦的张老爷体内传出,“ 咚!咚!咚!”他漆黑碳化的喉咙内似乎有什么不断撞击着焦硬的肌肤,“ 嘶嘶——”终于,因为极度缺水而变得松脆化屑的皮肉被撞出了一道缝隙,焦糊的表皮一点点如同石灰一般脱落下来,一条红色的水蛭模样的蠕虫痛苦地扭动着肥硕的身体,用肥硕躯体最后的一节推着自己接近窒息的身体爬了出来。
“ 我的天,怎么会这样?”大火被扑灭,人们提着水桶走进来,眼神都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围几乎全部被烧毁的屋子。在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屋内的废墟一片吸引的时候,那条蠕虫顺着潮湿的印记,一点一点爬上了水桶,“ 噗通” 一声,落入桶内剩下的半桶水中。
☆、第七章 谁是真凶
一场惊魂换卓画溪一夜未眠。因为每当闭上眼的时候,面前出现的都是张老爷在火团中挣扎的狰狞模样。心脏的跳动早已平息,只是心灵的颤动还未离去。
“ 小溪儿,” 门外,容容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官府的人来了。”
官府来人,并不意外。确切地说,是在卓画溪的意料之中。“ 该来的总会来。” 卓画溪再一次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她的脸色平静略染一夜未眠的憔悴。走下楼,官府的人早已等候在大厅之中。而醉风楼外,更是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群。
“ 卓姑娘,” 一位衙门的赵捕头走上前,面上的笑容带着同样看热闹的调侃,“ 昨夜醉风楼的这场火,可真是让我们衙门也变得风风火火。” 话语说完,他脸色一变,手一挥,“ 听仵作说,这张老爷可是烧死的。”
“ 这位捕爷想要说什么?” 卓画溪抬起眼眸,双目带着宛若薄霜的冷漠,问得不卑不亢。
“ 你那间屋子,带我们去看看。” 赵捕头说着,手一挥,命令着一众衙役,“ 听着,将醉风楼封了。没我的话,谁也不许出去。”说完赵捕头手一指一旁战战兢兢的一位姑娘,“ 你,带我们去那间屋子。”
“ 是,是。” 姑娘显然被吓破了胆,她急忙点头,低着头带着他们走了过去。
“ 哎呀,这可怎么办呀?”
“ 这么多衙役,我们可是要被抓走了?” 剩下来的姑娘们也纷纷害怕起来。比起她们的担忧,卓画溪脸上显得淡定,她不急不慢地跟着衙门的人走了过去。
大厅中喧闹,就算是屋内静养的人也能听见动静。屋中,坐在桌前的季雪禾听见了屋外的声音,嘴角轻轻勾起一道自然的弧度,手掌朝上,指尖往回一勾,“ 过来。” 他的声音带着绵言细雨的温润如玉,着实好听。
在屋内照顾季雪禾的画莲听见他的声音时,受宠若惊地四下看了看,确认他是在于自己说话,“ 公子,你是说我么?” 不得不说,画莲从未听过有人的声音可以如此之美,美到只是听着他的声音,便能醉在其中。
“ 自然。” 季雪禾绵音轻语与他特有的亲和微笑成为了一张略带粘稠的大网,能将人捕获,“ 带我去屋外,可好?”
“ 屋外?” 呆呆地走近的画莲听了季雪禾的话停顿了片刻,“ 我不能带你出去,不然画溪姑娘会生气的。”画莲老实地摇着头,说。
“ 可是,我想见姐姐,”季雪禾的声音转化成一种略带可怜哭音的哀怨,听起来好像是受了气,一脸委屈的小动物一样,“ 带我去,好么。小东西。”季雪禾往前移动自己的身体,俯下身,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暖中寒凉的气息打在画莲的肩头。一种酥酥麻麻的感受瞬间走遍画莲全身,直戳进她柔软的心脏。
失火的屋内,官府的人已经细细检查,搜寻了一遍屋子,“ 还真是一片狼藉。” 赵捕头看着几乎完全烧毁,已经发黑的房梁,说:“卓姑娘,昨夜大火的时候你在何处?”
“ 自然在招呼客人。” 卓画溪轻哼出来,她眼神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捕爷应当也知道,醉风楼到了夜晚,最为忙碌。”
“ 怎么我记得你卓画溪很久不接客了?” 赵捕头并不认同卓画溪的解释,他双手叉腰,往后走了两步,围绕着卓画溪绕起了圈子,“ 这张老爷与卓姑娘可有过节吧?可是拖欠了卓姑娘的银两?”
