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顺既然已走,而焦二瞧这架势分明是一位熬鹰的行家,杨广只能指望着焦二教自己熬鹰了。
焦二似乎对熬鹰格外着迷,金大顺走后,他围着大铁笼转个不停,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笼子里关着的那只“黑袍”,嘴里喃喃称赞道:“老儿多年未曾见过这样雄俊的‘黑袍’了,瞧它这双利爪,只怕一两头狼也不是它的对手咧。”
“你这老不死的,今晚倒底是要陪着王爷熬鹰,还是陪着老夫喝酒哇。”江陀子一手拎着个酒葫芦,不耐烦地冲焦二催问道。
“你这老儿反正夜晚无事可做,倒不如替我去巡巡更吧。今晚我就守着它了。”焦二目光仍不舍得从“黑袍”身上移开,顺便将手中的更锣、更锤儿递给了江陀子,指使他道。
江陀子甭瞧在杨广面前敢口出不逊,可偏偏对焦二很是服贴,嘴里嘟囔着:“好心要你来喝上一碗酒,没承想却落了个替你打更的差使,也罢,反正老夫晚上觉少,就替你一夜吧。”从焦二手中接过更锣、更锤儿,脚步蹒跚着转身走了。
待江陀子一走,焦二从地上捡起金大顺撂下的熬鹰木和脚绊儿,转身对杨广说道:“王爷,老儿不敢越俎代庖,这只‘黑袍’既然日后王爷用得着,就只能由王爷亲自来熬了。不过,瞅它这副架势,没有个一二十天,很难熬得出它来,王爷须得有这份耐心才行。”
杨广早已跃跃欲试了,忙向焦二求教道:“我该怎么做,就请你指出道来吧。”
焦二并没立即答复杨广,而是先抬头目测了一下头顶房梁的高度,张嘴将熬鹰木咬住,从自己腰间解下一根牛皮腰带来,两手用力,竟然单凭手力生生将半揸宽的牛皮腰带从中一撕两半,尔后平空向上一跃,原地窜起两丈来高,手攀住房梁,将手中两条腰带牢牢地绑到了房梁上,紧接着将腰带的另一端分别系在熬鹰木两端,以房梁做为受力支撑,做成了一副秋千。旋即像只大鸟似地飞身跃下了房梁,径直走向大铁笼,嘴里依然发出“嘟嘟”的声音,以吸引“黑袍”靠近自己。待“黑袍”展翅向自己扑过来时,焦二出其不意地一把抓住“黑袍”的一只脚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给它绑上了脚绊儿。
焦二一连串的动作可说是一气呵成,直看得杨广眼花缭乱,莫名所以。
“你这是。。。。。。”
焦二回头正想作答,稍稍不留神,未及收回的左手已被笼中的“黑袍”爪尖划过,立时便留下了一道血印。
“这畜牲,身手果然不凡。”焦二被“黑袍”抓伤手背,非但不恼,反而面露笑容,咬着牙夸赞它道。
“好了。剩下的事只能由王爷亲自来做了。”
………………………………
第210章 花圃熬鹰(下)
按照焦二传授的熬鹰之法,熬鹰共分三个阶段:去膘、过臂和放鹰。
其中去膘费时最长,杨广用了整整七天七夜,才基本完成了这一阶段的任务。
简而言之,去膘就是将“黑袍”一只脚上绑上脚绊儿,系于熬鹰木上,使得“黑袍”勉强能够在熬鹰木上站住即可,每天只喂它很少的一点食物,就这样不吃不睡,让它始终保持全身肌肉紧绷的清醒状态,直至它全身的肥膘脱尽,听从熬鹰者的指挥为止。
去膘之时,只留杨广一人在房内,手持一根长约五六尺的竹竿,每当“黑袍”在熬鹰木上熬不住困,想要睡着时,杨广就得用这根竹竿将它拔醒,“黑袍”不小心失足跌下熬鹰木时,杨广也得用竹竿引着它重新回到熬鹰木上重新站稳。
