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策瞧着她的背影,牵着小虎也匆忙跟上。
东风笑已然抬起头来,又靠在椅子上,随手执起案上的一支笔,一副泼皮嘴脸,挑眉道:“哎,不好弄了,堂堂副帅,大晚上跑到先生帐里来,欲行不轨,给抓了个现行,呵,这若给传出去,本帅的脸可往哪里搁?”
玉辞闻言一笑,立起身来,将那纸在案上压好,忽而俯身凑到她面前,凤眸里光华一闪,唇边一挑:“久走夜路必闯鬼,将军履行不轨之事,也该想想如何收场……”
东风笑一笑,抬起手来,用指尖描摹着他的唇形:“美人儿言下何意?”
“小人乃是一介良民,平白受欺,将军做了不轨之事,可肯负责?”
东风笑抬眸瞧着他眸光熠熠,如同夜空的星辰,玩味地一勾唇,探出手去,轻巧地解着他的衣衫,笑道:“本帅敢作敢当,为何不肯?”
她的手一路向下,轻巧地拽开他的腰带,又撩开他的衣襟,向着他裸露出的皮肤覆上唇去,一凉一热触碰的瞬间,玉辞身形微微一颤,继而伸出手臂去紧紧环住她的腰。
东风笑将头微微一抬,探出舌头来,轻轻舔着他锁骨上,昔日被她留下的疤痕,手依旧是缓缓地解着他的衣襟,一路向下,过了胸膛,到了腰间,掠过他胸膛的瞬间,她仿佛能从那滚烫和起伏之中察觉到他心脉的搏动,急促而又有力。
她就这般贴近了他,他周遭的气息让她心里莫名地踏实,触到她心跳的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古月山,回到了她幼时的家。
玉辞用手臂紧紧抱着她,任由她一派折腾,忽又低下头去,用唇轻吻她的额头。
忽而,听闻外面,‘呜——’的一声,军号的彻响划破了夜的沉寂。
东风笑的身形陡然一震,双手也骤然一滞,她愣了片刻,继而飞快地立起身来,束好铁甲,从一侧拽了血缨枪,回眸朝他勉强地一笑——军情紧急,她须得走了。
玉辞颔首,一愣神的功夫,东风笑的身影却已然消失在门口,他垂下眸子去,抬起手来打理着自己的衣衫。
营帐外的空地上,兵士们飞快地集合而起。
“穆帅。”东风笑、顾劼枫都匆匆赶到,向着立在营口的穆远拱手。
穆远颔首,指着东北方向的远处:“你们瞧,那边黑烟滚滚而起,怕是起火了,方才还听到了嘈杂之声,这么远的距离,传到了此处来!”
这距离甚远,已然是清场范围之外。
二人一愣,东风笑回头瞧向已然集合好的兵士们,沉声道:“若是那一片失了火,北侧丛林地形又繁复,也不当带太多人去。”
穆远凝眉:“距离尚远,不知情况,如之奈何?”
第上:君念北088 丛林大火
“不若带五百人前往,如此一来,若是情况不妙,意欲脱身而走,也避免行动迟缓。”顾劼枫凝眸瞧向远处的大火,沉声道。
“便好,先去瞧瞧形势,先弄明白原由,若是事情复杂,便以信号通知大营,营中便再派人过去。”穆远颔首。
“如此,我对那边地形还算熟悉,不若便由我领兵过去。”东风笑拱手道。
“穆帅,笑笑方才归来,而我已歇息多日,不若还是由我带兵前去。”顾劼枫忙道。
穆远凝眉,顾劼枫上次受的伤他自是知晓,断了数根肋骨,寥寥数日,怎能休养得好,半晌,轻轻摆手道:“劼枫,你的身体状况自己须得架小心,此番,笑笑熟路,便由她去。”
东风笑一拱手:“末将听令。”
随即便匆忙回身去安排人手,要抽调五百名兵士,清点一番,即可上路。
顾劼枫一急,抬眸瞧着他:“我堂堂男儿,小嗑小碰,怎需如此介意?”
