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地扭转挣扎着被尸王擒住的手腕,然此番的挣扎于尸王看来本就如同兔动一般轻弱。他脚步将踏出树荫之时,天空之中的乌云渐渐消逝,被遮挡的烈阳再一次回归地面。光辉洒在大地上时,灼烫尸王正欲踏出的脚。
“ 嘶——” 感受到烈阳的灼烧,尸王的脚一下缩回至阴影下。
“ 驱云逆天之术,并非只有你会,” 一阵声音从身后传来,鲜血染红了话语的温润,阴冷取代了浅笑的薄暖,“ 如此,倒要看得你如何带她离开。” 季雪禾轻声的冷笑包含着挑衅之色,风过改变云的方位,随着树荫的偏移,来不及躲避的蛊尸逐个被暴露在烈阳之下。
“ 嗷——”
“ 嗷——”
尖锐刺耳的声音伴随着刻骨的灼伤传来,不一会儿,皆化为地面脓水浅洼。
阳色||暴露,于尸王而言并非利。他目光赤红地怒视面前的季雪禾。脚边的树荫移转迫使他不得不松开擒住卓画溪手腕的手,跟随着阴影的转移从而才能不被正阳灼伤。
想象到尸王恨不得吃了自己,却不可作为的样子,站于阳下的季雪禾脸色虽苍白却荡起城府浅笑。“ 过来,”他招了招手。
脱离尸王掌控的卓画溪几步走去,尸王见到卓画溪竟毫不犹豫地走向季雪禾,他伸出手欲抓拦住其身,却不想一道阳光透过树杈射||进,洒落的光芒将那一寸的肌肤灼烧殆尽,留下一双不甘,滴血的眼中倒映着卓画溪一行人在阳光下愈行愈远的背影。
季雪禾伤得很重,走出不远,他便难忍地再一次吐出鲜血一泊,身子随之向前一个踉跄地一扑,幸而得卓画溪扶住。“ 季雪禾,你可还好?要不显稍作歇息?”卓画溪撑着季雪禾的身子,问得关切。
季雪禾嘴角鲜血来不及擦拭,嘴角生冷地突出一个字,“ 走。” 说话间,他的脚步依旧强忍着,拖着重伤之躯向前一步一步艰难行进。
“ 可你的伤势太重,若…… ”
“ 此阳只能困得他一时,” 季雪禾打断了卓画溪的话,道:“ 走。”
不知道究竟走了多远,走过无荫遮蔽的凉道,见得前方的山侧崖壁下似有一洞穴。
“ 季雪禾,你撑着一点,前面有个穴窟,” 卓画溪的肩头架着季雪禾的胳膊,承受着他几乎全部的重,双腿吃力地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动,每一小步留下的足印都行迹弯曲。
走进穴窟时,撑在季雪禾肩下的卓画溪感受到所承受之力似有加重之意,未等她反应过来,季雪禾的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面,只剩一只胳膊无力地搭在卓画溪肩头。
“ 季雪禾?季雪禾?” 看着忽然晕厥过去的季雪禾,卓画溪无力撑起一男子的身体,只得顺着他软摊下的身子一同弯曲自己的双膝,将季雪禾轻放于地面上,双手轻拍他的脸侧。见他煞白的脸颊无甚反应,卓画溪着急地目巡四周,此石洞内地属阴气凉重,不可让他如此这般躺着。想着,卓画溪提起裙子走出洞穴,卷起宽大的衣袖,展露出的白皙臂弯在路侧草丛中如田间劳作一般拔草。不一会儿,她怀中捧满了干草,走回洞穴,将干草平铺在洞穴里侧一不靠风口之处。如此几次反复,待到地面所铺的干草能勉强阻挡湿气阴冷时,她才将双手夹撑在季雪禾双腋下,牙关紧咬,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将季雪禾挪至干草垫上。