七天七夜下来,不但“黑袍”前些日子养出的肥膘去除殆尽,即连杨广也瘦了一圈儿。
在为“黑袍”去膘的七天中,杨广除了吃饭、方便,几乎与“黑袍”形影不离。果然,七天下来,“黑袍”对杨广的声音、手势都渐渐熟悉了,每每杨广一抬手,它便下意识地发出两声鸣叫,提醒杨广该给它喂食了;而当它有时从熬鹰木栽下来时,只要杨广发出号令,它就会像一名严格服从军令的战士一样,竭尽全力挣扎着翻身回到熬鹰木上站稳。因此,这七天杨广最辛苦,却能从“黑袍”的种种反应当中体会出收获的快乐。
瑟瑟就住在隔壁的值房里,每天为杨广洗衣、做饭,悉心照顾他的日常起居。唯一令杨广觉得有些遗憾的是,瑟瑟的厨艺似乎远不及萧萧。有一次,趁出熬鹰房吃饭的机会,杨广有意无意地向瑟瑟打听起萧萧跟谢讽学习厨艺的事来,瑟瑟只抿嘴一笑,却不肯说出其中详情,只说自谢讽因行窃被抓之后,萧萧每天都要悄悄地哭上一两回,还曾和她商量过该怎样解救谢讽的办法。
杨广听了,才算彻底明白过来:原来萧萧对谢讽已暗生情愫。
谢讽和萧萧两个,一个是自己将来身边的尚食值长,一个是自己贴身侍女,他们两个要是能成为一对夫妻,也没什么不好。
因瑟瑟和他谈及谢讽,杨广联想到他派去蹲点去捉袖红的张须陀已有几天没有他的消息了,便命瑟瑟回府去打听一下,最近张须陀是否回来过,可曾有关于袖红和张仲坚的最新消息。
然而令他感到失望的是,据瑟瑟回来向他禀说,张须陀这些天根本就没回过晋王府,倒是鲜于罗假扮杨广,有两三次差点儿被李渊识破,幸亏有萧萧在旁相助,才勉强混了过去。
“王爷,萧萧姐要我转告王爷,还是尽早回府去吧。”瑟瑟言辞恳切地劝杨广道。
“再有个七八天,‘黑袍’就能熬出来了,我岂能半途而废?”杨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瑟瑟的劝说。
接下来的过臂阶段更增添了杨广的满足感。“黑袍”在熬鹰木上整整站了七天七夜,才被解开脚绊儿,放了下来。初练过臂的那天,焦二放心不下,特地赶来助阵,江陀子也担心“黑袍”毁了他花圃里的花儿,手里拎着张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网,神情紧张地站在一旁观看。一旦“黑袍”不听招呼,有踩踏花丛的举动,江陀子随时冲上前去,用手中那张网将“黑袍”给扑住。
“陀子,你这张网只能扑个蝴蝶,用来扑鹰?嘿嘿,小心被它啄了眼睛。”焦二力劝江陀子撂下那张网,不要做无益之举。
所谓过臂,就是熬鹰人和所熬之鹰能够相互识别,鹰听从熬鹰人的呼喝,能顺利地飞落于熬鹰人的手臂之上的阶段。为提高熬鹰的效率,杨广直接跳过了室内过臂的阶段,一上来就把“黑袍”带出了熬鹰房。
“黑袍”经过七天七夜的去膘,又饿又困,脚上虽去除了脚绊儿,双眼却仍然被蒙着,只能依靠听力辨别方位。
它才一出熬鹰房,就似乎嗅到了在花圃中栖息的鸟儿身上的气息,登时胃口大开,张开双翅,像一枝利箭似地直扑向了群鸟,不待鸟儿们反应过来,它已用尖利的脚爪抓到了两只小鸟,飞在一旁,大嚼大咽起来。
“黑将军,过来。”杨广冲与自己相距二三十步开外的“黑袍”呼喝一声。就见还在狼吞虎咽地嚼食着食物的“黑袍”极为服从地抛开食物,掉头朝着杨广飞了过来。
焦二生怕头次过臂,“黑袍”会不小心伤着杨广,急忙靠近杨广,意欲保护他,不想却被“黑袍”认做了要伤害主人的敌人,尖声鸣叫着直奔焦二便扑了过来,唬得焦二抽身就走。“黑袍”听到他脚步离开的声音,才回身稳稳地落在了杨广的肩头。