穆远扫他一眼:“你只当我是血缨军主帅,我当留在营里,怕有闪失,你可知,在这营中,你便是破甲军的主心骨,岂可因一己私情,任性行事!”
顾劼枫闻言语塞,只得拱手道:“那……末将便留在此处,准备援兵罢。”
一支五百人的小队,本就进军快速,纵是天色昏暗路途难辨,到达那一处时,天边方才露出鱼肚白,东风笑带着众人匿身荒草丛后,凝眸瞧着前方的黑烟的火光——这火,怕是已已足足燃了一夜了,却是只能听见人的吼叫声,瞧不见人影,甚是诡异。
“报告副帅,这几个房屋东北侧,有一群人,厮杀正酣,瞧着服饰一致,也相互砍杀,像是内讧。”
东风笑一愣,又道:“内讧?这一带若按常理,不过是住着些普通的山民百姓,大多也是良善之辈,少有纠纷,为何会起内讧?难不成说,这是流寇或是南乔的残兵?”
那兵士道:“不敢妄言,周遭确有残甲,但不知是不是这些人的物什。”
“带我过去,我近了瞧瞧。”东风笑压低了声音。
那兵士称是,二人猫着腰便往那边去,到了那一侧,只见身材健壮的大汉们正叫嚷着、砍杀着,或提枪,或持刀,或挥斧,鲜血四溢,伴着那烈火,尽是一片血红。
一旁,却是有几处零落的残甲落在地面上,却仿佛枯草一般无人理睬。
那一群人便肆意厮杀着,许久过去,才渐渐停歇,只见一个大汉丢了手中的斧子,狠狠一踹前方扑倒的尸体。
“奶奶的,他以为自己有个刘能的牌子,就能动我们这里的粮草?!”那大汉一声断喝。
东风笑一颦眉,却见另一个兵士持着长刀走上前来,道:“大人,虽说我们是墨帅的人,但是这些人好歹也是我南乔之人……”
“那又如何?!”那男子眸光一凛:“墨帅乃是大将军,刘能不过是他的一个下属,可她却从未听过墨帅安排,如今,又来扰乱这边的计划!废物!简直是废物!”
“可……”那兵士还想多言,却被那大汉冷冷一眼瞪了回去,硬生生咽下话来。
“清场!”那大汉捡起刀来一挥,喝道。
那边的兵士们便抄起刀来,四下吼着,忙碌起来。
墨久安插的兵?算计得真真是精确,可惜碰上了我!
东风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正要挥手趁虚而入,却听不远处,竟传来嗒嗒的马蹄声,那声响愈发得进了,也愈发宏大,显然不止一骑。
只见那方才唤人清场的大汉一愣,继而猛一挥刀:“防!”
却听那边,一个声音响起,分明带着笑意:“阁下不必防了,这么几个粮仓,寥寥几个人,同那些逃兵戏耍一二尚可,碰见骑兵,还是投降吧,双方都少些伤亡,岂不妙哉?”
言辞散漫肆意,却是句句在理。
东风笑一愣,后退几步,身形一闪竟窜上树去,眯了眼来,凝眸瞧去,却见那不远处招展的气质,上面赫然是一个‘牧’字。
牧,乃是北倾的国姓。
她凝眸瞧去,只见那边,为首的白马上,一个男子一身黑色的长衫,墨发束于脑后,瞧不清面容,但一举一动有一种英武大气。
东风笑心下迟疑,从树上瞧着,却听那大汉道:“我南乔之人,宁愿战死,不齿投降!何况,是对你这等矮小瘦弱的北倾废人!”
只听那黑衣男子冷哼一声,继而一挥手,低声道:“包抄,一个不留。”
那大汉见状一咬牙,方才这黑衣男子所言不错,如今的局势确是一边倒!