从洞口跑来的小乌雀怀中也捧着干草,将草叶堆在季雪禾脚旁,小手一丝不苟地叠放,整理着杂乱的干草。卓画溪撕扯下衣衫内侧较为干净的一截,折叠做帕,轻擦拭季雪禾嘴角的血迹,手无意碰见他的肌肤,方才知道他的身子竟然如此之凉,凉到不属于一活人之感。卓画溪眉头微皱,她虽不懂得医,却也知道这穴窟中本就湿气较重,且洞口揽风,如不能让季雪禾身子变暖只怕事况会更糟。想着,卓画溪拍了拍乌雀的肩,示意他留下看好季雪禾,自己走了出去。
随着季雪禾的意识逐渐消逝,天空中气云随之潜移默化地变动。本灼地三里的炎阳缓缓躲避至云层之后。被困于树荫下的尸王眯起的双目见得烈阳被阴云取代时,嘴角裂开,眼神中的暗红被点燃的炙热。
沿着季雪禾与卓画溪离开的方向,他踏出脚步,步方落下,他眼眸中的红色闪过流光一抹,双肩继而转身,红色的眼眸中倒映出文辞的身影。
认出面前人的尸王喉咙蠕动,长舌利齿中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 闻人辞。”话音落下,在冷剑飞来的前一瞬,尸王健壮的双腿跳离地面,跃至一侧树上从而避开,一双红目带着挑衅鄙色俯视文辞,“ 她…… 恨你…… 哈…… 哈…… 哈…… ”笑声沙哑沉重,如同来自淤泥深泽一般浑浊不清,“ 恨…… 你。”
☆、第七十一章 石窟一夜(一)
荒野之路砂石遍布,乱林之道更为荆棘漫野。虽算不得从小的养尊处优,然此种砂石荆棘之路卓画溪也许久不曾走过,脚落尖石碎木久久,早已被磨出血泡。纵然如此,她也不得歇息,双手卷起宽大的衣袖,弯身在林中捡拾枯枝。黄昏余留的残阳透过树叶缝隙照射进林,洒在她的脊背,替疲劳平添一柳燥热;晚风初临,吹在她的衣领,带过一丝伴着汗水的寒颤。
从林中走出时,本为锦上添花的展荷绣纱被勾于一树身突兀出的枝桠上,成为困住脚步的累赘。卓画溪怀中捧抱枯枝,无手亦无暇可再细细将枝桠细刺与绣纱缕孔一一分离,只得在肩一转之时听得“嘶啦——” 一声牵扯,继而一步一步走出林子。剩下被扯下的一截绣纱缕衣夹插于枯枝尖桠上。
站在石窟洞前望阳伫立久久的乌雀瞧见卓画溪归来的身影时便跑了过去,小小的身板伸出一双小小的手,想要替她分担稍许。看着乌雀懂事的模样,卓画溪的额头虽已被汗水布满,却依旧含笑摇头。回到洞穴内,卓画溪蹲下身子,将怀中的枯枝悉数放下。方才一路不曾发觉,粗糙而附着在枯枝表面的木刺早已在她的凝肌净肤上划下说深不深,道浅不浅的印迹。那些印迹有些见红露血,有些只是泛白卷起几缕白皮碎屑落于肤侧,还有些看着红肿凸起。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痕一如一张黑蛛结网裹在她本白皙无暇的双臂之上。
有人言,女子肌肤胜于雪,贵比金。有人为养肌永凝而求药千金,更有人为雪肤一瞬而寻方一世。然卓画溪却似乎并未在意胳膊上的伤口,蹲下身整理摆放着捡来的枯枝,其动作看着也算得上是娴熟。枯枝作柴,摆放得全后,卓画溪拿出一侧放寻到的较为粗壮的木块放于地面,手中握着方才捡的一块棱角锐利的石头,一砸一敲在木块上凿出一小凹洞,继而将干草做好的火引子放入其中,双手平展成掌,转搓一枯枝,欲钻木取火。
火并非容易生得,一阵忙碌后流下的不过是后背大汗淋漓,卓画溪单手抬起,臂肘简单地擦撸额头的汗水,汗液顺着臂肘流淌,渗进双臂的伤口中,引得一阵酸胀刺感传来。一番尝试无果后,她双肩如泄气失望一般耷下,长长吁出一气。嘴角早已因为劳累而干涩开裂,腹部也因饥饿而绞痛作响
