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的这个时代时,她还庆幸这不是乱世,自己这一生至少是可以平平安安的度过的,至于大明灭亡、闯王进京、满清入关,那被载入泛黄史页中的朝代更替,那将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至少不用她去考虑、去忧心。
可……突然之间,这很久很久以后,竟缩短成了三十几年后的将来,短到都来不及过完一生中三分之二的时光……
假如自己与朱常洵只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平民夫妻的话,或许还可以凭着对于历史的先知,找个深山老林归隐,去过那种“隐逸林中无荣辱”的日子。但身为大明的福王和福王妃,就算中途不会因为皇位之争而出现任何意外,结局也不可避免会被历史写好——
不是被害或自杀,就是沦为阶下囚……
可是……她真得不想成为这三种的任何一种,不想成为被历史注定命运的人。在她的眼中,再大的富贵与荣华,再高的权势与地位,远不及活着与自由来得重要……
只是,倘若不先承认自己身世的秘密,关于未来会发生的一切,就没办法向朱常洵表明,但若去承认的话,他也未必相信,一旦信了……古人都迷信,最是忌讳这种邪祟阴晦的事情,就算他的心里是有自己的,又将会如何对待自己?
还不如……趁着现在自己对他用情还不是太深,就此离开……
《》最新6章 第1059章 再有所动摇怎么办
虽然与第一次让自己动了心的人分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活下去似乎更为重要,迟疑了许久,最终她还是自私地下定这个决心。
然后,也便真得行动起来,选了几套换洗的衣物和几件值钱的首饰,利落地打好包袱,待绿萼梅和木蝴蝶她们不注意,悄悄出了偕聚园。
只不过,由于这个时候天色已晚,出府太过显眼,会引起守门侍卫的注意,正门、侧门、后门都不能走,唯一的办法,就只剩下……钻狗洞。
这虽有失身份和尊严,但毕竟还算是个实用的方法,江抒在稍作沉默之后,勉为其难选择接受。
但当她绕着府中的院墙转了一圈找寻狗洞无果之后,却悲剧地想到,某人的属相是狗,这府中应该是禁止养狗的,建府之初大概就没有去留那东西。
可……这该如何是好?
江抒的眉头不禁拧了起来。
自己这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若是不能一鼓作气地走了,拖得久了再有所动摇怎么办?
正当她苦恼之际,借着墨蓝天幕上如镰上弦月不太明亮的光芒,突然瞥见附近的一座八角凉亭的亭柱上搭着一架高高的竹梯,眼前不由一亮。
随后,快步跑过去,吃力地拉起那架梯子,艰难地将其拖到最近的墙边,在墙头抵稳,拖着背着包袱不太灵便的身子,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江抒,你在做什么?”才刚爬到墙头,准备在上面坐稳,以好回过头去将梯子拉上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柔润清凌地男声。
这声音熟悉地很,江抒甚至不需要去想,便知道是谁的,身子不由一僵。
“呃……我……”忡怔片刻,心知此时是走不了了,她紧扒着墙头的黛瓦,以免摔下去,转头看向他,讪笑两声道,“我在试试看,我能不能从这里出去,若是连我都能出去的话,那外面的人一定可以进来,那样的话,这福王府岂不是很危险?”
朱常洵一袭白衣胜雪,在沉沉的夜色下格外惹眼,他抬头望着她,望了许久,低低轻笑两声,柔和的语调教人辨不出情绪:“你倒是有心了。”
“……”不想他会如此应答,江抒不禁再次窘迫一笑,“那个……我出不去,看来,这王府还是很安……”
话未说完,只听“嗖”地一声,一只锋利的羽箭自一侧直直地朝她射来。
江抒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仰身躲闪,却忘了自己此刻还身在高处,因着这动作的力道,整个人连同着脚下的梯子一同朝后摔了出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很狼狈地摔倒在地上,然后被梯子重重地砸上一下,认命地闭上眼睛时,迅速坠落的身子却并没有意想中的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反而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在那环抱下转了几个圈,方才双脚落地,便听到那梯子摔落的“啪”地声响。
由于离得不远,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重重的力道砸起的灰尘扑到脸上、钻入口鼻。
《》最新6章 第1060章 只有生生受下
“是什……”站稳脚跟,她立即转头看向那羽箭飞来的方向,正要去质问那对她出手的是什么人,身侧的朱常洵突然踉跄向前两步,险些跌倒在地。
她忙抬手扶住他,眼睛的余光,却瞥见他那只原本环着自己的手臂的肩头位置,直挺挺地插着一支利箭。
“王爷,你受伤了?!”她的面色立时一变,一颗心跟着提了起来。
朱常洵黑眸无力地略过她肩上包袱,痛苦地点点头:“刚刚抱着你,不太灵便,躲闪不及,这又飞来的一箭,只有生生受下了。”
道完,已没有力气再支撑下去,身子一倾,重重地跌在她的怀中。
这时,远远跟在后面的怯羽听到这边动静已带着暗卫赶到,看到不远处月光洒照不到的一处位于黑暗之中的房屋的顶上,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眸光一凌,迅速向着身后的暗卫一挥手:“快追,别让人给跑了——!”
