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间,东方笑却猛地抬起头来,回头瞧了一眼俞策,又侧过头去瞧着顾劼枫,见他眸中闪着光,也明了,他二人所想,恰好一致。
——动不了刘能的大营,就烧了他们的粮草,然后北部全面清场,断他们的后路!
所谓民以食为天,刘能的军队再强悍,也挨不住饥饿,也只有如此,才能让他的军队先被拖垮!
此番,乃是顾劼枫亲自领兵而去,那一夜,山脉以东烈火熊熊,一举烧了敌人近一半的粮草,顾劼枫带去了二百人,归来了一百人,他归来时,平日里分外白净的脸都被烟火熏黑了,可是依旧咧嘴笑着,分外开心。
顾劼枫本想烧更多,可无奈夏日雨多,粮草泛潮,有几处竟是着了一会子便灭了,敌军又如虎狼般冲上前来,因此最终,这一谋划良好的‘烧粮仓’计划便如此收场。
东风笑不曾忘记俞策的那一句话,她隐隐觉得此人定不简单,那一句绝非无意之言,可他平日里一副疯癫痴傻的模样,月婉又对他分外照顾,一时间,她也寻不到头绪。
此事过后,刘能军果真显出被动之势,北部清场后,副营拔营向前,终于越过了那山脉,在其东驻扎,经过了十日有余的混战后,刘能军不堪拖累,终于正式向东西两方的军队宣战。
当日下午,消息传来,众将集会,便商议好了明日的安排。
东风笑因为目前的身体状况是最好的,加上主动请缨,被派去同对方出手的最高将领——杨腾靖对战,平心而论,此番请命,她心里多少没底,毕竟在此之前,已有许久没有打过这种形势分外‘正规’的战役了。
月色已降,索性披了铁甲坐在大营北侧的溪水案边,抱着枪发愣,心里多少有些紧张,敌军派出的是有‘刺北悍将’之称的杨靖腾,可见对那一处战役的重视,而东风笑也明了,若是明日赢不了这一仗,局势将会有如何变化。
定了定神,从一旁的溪岸上抓了一把石子,百无聊赖地向着溪水里投掷。
却忽而觉得鬓边一暖。
东风笑一愣,继而一扬唇角,回过头去,竟是抬手便拽住了身边人腰间的束带。
玉辞只觉腰间一紧,继而微微扬唇,抚上她的手,衣袂一扬坐在她身边,低声道:“明天要出去?”
东风笑放下枪来,侧过身去凑近他,索性把面庞埋到他的墨发里,贪婪地嗅着此中味道。
“嗯,明日一战尤为重要,地方的将领……乃是‘刺北悍将’杨靖腾,小时候我学枪的时候,丰帅经常拿着一张画儿唬我们,说不好好练枪,以后遇见刺北悍将,定会被三枪刺下马来,嘿嘿。”东风笑说着,呼出的热气惹得玉辞微痒。
玉辞颦了颦眉——不曾想,这杨靖腾竟这般厉害。
“不过,既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想必杨靖腾,年岁也不小了,我也听过他的名声,若是粗略一算,也近不惑之年了。”玉辞算计着。
东风笑颔首,依旧把脸庞埋在他肩窝处的长发中,两条手臂也不安分地紧紧环住他的腰。
虽是了解她这般泼皮行径,可她环住他腰的瞬间,玉辞的身形依旧是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他颦了颦眉,继而展眉,抬起手臂搂住她来,用唇角蹭着她的额头。
“美人儿……你可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东风笑侧头掠过他的发,咬着他的衣襟,低声说着。
玉辞叹口气:“都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事情来了。”只觉得她咬着他衣襟的动作很用力,一下一下,又分明带着颤抖,他明了——这是紧张。
平日里瞧见她都是冷静果敢的,哪怕是当初在要上东女城的擂台之前,她握枪的手虽是用力,却不曾颤抖,这此是她罕有的、如此紧张。
“美人儿,你可知晓,杨靖腾同北倾众将交手,三十余次,却只输过两次,一次,是当初的常副帅孤注一掷,当场丢了性命;一次,是他带军路过血缨黑云的争斗,最终被血缨军誓死逼走,可那一次……丰帅战死。”东风笑一字一句。
她请缨,一是因为终须了断的仇恨,二是因为,此时她的状况,也是几人中最佳的。
玉辞咬了咬唇,低声道:“不必乱,你可以的,十一、二年前,我便知晓,你可以的。”
东风笑闻言一愣,抬起头来瞧着他,他的墨眸中似有星辰闪耀:“十一、二年前?”
