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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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与上帝-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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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宗教的正面冲突,减少敌对面,特别是它不但不攻击儒学,而且尊崇儒学,这样,
便利于在文化上也植根于中国。
    元代的基督教却没有能像答失蛮那样从血缘上植根于中国(特别是内地)。史
实说明,也里可温绝多为色国人(包括许多来华侨居的西方人),蒙古人中也有一
些皈依者,但绝少有汉人。内地者多来自边地和外国的“侨富户”,很少本地人。
而且它与儒学格格不入,与其他宗教特别是佛、道二教冲突激烈,这使得它很难从
文化上植根华夏,自然也影响到其在华势力的发展。
    元朝的也里可温,有如系于蒙古马背上的异客,当元王朝的皇统被打断,蒙古
马队仓惶退向北方草原和大漠的时候,也里可温也就随之被驮走了,全没了来时的
朝气,只留下几丝悲凉。

 

                  

磐石开裂


                            第三章  磐石开裂
        当利玛窦1598年来到北京为传播福音开辟道路时,他绝对没有想到,
    清末上海钟表业会将他奉为祖师,每月朔望都献上香火。
                              利玛窦的成功
    在元朝也里可温绝迹200多年之后,到了明末,天主教的耶稣会士叩开中国大门,
上帝再次来到华夏神州。
    耶稣会士的此番叩门并非偶然,既有着不寻常的背景,又带着不寻常的力量。
    这时的西方已非昔比,它历经文艺复兴运动,近代科学文化的晨曦,已驱走中
世纪神学蒙昧的漫漫长夜,一轮迸射新时代光辉的朝阳就要从那里出现。西方探险
家们以“首先拥抱地球”的壮举获得了“地理大发现”,一方面扩大了世界市场,
奏响了殖民掠夺的进行曲;另一方面,则加强了世界各文化的联系,推动着西方文
明的传播。
    正是在这一历史背景下,西方传教士们身负着所谓“救人灵魂”和“淘金”的
双重使命,与商人联袂结伴,势不可挡地涌向世界各地。这时,他们脑袋中装的,
行囊里带的,从无形到有形的许多东西,已经跟其前驱者大不相同。东来的传教士
当中,天主教的耶稣会士可谓脚步迅捷,人马强壮,他们自然不会忽视和放过中国
这样一个大国。
                               防卫的屏障
    这时的中国已恢复了汉家皇统,其主人为朱氏。该朝京都规模的宏大,皇家宫
阙的宏伟,都使元帝国相形见细。然而,明大帝们缺乏忽必烈那样的气度和胸襟,
关起门来做皇帝似乎成了家风。宫门重重那就不必说了,后来连四面八方的国门也
都严关起来。万里海疆实行封禁,不光是为了饿死那些跑到海上去的本国“穷寇”,
也是为了防避来自那个弹丸小邦的“倭寇”,以及那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红毛
蕃鬼”。而在几乎贴着皇城围墙的地方筑起长城,则主要是为了阻挡北方可怕的鞑
靼马队,绝没有想到要给人类留下叹为观止的奇景。
    比这道长城更有防卫实效的,是那条历经悠悠岁月所筑起的传统文化的无形长
城。尽管文字狱断送了无数冤魂,但这决不表明明太祖对孔圣人的藐视和亵读,相
反,正是从骨子里敬畏到严重变态程度的表现。他和他的子孙们都无一例外地要借
重孔门的护身符。
    为了使这道护身符更能因时制宜,王阳明这样的当朝“圣人”便应运而生。他
可以说是上言无形长城建筑史上的最后一个巨匠。其“心即理”、“致良知”等学
说,给儒学的伦理内核又加上佛门神秘主义的新光环,使传统文化的长城更闪射出
几道异彩。它对上帝使者们来说诚若怵目的山峦,但与当时西方文化的峰端相比,
分明已显出时代反差。
    在当时来说,不管哪一道长城,哪一方国门,都是为了保卫朱家天下。无论外
面如何变化,朱氏大帝们毕竟还拥有主宰其家天下的权柄和力量,还可以拒纳唐突
造次的不速之客。
                            从沙勿略到罗明坚
    因此,耶稣会士的此番叩门又非轻而易举、顺顺当当。号称“东洋宗徒”的沙
勿略(Xavier)、早在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就来到广东沿海一个名叫上川的荒
芜小岛上,窥伺了一年多的时间,想尽千方百计,也未能踏上大陆一步。最后带着
莫大的遗恨死去。
    
