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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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言狐语-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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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不知从哪传来的一声大喊:“是黑灵王!黑灵王来了!”
狂风停息,黄沙消散,大家开始争先恐后地奔向城门,再无奋勇杀敌之心,顷刻之间,战势逆转,推嚷哭叫、兵器坠地之声不绝于耳。
我站在原地,进退不得,眼看乌云蔽日,兵败垂成,竟无计可施。
又一阵狂风席卷而至,我被直接抛在空中,还未来得及施法,就像被一块巨石砸中,连翻带滚地往后飞去。眼见就要撞在那城墙上,却突然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手臂将我脑袋紧紧裹住。
待风定身稳,我急忙把眼睁开,看到云繁的左袖被撕裂了一个大口,我把他胳膊掰过来,还好只是擦破了点皮而已。
我一半感动一半好奇:“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之前都没看见你。”
云繁施了个法将衣服恢复如初,仿佛不经意地淡淡说道:“那是你眼神不好,我可一直都在你视线范围之内。”
我脱口便说:“那我也一直都在你视线范围内了?”
云繁歪着头看我,笑得有些含蓄:“是啊,你想说什么?”
我亦笑得含蓄:“我想说,你可真……”
我本来想说“你可真真是眼神比我好”,可惜没说完,头顶就压下来一团黑影,我和云繁分别往旁边让了一步,让那黑影笔直掉在了地上,黑影在完全不能动弹之前,还不忘丢给我们一个鄙夷的眼神。
城楼上锣鼓声震天,那是鸣金收兵的信号,可惜此时收兵也已来不及了,城墙外结界已破,大量敌军攻入城楼。我自垛堞前向下望,只见敌方一片银灰铠甲如风吹海浪涌向城墙,而我军却溃败如山倒。
我一边想着我军统帅现在何处,一边费力地与敌人恶斗,可惜我这一心二用的本事不过硬,稍一分心便被一掌击中后背,从城楼下跌了下去,但这一跌,没落到坚硬的地面,却落在了一片坚硬的龙鳞之上。
风从我耳边呼啸而过,我放眼望去,但见地面上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剪影,高大巍峨的城楼,围城而绕的青山碧水,都变得渺小若掌中之物。
我坐在火龙的背上,鸟瞰长风城外辽阔河山。火龙扑扇着翅膀停在空中,嗓音低沉温和:“阿菱,我们又见面了。”
我莫名有种想哭的感觉:“你来得正好,我们要输了。”
火龙笑道:“不会的,你坐好了。”它猛地向下俯冲,利爪贴近地面,迅速抓起数十个妖怪,硕大的金黄色翅膀横扫敌军,亦如在战场上烧起熊熊烈火。
它飞过城楼,我一跃而下,因角度和距离没把握好,与展臂迎我的云繁撞了个满怀。
这时,又有数十条火龙掠过城楼,朝着已开始四处退散的魔军喷出赤红的火焰。火焰燃过之处,一条青龙腾空而起,霎时光华万千,化作一道青色幕墙,横亘在战场中央。原本已要退回城内的盟军大受鼓舞,重又振作精神,再次杀了出去,愈行愈远,愈战愈勇。如此盛势,此战何愁不胜?
我很想亲眼目睹最后的胜利之景,却在此时见到了满身鲜血的望遥。说是满身鲜血一点儿不为过,因为我只看到了他被红色染得透彻的衣衫,却全然分辨不出是哪里的伤口。我从云繁手里接过望遥搀扶起他时,感觉到云繁的手也在发抖。
褚衣在另一边搀着望遥,对云繁道:“我们先送他回去,你不用担心。”我觉得云繁肯定很想说“我怎么能不担心”,可他只是点点头,道了声:“有劳。”
我搀着望遥,就像拖着一个了无生气的布娃娃,我冲他耳边吼了句:“望遥,你可别死了啊。”
我以为他已经昏死了过去,可过了会儿,却听到他极微弱的回答,还带着些许释然的笑意:“我可不会这么快就死了,我的阿岚,还没爱上我呢。”

☆、碧海青天

当我站在院子里,听到震耳欲聋的喧嚣声时,我就知道,我们终归是胜了。我跑出去迎接他们,与他们同声欢庆,而这一份喜悦,远非当日杀零渡给我内丹,救了我性命可比。
秋槐独自一人靠站在立柱边,看起来十分疲惫,见我朝她的方向走去,径直掉头就走。我叹了口气,不便再去打扰她。
云繁找到我,急急问道:“望遥的伤势如何?”
