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了惠帝,司马颖立即从反面角色变成了正面角色,立即就代表了正义,代表了公理,他摇身一变成了功臣,志得意满之际,他想到了司马繇劝他投降的事情,胸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他越想越气,干脆把司马繇杀了。司马繇死后,他的侄子司马睿怕殃及自身,想逃回封地去,司马颖此时已经戒严洛阳附近各地区,正在大肆搜捕司马繇的党羽。司马睿一行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抵达渡口,遇到了渡口巡检官员,司马睿心头一紧,正在苦思对答之词时,该官员竟挥挥手说:“朝廷抓捕重要人物,就你这要饭的,还真敢把自己当根葱!不用想了,赶紧走吧!”司马睿就这样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那位官员不会料到13年后,正是此人建立了东晋王朝,把晋朝的国运向后又延续了一百多年。
司马颖在洛阳妄自尊大,把持朝政,不把各地的诸侯放在眼里,幽州刺史王浚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联合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于幽州起兵,南下进攻洛阳。司马颖派石超率军抵抗,司马颖心里清楚,他的军队并没有多大胜算,王浚手下有相当数量的骑兵,现在又和匈奴互相联合,其战斗力比他手下这些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部队不知强过多少。正当司马颖犯愁时,刘渊来到他面前:“主公不必担心,请容臣下去募集胡人五部的勇士,则剿灭叛军指日可待!”“好吧!那就有劳兄长了!”“只是,在臣离去的这段时间,主公万万不要离开邺都,否则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嗯!”……
34 天下大乱胡人得利
刘渊的父亲是胡人的老左贤王,他从小在这里生活,胡人聚居区,左国城就是他的家乡。“左贤王!左贤王!”伴随着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刘渊缓缓进入城中,他离开故乡已经整整四十年了。七岁那年,他接到朝廷的宣召,父亲亲自送他出城,殷切嘱咐他为国家效力,一定不要败坏祖先拿命换来的名声和尊严。在朝四十年,他谨记父亲教诲,逐渐成为一名文武兼修的将才,一个胡人的儿子,能有此才干,自然为朝廷不容,他们屡次上书皇帝,请求杀了刘渊,以绝后患,刘渊忍受着漫天的非议,终于走到了今天,回到了他朝思暮想的故乡。
这次刘渊终于回来了,回到自己的故乡,看到自己的族人,这么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这个地方。他认真地打量着左国城的每一个角落,父老乡亲向他投来真挚而信任的目光,四十年间,他第一次看到这种洋溢着温暖的眼神。右贤王刘宣飞奔到高处,激动地大喊:“我们的左贤王回来了!我们的祖先,呼韩邪单于,曾和汉室定下姻亲关系,皇帝许诺了我们大片土地,还有与汉人平等的地位。汉朝灭亡之后,背信弃义的汉人收回了这一切承诺,族人竟然沦为奴隶。如今,司马氏骨肉相残,上天把大王又还给了我们,恢复祖先基业的伟大时刻到来了!”刘宣转而面向刘渊:“你愿意做我们的大单于,带领我们恢复呼韩邪单于的事业,无论过程有多艰难,牺牲有多巨大,都不放弃这个信念吗?”刘渊回答:“是的,我答应!”
值此天下大乱之际,但凡有些实力的诸侯都纷纷拥兵自重,基础扎实一点的,就干脆自立称王。公元304年,刘渊先是自称汉王,后来就干脆称帝了,建立汉国(后改为赵,泛称前赵,亦作汉赵),建都离石(今吕梁地区)。他重用刘曜、陈远达等人,整顿兵马,大有席卷中原之意。送走刘渊,司马颖面临的形势更加严峻了,先是王浚大败石超,尔后在邺都附近发现了敌军的侦察兵,一时间邺都人心惶惶,百官纷纷逃命,开小差的士卒更是不计其数。属下卢志建议司马颖趁城中还有一万多士卒,赶紧拥皇帝回到洛阳坚守,司马颖同意了,可在部队的开拔前一天晚上,司马颖的老婆突然不想去洛阳了,司马颖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一位将领告诉他:不用走了,由于军心涣散,士卒已经快逃跑完了。
