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他做了多少年的皇帝,但我知道他二十多岁驾崩,传位于他的兄弟朱由检。”
“朱由检十七岁即位,年号崇祯。崇祯十七年,闯王李自成攻破北京,朱由检为免受被俘之辱,于景山脚下的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上自缢殉国,大明至此灭亡。”
“数日之后,满清入关,击败闯王,建立清朝。”
“清执政二百六十余年,接下来是三、四十年的乱世,然后便到了我所生活的那个时代……我来得时候,我那个时代已建立六十多年。”
“今日过满月的那个三皇孙,你知道我有多怕他就是朱由检吗?因为在朱由检出生的三十四年后,就是大明的亡国之时……”
“那时的我们,还来不及走完这一生,我们的结局会是什么?被俘?自杀?还是逃亡?”
“或许……根本就等不到那个时候。现在朱由校五岁了,他将来当了皇帝,二十多岁死的,那时距离现在最多也就只剩下二十来年。你是有野心、有抱负,要与朱常洛争夺皇位,掌握这粉妆玉砌的江山的人,后来怎么会是他的儿子当的皇帝?你是失败了吗?还是成功之后又被……这二十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未来,我看不到希望,我害怕受福王妃这个身份的拖累,我害怕被历史注定命运,我贪生怕死,所以我才要走,不惜舍弃对我那么好的你,也要离开,然后去做一个平平凡凡,不会被载入史册的人。可你……为什么宁愿自己受那一箭,也不放开我?难道在你的心中,我的安全,比你的生命还要重要么?我这么自私,我哪里值得……”
然而,任是她如何的自责与愧疚,说出的话如何惊世骇俗,躺于床榻之上脸色苍白的人却仍是没有丝毫反应。
江抒眼眶中的泪珠却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滑落下来,落在他隔着一层衣料的手臂上。
许久,她双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握在手心,似是承诺也像是在立誓地道:“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有离开你的念头,无论你要做什么,再危险,我也守在你的身边,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我也陪你走下去……”
她的双眸被泪水浸的有些迷蒙,因此并未察觉到,在她说出这番话时,他的睫毛,很轻地,很微地,颤动了一下。
稍作沉默之后,她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从衣袖中取出绣帕,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对了,在朱由校坐上皇位之后,他的身边会出现一个叫做魏忠贤的太监,提督东厂,与他的奶娘客氏狼狈为奸,把持朝政,陷害忠良。大明最终会灭亡,或许就是这二人造成的……”
既然自己对此知情,那该不该想办法把这个魏忠贤找出来,将他与客氏一起除掉,以好防患于未然?
《》最新6章 第1064章 身上有伤不知道吗
就这件事情,江抒想了很久,最终下定决心不如试一下。
虽然都说历史是不可改变的,但倘若历史给他们的是死路的话,山穷水尽,她也不介意去做一下破釜沉舟的事情……
怯羽将那雪上一枝蒿熬制的汤药端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又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江抒敛敛神色,从他的手中将药碗接下,亲自一勺一勺给朱常洵喂了下去。
然后,因为那雪上一枝蒿是有毒的,她放心不下,便没有回自己的偕聚园,只让怯羽前去知会一声,让木蝴蝶、云茯苓、绿萼梅她们不用为她的未归而担心。
原本,她是打算守在床前等朱常洵醒来的,但熬到半夜,困意来袭,实在撑不住,竟趴在床边睡着了。
不知睡了有多久,突然感到脸上痒痒麻麻的,像被什么轻轻拂过。
她不悦地蹙了蹙眉头,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不期然撞上他漆黑如墨的双眸。
此刻,他已经坐起身,正斜倚在床头,目光温柔地望着自己。
江抒迷蒙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面上随之出现一抹惊喜之色:“你醒啦?!”
“嗯。”朱常洵轻轻点点头。
“感觉怎么样?”她忙又问。
“肩上伤口有点儿疼。”静静地望着她,朱常洵神情语气云淡风轻。
“那其它地方呢?”伤口疼痛在所难免,她比较担心地是那有毒的雪上一枝蒿会不会给他的身子带来什么影响。
“也没什么,就是有些无力罢了。”朱常洵缓缓摇摇头,黑眸再次落在她那张暗淡光线下不太清晰的清丽面容上,眸光微微深凝了几分。
“干嘛这么看着我?”片刻之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江抒低声问道。
“因为爱妃长得好看。”轻轻抬手探向她的脸颊,朱常洵答得一本正经。
“别胡说!”江抒脸色立时一红,侧头避开他的触碰,“那个……时候不早了,饿了吧,我去吩咐他们为你准备早膳。”
她道完,迅速站起身,就要离开,但随着起身的动作,肩上却有什么厚重的东西滑落下来。
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只见是一条印有龙凤呈祥图案的锦缎棉被。
怪不得在这春寒料峭的早春二月里,自己趴在这里睡着竟然没有感觉到冷,原来是身上盖了棉被。
只是,自己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怎么会想到盖被子?
