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跟头翻起来,叫醒沉睡中的张晓,一本正经的问她,周五打到底打碎了什么标本。
不知是不是被折腾的惨,她精气神特别不好。
张晓吞吞吐吐,半天才嗫嚅道:“我我打碎了,标本室里存放存放死胎的玻璃罐子。”
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只是我,还有吴淼和何清音。
我拿起她还缠着绷带的右手,一脸凝重道:“手怎么受伤了”
张晓连忙将手抽回去,放进被子里,一脸为难道:“玻璃划破了手掌。”
我的头瞬间大了起来见血了
这真不是一个好兆头。
据说佛尔马林具有禁锢灵魂的作用,难道是因为张晓打破了标本罐,所以将婴灵放了出来,然后顺便附在她腹中胎儿身上
但是它不该去找自己生身父母才对吗
一般流产胎儿的婴灵,都是跟着母亲,以母亲的元气为食,一直到它本该的阳寿尽了以后,才会像正常的鬼魂,回到阴间,等着轮回转世。
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梦,如果梦境属实,那婴儿应该是活着出生的,最后被活活淹死的。所以说,它和直接流产的胎儿还是略有不同。
或者,由于死后立即被泡在佛尔马林里,时间又过了这么久,它或许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母亲,所以才混乱找人上身。
我顾不得吃早饭,我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问学习委员要了解剖老师的电话号码,打了通电话,就立即赶往李老师家中。
我为什么这么急因为在我天真的以为那只是噩梦时,发现我的双手手腕,双脚脚踝处,都有半圈被什么勒过的红色痕迹。
这充分说明昨晚上那一切,并不只是单纯的噩梦而已。
第6章 你,亲爱的小孩5
我不知道它到底想要我干什么,但是我知道,按照故事里的情节,去寻找事情真相终归没有错。
我怕它又去折腾无辜的张晓,走的时候,特地嘱咐张晓不要说不要孩子之类的话。
出了医院,那股阴冷之感瞬间消失,浑身上下顿时无比轻松,我叫了出租车,赶到就住在附近的解剖老师家里。
二十分钟后,我出现在李老师家中。
李老师家布置得很普通,墙纸家具都以白色为主,包括地面在内都是一尘不染的干净。
这就是医药工作者的通病,因为了解得多,所以觉得什么都有病原微生物,洁癖。
我换了拖鞋,进入客厅,正前方,供奉菩萨的香案格外显眼,三支香插在香炉里,青烟袅袅。我坐在沙发上,也没有假装客套,直接切入主题。
“李老师,周五打碎标本的同学怀孕了,但是孩子有些古怪,我觉得可能与那死胎标本有关,老师能不能告诉我那胎儿的来历。”
我在电话已经将事情大概向他陈述过了,所以现在言简意赅地讲明来意。
李老师刚五十出头,但几乎已经完全谢顶,面容苍老,神情疲惫,看着比一般六七十岁的老头儿还没精气神儿。
他始终低着头,手指夹着一支点燃的烟,却不曾抽一口。良久,他缓缓抬头,面容凝重,看着我欲言又止。
他可能遇见过什么邪乎的事情,不然身为一个科学工作者,也不会在家里供辟邪的观音菩萨。但是,要他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大讲鬼力乱神,或许有些难以启齿,而且还是当着学生的面儿。
“李老师,那孩子闹得很厉害,昨天晚上差点儿要了张晓的命,而且,它昨晚上还给我托梦了。它死的很惨。”我知道他心有犹豫,举棋不定,所以动之以情,劝解道。
如果不完成那小家伙的心愿,不知还要如何折磨我,折磨张晓。
李老师看着我,神情忽然坚定起来,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深深吸了口烟,又立即将掐灭烟头,凝重道:“说这些真没有老师的样儿,但是安安默对吧”
他对我的名字不太熟悉,我点点头,道:“嗯。”
“安默呀,老师做解剖二十多年了,以前真不相信这些封建迷信的说法,久走夜路必见鬼,这话一点错也没有。
大概从七年前起,我总是在夜里梦见好多缺胳臂少腿的人,在我面前哭诉,怪我在他们身上动刀子,他们身体残缺不全,在阴间受尽折磨,而且下辈子投胎就只能做病残之人”
我轻轻点头,这些鬼都还是很温柔的了,毕竟只是给他托梦哭诉而已,没有来害他性命已经很大度了。
后来,李老师受不了它们日夜折磨,就托朋友找了一个懂阴阳的人,替那些鬼魂用纸做了完整的身体,在十字路口烧给它们,又在家里供奉了大慈大悲观音菩萨,化解怨气煞气,才日渐恢复正常。
“现在,我还没到退休的年纪,但是不敢再亲自动手做实验了,也就给你们上上课,照本宣科了。”
他语气里有淡淡的失落,想来李老师当初也是怀着为人类造福,为科学事业做贡献的伟大志向吧。
哪知,最后却因为,自己从不相信的封建迷信之事,而被迫放弃。那不仅有对鬼神的畏惧,更多的是人生信念被打碎的绝望和落寞吧。
听他对我说了这些无关紧要的话,我也没有觉得厌烦。可能是平时无人可以诉说,好不容易有个人相信这些,所以忍不住一吐而快了。