玉辞垂眸,扬起唇角:“不错,你去苍鹭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东风笑眨了眨眼,并不明了,只记得去年在苍鹭山上,他坐在案旁,垂眸说着:“总之,你既没遇见过冰蛊花,也没遇见过我。”见他薄唇轻启,心下忽而起了玩味,抬起手来,描摹着他的眉眼。
玉辞只觉面上微痒,却也任由她玩弄,笑道:“你可还记得,当初你在苍鹭山,在半山腰,同那一群孩子打架,一个人,把那一群孩子赶跑了?”
东风笑颔首:“自然是记得,那可是我小时的光辉记忆之一,虽说后来这事,还被爹爹劈了一顿,说我撒野撒到苍鹭山上去了,我就说他,你当年撒野,不是都撒到罄城去了吗……”
玉辞闻言,不自主地扬了唇。
“美人儿……当初那事,我不会把你……把你打了吧?其实、是因为我当时瞧着那一群人欺负那一个特别好看的丫头,可是她一句话都不说,就站在那里任凭他们欺负,我实在瞧不下去了,就……美人儿,当初我若知道里面有你,我肯定不下手!”东风笑信誓旦旦。
玉辞秀眉一展,俯下头去在她额头烙下一个吻,他唇上的温度暖了她的心。
“没有,你当初护的不是个丫头……是我。”他低声说着。
东风笑闻言一愣,继而笑出了声,忽而手臂一用力,生生将他按倒在溪岸边,眯起眼睛来垂眸瞧着他:“记得这么清楚……当初为何不说?”
她低下头去,舌尖轻舔他的鬓角,低声道:“美人儿……你不会是,害羞吧?”
玉辞闻言,不摇首也不颔首,只是垂了眸子,抬起手臂护在她身侧。
东风笑勾了唇,一手扶着他的肩,一侧首,张口咬住他左侧的衣襟,另一只手则抚在他的脖颈处,寻到了另一侧衣襟,一边咬着,一边一路向下,解开他的衣衫,玉辞只觉得此时趴在自己身上的,仿佛是一只猫儿——又抓又咬,肆意妄为。却也不加反抗,微扬唇角,顺顺从从地任凭她折腾。
第上:君念北090 诡异的汤药
这溪水后的树林里,一个瘦削的身影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终于忍不住转身,夺路而逃。
月婉一路疾跑,心里分外酸楚。
不曾想到,自己心目中那个高高在上,难以企及的王,在那个女子面前,竟会那般温柔,那般含情脉脉,若说在常人面前的他是一块千年的寒冰,那么在那个女子面前,他便化作了一块儿温润的美玉。
念及此,心间竟会抽痛。
那副帅对他的了解,不及她半分,为何王偏偏选择了她?
她冲进营里,却见一旁俞策傻乎乎地冲她咧嘴笑着,月婉匆忙掩饰了面上的泪水,却掩饰不去眼圈的红,可又一想——这俞策不过是个痴傻之人,自己何必这般小心?