难道……
想到这里,她屈身捡起那棉被的一角,回头看向他:“这是你为我盖上的?”
“不错。”朱常洵淡淡扯扯唇角。
江抒听到如此回答,却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感动,面色反而大变:“你身上有伤不知道吗?谁让你乱动的!万一留下毛病怎么办?!”
“一点儿皮肉之伤,不至于,”心知她这是在紧张自己,朱常洵自动忽略掉她恶劣的态度,愉悦地抬眸望向她,“你昨日身子不适,却因照顾我无法休息,若再受了凉,更加严重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我……”江抒心头一震,旋即想到昨晚遇刺的时候,应该还不到宴席结束的时间,试探地地道,“所以……你昨晚那时便回府,是因为得知了我身子不适,特地早回来的?”
朱常洵点点头:“现在觉得如何了?”
“……已经没事了。”自己当时只是由于得知了此时已到明末,心情不好,才要离开的,身子不适只是托辞,江抒略一迟疑道。
“那就好,”朱常洵淡淡一笑,又望了她一阵,眸光微动,“对了,你昨日回来的早,好像还不知道三皇孙叫什么吧,他叫……由——楫——”
《》最新6章 第1065章 可不可以不要多问
“由楫?”江抒低声重复一遍这个名字,眼前一亮,“朱由楫吗?”
“是。”朱常洵再次点点头。
“那便好,那便好……”江抒不禁松了口气。
那孩子不是朱由检,就说明现在距离大明灭亡之时,比三十四年要长一些。
“为何‘那便好’?”朱常洵却是一副不解的样子,偏头凝视着她,“爱妃难道怕他会叫别得什么名字?”
“不不不,”江抒心头一紧,连忙摆摆手,“我就是觉得,由楫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是吗?”疑问的语气,带着几分似信非信。
“是啊,当然——”江抒知他心思缜密,唯恐他会多想,连忙点点头。
而后,不想就这个问题与他再探讨下去,转移话题道:“对了,王爷近来公务繁忙,这一受伤,不会耽搁什么吧?”
“怎么不会耽搁?”朱常洵敛敛神色,有些无奈地一笑,“父皇本是要我来主持今春春闱会试的,如此一来,恐怕只得让与旁人了。”
“春闱?”江抒这才想起去年秋天进行了秋闱乡试,今年春天确实该举行会试与殿试了,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后日的初九,”朱常洵道,“这会试为期九日,共分三场,每场三日,分别于初九、十二、十五日进行。”
“那就是和乡试一样了,”江抒略一沉吟,“那殿试呢?殿试是什么时候?”
“待春闱放榜后,榜上有名者,可参加复试,复试通过的,于四月二十一日入皇宫建极殿应殿试。”朱常洵想了想道。
“考完之后,一甲的第一名,可就是状元了?”江抒又问。
那建极殿是举办大礼、赐宴重臣、册封驸马和举行每科殿试的地方,她是知道的,她与朱常洵的大婚典礼就在那里,因此并未感到意外。
朱常洵凝眸望着她,淡淡扯扯唇角:“不错。”
他回答的云淡风轻,江抒听了却不禁面露自责之色:“王爷若不是因我受伤,这今年庚戌年的新科状元就会成为你的门生,或许以后就能为你所用……”
“别乱想,不过是个舞文弄墨的酸腐文人罢了,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朱常洵轻声将她打断,不以为意地道,“你看朱常洛身边的那个黄士俊,是状元又能如何?可为他出多少力?还不如一个赞善裴文中来得有用。”
“这倒是,”江抒垂眸想了想,轻轻点点头,对上他的眼眸道,“王爷,等你好了之后,能不能为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他低声问。
江抒稍作沉默,澄明的双眸中出现几分决然:“找到两个人,一个叫魏忠贤,一个叫李自成,把他们杀掉。”
朱常洵闻言放于床榻上的双手不由一顿,随后眸光微动:“爱妃与他们有仇?”