我本想与他开个玩笑,但见他一身疲倦之态,心中不忍,便实话说道:“不碍事,望遥这小子命硬着呢。”
云繁捏紧的拳头这才松开,牵起我的手,笑道:“若他日望遥娶了秋槐,你就得改口喊姐夫了。”
我想都没想就反驳道:“我怎么就要喊他姐夫了?应该是他喊嫂子才对。”
云繁嘴角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
我觉着有点心虚,便把自己方才那番话又默念了一遍,这才明白过来,脸不由一红。看着云繁那笑盈盈的样子,我突然就觉得,让他每天睡地板真是个英明神武的提议。
望遥的性命虽无忧,可人却始终昏迷不醒。
我坐在床边,边喂他灌下汤药边道:“望遥啊,你还是快点醒了吧,你看你都昏迷这么久了,秋槐她也没来看你一眼,你这可是昏迷得一点儿意义也没有了,还不如快点醒过来。”
云繁替他擦拭掉嘴角的药汁,轻笑道:“激将法对望遥无效,你还是想想别的。”
我于是道:“望遥啊,你还是快点醒了吧,你看你都昏迷这么久了,秋槐很可能都爱上别人了,你再不醒,秋槐出嫁了,新郎却不是你。”
云繁的手一抖,道:“你还是别说话了,我怕你把他吓得醒不过来了。”
我摆手道:“怎么会?是你心脏太脆弱了。”
这下是望遥的手抖了一下,我乐道:“你看吧,望遥都看你不过,决定醒过来了。”
云繁默默地从我手里拿过药碗,咳了声道:“我记得褚衣那儿有补充气血的灵药,你去问她要一些过来吧。”
我点头,出了门才想起今天早上褚衣把药全给了我,我给放在烈炎房里了,便转了方向,往烈炎住的厢房走去。
烈炎的屋里亮着灯火,我敲了门却无人应答,我见门微微开着,便直接走进去。烈炎不在,我只好开始规规矩矩地找起药来。翻了三四个柜子,终于找到了褚衣给的灵药,刚要出去,却见门外裙摆一闪,夜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烈炎大哥?”
她敲了几下门,又喊了几声,我以为她要走,却不曾想她和我一样,竟决定擅自走进来。门嘎吱一声,我觉得眼下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妙。夜心一只脚已经踏了进来,我一急,变成了窗台上花盆里的一株兰花。我以前从未变过花花草草,这第一次变,竟意想不到的成功,看来在紧急状况下,人的潜能是很能被发挥到极致的。
夜心不仅自己进来,还带来了一壶酒,看样子是想与烈炎“东篱把酒黄昏后”,可惜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太对,不过夜心姑娘丝毫不在意,倒好了酒放在桌上,自己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
于是,漫长的等待开始了。
当我等得差不多要睡着时,夜心竟仍坐在桌边,连姿势都与之前保持得一模一样,我不由深感佩服。本以为我能体会一次兰花睡觉的心情,烈炎却在这时回来了。
烈炎初见夜心似乎有点意外,其实我也有点惊讶,本以为早上烈炎拒绝在战后与壑川和平共处之后,夜心就会离开长风,没想到她还没走。
夜心见烈炎进屋,立刻站起来,局促地叫了声:“烈炎大哥。”
烈炎颔首微笑:“还没休息?”
