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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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烨曲-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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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祭司,连累我的次数呈N次方递增,我还要不要去找他,活该他被萨满铃铛收了魂才好呢,从此不用再烦。
等等,不行,我怎么回去?
我急得左右跳脚,不想突然身后被人一提溜,神不知鬼不觉如同闯迷宫一般,进入了一个不一样的天地。
“别出声,先生莫怕。”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
我们都听到了侍卫在宫门外说话的声音,说明明看见一个人影,怎么不见了,还是谨慎起见,再查一遍。
几个侍卫在东二长街来来回回,让我实在没办法出宫门,只好有些垂头丧气地回头,前殿水晶宫驿泛起粼粼波光,水中点了几盏荷灯,回廊深处坐了一个女子。
“银床淅沥青梧老,屧粉秋蛩扫。采香行处蹙连钱,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水晶馆壁廊中间游动的锦鲤,拨动着莲灯熠熠,光影迷离间,我似乎听到了一首在这里不可能听到的词赋,从一个如烟如泣的女子口中涌出,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先生今晚就在我这里歇了吧,等明日一早开了宫禁,先生再离开,寒舍鄙陋,却可谈诗赋词。”
“呵呵呵,娘娘不知从哪里发的雅兴,竟然跟一个洋夷谈诗,这是不是有点对牛弹琴?”
我冷笑几句,今晚真是热闹,永寿宫,永和宫,连延禧宫主位都不放过我,这些女人就是生活太清闲了,要不哪里来的时间斗。
“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

☆、第四十九章  曲阑深处

第四十九章  曲阑深处
她反复吟诵着最后一句:“故园,无此声,故园…………”
我没想到这位如神仙妃子的延禧宫主位呢喃着呢喃着,那眼泪哗哗地就往下掉,她猛然抬头,颤抖着声音,对我吐出几个字,“你晓得吗?自从他走了,我这里几乎已经成了冷宫,除了胤禩的娘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时常过来串门,连住在后殿的两个朝鲜贡女都不愿与我来往,可今日,他竟然贵脚踏贱地,呵呵呵。”
其实我完全没听懂惠妃说的是什么,但看她怆然而泣的神情,加上那万念俱灰的话语,我有点猜到她说的谁走了。
“空船,是啊,人生不过一艘空船,起航的时候载满美好的梦想和希冀,到头来,不过空空如也,先生的歌,唱得真好,难得有一首歌,能唱到咱们这位天子的耳朵里,还能让他记住,呵呵,也许真是天意,那颗心被权力和富贵侵蚀,恐怕早就忘记了真情是什么滋味了。”
惠妃穿着家常月白襦裙,竹青交领比肩小衫,兰色宫绦飘摇在夜风中,直拖曳到莲池水中,头上寒光涔涔,若隐若现处,只有一支素银镶绿松石绿萼梅砗磲步摇,真真是白衣胜雪,风骨凛然,仿若芙蓉妃子。
算算惠妃的年纪,三百年后多的是还没结婚的,可三百年前,她儿子大阿哥都当父亲了,还能如此风姿绰约,不由得让我这洋夷也看呆了。此情此景,只应天上有,不过,这就有点曲高和寡,难怪康熙对惠妃的态度如此矛盾。
作为一个英明的帝王,一个成功的男人,后宫都需要拥有一两个这样才情满腹气质若仙的女子,可真正拥有了,男人又觉得这明月光太清冷,转头又去找自己心口的朱砂痣去了。
这明月光就只能对月独怜,其实,我有些佩服惠妃,而且觉得这恐怕才是真实的后宫,至少在康熙的后宫,应该是存在的。
叶赫那拉。惠纾,康熙早年宠爱过的妃子,此刻心底却在怀念另外一个故人,想念另外一片故园。
那个人是谁,我想自不必出口,惠妃在我面前毫无掩饰,我有些恍然,皇帝当然是多少明白一点惠妃与那位饮水词人的少年旧事的,康熙介意,可又没有证据,或者有所察觉,但都不过是捕风捉影,即使这中间有过风波,南三所那座潇湘馆,便是最好的证明。
玄烨爱着惠纾,可他并不能走进她的心,她对他亦只有夫妻恩情,温柔缱眷之后,她的哀怜愁情不是他欣赏的那朵富贵花,他的风流自傲腹黑固执也不是她一生的牵念。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感情,彼此不愿伤害,彼此又不愿放手。
许多年过去了,容若故去,惠妃的如花容颜已然逝去,若不是我在回鸾的马车上无意唱了一首歌,延禧宫,也许是皇帝毕生很难踏足的宫殿。
“纳兰公子的忌日快到了吧,或者是生日?”