“李老师,你别太有心理压力。毕竟看样子,它们都还是很和善的鬼魂,不会随便为难人的。”
听到我的安慰,李老师点点头,却哭丧着脸,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再次开口,终于说起了我关心的事情。
“那胎儿具体是谁家的我也不知道。大概是21年前吧,那时候我还在读博士,我导师想制作一组不同生长时期的胎儿标本。
导师找医院熟人帮忙,很快就找到了三周至八个月的胎儿尸体,最后就差了接近生产时期的最成熟胎儿。
后来有一天,导师告诉我让我到横滨路四十九号,一家叫安康妇科的诊所,那里有一个孕妇要引产,让我去等胎儿尸体,钱他已经付过了。”
一般打过引产针的孕妇,会诞下死胎。在那个计划生育严格,而又重男轻女的时代,经常有人打引产针,堕女胎。
“那天下午,我准时到了诊所,但是诊所的医生并没有立即把胎儿尸体拿给我,他们告诉我说孕妇还没有生产,所以让我在外面等。
在等的过程中,我隐隐约约听见婴儿的啼哭,我问一个男人怎么回事,他说没啥,还让我少管闲事。
大概十多分钟后,诊所的女医生,才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给我,我打开一看,是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婴,眼睛瞪地老圆,口鼻和耳朵中,还不停的往外流水。
我吓了一大跳,正想问他们为什么会这样,但对方很不耐烦的就把我打发出去了。于是,我只好拎着胎儿回了实验室,交给了我的导师。”
我捂住嘴巴,眼泪无声划过脸颊。
“那老师就没有想过,那胎儿是或许没有被引产针打死,而是”
而是,活活被人淹死的。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虽然也是弃婴,但父母却并没有一生下来就把我淹死,而是把我扔在路边,最后被爷爷捡到,抚养成年。
我想起昨天晚上那种痛苦的窒息感,以及撕心裂肺的绝望,虽然只是梦境,但也足以让我恐惧一生。
李老师羞愧地低下头,心虚道:“那个时候只能生一胎,大家都想生儿子,好多女娃都是这样被抛弃的。”
大坏境如此,他又岂能以一己之力,螳臂当车
我知道这件事罪魁祸首不是李老师,不该过分责怪,时间紧迫,我向李老师告别后,又匆匆赶去那家叫安康妇科的诊所。
第7章 你,亲爱的小孩6
坐车出租车上,我深深陷入沉思。
那东西找上张晓,又莫名其妙的给我托梦,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只要找到它的亲生父母,它就可以瞑目了
在我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时,已经到了横滨路四十九号。
这里地处本区边缘,发展不好,房屋都还是几十年前的老式楼房,破破烂烂。大白天的人也不多,四下一片凄凉萧索的景象。
我下了车,放眼望去,却并没有看见一个叫“安康妇科。
也是,都过了一二十年,指不定人家早搬家了。
不过,来都来了,没道理完全无功而返,我还是找了附近的人打听打听。
前面一家五金店里坐着一个胖胖的中年女子,闲的望着天,我赶紧上前问道:“阿姨,你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一家叫安康妇科的诊所呀”
那女人抬头,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惊讶道:“安康妇科呀早就拆了。你找谁呀”
“我找欧才华欧大夫。”我如实答道。
“找欧才华你找欧才华干什么”说着,怪异地扫了眼我的肚子,流露出一抹恨其不争地鄙夷,“你说你们这些小姑娘,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呢”
见她误会,我十分尴尬。虽然也没啥大事儿,但毕竟我还是一个,初恋都还完好保存的单纯女孩儿,连忙摇头道:“阿姨,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流产的,我是来了解一件事情的。”
“哦”女人怀疑道。
“真的”我连连点头,生怕她不相信我。“阿姨,您一直住这儿吗住多久了”
“我呀,嫁人就住这里了,得快三十年了吧。”她调换了一下二郎腿的位置,臃肿的双眼眯成两条狭缝。
我凑得更近一些,神秘兮兮道:“那您记不记得,93年3月15号,有一个快生产的孕妇来安康妇科,做引产手术吗”
根据李老师的记忆,那死胎就是二十一年前的三月十五号,引产下来的。
胖阿姨眉毛一挑,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道:“小姑娘,你真的意图不浅啊。”
听这语气,她是知道一些实情。
“阿姨,我有急事呀,您能不能透露一些内情给我,等着救命啦。”我露出一副快哭的表情,哀求道。