夜心道:“睡不着,想起好久没和你喝酒了,就特意带了你喜欢的桃花酿过来。”
烈炎拿起酒杯在指尖转了圈,略带歉意道:“我受了些伤,不宜饮酒,恐怕要辜负你的美意了。”
夜心的脸微微发白:“伤得重不重?”
“旧伤新伤加在一起,难免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夜心低头不语,慢慢坐下,端起酒杯独酌了一口。烈炎也不说话,夜心喝完一杯又倒了一杯,一连喝了三杯。不知是她酒量太差还是这酒太烈,不过三杯,就露了醉态。在她倒第四杯的时候,烈炎将酒杯从她手中夺去,道:“不要贪杯。”
夜心朝他甜甜一笑,连耳根都泛了红色。普通人醉酒,醉相大抵都不太好看,可夜心却醉若海棠,愈发明艳动人,可见是个真美人。美人醉酒,自醉得与常人不同,不仅姿态娴雅,酒后的娱乐活动也比常人高雅。记得我每每和小眉他们喝醉了,都直接“五魁首啊六六六”划拳划到天明,可夜心却对烈炎说:“我给你跳支舞,你来为我吹一曲罢。”
她随性舞了几个动作,见烈炎仍坐着不动,似乎有些生气:“你的笛子呢?”
烈炎只是道:“你喝醉了。”
夜心道:“我没醉。”说着便来拉烈炎,结果没拉动,自己先倒了下去,她这一倒倒得甚是巧妙,正好倒在烈炎怀中,跌坐在他腿上。
夜心双臂攀上他肩膀,几乎与他脸颊贴着脸颊,低低道:“我好久都没有这样抱着你了。”唇瓣移到烈炎耳边:“雪熙也这样抱过你吗?”
烈炎皱眉:“夜心,你真的醉了。”
夜心极轻柔地笑了笑,突然低头吻住烈炎。
事态如此发展,显然烈炎没有做好准备,他身子往后一仰,有些严厉地喊了声:“夜心!”
夜心不屈不挠,继续亲上去,手也顺势从烈炎领口滑入。唔,没曾想夜心这姑娘,动起口来是个婉约派,动起手来却是个豪放派。
烈炎抓住夜心的手腕将她推开,站起来退到一边,背对着她下了逐客令:“夜深了,你回去罢。”
面对这样被拒绝的情况,通常女人有两种表现。单纯的女人会步步紧逼,立刻从背后抱住对方,声泪俱下:“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为何不爱我了?”比如我……的同门小眉;聪明的女人则会以退为进,比如夜心。
她怔怔地坐在那儿,不哭也不闹,只是淡淡说道:“哥哥爱她,你也爱她,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不该来打扰你,或许我真的不配和她争。”
烈炎果然转过身看着她:“夜心,你有你的好,不需要与别人相争。”
夜心走到烈炎面前,张开手臂,浅浅一笑。烈炎迟疑了下,慢慢拥住夜心。夜心踮起脚尖,往烈炎耳中呵了口气:“能再抱抱我吗?就像我们还在卫都时一样。”
烈炎身子一顿,夜心一口咬住他耳垂,又缓缓亲到他唇角……
我赶紧将目光移开,望着对面墙角的一个落地瓷瓶。我实在有些不懂,我不过是想来取个药瓶,为何却沦落成了偷窥他人闺房之乐的流氓?不过仔细想想,这偷窥之事我也不知道干过多少回了,莫不成我天生没有当英雄的潜质,却有当流氓的潜质?