赶忙一声断喝:“西撤!”
继而,那些南乔兵士便提刀向西退去,虽说是撤退,却不失气势。
那边隆隆的马蹄声起,向着这边汹汹而来,可是由于有木屋和粮垛的妨碍,行军并不快,此时,东风笑一凛眉,便在树上一声大喝:“包抄!”
此言一出,这边潜伏好的五百兵士也鱼跃而出,早已安排好的兵士也顺势点燃了那粮垛,霎时间,烈火熊熊。
那大汉四下环顾,却是临危不乱,挥刀又要发号施令,东风笑却是一攥血缨枪,生生从那高树上一跃而下,冲着那大汉的头部狠狠抡起一腿。
只听‘砰’的一声,那大汉还未回过神来,便被一脚踹倒在地,不省人事,与此同时,只听‘嗖——’的一声,东风笑凌厉一转,躲过了那一剑,反手将剑握在手中,只见这剑柄上镶着玛瑙石,显出一种贵气来。
她也顾不得多,反手提剑架在那大汉颈项之上,断喝道:“南乔兵士,还不投降!”
众位南乔人闻言一愣,瞧见自方头领静依被撂倒,如同失了主心骨,也不知如何是好,负隅顽抗了一会子,大多数便已缴械。
此时,只听那边马蹄哒哒,方才那个为首的黑衣男子策马而来,自马背上一跃而下,竟是一番说不出的凌厉潇洒,这男子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惹人赞叹。
“本欲一剑斩敌将,不想险些误伤将军,幸而将军身法凌厉,免于受害,在下过意不去。”说着,这黑衣男子一拱手,面上带着几许微笑,平和而不显刺眼。
东风笑攥着那剑,打量着面前的男子,这男子面容清秀俊美,眼睛是标准的桃花眼,煞是好看,但最为惹人注目的并不是他的面容,而是他那一番大气英武的气势——这等气势,是穆帅、丰帅都难以比肩的。
而他这一声‘将军’,也让她心生怀疑——他二人首次相见,他是如何断定她是将军的?
沉声道:“阁下不必道歉,这一剑向着此人刺来,在下也是明了的,只是不知,阁下是何人?”她说着,丝毫没有将剑归还于他的意思。
那男子自也察觉到了她的警惕,笑道:“瞧着将军也是北倾之人,不妨明说,在下本是北倾破甲军之人,此番本是打算带兵前往穆帅所在的副营,不想行至半路被召回,便只得返行,阴差阳错逢着这一出事。”
东风笑瞥了一眼后方旗帜上的‘牧’字,未发一言,估摸着对方的兵力数倍于她,而这男子的实力也是不凡,若是当真打了起来,胜的机会微乎其微,便索性执了他的剑,道:“在下明了了,不当多问,阁下的剑是好剑,剑法也是强劲,在下佩服。”
那男子道谢,接过剑来,挑眉道:“将军怎知在下剑法好?”
东风笑一笑,只道:“阁下的长剑飞来之时,剑势如虹,凌厉迅捷,何况阁下方才出剑之处,离此处并不近,若非在下出现,此剑必会一举穿喉,自然是剑法好。”
那黑衣男子闻言,启口一笑:“真真是个懂武艺之人,不知将军是何人?”