“ 捕爷此话何意。” 卓画溪站在原地未动,没有被赵捕头带动自己的脚步。她的眼眸看着地面,眼神中的敏锐捕捉着赵捕头话语中的任何猫腻与陷阱。
“ 随便问问。姑娘这醉风楼这么大,想必熟客也多。不过熟客归熟客,拖欠的银两还是要给,是吧。”
听着赵捕头话语的猜忌与怀疑,卓画溪挑亮了天窗,说明话,“捕爷这是在怀疑我了?”
“ 姑娘怎么说的这般。这话,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若非是姑娘做了什么亏心事,才如此想?”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赵捕头看卓画溪的眼神带着怪异。就好像是,他早就挖好了一个坑,在期待着卓画溪掉进去。
卓画溪并非惊慌,她微微一笑一边嘴角,“ 我卓画溪能开这醉风楼,这些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
“ 这倒是,不过有些人生意做得大了,自然也就目中无人无王法,以为意外的借口就能逃脱牢狱之苦。” 赵捕头边点头边转过身子,在他转过身的时候,他的手中捏着一支簪子。簪子已经烧焦发黑,花式也因为大火的灼烧而变了形,“ 这簪子是方才在这间屋内找到的。想问一下卓姑娘,这簪子看的可眼熟。”虽然说是问问题,可是赵捕头的话语不带着任何的疑问。
卓画溪目光落在那根簪子之上,虽然簪子的颜色难以辨识,可是大体的形状还是可以看得出来。这是她的簪子。怎么会?她的簪子怎么会掉在这里?卓画溪眼神底部闪过片刻的疑惑,忽然一个记忆的瞬间晃进她的大脑。
季雪禾。
卓画溪长袖中的拳头慢慢握紧。她的簪子在这里被发现就说明了自己来过这间屋子,如此一来,她的嫌疑也多了许多。见卓画溪陷入沉默的时候,赵捕头趁热追问说,“ 这女子的簪子只怕寻常情况之下不会轻易掉出,除非——”赵捕头拉长了音调,话锋一转,“ 你们出现过打斗。不知道卓姑娘对此可有什么解释。” 话说到这里,卓画溪没有立即反驳。如今的情势,倘若多说或者说错一句,等待她的便是无尽的牢狱,或者更惨烈的极刑。
杀人纵||火,只怕要被当街问斩。
“ 卓姑娘怎么不说话了?莫非是百口莫辩?” 赵捕头的声音带着挑衅的冷笑,“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卓姑娘与我们去衙门走一趟。带走!” 说完,他厉声命令着衙役。走在下楼的阶梯上,看着前面被衙役押着的卓画溪,赵捕头嘴角扬起一抹略带得意的狞笑。他的秉公执法带着自己的私心,私心来自心中的怨恨,而怨恨的开端便是妻离子散!自己曾经不过来了一次醉风楼,想不到这件事情竟然被闹大,结果他的妻子因为忍受不了流言蜚语,带着女儿远赴娘家。可是又有谁能想到,路途遇山匪,他的妻女双亡。一趟去娘家的路,竟然成了阻隔他与她们的阴阳之别。如果不是那个贱女人,如果不是醉风楼这个罪恶的地方,他的妻子,女儿就不会遇难!每每想到这件事情,他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整个醉风楼铲平!想着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往事,赵捕头脸上因为复仇而产生的狞笑遮挡不住。
楼内的姑娘们见到卓画溪被捕,纷纷害怕地不敢说话,也不敢站出来替她说什么。卓画溪前脚踏出醉风楼的时候,屋外的阳光正好,有些灼烧她的双目。
“ 慢着。” 正当衙役要押着卓画溪上车的时候,一阵温和透露阳刚,阳刚略带威严的声音传来。
“ 都尉大人。” 衙役见到一身朝服未换的君渊,纷纷行礼。
“ 都尉大人怎么来了?” 赵捕头见到了君渊也立即行礼,恭敬地问。
“ 若不来,你打算将姑娘带走?” 君渊的眼神没有多看卓画溪,而是直接带着审视的目光巡视了一眼赵捕头与周围的人。他话语的凌厉与平日里的温和相反,眼神中的果决好像他与卓画溪并不相识一般,“ 此案已结,放人。” 君渊没有多说其他话,而是一挥褐色朝服宽袖,说。
“ 是,是。” 那些个衙役们立即唯命是从一般地点头。
“ 大人,此女不能放。她与此案有着关系!” 赵捕头听见此话,急忙制止。
“ 本官说结案,难道赵捕头还有异议?” 君渊半眯的眼睛带着不容拒绝的厉色,“ 你既说她与此案有关,有何关联?”