不过这年头,流氓当得也不容易,你必须要有一颗强大的内心,以面对各种突发状况,就像现在——
夜心往后退了两步,眼睁睁地看着烈炎在面前倒下。插在烈炎左胸的匕首没得很深,只能看见一个剑柄,只要再偏一寸,就会直插心脏。烈炎左半边衣袍很快被黑血浸染,匕首上有毒。
我脑中电光火石,刹那间不知转过多少个念头,但最终还是忍住没现身,因为我笃定,无论如何,夜心都不会真的要了烈炎性命。
烈炎一手撑地,一手捂住胸口,直直望着夜心:“要为你哥哥报仇吗?”
夜心惨白着一张脸,目光涣散,开口却是字字清晰:“你中的毒无法用法力逼出,只有我的解药可化解。只要你答应放过我哥哥,我会立刻给你一颗解药,待我和哥哥安然离开后,我再给你另一颗解药。如果你不答应,一个时辰之内,就会……毒发身亡。”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不知是想刺伤烈炎,还是想刺伤自己。
烈炎思考了片刻,道:“我答应你。”
夜心将一颗红色药丸扔给烈炎:“我相信青龙使一诺千金,但若你要反悔,没有我第二颗解药,你也活不了几天。”
烈炎服下药丸,气息果真平稳了许多,可双手还有些抽搐。
夜心此时已面色如常,看着他幽幽道:“以前你待我很好,甚至比哥哥待我还好,我时常想,要是能这样一辈子该多好。可现在我却在想,你待雪熙是什么样子的?你会喜欢她喜欢到什么样子?我觉得命运待我很不公,可我再一想,命运又似乎很公平。雪熙喜欢的是我哥哥,纵使你胜了这一仗,成为权倾天下的魔界至尊,你也得不到她。”
烈炎阖眼,良久,才自嘲般轻声一笑:“我早就知道。”
夜心走后,烈炎坐着调息了一会儿,也慢慢站起来,歪歪倒倒地向床榻走去。天青色的软烟罗帐后,烈炎和衣卧倒。我悄悄出了房间,对刚才的事件做了个一句话总结:色字头上一把刀。
我手里捏着药瓶,怕云繁等得急了,便疾步往回赶。经过一个小花园时,正巧看见远处云繁匆匆穿过一条长廊。我急忙追上去,追了一段却发现有些不对劲,我原以为云繁是出来找我,可看眼下他的行踪,却完全不似找我的架势,倒像是偷偷摸摸去密会佳人……密会佳人?这个词不经意冒出来,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卫菱的想象力,何时也变得如此丰富了?
事实证明,我到底还是没有想象力的,因为云繁,确确实实是来密会佳人的,而这个佳人,就是他的老相好鬓影。

☆、真假难辨

月黑风高夜,金风玉露时。
云繁和鬓影面对面站在烛火微弱的僻静小屋里,看样子打算互诉憋了许久的衷肠。可鬓影却道:“不知公子这么晚约鬓影出来,所谓何事?”
“你真的忘了?”
鬓影怔住,云繁面现薄怒:“我不信你是真的忘了,清泽。”
“清泽”二字一出,鬓影脸色一变,原本红润的双颊渗出一丝苍白。她咬了咬下唇,道:“公子当真是认错人了。”
云繁一步变作两步走到鬓影身前,逼视着她:“清泽,你好狠的心。”
鬓影低下头道:“公子何故说这种话?若是给阿菱姑娘听去了,定会生气。”
云繁皱了下眉,又很快舒展开:“我现在与你说话,提她做什么?”
我觉得心上压了一块石头。
鬓影仰起头看他,眼里瞬间闪过不确定的惊喜,可她拼命压着那份惊喜,用带着一分顾虑一分委屈的语气道:“就算我与公子曾经相识,可现在各有各的缘分,还是不要再纠缠的好。”
云繁的食指轻轻刷过她的睫毛:“我原也是这样想的,可我发现自己做不到,看到你对玄奚笑靥如花,对我却冷漠如霜,我才知我竟也会痛得这样厉害。”
我觉得心上压了一担石头。
鬓影又低下头,云繁抬起她的下巴,面上柔情似水:“清泽,你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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