一个人如果没有吸引众人跟随的魅力,就算有皇帝在手也留不住大家的心,听说众将士纷纷散去,司马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急忙召集了几十名骑兵卫队,保护着皇帝向洛阳方向逃去。这条路,司马颖走过很多次,但这次是人数最少的一回,上一次是二十万大军。一路上经历了许多困难,因为走得匆忙,没带多少钱,一行人风餐露宿,天当屋顶地为床,好不容易才到达洛阳。张方率一万人出城迎接皇帝,洛阳城中的司马颙就这样又戏剧化地掌握了皇帝,分分合合很多次后,司马颖与司马颙两人又一次趴到了同一战壕里,不知九泉之下的将士们会怎么想。
在乱世当中,军队已无纪律可言,尤其是像张方那样类似于土匪的官军,有时候比土匪还要凶恶十倍,他已经在洛阳城待了大半年,张方打仗有一个特点:走到哪抢到哪,什么军粮辎重统统不用,时间一长,老百姓根本扛不住。当洛阳的百姓被他祸害完之后,张方建议司马颙西迁长安,皇帝不同意,那就逼着他去!在这之前,张方彻底洗劫了洛阳城,自魏以来积攒下来的奇珍异宝全部被抢,连各宫帷帐都被拿来做了鞍鞯。张方等人很快到达长安,司马颙早到一步,已经在长安恭候多时了,皇帝一到,他立即着手恢复晋朝的宗庙社稷,其中当务之急是册封皇储,东宫绝对不能再悬空了。
因为司马衷唯一的儿子不在了,选接班人只能从他的兄弟中选,本来司马炎的儿子不少,但连年内战损失巨大,目前司马炎的25个儿子只剩下4个,分别为二子司马衷、十六子司马颖、二十三子司马晏、二十五子司马炽。司马颖直接排除,司马晏比司马衷还无能,也不考虑,最后只剩下司马炽了,不管他干不干,用枪逼着也得让他当太子。司马颙随后颁布了一系列法令,如废除苛刻政令、轻徭薄赋等,他还命皇帝向天下发布和解诏书,希望诸王能够达成和解,不再动刀动枪。
现在大家都看明白了,皇帝在谁手里,谁就可算是国家的正统,所以皇帝这个宝物不能不抢,司马颙攫取了皇权,东海王司马越很不满意,他本来打算进攻洛阳,不料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把皇帝赶到长安去了,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司马越擦擦口水,打算去长安找张方要人。他照会东平王司马楙、范阳王司马虓、王浚等人,即刻发兵长安。战场如武场,谁力气大谁当头儿,几个人挽起袖子相互看了看,决定推举司马越做盟主。
35 一个奴隶的传奇
在历史的潮流中,当战争将所有的社会秩序打破,某些底层人偶尔会冒上来成为历史上闪亮的一员。中国有句古话,破鼓众人捶,而当他们把鼓皮捶成筛子时,往往会发现,其实原来的鼓声就挺好,公师籓就属于这类人。此人在西晋的舞台上,顶多算一个跑龙套的,和路人甲没什么区别,但他手下有一个人不得不提,那就是石勒。石勒是羯人,羯族是匈奴的一支,后来沦为了匈奴的奴隶。西晋时期,匈奴逐渐成为汉人的奴隶,羯人从而沦为了奴隶的奴隶,其地位可想而知。事实上,石勒和族人从来没被当人看过,自魏至西晋初年的这段时间,羯人甚至想当汉人的奴隶而不可得。
石勒就是这么一个出身低贱,但命运终究给了他机会的人,他的故乡在上党武乡(今山西榆社北),祖祖辈辈都是天生的奴隶,到了他这辈,由于匈奴的分裂和晋室的衰落,石勒终于有机会摆脱奴隶主的控制,十四岁那年,他和族人去洛阳做生意,路过王衍家,石勒突然仰天长啸,悲怆的声音里隐约透露出一种远大的志向。王衍听到后大为惊奇,立即对身边的人说:“赶紧把这个小孩子抓起来,否则他将来一定会扰乱天下!”当侍卫出去抓这个小孩子时,石勒早已不见了踪影。
一个人在出名之前,就像是沙滩上的一粒沙子,他的命运无人知晓,但偶尔有一粒沙子被风吹了起来,落到皇冠上,他就能让万众瞩目。惠帝太安年间(302-303),并州发生大饥荒,司马腾居然卖胡人来换取军饷。石勒也在其中,他被贩卖给师欢为奴,师欢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奴隶的前途将来不可限量,因此非但没有难为他,甚至免去了他奴隶的身份。在这里,石勒结识了马贩子汲桑,汲桑问他叫什么名字,石勒居然答不上来,因为奴隶的奴隶哪里有名字。此时刚好有一个人扛着一筐胡瓜,后赵以后改称黄瓜,从他俩面前走过。“石勒!”汲桑兴奋地喊道,“以后你就叫石勒吧!”石勒在古匈奴语言中正是“胡瓜”的意思,奴隶石勒就这样有了自己的名字。汲桑不可能知道,正是这两个字,影响了中国将近两千年,直到现在,它的荣光,深深地渗透进了每一个中华儿女的血液中,而且这种影响还会一直延续下去。
在乱世中要想出名,首先必须投军,石勒也不例外,他后来聚集了一帮自己身边的伙伴一起投军,王阳、赵鹿等人仰慕石勒的为人,纷纷前来投奔,号称“十八骑”,正是这十八个人彻底把西晋这一页翻了过去,当然这是后话了。此时石勒当务之急是壮大自己的队伍,他率领几百人投到了公师籓的麾下,这年公师籓从赵地(河北北部地区)起兵,声称支援司马颖,这几千人一路上势如破竹,直接威胁到邺都。此时已占领邺都的司马虓着了慌,他急调苟晞保卫邺都,苟晞没和公师籓客套,迎头就是一顿胖揍,公师籓闷哼一声灰溜溜地跑路了。