正想着,她低下的面庞前出现一只小手,小小的手掌摊开,手心之中放着的是一块已风干结块之物,看着如同干肉一般。乌雀小嘴抿着,看着卓画溪。
看着乌雀手心中的那块他曾不舍得吃掉的兔肉,卓画溪的疲劳与饥饿似乎退去五成。她舔了舔干涩的嘴角,擦了擦额头已被凉风吹冷的汗,手捧乌雀的小手,五指合上他展开的手掌,“ 你吃就好。”乌雀的举动如同回神转力的灵丹妙药,卓画溪再次拾起树枝,一脚踩地面之上较为厚些的木块,双手搓转着树枝。
渐渐,木块上凹槽小洞内似乎有烟冒出,因摩擦而出的屑末也夹杂着点点火星。见到如此,卓画溪嘴角不由得拉扯起欣喜的弧度,干涩的嘴唇因笑的拉扯裂开。疼痛,她却浑然不觉。卓画溪眼神带着欣喜地看着乌雀,同样在乌雀的眼神中见到开心的笑。她小心翼翼地从木块凹陷出去除火引子,放入方才整铺好的柴火内,火星慢慢舔上木柴,燃烧了起来。
火光照亮石穴顶,偶尔从洞口飘入的风引的火苗光焰一阵摇曳。围火而坐,看着橘色的光焰炯炯,心中也变得暖了起来。乌雀靠在卓画溪怀里,一双小手相互搓着,放在火前烤暖。火光温暖了洞穴的阴气,疲倦的乌雀渐渐靠在卓画溪怀里睡了过去。看着乌雀闭上的眼,虽然卓画溪亦是饥疲交迫,然却不能入眠。
入夜危机最为多,她怎能放心入睡?卓画溪动作轻柔地将乌雀挪至一侧,让他靠于季雪禾身侧,枕着干草垫,继而熄灭了燃烧的火堆,自己独身走向洞口,贴墙靠坐,目光盯看着洞前黑夜。
洞口的夜风足以吹走她一身疲倦,寒颤哆嗦时刻将她从困意中拉出;守在洞口,更能让她充分地看清外界的每一次风吹草动,提防藏匿于阴影中的蛊尸猛兽。
这一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在奈何桥侧的梦境幻影中回首时,无力睁开的双目似瞥见一人身影坐于洞前。说来也可笑,那身影看着明明是如此得瘦弱,如此得模糊,如此得憔悴,可是不知为何竟会也有一种心安欣慰的情感亦如暖流流经经脉。
卓画溪的目光紧盯天边不敢轻眨,就连老天也可怜其执念一般让黎明的光辉悄然升起。见到晨光晕染天际,卓画溪才转过身,走向洞穴内依旧睡着的乌雀与季雪禾。寻思着如今天初亮,蛊尸已归巢,日出觅食的猛兽应当还未醒。卓画溪悄悄地走出了山洞,目光看向周围的荒野,不知应当何处寻得果腹之物。
想着,卓画溪的目光看向路侧的高树上,不知那树上可有果子能食用。来到树下,卓画溪抬头看去,枝繁叶茂阻挡她的目光,看不真切。只得双手紧握粗糙的树干,被血泡磨得酸胀的双脚踏于树干上,踩下时,脚踝不自觉地想要避开血泡长出的地方。好不容易爬上树中,卓画溪眯着眼,看间树上确实生了写红色果实,看着虽不大,倒也能充饥。她双手抱紧树枝,双腿撑着身子,如毛虫一般一停一缓一弓身地蠕动前进,双手小心翼翼地采摘下枝头红果,长裙做包捧起红果,继而缓缓退至较低的树干处。因怀中抱着果子,无法双手扶树干下去,卓画溪估摸着此处倒也不算得特别之高,心下一横,跳了下去。
双脚落地时,伴随着膝盖的自然弯曲,其身之重悉数全部落在两足之上,挤压破脚下血泡,传来一阵阵刺痛酸涩之感。因落地的冲击,怀中的果子也漏撒一地,软而多汁的树果如同绽开的花朵一般在荒地之上染开道道红晕。
不多做停留,咬着牙,卓画溪怀中捧着剩余的果子,走回洞穴。回去之时,乌雀已经醒了过来,因寻觅不到卓画溪,一双着急的眼眸噙满了泪水。在见到卓画溪终于出现的身影时,他才心下一定,哭着跑了过来。