    后来,耶稣会士又在澳门建立起据点。这里当时还是相当荒凉的边地一隅,是
明帝国划给“红毛”商客的居留之地。教士们以此为基地,屡作强行破门而入中国
内地的尝试,但还是不能成功。于是,有人心灰意冷,说是要争取中国人接受福音。
“纯粹是白费时间,就像要把埃塞俄比亚人(编按:一译衣索匹亚人)变成白种”
'注'一样。有人面对中国界上的石山感叹:“磐石呀,磐石呀,什么时候可以开裂
欢迎我主啊!”
    如何使磐石开裂呢?洋教士们开始琢磨起另外的门路来。一个叫罗明坚(P。 M
ichel Ruggieri)的似乎精于此道,他向两广总督等官员大人多次暗送礼物,其中
有中国人罕见的三棱镜、自鸣钟之类的奇物,终于使得“看门人”改变了冷淡、傲
慢的态度,微笑着揖纳洋客了。罗明坚不但自己被允准留居内地,而且于万历十一
年(1583年)又从澳门携入同仁利玛窦(P.Matthoeus Ricci),在广东肇庆住下
来。
    如果说,罗明坚的主要“劳绩”在于买开了中国大门、那么,利玛窦日后在声
名、地位和事业上,可就远远超过他的引导人了,成为明未来华传教士的首脑人物
和典型代表。
                                翩翩风采
    来自文艺复兴运动发祥地的这位利玛窦,具有良好的文化修养。他曾从名师正
式学过天文学、地理学、数学、透视学、音乐理论、讲演学等“诸学之蕴奥”,特
别是在自然科学方面有很丰富的知识,来华后又学通了汉语,并且对儒家学说有所
研究,成为贯通中西的学问家。
    他又是一位风度翩翩、善于交际的男士,见了人一副谦恭有礼、落落大方的样
子,说起话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有“电光之舌,波涛之辩”,很能引人叹服。
为人宽宏忍让,颇能得到人们的好感。据记载,有一次他的佣人捉住一位越墙来偷
柴的人,利玛窦不但不加惩罚,反而自己背了些柴送他,说是偷柴是因为穷的缘故,
不必和他计较。那人自然是既惭愧又感动,逢人便说洋教士的好话。
    利玛窦还特别注意使自己“入乡随俗”,所谓“在中国便成中国人”。一入华
他就换了打扮,起初穿和尚装,后来听说儒服更合宜,便又改穿儒服。不只衣着,
饮食、起居、仪节等方面也完全中国化。
    利玛窦很注重交游。这似乎成了他的专职,为此使出了浑身解数。他不断扩大
活动地域和联络范围,来华十几年间便开辟了肇庆、韶州(今广东韶关市)、南京、
南昌、苏州等多处活动基地。到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时,他结识的朋友已遍布
明朝十五省中的十省,且多为王侯官绅和各界名流。
    他热情地接待每一位来访者。在南昌的时候,每天访客盈门,户限为穿,有人
见他接待过劳,劝他托辞闭门谢客。他回答说:“天主不容我说谎,宁愿访客倍增,
也不愿言行背道。”友人们对他的人格和交际能力更感敬佩。皇室建安王竟很感兴
趣地向他讨教西方国家的交友之道,他专门写成《交友论》作答,真算得上当时的
“公关”专著了。
                               关键的入口
    随着准备工作的成熟,利玛窦开始了打入京师的尝试。他深深了解:在王朝的
心脏活动,影响力是其他任何地方无法可比的。对于外国的不速之客来说,京师自
然是禁地,但许多年来,那些显贵的友人们,肯定有机会向紫禁城里为他吹吹风,
再加上有人直接弓!导,“禁地”自然也就不“禁”了。何况,他还能扯个向大明
皇帝“进贡”的正大名义呢!
    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儒冠儒服的利玛窦,在南京礼部尚书王弘海的引领
下首次进入北京。但不巧,当时正值中国与日本因朝鲜事发生战争,外国人都有间
谍的嫌疑,他在北京只住了两个月又调掉南返。
    两年之后,利玛窦再次北上,不料中途又出了麻烦,被在天津临清督税的宦官
马堂拘禁了将近半年时间,最后在万历皇帝(明神宗)的直接过问下,获释并被护
送至京。
    利玛窦也真算得上个合格的心理学家。他知道,皇帝的宫殿里有的是价值连城
的珍宝,贡品能否赢得皇帝的喜欢,新奇比贵重更要紧。于是,他的贡品简直就像
把个杂货店搬了上去,任君选取所爱了:时画天主像一幅,古画天主圣母像一幅,
天主经一部,圣人遗物,各色玻璃,镶嵌十字架一座,万国图一册,自鸣钟大小两
架,映五彩玻璃石两方,大西洋琴一张,玻璃镜与玻璃瓶大小共八器,犀角一个,
沙刻漏两具,乾罗经一个,大西洋各色锁袱共四匹,大西洋布并葛共五匹,大西洋
行使大银钱四个。《熙朝崇正集》中有个统计,说这些是“十九物三十一件”。它