杨广顺手塞给“黑袍”一块肉,“黑袍”喉咙间发出咕咕的声音,仿佛在向主人表示感谢,随即站在杨广肩头啄食起那块肉来了。
“‘黑将军’,嘿嘿,王爷,这只‘黑袍’果然与你有缘哪。”焦二远远地站在一旁,笑着对杨广说道,“依老儿我多年熬鹰的经验,能一飞过臂的,这还是屈指可数的一次。从今天起,‘黑将军’就只听王爷的号令啦。”
“不是还有接下来的放鹰吗?只有成功完成了放鹰,一只鹰不是才算熬出来了吗?”杨广边亲昵地用手抚摸着“黑袍”的一双翅膀,边问焦二道。
焦二呵呵笑着答道:“放鹰指的是主人携带初熬成功的猎鹰参与狩猎实战。单从驯化说起来,今日过臂成功,便算是这只‘黑袍’已经熬出来了。接下来的三四天里,只要它能像今天这样,随时听从王爷的召唤,飞落到王爷肩头,放不放鹰都是不打紧的。”
杨广听焦二如此说,更是喜出望外,得意非凡地肩头架着这只被他唤做“黑将军”的“海东青”在花圃里来回走个不停,不时地惊起一群歇息在花丛中的飞鸟。
三天之后,“黑将军”已能做到身在花圃之外,与杨广相距里许的路程,一听到杨广的呼唤,便顺利地飞过来,落在杨广肩头了。经焦二提醒,杨广特意动手削制了一枚竹哨,专做召唤“黑将军”之用,以便它能在更远的距离外听到自己的召唤,及时飞回来。
第四天临近晌午,杨广肩头架着“黑将军”,正欲放“黑将军”回房休息,一抬头,正望见鲜于罗急急忙忙地正向花圃跑了过来。
一定是府中出了紧要之事,不然,鲜于罗假扮自己,决不会亲自跑出府来的。杨广心念一闪,随即架着“黑将军”迎了上去,问道:“鲜于罗,府中出了什么事?”
鲜于罗乍一见到杨广肩头架着只眼露寒光的猎鹰,吓得接连倒退了几步,方稳下心神,气喘吁吁地禀报道:“有中使到来,请王爷即刻回府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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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准领三百骠骑
杨广接到鲜于罗来报信称宫中有旨意下给自己,不知为了何事,心怀忐忑地将“黑将军”送回熬鹰房安置好,和正在隔壁房间的瑟瑟打了声招呼,便跟着鲜于罗回府接旨来啦。
前来传旨的中使是位杨广并不认识的年轻宦者,一见杨广走进正殿,忙满面堆笑地迎上前来,主动自我介绍道:“咱家苏仪儿见过晋王殿下。”
苏姨儿?杨广听这宦者的名字十分好笑,不禁扑哧一乐,抬眼多打量了他两眼,见他生得齿白唇红,亭亭玉立,年纪约在十八,九上下,倒有七分更像是一位美貌的宫人,而不像是一位阉割过的宦者,心中觉得好奇,便向他问道:“请问小公公在宫中哪处当值呀?本王面生得很。”
苏仪儿忙躬身答道:“承蒙王爷垂询,咱家原在尚药局当差,半月前才有幸被万岁爷调至武德殿侍候笔墨。今后有用得着咱家出力跑腿儿的地方,王爷敬请吩咐就是。”
“父皇身边也用起宦者来了?不敢当,日后还请苏公公多行方便。”杨广惊奇之余,心中暗自猜想:这苏仪儿原来是武德殿父皇身边得用的宦者,今日来自己府中传旨,想必一定是为了紧要之事前来。
“有旨。着晋王杨广接旨。”两人见面寒喧已毕,苏仪儿在殿内居中站定,面向杨广,沉声唱道。