36 权臣一波一波地换,谁也干不长久
西晋目前的局势是诸王争雄,大家本来地位都差不多,谁都有资格成为控制朝廷的权臣,于是就谁也不服谁。司马越也没闲着,他封琅琊王司马睿为平东将军,镇守下邳,自己亲率三万人,向西进军。与此同时,司马虓自许昌出发,驻军荥阳,司马越以皇帝名义任命司马虓为豫州刺史,原豫州刺史刘乔改任冀州刺史。刘乔当然不买账,于是联合司马楙调头进攻司马越部队,诸王打得甚是热闹,司马颙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无论哪一边胜利,下一个目标都会是洛阳。无奈之下,他发布了一条让诸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诏令,几个大王接到诏书,看都没看,直接扔火堆烧了。这下彻底激怒了司马颙:“你们不是想打吗?那老子就陪你们玩个够!”他立刻命张方率十万晋军出兵许昌,相较其他人而言,他认为司马越的威胁更大些。
目睹这些纷乱的局面,朝廷中当然不乏有识之士,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太尉刘弘写了一封信,交到了惠帝手上,这封信可谓全面分析了西晋由盛转衰的根源,非常有必要阐述一下:“自陛下登基以来,王室成员之间互相猜忌,甚至逐渐成为一种风气。诸王之间的相互攻伐皆出于此。而战事一起,势必牵连到其他宗亲,乃至皇族的许多后代;战事一旦结束,会有更多的人性命不保,许多股肱大臣、国家栋梁惨遭屠戮,从而埋下了新的祸种,诸王都是先帝的后代,何必骨肉相残!大家应该联合起来,不相互攻讦,而是维护皇室,保卫国家的江山社稷。大臣们为了个人利益,互相依附,置国家于不顾,这是臣子应该做的吗?况且当今海内外尚未平定,边境的外族蠢蠢欲动,却没有人来抵御他们,古语有云:猛虎相争,必有一伤,内战造成的巨大危害有目共睹,希望陛下尽快发布诏令,尽力阻止内乱,凡存不臣之心者,天下人当公击之!”惠帝听后表示赞同,但真要实行起来,总感觉自身有些乏力。
大半年过去了,司马颙想做的事情还是一件都没做成,他之所以做不成事,是因为手下的将军们根本不听他的,很多人各行其是。立节将军周权(内宫的杂牌将军)谎称自己接到诏书,复立羊献容为后,但洛阳令何乔不买账,他杀了周权,又罢黜了羊后,经过这一场小小的动乱,司马颙决定杀了羊献容,干脆一了百了。诏书抵达金墉城,却被司隶校尉刘敦顶了回去,他以羊后无过为由拒绝执行司马颙的命令,司马颙大怒,想派人杀了刘敦,刘敦提前得到消息,连夜逃出了长安城,羊后也因此躲过了一劫。区区一个杂牌将军就能复立皇后,可见西晋皇族的正支沦落到了什么地步!诸王争雄,竟然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不放过。当初司马伦立她为后,是为了笼络人心;陈眕复立她,是想和司马颖叫板;周权复立她,是为了捞取合法的政治资本;何乔杀周权,则是在向后者传达这样一条信息:你这种行为完全非法。每个人掌权后,都会以复立羊后来掩饰自己的篡逆之心,他们不敢轻易废立皇帝,于是羊献容成了靶子,充其量,羊献容只是诸王博弈的筹码,一旦谈不拢,这个筹码随时可以变成一个有力的工具,不管羊献容愿不愿意,她命该如此。
接下去司马颙将手下仅有的两名还算会打仗的部将吕朗和石超派去镇守荥阳,让司马颖率领很少量的兵马据守洛阳。司马虓派刘琨去幽州王浚处乞援,王浚毫不含糊,率数万胡人骑兵与刘琨一起打败了王阐,随后渡过黄河进攻荥阳,石超兵败被杀。王浚的骑兵部队接着又三次打败刘乔,与司马越合兵一处,成为司马越的先锋军。大敌当前,在长安的司马颙后院也失火了,由于数战失利,所有人大为惊恐,属下劝司马颙带着皇帝回到洛阳,司马颙有点心动,可他担心张方不同意。张方的反对是有原因的,长安的地理位置比洛阳强许多,进可攻退可守,有很大的回旋余地,况且军队尚不稳定,迁都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期间不能保证军心稳固,司马颖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司马颙可不理这套,他只在乎自己的性命,此时投降还来得及,若等到长安城破,一切就都晚了,为这件事,司马颙和张方嫌隙陡生,但还不至于撕破脸。真正激化这件事的是张方的政敌们,张方为人残暴,且刚愎自用,平日里把朝廷大臣几乎得罪了个遍,以前他们碍于张方的战功,不敢有所行动,但今时不同往日,这些人纷纷诬告张方拥兵自重,图谋造反,司马颙乘机不问青红皂白,把张方杀了,然后命人提着他的头颅去司马越处求和。
司马越没想到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