的“物”与“件”是何个算法,合不合适,确不确当,就不必细究了。反正只要这
些东西里边有那么一件两件,能在皇帝心中拨起一两圈涟漪,他的心思就不枉费了。
    事实证明,贡品的确功效显著。万历皇帝以其物制作精巧,玲珑新奇,爱之莫
甚。特将油画挂于宫中,自鸣钟置于园内特建的亭中。也因爱屋及乌,这位皇帝对
利玛窦待如上宾,“嘉其远来,假馆授粲,给赐优厚”。'注'这样,利玛窦便在京
师重地落下了脚。
    他和他的贡品,简直把万历皇帝引入一个奇异天地的梦幻里。这位帝王对欧土
风情,诸如因地肥瘠、建筑风格、服装款式,以至婚丧习俗,甚或连神父们的生活
细节,无一不感兴趣,特派内侍不厌其详地向利玛窦询问。大臣们也争着向他打听
西洋的各种事情。利玛窦成了人们争相结交的佳宾,每日访客络绎不绝。其魅力一
时竟至“四方人士,无不知有利先生者,诸博雅名流,亦无不延颈愿望见”'注'的
程度。
    这应当说是取得了不小的成功,但利玛窦并没有因此冲昏头,他显得异常深沉
和冷静,认为这只是“为传播福音的广阔天地开辟了一个小小的入口”,而这实在
是一个相当关键的入口!
                               潜移默化间
    从表面看,利玛窦似乎不是一个职业传教士,倒像一个世俗的使者,甚至一个
逍遥的闲客。但实际上,他一刻也不曾忘记“做耶稣的勇兵,替他上阵作战,来征
讨这个崇拜偶像的中国”的使命。他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为完成这一使命的自觉
行动。
    利玛窦把通过交往,潜移默化地影响对方,当作最有效的传教方法。不知不觉
之间,交往者当中的一些人,就被他引导而成为教徒了。他曾颇为得意地说,这是
一条极有效的途径,无需我们离开教会房子,就能够向那些异教徒传播福音。他还
曾经这样总结经验:
        为了使一种新宗教的出现在中国人中间不致引起怀疑,神父们开始在
    群众中出现时,并不公开谈论宗教的事。在表示敬意和问候并殷勤地接待
    访问者之余,他们就把时间用于研习中国语言、书法和人们的风俗习惯。
    然而,他们努力用一种更直接的方法来教导这个异教的民族,那就是以身
    作则,以他们圣洁的生活为榜样。他们用这种法子试图赢得人们的好感,
    并且逐步地不用装模作样,而使他一一们的思想能接受不是用语言所能使
    他们相信的东西……'注'
                             “合儒”的丰姿
    利玛窦注重交往当中的自然感化,当然也不放弃利用一切可能的场合和机会正
面进行天主教理的宣传。他不但“每见宾客时,辄言天主教理”,而且还专门写了
许多宣教书籍。不过,他的教理宣传,也是尽量富于“中国风味”,以适应中国人
的胃口。
    贯通中西的学问,在这方面可派上了大用场。他能引经据典地将其教义与中国
儒家理论进行比附和调和,试图说明两者本是“同宗同祖”、根源相通的,天主与
中国的古圣先贤并不牴牾。譬如,他著《天主实义》(初名《天学实义》)一书阐
扬教理,引证广及《诗》、《书》、《易》、《礼》等诸多中国经籍。此书多次刊
刻印行,影响颇大。后来他又撰述《畸人十篇》、《辩学遗犊》等书,也大量引证
儒家典籍,附会其说。
    为了表明其教与中国儒家文化的相容性,他竟不反对中国教徒一如既往地尊孔
祭祖。尊孔祭祖乃中国极其重要的传统礼仪,反映中国传统文化的特质,最能牵动
中国人神经敏感处,实为影响龙与上帝关系的文化因素中的一大关键。利玛窦于此
表现出相当明智和宽宏的态度。
    总之,利玛窦不但自己儒冠儒装,儒气十足,而且也使其教儒冠儒装,儒气十
足,俨然一派“合儒”的丰姿。利玛窦的这种做法,在使其教迎合中国人方面,确
有显效。
                                魔术道具
    利玛窦在自然科学方面有很丰富的知识,这位聪明的教士决没有疏忽发挥自己
这方面的特长。通过介绍西方科学知识引导人们对天主的皈依,这是利玛窦“学术
传教”的一个重要手段。日常交往中,他很注意根据不同的对象,分别介绍数学、
天文、地理、器物制造等方面的知识,能结合实物的还尽量结合实物,以引起对方
的兴趣。而终归把这些知识与天主的造化联系起来,努力把人导入敬信天主的大能
中。
    譬如,有人跟他学了天文学知识之后,与佛家的有关学说相比较,感慨地说:
        佛家解释天地的构造,只说有一须弥山,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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