我注意到墙角并没有收好的祭祀用品,说实话,惠妃胆子真大,不过,她敢偷偷祭奠容若,恐怕也就还仗着皇帝心底对她的一点不舍和仰慕。
“娘娘略坐坐就进去吧,回头我安排先生安寝,外面风凉,披上件衣裳。”
惠妃坐在那回廊深处,对着波光剪影只是痴痴地哭,一个梳着百合分髾髻的贴身宫女将一领白底绿萼梅刺绣披风披在她身上,衬着芙蓉锦鲤,修竹花木,越发显得这位妃子的不凡气质。
她痴痴地哭了半晌,手上的书卷落地,我上前拾起,一看,《饮水词》,心里更加纳罕,越发肯定了几件事。
一则这延禧宫真的是比冷宫还要冷,看这宫里也不过两个宫女两个太监,几十年的老人了,都是经历过风雨的奴才,这前院跟后院的两位小主估计隔着宫墙也是老死不相来往,所以惠妃却不顾忌有人造谣生事。
二则,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惠妃初进宫时并不住延禧宫,南三所后面的那所房子才是她的住处,可现在却是荒草丛生,可以知道惠妃在这紫禁城里经历过什么。
她不是没有抗争过,不是没有闹过,不是没有生死与共过,可到头来,谁都敌不过命运这双无形的手。皇帝宽恕了她,将她安置在这六宫的角落里,让时间抹去她心底的青梅之情,容若失掉了仕途前程,娶了不爱的女子为妻,当了一无是处的御前侍卫。
三则,康熙饶恕惠妃的缘由,还有一个最重要,那就是明珠,熙朝前期声名赫赫的宰相,不过一个女人,明珠一度权倾朝野,叶赫那拉家族也是满洲贵族世家,不过就是少男少女的一点竹马之情,没关系,一个帝王,如果连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都征服不了,谈何征服天下?
“你晓不晓得,他读过容若这首词,我知道,他嫉妒得发疯,可,那又如何,人都已经不在了,他心底耿耿于怀,我等待的暴风雨却没有降临,我估摸着,快了,他不会让纳兰家这么容易过关的。”
我低头,那词曰:虞美人————只是当时已惘然
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
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半生已分孤眠过,山枕檀痕涴。
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枝花样画罗裙。
我的老天,容忍,一世英名的纳兰公子,居然给康熙留下了一首偷情的证据,呵呵呵,我该说什么好?
文人就是矫情,酸腐,清傲,这不是给惠妃招罪吗?
我合上诗集,放在曲阑深处,拱手礼拜,笑道:“安莎佩服娘娘的胆量和柔肠,在这尔虞我诈利益往来的后宫,还有娘娘这样真性情的人,安莎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人间自有真情在呀。”
惠妃却转头,吩咐近身宫女道:“雪娟,去拢盆火来,顺便端点茶点,这会子夜深,大家都饿了,我和安先生还有些话没有谈完。”
那秀眉宫女闻声去了,很快端了一盆银霜炭火过来,我不由得奇怪问:“看来都说宫里倾轧暗斗厉害,娘娘这里却并没有缺衣少食,这传言不实。”
“这也是我请先生来的原因,这会子内务府的人还不敢对我怎样,可一旦皇上对纳兰家动了手,先生想想,恐怕就不是克扣东西这么简单了。”
惠妃顺手,将那本诗集丢进炉火里,雪娟端了两杯红彤彤的普洱,一碟豆腐皮包子,一碟胭脂鹅脯,四个蝴蝶酥。看着并不豪奢,却很精致。
我暖了暖手,看着那诗集在火炭中打滚翻卷,仿佛将一个人的一生都焚化而去。
“娘娘可真是舍得,这东西得来不易?”
惠妃抬眼,玉指画圈,指向心底,柔润如雪地说:“都在心底,烧不掉。”
“娘娘也不必太担心,左右还能把您饿死,那些个小人您就别在意,皇帝陛下心底是有您的。”
“呵呵呵,安先生太不了解大清的这位天子了,他与他的父亲恰好相反,先帝对董鄂妃情深意重生死相许,可咱们这位天子,温情英明背后,女人对她来说不过就是女人,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女人只要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就够了,不过是笼子里的金丝雀。”
听到这里我有点理解惠妃为何与康熙不是一路人,而与容若倾心相知,这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惠妃是个真性情的女人,情深,带着稍许世故,懂得把自己的聪明用来明哲保身。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娘娘的要求似乎在这皇宫里太不合时宜,唉,情深不寿,纳兰公子如此,安莎还是劝娘娘顺其自然吧。”
“我无所谓,她们要做什么,我等着她们,再说,这会子德妃宜妃还没有猖狂到要收拾我的地步,贵妃和敏妃,已经让她们应付不暇,我能在这宫里活到现在,自然有我的处世之道,今日请先生来,一则,是托先生给纳兰家带句话,就说我很好,不必为我担心;二则,是为了卫贵人的儿子,八阿哥。”
哟,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卫氏还托我带锦囊给她儿子,我赶忙掏出来,递给惠妃,说:“行了,惠娘娘,后宫这汪水我这个外国人已经趟得够深了,也不差这一脚,可您要请我帮忙,也要看这些龙子龙孙的秉性,说实话,前两日在上书房,我倒见过八阿哥一面,怎么说好,就一句,孩子太要强了,不好,特别是皇帝的儿子,一个千古一帝的儿子,怎么能跟老子要强呢,娘娘,您自己坚贞如雪,可您教起孩子来真的,恕我直言,慈母多败儿,您教孩子的这一套,皇帝陛下不一定喜欢。”
惠妃有点震惊我这一番前卫话语,一时说不出话来,我赶忙打圆场,解释:“娘娘,说实话安莎是同情您的,也由衷敬佩您的忠贞,可您托付的第一件事,我答应了,这第二件,说句渗人的话,八皇子殿下冰雪聪明,为人处事自有高妙之道,似乎不需要安莎画蛇添足。”
我打了个哈欠,转头问宫女雪娟,天色晚了,借宿一宿,不知可否?