胖阿姨拍掉我情不自禁拉着她的手,没好气道:“她以前每天接待好几个孕妇,生意好得不得了,我一天吃饱了撑的,天天盯着她看呀。”
胖阿姨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我不生气。
“那欧才华呢就是那个医生,她现在在哪里您知不知道她的地址呀”
“老板,你家的钉子咋卖贵不贵”
“欧才华七年前就死了,你地下去问她呀”
这时来了一个男人买东西,胖阿姨说完就忙着赚钱去了。
“贵不贵我咋知道,你又不说你要哪种”
“唉,阿姨,我”
我正打算继续追问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那头传来吴淼焦急的声音:“默默你快来医院,出大事儿”
电话那头一片嘈杂,隐约夹杂着慌乱的哭喊声,以及警笛鸣响声。
我心头一惊,忙问道:“什么大事”
难道那小家伙又折腾张晓了吗
“贺逸文跳楼了,现在警察正在盘问我们三个,你快回来”说着,便立即挂了电话。
我举着手机,愣了半晌。好端端的贺逸文跳什么楼要跳也是张晓才对吧。
管他那么多了,先回去看看究竟才对,没有停留,我立即打车赶回医院。
半个小时以后,我到了住院部楼下。
警察在楼下拉起了一道警戒线,虽然没有看见人,但是地上尚未完全干涸的鲜血犹在。
我赶紧上楼,病房门口堵了好多看热闹的人,伸长了脖子想一探究竟,但全都被民警拦在外面。
我挤进人群,对门口帅气的警察哥哥说道:“我是张晓的同学,我能进去吗”
吴淼看见我来了,赶紧向我招手。
“默默,你来了。警察叔叔,她就是安默,你让她进来吧。”
额
人家明明年轻帅气,哪里有半分“叔叔”的影子
那警察帅哥显然也被她叫得不好意思,俊脸倏忽一红,对我确认道:“你就是安默”
我连连点头,肯定道:“嗯,我就是安默。”
“好,那你进去吧。”说着,牵起门口的警戒线,放我进去了。
病房里,张晓正在做笔录,她坐在病床上,脸上犹挂着泪痕,右手紧紧抓住何清音的左手。
她对面,是一个中年警官左手笔记本,右手签字笔,详细记录着她的每一句话。
见我进来,吴淼赶紧凑到我面前,将当时的情形向我大致讲诉一遍。
原来,我离开后不久,贺逸文就拿着一万块现金来到病房,要求张晓立即做流产手术。
张晓或许是怕说“堕胎”,又惊扰到肚子里的孩子,同时也对贺逸文的态度不满意,便一口回绝了。
贺逸文当然不愿意,两人三言两语不合,就又吵了起来,还把何清音和吴淼都赶出病房。
两人在房间里激烈争吵,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张晓忽然又凄厉的哭叫起来,
闻声,何清音果断的踹门而出,结果发现张晓又疼的在床上打滚儿,而贺逸文却莫名其妙的,站在大开的窗户上。
何清音见他那架势,也顾不得管张晓,连忙上前,同时大声叫道:“贺逸文你干什”
只是她话还没有落地,贺逸文就向前一倒,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这一变故,吓得何清音半晌没回过神来,她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那一嗓子,把贺逸文吓得从窗户上掉了下去。
见此,还是吴淼反应迅速,这里是八楼,估计贺逸文没救了,所以立即打了电话报警,同时给我打了电话。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谁的节奏,肯定是小家伙怨恨贺逸文非要张晓堕胎,所以才直接把他弄死了。
不过,它还算有良心,至少弄了俩证人,证明不是张晓把他推下去的,而是他跳楼“自杀”的。
那警官盘问完张晓,又看向何清音,问道:“你确定亲眼看见他跳楼自杀的”
第8章 你,亲爱的小孩7
何清音面色也有些惨白,哆哆嗦嗦,惊魂甫定道:“没错,我一打开门,他已经站在窗户上了。我我就喊了他一声,没故意吓他。”
警官点了点头,又看向吴淼,道:“小朋友你呢”
吴淼十八岁,看着年纪更小,就十五六岁高中生的样子。
“嗯嗯,我对天发誓,他是自己跳下去的。”吴淼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连连称是。
这是,门口帅哥警察走到警官身旁,小声道:“师父,技术组已经证明是自杀,没有推搡和打斗的痕迹。”
人证物证具清楚,案子显然也能定为自杀案件了。但是,这自杀的理由却让人十分不解。难道就是因为和女朋友意见不合,一时想不开导致的吗
那警官眉峰紧蹙,光看他那疑惑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姑娘,你今天为何离开呀”那警官最后又把矛头指向我。
毕竟莫名其妙的离开,的确会让这些老刑侦心生怀疑。
“我”心里有些紧张,总不能对他说,我以为鬼怪捣乱吧。
“嗯”
对上他犀利睿智的眼神,我不敢说谎话。
“我去找我老师了,解剖老师,因为张晓周五打碎了实验室的胎儿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