定了定神,冲他道:“还不快些歇息,再乱跑,一会儿巡逻的兵士会打你呢。”
俞策傻傻点头,慢吞吞地往回走,月婉松了口气,回头又看向那边的树林,咬了咬唇,只得作罢。
那边,南风吹水。
东风笑按他在身下,早已拽开了他上衣的衣襟,抬眼对上那一对温润的眸子,又低下头去,将面庞伏在他温热的胸膛上,那温热的胸膛一起一伏,竟是分外舒服;此番离着他的心愈发得进了,她能听见他的心跳,有力,又稍显急促;东风笑一扬唇,在他怀中蹭了一蹭,玉辞只觉心口一痒,见状又是扬唇。
察觉到她依旧是不安分,双手摸索着拽住了他的腰带,似是想要扥开。
玉辞轻笑,伸手环了她纤细的腰身,将她拢在怀中,任凭她一手拽着他腰带的手用力,直要将那束带狠狠拽开,另一手从敞开的衣襟处摸入他腰间,玩弄着他腰侧的肌肉,只有在被触及敏感时,才会不由自主地身形微动。
东风笑陷在他怀中,肆意折腾,也知他温润依旧不会悖逆她的心意,就像当初她问他:“美人儿,你若是哪日出门,碰上了个泼皮无赖,如之奈何?”,他会告诉她:“自然是……从了。”
就像他在东女城里向她扬唇一笑,告知她若是留下,便给她做个侧君。
她拽着那腰带的手又加了力道,另一只手半勾了他细瘦结实的腰。
玉辞的眸子里尽是温柔和顺从,仿佛是月圆时的白月光,他察觉到她加大了力道,却发现的僵持着许久,忽而悻悻卸了力气,继而手一松,放开了他的腰带。
东风笑迟疑了许久,抬起眸子来瞧着他,正对上他那澄澈的眉眼,那目光里隐隐有一丝茫然,她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美人儿……罢了,等这一切都结束罢。”
等战火平息,盛世太平,半生戎马,共话桑麻。
玉辞微微颦眉,轻叹一声,继而颔首,察觉到她依旧带着几分不甘心地窝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探出手来,一会儿捏捏他的腰,一会儿蹭蹭他的胸膛,却又不禁莞尔。
你若执意于此,那便陪你等吧。
依旧是环着手臂护她在怀,东风笑靠在他温暖的怀里,本是自知分外紧张难以入眠的一夜,竟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里,她和他一道去了古月,看初春时节古月花开,那花丛中的花儿向阳怒放,阳光洒在身上,一片温暖和煦。
这一梦,直到醒来。
多年早起练武的习惯,使得她醒来之时,总比军号吹响要早上些许时候。
东风笑睁开朦胧的睡眼,动了动身形,揉了揉眼睛,四下一望,才发现天色蒙蒙亮,自己依旧被玉辞护在怀里,周遭依旧是那一泓溪水,方才意识到,昨晚在外面呆了许久,他若不唤醒她,确是难以回营,心里暗自责怪了自己一句,抬头瞧着他。
玉辞依旧闭着眸子卧在溪岸边,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白皙的面上落下浅淡的阴影,随着他一呼一吸,如蝶一般微微颤动,鼻梁挺立,薄唇轻抿,墨色的长发和瓷玉般的脸上映着清晨浅薄的阳光,更是一番不可方物。
东风笑瞧着他便是一番痴愣,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他的脸庞,又悻悻收回,只怕扰了他均匀的呼吸,恬然的熟睡。
低头瞧见他依旧敞开的衣襟,正是昨日她下手拽开的,那衣襟里的肌肉紧致,凹凸的线条恍若浑然天成,他的怀里温暖而又舒服,以至于她这一晚睡得格外甜美。
东风笑深呼一口气,从他怀中小心翼翼地脱离出来,给他拢好衣襟,背好枪,又运了内力抱他起来,偷偷摸摸地带着他往军营里走去。
平心而论,若不是今日还有大战,今日真想就这么看着他。
门口的兵士在晨光里立得笔直,见晨雾缭绕中闪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这兵士一愣,抄起长枪来便要喝出声来,却见那人飞快地走进了来,凝神一瞧,竟是血缨副帅东风笑。
他目光一溜,却瞧见副帅怀里还抱着营中苍鹭来的先生,副帅走得小心翼翼,那先生却睡得很沉,他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耿直地想要开口,却被东风笑甩过来的一个眼神给唬住,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吞了回去。
东风笑带着玉辞便入了大营,一路四下张望着往他的营帐处跑,却见这般早的时候,那营帐外竟还有一个人影立得肃然,一动不动。
她一愣,手臂一紧,又上前几步,却见立在那里的人正是月婉。
东风笑脚步一滞,月婉也回过神来,瞧见这副光景,心下惨淡,表面上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啊……是笑笑啊,还有,王……”
东风笑尴尬笑笑,点头,抱着玉辞的手臂却丝毫不放松力气。
月婉咽了咽喉咙,低声道:“那……王、他……没事吧?”