这延禧宫领班姑姑自是善解人意,劝解:“主子心思太重,我就时常劝你,这八阿哥的事还是交给卫小主去烦恼吧,他再出色得势,将来娘娘不也倚靠不了,还不如让外面的母家多帮帮大阿哥。”
“你看他那莽撞的样子,能讨得他父亲欢心吗?他再出力,也不是太子。”

☆、第五十章  南堂北堂

第五十章  南堂北堂
这太露骨的话我连忙装作听不懂,跟着宫女到偏殿安寝,唉,康熙后半辈子的九龙夺嫡,就要开始了吗?那些小的还没长大,这两个大的就先掐了起来,加上前朝的赫舍里家和纳兰家,明珠和索额图,这两虎相争,到底谁能渔翁得利?
我猛然想到一个人,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先去探探此人的口风吧。
没想到我的目的没达到,我和他都被拉到了一场更惊心动魄的鸿门宴上。
李光地虽然是博学鸿儒科出身,却实在听不太懂欧洲语,对洋人的礼仪也颇为蔑视,就算这样,他还是勉强陪我到了南堂,
未出宣武门到前门西大街141号,始建于明万历33年,神父利玛窦于该处建起第一座经堂,但规模很小,后由德国耶稣会士汤若望神父,于1650年建造了北京城内的第一座大教堂。
这座巴洛克式大教堂,圣堂长八丈,宽四丈四尺,奉无染原罪圣母为主保,同时还在西侧建神父住宅、天文台、藏书楼和仪器馆,四米高的铁十字架矗立在教堂的顶端。
宣武门天主堂共有三进院落,大门为中式建筑占据了教堂的第一进院落,其后的东跨院为教堂的主体建筑,西跨院为起居住房。教堂主体建筑为砖结构,面向南方,正面的建筑立面为典型的巴洛克风格,三个宏威的砖雕拱门并列,将整个建筑立面装点得豪华而庄严,整个建筑里面磨砖对缝,精美的砖雕随处可见。教堂建筑的室内空间运用了穹顶设计,两侧配以五彩的玫瑰花窗,整体气氛庄严肃穆。
此前我和费因没有住这里,因为这西跨院地方实在是不大,都被占满了,我们只好在离此不远的银帽胡同找了个小院子,后来康熙又命我入宫行走,费因跟南怀仁打得火热,自然在这里找到了立足之地。现在反而是我,成了这处洋人聚居地的多余。
自从惠妃跟我摊牌后,我就决心一定要搬出宫住,另外一个原因是祭司大人法力减弱,对萨满教的镇魂铃无法免疫,所以呆在宫里实在太危险,上次在苍震门,我好不容易弄了点黑狗血破了那宫门上镇魂铃的法咒,萨克都因恼怒得差点要杀人。
我好说歹说才把他安抚好了,又带他去见了图雅诺敏,还好,这位与首领长得有七分相似的宫妃暂时让祭司愤怒的情绪得到了疏解,诺敏格格与策妄阿拉布坦的关系又让我和萨克都因都看到了希望,所以,附在黄金沙漏里的元灵暂时被安抚住了。
现在我就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长期住在后宫可不是什么好事,今日南怀仁借费因的名义请我来赴什么圣餐会,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这些耶稣会的教士,跑到东方大清帝国来干什么,我比谁都要清楚,什么上帝的福音,他们要真的如此圣洁怜悯,普渡众生,欧洲的中世纪就不会如此黑暗。
这些宗教人士与东土帝国上的外来宗教人士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对权力的野心昭然若揭。
顺治和康熙不是不知道,而是爱新觉罗。福临的一生实在太苦逼,朝野内外没有一个知心人,阴差阳错,一个外来的无关痛痒的传教士汤若望,成了年轻皇帝倾吐心事的对象。而康熙,则是太自傲,根本对这些洋夷不屑一顾。
皇帝陛下不知道这些翻云覆雨的天主教传教士在欧洲大陆的所作所为,我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但我却没有兴趣去管他们的闲事。
他们想干什么,搞了个什么圣餐会,我当然晓得,费因已经被他们拉拢,而我,因为我的来历不明,身份不明,学识不明,而且是个女人,所以估计他们有些手足无措。
“这些红毛绿眼的洋和尚想做什么,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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