“儿臣杨广,接旨。”杨广忙撩衣跪倒在苏仪儿面前,竖起双耳,仔细聆听圣训。
“前已明发诏旨,准晋王杨广开府建衙,配置僚属,今再颁下旨意,准晋王杨广领三百骠骑,以充藩邸护从,一应人等,除统带外,概由杨广自行简择。钦此。”苏仪儿声音清脆地宣读完圣旨,笑眯眯地俯身将杨广扶起,向他称贺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了。”
杨广听到是一道准许自己统带三百名护卫的旨意,也不由得喜出望外,领旨谢恩已毕,极力挽留苏仪儿在府中用过饭再回宫复命。苏仪儿初到皇帝身边当差,哪里肯在杨广府中耽误时辰,婉言谢绝了杨广的好意,带着两名小宦者打道回宫向杨坚复命去了。
准领三百骠骑,并且由自己自行挑选护卫,哈哈,如此一来,只怕出不了旬月的光景,自己岂不就要离京出镇并州了吗?送走苏仪儿,杨广回到正殿,越想越美,只恨自己不能像才驯服的那只“黑将军”一样,生出一双翅膀,当场便飞起来了。
鲜于罗守在殿口,也听到了皇帝诏准杨广统带三百名护卫的消息,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头一个跑过来向杨广请求道:“小的跟随王爷多年,这三百名护卫当中,恳请王爷允准,为小的留下一席。”
杨广此时正在兴头上,当场即对鲜于罗许愿道:“放心吧。我不但要召你进骠骑营,还要提拔你做个小头领什么的。”
鲜于罗自己得了喜讯,却仍不肯站起身,乍着胆子接着问道:“那张须陀,王爷,您看是不是?”
原来,这些日子和张须陀交往下来,鲜于罗很是相中了张须陀办事一丝不苟,且极能吃苦耐劳的长处,一心想拉张须陀进杨广的近卫营,做个自己的使唤人儿。
“嗯,张须陀军籍尚在备身府,不知能否将他招入本王近卫营,此事容当后议吧。”杨广犹对张须陀过于执拗直率的性格耿耿于怀,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鲜于罗道。
此时,李渊、鱼赞等人也得到了喜讯,纷纷赶来向杨广道贺。
“王爷,在下怎么瞧着您清减了许多,不会是最近这些日子闷在殿内温书闷出病来了吧。”李渊上下打量杨广两眼,故作关心地问道。
因李渊之前曾当面向自己提出过愿随自己出镇并州,而杨广私心里又烦透了这位时时处处都能坏自己事的表兄,唯恐他旧话重提,再次向自己提出非份的要求,便推说要将此好消息当面告诉长姐杨丽华,含混支应了李渊两句,就带着鲜于罗出了正殿,直奔杨丽华居住的小院而来。
杨丽华听罢杨广获准统带三百名护卫的消息,也很替他感到高兴,当即便向杨广问道:“父亲旨意里既已明说要阿纵你自行挑选护卫,这三百人从哪儿选出,你心中可有打算了吗?”
“不瞒长姐,先前阿纵获准开府建衙之时,已有虞孝仁、李浑等十数位故交好友表示,愿随我一同出镇并州,征战沙场,这些人自然是要招入骠骑营的。至于其他的人选嘛,我这不才接到圣旨,尚未得及多想呢。”杨广不假思索地答道。
杨丽华的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父亲未曾册命府僚,单单下了这道准建晋王府骠骑营的旨意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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