“她的簪子落在张老爷出事的屋子。”
听见赵捕头的这句话,君渊的眉梢显然皱了一角,他继而说:“ 赵捕头眼神敏锐,只怕还没有听仵作说张老爷中毒一事。”
“ 什么?张老爷中毒?”
“ 此毒慢性,早已蛰伏在张老爷体内数日。” 君渊双手背在身后,面色带着居高临下的不容置疑,“ 如此,赵捕头还依旧觉得是醉风楼的过错?”
“ 不敢,” 赵捕头急忙低下头去,余光带着不甘心瞄了一眼卓画溪,“ 既然已经断案,那小人先退下了。”
“ 嗯,” 君渊挥挥手,“ 此次的事情本官会亲自接手,所以赵捕头就不需多劳费心了。”
“ 是,有劳大人。” 赵捕头咬着牙,一字一顿说。
“ 给卓姑娘添麻烦了。” 君渊朝着卓画溪行了一个礼,说:“ 此事的发生,本官也深感遗憾。” 说完,君渊带着一行人离开了醉风楼。他的故作客套,不作停留的执法让卓画溪的目光多停留了一刻。这还是第一次,卓画溪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君先生,那个比起翩翩公子更带君王之气的君先生。
“ 还好赶上了。”
“ 可不是,想不到那个驸马这么仗义。” 官府的人离开后,醉风楼内,容容与画梅小声议论着。
“ 是你们去找君先生来的?” 卓画溪的话打断了她们的窃窃私语。方才,她就在怀疑为什么君渊会在那个时候那么巧的出现?若说是巧合也不是不可能,只可惜,卓画溪是个不信天作巧合,只信有心为之的人。
“ 不然,你不是就要被那个小捕头给拖走了。” 容容说:“ 幸亏我早料到那小捕头难对付,先一步带着画梅去找了驸马。”
“ 不过我说驸马爷可真是重感情的人,” 画梅也是喋喋不休地赞赏着,“ 想不到我们刚去说明了原因,驸马就直接带人过来了。如此可真是威风。”
在画梅与容容七嘴八舌称赞君渊的时候,卓画溪的目光透过她们的肩膀空隙,看见同样出现在醉风楼大厅之中的季雪禾。季雪禾面向自己,嘴角微微带笑。卓画溪绕过容容与画梅,走了过去。
“ 姐姐逢凶化吉,可真是大喜。” 季雪禾的嘴中吐出一句少有的好话,只不过这句好话接上下一句话的时候,却完全变了味道,“ 如此深情,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
“ 为何陷害我。” 卓画溪没有理会季雪禾的话,而是直接问了出来。
“ 呵,” 听到卓画溪冷若冰霜的话,季雪禾轻笑出来,他身子靠近卓画溪耳边,在她耳侧轻轻吹着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耳语,“ 人是姐姐烧的,如何称为陷害;且我眼本瞎,又如何知晓,” 季雪禾的话语停顿片刻,舌尖轻卷,声音更绵,“ 姐姐的簪子掉了。”
☆、第八章 深夜密会
“ 姑娘,张大夫来了。” 身后姑娘的一句话惊扰了一直目光带着狐虑看着季雪禾的卓画溪。
卓画溪这才将自己的目光从季雪禾身上移开,“ 先带他去换罢。” 卓画溪说着走到一侧,停驻下来的时候,她不由得将目光再次看向站在原地,面朝自己,嘴角微微浅笑的季雪禾。他一身白衣落地,柔发三千及腰;肌白肤凝嫩若雪,黛眉浅笑微醉人。
“ 姑娘。” 画梅走来,身体紧贴卓画溪的身体,悄悄在她长袖之下的手中塞入一张纸条,声音低弱如蚊,“ 驸马有话给你。”
卓画溪眼神微侧,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内。走进屋内,关上门,卓画溪才小心翼翼打开手中的纸条,上面写着:竹林,子时三刻。卓画溪看着上面简单的消息,没有作声地走到一旁的烛台,点燃了蜡烛。缓缓将手中的字条一点点烧尽。随后,走到窗边,顺着窗户,看着楼下花园中正在浇花的姑娘。只见那姑娘熟练的拿起一旁的水桶,说来也怪,那水桶中似乎只有半桶水的模样,随着一个泼水的潇洒动作,半桶水被泼进了花丛之中。
夜色一点点降临,竹林内,卓画溪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等候着君渊。夜晚的竹林格外的静谧,安静到落叶飘落地面的声音都能听的清楚,随着一阵脚步才落在干枯落叶上的声音,卓画溪转过身,“ 都尉大人。”
“都尉大人”四个字从卓画溪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带着区别于奉承的味道。君渊已经换上一身随和的便装,说:“你这是在嘲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