东风笑低眸扫了一眼玉辞,摇首道:“无事,只是睡过去了。”
月婉点头,心下已是一片了然,心间仿佛瞬间被大水漫过,一片窒息和冰凉,只是勉强笑道:“呵……没事便好,我、我走了啊……”
东风笑见她摆手离开,也回以一笑,继而举步便入了营帐。
抬手将玉辞放在榻上,覆了层薄被,她稳了稳内力,定了定神,也无心多想方才的事,只是靠在榻边瞧着他的面庞,嗅着他周身的香气,也无心外出操练,只觉分外幸福。
她的心上人,抱着她睡了一夜,许她月下安眠。
另一边,月婉失魂落魄地跑回营帐,却见营帐外,俞策两腿岔开坐着,对着小虎一顿逗弄,一会子拽那狗儿的耳朵,一会子采它的尾巴,一会子又扥着它的后腿不松手,月婉见状不由得黑了脸,方才扭过身去想要离开,却只听身后,‘汪呜’一声,继而便是俞策一声低呼。
月婉一愣,只怕这痴人被畜生咬着了,忙扭过头去,却见俞策抬手压着小虎的嘴,不允它扑咬,面上依旧是傻笑,口中念念有词:
“唉,小虎,亏我平日里对你这般好,惹急了你,你竟也向扑我,唉,真痛,真痛。”
忽又拍了拍头,道:“呵,看来凡事,皆有个限度,一旦过了火候,便是自讨苦吃……”
月婉闻言一愣,低眸瞧见他那一对亮晶晶的眸子,此时他正咧着嘴,仰面冲她笑着。
那句话说得她心里一空,可这委实不过是一个傻人的胡话,她告诉自己这当不得真,匆忙别过脸去不去瞧他那晶亮的眸子,举步便冲入帐中。
月婉的手抖着,瞧着一旁,蚕娘和著意都睡得安然,咬了咬牙,从袖中掏出一袋小小的药粉,缓缓地、犹豫地打了开来,脑海里忽又撞入了俞策方才的那一番话,她怔愣着不知如何是好。
忽而,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一幕。
那个女子将她的王按在身下,而王,抬起手臂来护在她腰身的一侧。
月婉狠狠咬了牙,眼眶泛了红,终于抬起手来,将那药粉悉数倒入了面前的药碗之中,她定了定神,转身将一碗熬好的汤药和在了这药碗之中。
可惜了,她顾不及管孰对孰错了。
那边,营帐里,天色渐亮,东风笑回过神来,估摸着军角也快响了,便匆忙站起身来,俯身用唇蹭了蹭玉辞的额头,扶了扶枪便匆忙向外跑去。
她还想着该回趟自己的营帐,多打理好行装。
在帐子里收拾了一阵子,束好了各式武器,听着外面军角吹彻,许久方毕,她查验了一遍又想出去,却忽而听见门外,有人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东风笑颦了颦眉,道一声‘请进’,那人便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