“ 哭甚?”卓画溪将怀中果子放置地面,蹲下身子,抱住乌雀,安抚地轻拍他的背,“ 哭甚?”乌雀不言不语,埋首于卓画溪怀中,小小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好了,别哭了。”卓画溪被枯枝磨损的手抹去乌雀眼角的泪水,另一手拿起树果,“ 吃点东西。”
乌雀双手捧着树果,渐渐停止了哭泣,虽说鼻内不再流出晶莹的涕液,然剩下喉腔内未能消逝的泪水附着哽咽,引得胸口时不时一阵起伏。一阵倒吸气一般的抽泣,让乌雀不小心将树果的汁液呛入鼻,一阵咳嗽出来。
乌雀冒失的模样,当真是让人可怜又忍不住想要疼爱,卓画溪轻拍乌雀的背脊,道:“ 慢些,不急。” 说着,卓画溪走近季雪禾身侧,看着他脸色依旧煞白,嘴角血迹虽无却已干裂需水。一时之间寻觅不到水源,卓画溪将目光看向了自己带回的树果。
卓画溪一手轻抬季雪禾下巴,平缓地撑开他闭合的嘴角,另一手捏着一树果。树果表皮柔软,其内肉嫩而多汁,只要双指轻掐,树果的汁液便顺着绽裂的肉皮流淌出来。梅红色汁液顺着季雪禾干涩的双唇流淌入口,衣袖擦拭随着他咧开的嘴角漏撒出的点滴果液。
喂过季雪禾后,卓画溪这才捡起剩下的蔬果,放入口中。舌尖挤压果皮,其内浆液在口中四溅,酸涩生苦,就连咽下时都会引得舌根处一阵不适蜷卷,口内腮帮两侧也因其涩而略感酸麻。生硬地咽下涩果,卓画溪看着依旧昏迷未醒的季雪禾,轻叹一口气。他若不醒,自己一时之间也无法带着他们去何处。看来这几日只怕都要在此山洞中过日了。
正在卓画溪叹气时,目光欲看向乌雀却不见山洞中其身影。心生疑的卓画溪走至洞口,探头四寻,之间的路边丛中乌雀的身影起起弓弓,不知忙碌什么。不一会儿,乌雀从草丛中走出,细瘦的双臂内抱着方才捡起的木枝枯柴。
一双劳累的双目看着乌雀习惯于劳作的身影,光晕染下,眼前之景被披上纱般柔和模糊。
☆、第七十二章 石窟一夜(二)
为搜寻更多较为粗的枯枝,卓画溪再次步入林中。白日里艳阳高照,洒进林间枝隙的光色与回荡在林中刺耳的蝉鸣相互映照,彼此衬托。顺着脸侧轮廓流淌下的汗珠滴落在刚从泥中萌芽出头的新叶上,嫩绿的软叶不足以撑托住汗珠之重,弯曲其茎,让那一滴晶莹渗透在泥地之中。
虽说有树果可食用,然树果主为汁液,并不可果腹。若是要在此多日停留,仍需寻得真正可填肚之物。想着,卓画溪直起弯曲久久的腰,卷起衣袖的手腕擦一把额头汗水,在仰首抬眸时,阳光顺着林隙照射进来,刺地她不由得半眯眼,眼神隐约瞧见树上枝桠处一看着如同鸟巢之物。
鸟筑巢于高处,为躲避兽食鸟崽。好不容易,卓画溪爬上了鸟巢所在之处,窝巢中有的是两颗鸟蛋。虽心中不忍伤及无辜幼鸟,然腹部因饥而绞着实难忍,且乌雀尚小更需食物,卓画溪眼寻四处,不见得成鸟影子,继而将两枚鸟蛋揣护入怀中,小心翼翼地爬下了树。
生蛋食用味腥而难以下咽,林中的卓画溪看着怀中的两枚鸟蛋,心中思量片刻后,蹲下身,修长的五指弯曲成爪刨挖树根出较为湿软的泥土。软泥敷裹住鸟蛋外壳,回洞生火,将裹于薄泥的鸟蛋放入火中炙烤,时不时还需得用手中树枝将其翻个。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卓画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