“可不可以不要多问,只为我做到?”江抒神情凝重地望着他。
“……好,”朱常洵略一沉吟,缓缓点点头,“只要是你想要的,本王都会让你如愿。”
《》最新6章 第1066章 有意不想伤害她
“王爷,王妃——”他这话音方落,江抒尚来不及感动,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响亮的敲门声,同时伴随着一道粗犷硬朗的男声。
那声音熟悉地很,江抒甚至不消去想,便知道是怯羽的,心头不由一紧,连忙将手中的锦被扔到床上,走过去将其整理好,然后低头整顿了一下身上的裙袄,见不再有什么不妥,方才对着外面朗声道:“进来——”
“是。”外面高高应了声,紧接着,随着一道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响,一袭黑色侍卫装、腰系佩剑的怯羽便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同时将大片的阳光放入房内。
绕过屏风走进内室,向着站于床前的江抒低头行过礼,他向前两步,朝着她身后倚在床头的朱常洵一抱拳:“王爷——”
“何事?”虽不悦他在这个时候过来打扰,但看他神情凝重,似是有什么事情,朱常洵稍作沉默,淡声问道。
“这……”怯羽偏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江抒,面露为难之色。
“那个……你们先说着,我去命人备早膳。”见此情形,心知他接下来的话是自己不便听的,江抒立即识趣地开了口。
而后,也不等他们多说什么,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待她出了房门,将门从外面拉上,脚步声渐渐远离,怯羽再次朝着床榻上的朱常洵一抱拳道:“王爷……”
“说吧。”朱常洵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朝他摆了摆。
怯羽点点头,略一迟疑道:“卑职在昨晚王爷与王妃遇刺的地方找到了两支箭,一支上面沾有血迹,应该是射中王爷的那只,另一支上面干干净净,想必是射向王妃射空了的那支。但奇怪的是,射中王爷的箭上有毒,射向王妃的那支箭上却没毒。”
“所以,那人的目标是本王,不是她。”朱常洵对此并未感到意外,语气平静地总结道。
“就算他的目标是王爷,王妃是他抓住的王爷的软肋,他也完全没有必要特地将伤害避开王妃呀!”怯羽心中却有些疑问。
“这个好解释,”朱常洵淡淡敛敛神色道,“他那是不想真得伤到她,仅只是要置本王于死地。”
“王爷的意思是……”怯羽面上顿时出现一抹恍然之色,“那人有意不想伤害王妃?”
“如果本王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如此。”
“那……王爷可有怀疑的人?”他垂头想了想,接着又问。
“你呢?”朱常洵不答反问道,“你可有怀疑之人?”
“这……”怯羽略一沉吟,缓缓摇摇头,“卑职愚钝。”
“你仔细想想,”朱常洵凝眸望着他,“一个不想伤害王妃,却一心要置本王于死地的人,他会是什么人?”
“王爷是说……”怯羽有些震惊,“倾慕王妃,嫉恨王爷娶了王妃的人?也就是那个锦衣卫指挥使朗大人?”
“……”听了他这天真的回答,朱常洵脸色忍不住变了变。
他到底哪里表达的出了问题,要把他往这一方向引导了?
不过,跟一个粗枝大叶有头无脑的武夫,也没必要去澄清什么,轻咳一声,他淡声道:“别乱猜了,这个应该与上次得胜返京的途中遇到的那帮刺客有关。”
《》最新6章 第1067章 连去瞧上一眼都没有
那日,等到怯羽从房内出来,侍候朱常洵用过早膳后,为了后面照顾起他方便,江抒便回了趟自己的偕聚园,让云茯苓、木蝴蝶她们将她的日常所需都整理出来,搬去宜清堂,在他寝房隔壁的房间暂住下来。
在精通医理的她的精心照拂下,十几天过去,朱常洵肩上的伤便基本痊愈了,因为服用雪上一枝蒿而造成的元气损伤,也差不多补了回来。
这期间,由于朱常洵特地封锁了遇刺的消息,外面人对他受伤一事并不知情,也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真关心、假关心的人前来探望,日子过得简单而平静。
只不过,遗憾地是,为期九日的春闱会试,那众士子云集的壮观场面,连去瞧上一眼都没有,便就结束。
倒是在前几天,太子府的人前来报过喜,说是他们府上的西李选侍有喜了,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这西李选侍自然就是那个朱常洵曾经一心想要娶做王妃的李眠香,江抒听罢悄悄察看了一下他的脸色,见他在听到那人怀了别人的孩子的消息后,并无任何反应,神情平静地仿佛那是无关紧要的人一般,才算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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