而后,大步走向江抒和她怀中负了伤陷入昏迷的朱常洵,在二人面前单膝跪了下来:“卑职救驾来迟,请王妃处置。”
江抒此刻哪里有什么心情去追究他的罪责,紧紧抱着怀中的朱常洵,蹙着眉头看向他:“就只是伤到了肩膀,又不是要害,怎么会这么严重?”
“这……”怯羽略一沉吟,站起身来,向着他那插着羽箭的伤口的位置望了一眼道,“怕是……箭上有毒。”
“什么——!”江抒只觉心头一震,迅速转头朝着朱常洵伤口的位置望去。
然而,夜色之下,只能看到在那伤口的周边,纯白的衣衫上,晕染开一大片深色的血迹,并不能辨别出是红色还是黑色。
只不过,倘若仅只是皮肉之伤的话,伤在这个位置,根本不至于致人昏迷,为免毒素蔓延,她忙将怀里的朱常洵推给怯羽,抬手抓住他肩上那笔挺的羽箭,一把将其拔了出来。
利刃抽离肌理的疼痛,让朱常洵吃痛地闷哼一声,然而却并没有醒过来。
江抒扔掉手中的箭,刚倾身凑过去,准备为他将毒血吸出来,却被面前的怯羽一把拦住:“王妃,让卑职来吧。”
他道完,也不等她同意,直接将朱常洵推回到她的怀中,抬手撕开他那受伤位置的衣料,凑到近前,一口一口将毒血为他吸出。
只是,仅是如此,尚不能完全将体内的毒解除干净。
而江抒虽懂医术,但她学得主要是医病之道,并不精通解毒之术,为免自己动手出了差错,待他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轻声道:“我送王爷回去,你快去紫竹院请胡太医。”
“王妃,还是让卑职去送王爷吧。”怯羽看她抱着自家主子一副很吃力的样子,略一迟疑道。
“这……也好。”经他这么一提醒,江抒也很快意识到此处距离宜清堂不近,自己这娇小的身子,将比自己高出一截又身板硬朗结实的朱常洵送回去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中途恐怕会耽搁时间,轻轻点点头,将他交到他的手中,转身大步向着胡太医所在的紫竹院的方向跑去。
《》最新6章 第1061章 不能有分毫差错
待到她顶着沉沉夜色匆匆忙忙赶到紫竹院,把胡太医请出来,领到宜清堂时,怯羽已经将朱常洵安置在了他寝房内室的雕花大床上,正在门前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焦急地等待着。
看到二人过来,他忙大步迎了上去,顾不得向江抒行礼,直接看向跟在她身后手提药箱的胡太医:“胡太医,王爷他情况不太好,您快进去瞧瞧吧!”