东风笑拱手道:“血缨军中人,瞧见这边浓烟起火,便带兵来瞧。”
那男子一愣,继而笑道:“巧了,那血缨军中,恰有我一位故交,我识得她,五年有余矣,只是多年未见,也不知她现今如何。”
东风笑一笑:“来日若能再遇阁下,定要详谈;不过今日,在下还有一言,不知当不当问。”
“阁下请讲。”
“如今这一处的战俘,当由谁带走,不知阁下意下如何?”东风笑垂眉道,心下并不十分信任这男子,只怕他心怀鬼胎要同她要这些战俘。
那男子闻言,侧身向那边一瞧,却见战俘都已被捆绑完好,他眸光一闪,道:“将军若是方便将手中的血缨军令牌给在下一瞧,若是无误,这些战俘,便劳烦阁下带走罢。”
东风笑闻言一愣,平日里,便是功利着说,领兵之人都欢喜多带些战俘,因为在算竣工之时,如此可以多计些许,如今这男子带得人数算不得少,带回战俘并非难事,可听他的话语,分明是不愿带战俘回去。
“阁下此言当真?”她一边说着,一边取着令牌。
“自是当真,这群南乔之人似是来路不凡,还望你们能审出个结果来,若是随着我回去,恐怕是了无用处,让营中平添几个吃干饭的。”这男子颔首,轻描淡写,瞧了一眼东风笑的令牌,颔首道:“劳烦阁下了。”
东风笑颔首,收了令牌,拱手称谢,二人互相一别,道一声‘有缘再会’,便相别过,各自收拾好东西,带人而归。
第上:君念北089 那年苍鹭
此事之后,营中事宜安生了许久,消息传来,说是丛健终究和刘能战成平手,刘能本就是异地行军,如此一来,一平一败,伤了元气,便只得加紧防守,暂且休养生息。
而北倾的两支军队也无力对抗,军营之中便安生了一阵子,唯一可惜的是,丛健一方始终也没有同意穆远一方提出的夹击策略,这引得顾劼枫又在军中怒骂了好一阵子。
那些被俘的兵士也被带回营来,几经盘问才知,乃是墨久此前暗中插在此处的,目的是慢慢消耗北倾的兵力,便是之前东风笑带人击溃的铁扎军,也是去同这一队人汇合的。
直到夏意已深,南风过境。
“丛建军那边仍无动静,只顾被动受击,不知响应我军;而刘能军东西方向盘踞十几里,若非两面夹击,断不可能击破。只怕这般僵持下去,最先耗空的是丛健的军队,如此一来,陛下的境地便危险了。”穆远立在营口,东风笑和顾劼枫立在一旁,瞧着远方的山脉。
“想来,向那边发信函,已是五封有余了,加急件,都是送到了的,怕是那边刻意有人压下信件来,不允此计被人瞧着。”一旁,顾劼枫恨恨道。
东风笑笑得凄凉:“此言有理,可也有待商榷;丛帅十年来,凭一己之力,杀敌之功成为破甲军主帅,岂会是泛泛之辈?我三人皆能想到的计策,他为何想不到?若是想到了,又为何不予施行?此中因由,不可妄言,怕是说不清、道不明。”
顾劼枫闻言,抿了唇扭过头去,一旁的穆远道:“我只盼着,他是又更好的计策……”
“可是如此,我们便在此等着两方空耗,亦或是等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响应?”东风笑压低了声音,兀自说着。
“话虽如此说,可我们只是破甲副营和血缨军的合兵,终究兵力如何,你我都知晓,同整个刺北军硬杠,根本不可能,何况如今我军也是元气不足。”一旁,顾劼枫咬牙道。
三人皆是暗自叹息,可表面上又只能沉默。
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犬吠,又是一阵痴傻的笑声,三人诧异,回过头去,却见俞策卧在一个营帐边上,一手将干粮往口中塞去,一手抬起,阻止小虎冲上前来,他飞快地把这干粮吞入肚中,忽又傻傻笑道:“嘿嘿……小虎,我留在军营……不就是为了这口饭,你怎么还跟我抢啊……”
那犬儿又吠,俞策按住它的脖子,又道:“嘿……别叫了,要是没这口饭,我就不留在这……不陪你玩了……”
说着,又傻笑起来。
一旁,三人叹口气回过头来——不过是个傻子逗狗,做个傻子也好,无牵无挂的,有口饭吃就能欢喜着,哪像常人有这么多烦扰?
忽而间,东方笑却猛地抬起头来,回头瞧了一眼俞策,又侧过头去瞧着顾劼枫,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