“好。”胡太医点头答应一声,由他引领着,向前几步,快步踏上门前回廊高出平地的几级台阶,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江抒稍作停顿,后一步进去,胡太医已经将手中的药箱放下,在床边的卷云纹花梨木方杌上坐了下来。
他抬起右边手来,伸平两根手指,搭在朱常洵放在外面的受了伤的那只手的手腕上,为他把了一下脉,又查看了一下他的眼白和肩头的伤势,面色微微严肃了几分。
“胡太医,怎么样?”看他这个反应,江抒有些担忧地道。
胡太医站起身,绕出方杌,神情凝重地向着她一抬手:“王爷这是中了白眉蝮蛇的蛇毒,这白眉蝮齿中毒液毒性极强,幸好及时吸出了大部分毒血,才得以保全性命,但体内毒素已有所扩散,情况不容乐观。”
“那……胡太医可有解毒之法?”江抒心头不由一紧,忙着问道。
胡太医略一迟疑,轻轻点点头:“卑职可先施针放血,为王爷将扩散的毒素逼出一些,然后以雪上一枝蒿以毒攻毒。”
“这雪上一枝蒿本身就是一种毒草,毒性很强,不会有问题吗?”江抒眉头微蹙,有些不太放心。
胡太医抬手捋了捋细长的胡须,稍作沉默道:“用之得当,对身体损伤不是太大,只须卧床休养半个月便能恢复,但若用之失当,可能会……”
“那还没有别得解毒方法?”江抒当然知道这可能会的后面是什么,忙将他打断。
胡太医缓缓摇摇头:“没有。”
“……就请胡太医为王爷施针吧,”这种事情不能拖延,江抒略一沉吟道,“我去为他熬药,这雪上一枝蒿的用量是……”
“还是让卑职的徒弟去熬吧,他知道,”胡太医道,“这用量和火候,不能有分毫差错,王妃担心着王爷的安危,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恐怕……”
万一王爷因此出了什么意外,这福王府中少了一个贤主不说,身为太医的他,只怕是一死也难以谢罪。
“嗯,我知道了,”朱常洵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江抒自然不敢拿这个去冒险,侧头看向一旁的怯羽,“你去趟紫竹院,跟胡太医的徒弟去说一声,让他尽快把药熬出来。”
“是。”怯羽恭敬地答应一声,转身大步向外面走去。
目送着他走出内室,走出房门,江抒回头看向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朱常洵,望着他那张在晃动的烛光的映照下格外苍白的俊颜沉默了片刻,为免耽搁胡太医为他医治,也后一步走了出去。
《》最新6章 第1062章 这是心底最大的秘密
胡太医提着药箱从房内出来之时,已经是大约一个时辰以后了。
顶着早春二月里春寒尚未退尽的凉风一直在外面等着的江抒忙快步迎了上去,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有些紧张地道:“怎么样了?王爷他……好些了没有?”
胡太医缓步走下回廊的台阶,止住脚步,有些疲惫地点点头:“毒血已经放出,伤口也已包扎好,等着药熬好了,让他喝下,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有劳胡太医了。”江抒不禁松了口气。
“这是卑职分内之事,”胡太医缓缓摆摆手,稍作沉默道,“王妃进去照顾一下王爷吧,那雪上一枝蒿太过凶险,别出了什么差错,卑职既已为王爷将伤口处理好,在此多留也无益,不如回去盯着点儿。”
“好,那胡太医快去吧。”相对于由他那个医术稍嫌稚嫩的小徒弟熬药来说,江抒对他的信任更多一些,立即点点头。
“卑职告退。”胡太医有礼地朝着她抬抬手,向前几步,越过她大步向外面走去。
待他走远,江抒稍作停顿,也快步走向不远处的房门,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然后,将那两扇黑漆木门从里面轻轻掩上,绕过屏风踏入内室。
附近烛光摇曳的雕花大床上,朱常洵仍处在昏迷之中,润朗的眉宇间,眉头因为伤口的疼痛而微微蹙着。
江抒缓步走到床边,止步停下,望着他那张在烛光的映照下苍白的俊颜,静静地站了许久,方才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她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抬手,探上他轮廓分明的脸颊,缓慢地摸索了一阵,强忍住在眼眶打转的水珠,有些责怪地开口:“你这个傻瓜,当时知道又有一支箭射过来,为什么不放开我去躲?!你把我放开,我就只是会摔一下而已,怎么会弄得这般严重?!你存心想让我自责的,是不是?!”
然而,床上之人,却未有任何反应,回应她的,就只有他那不太平稳的气息。
“听不到也好,”江抒无力地摇摇头,将手从他的脸上移开,尽量让语气平静一些,“你知道我去那边是要做什么的吗?我是要走的,害怕留在你的身边会有不好的结局,想要离开你。我这么自私,我怎么值得你这样对我……”
“哦,对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叶江抒,我是江抒,姓江,名抒——”
“我的身世,我一直不敢对人说,这是我心底最大的秘密,除非我死了……不,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说的。”
“我来自四百多年以后,那个时候,距离现在又隔了一个朝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在山上采摘草药的,不小心从山崖上摔了下去,醒来之后,竟然就成了这大明朝的相府四小姐了。”
“我的历史学得不好,我不知道当今皇上朱翊钧是谁,不知道当今太子朱常洛是谁,也不知道……你是谁,我还以为现在是大明的中期……可是,今日在太子府,我遇见了皇长孙……”
《》最新6章 第1063章 比你的生命还要重要么
“他们说他叫朱由校。我知道朱由校是谁,他是历史上的那位著名的木匠皇帝——明熹宗,这大明朝的倒数第二个皇帝……”
“我不清楚他做了多少年的皇帝,但我知道他二十多岁驾崩,传位于他的兄弟朱由检。”
“朱由检十七岁即位,年号崇祯。崇祯十七年,闯王李自成攻破北京,朱由检为免受被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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