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他知道,不会成为遗憾吗?”
“对我母亲而言,她选择将我托付给认识不久的养父,而不是追随数年的阿选,足以证明母亲并不那么信任阿选,而连养父和父王都不知道的事,我同样不认为阿选知道。”
臻业说完,却听到了泰麒的叹息。
“主上和你,都有许多我不知道的过去。”泰麒有些沮丧而飘忽地说。
臻业微愣,遂又笑道:“这样的话,想听一听我悲惨的童年吗?”
泰麒轻轻点头。
臻业一脸头痛:“真是……你就这么想知道那些糗事……好吧,就从头开始好了。”
现任徇王姓秦名岩,字玄阔,二十岁入大学,二十六岁毕业进入国府,任职于地官府,两年后厉王升山登基,玄阔因积极响应厉王的改革政策青云直上,面圣后又因年少情谊颇得厉王信赖,在多次刺杀事件后被厉王委以重任,任天官长太宰。
玄阔有一挚友,姓徐名东,字呈枚。与温润如玉的玄阔不同,呈枚性格冲动,虽有才华,却因为两次违逆厉王被处刑。
呈枚是武将,靠着一身武艺逃出了长夏宫,可惜厉王一方已经夺其仙籍,呈枚逃亡途中身受重伤,被一绝美女子所救,那名女子便是华公主瑶光。
早已舍身成仁的华公主为何出现在此处已无人知晓,但华公主将自己出生不久的女儿托付给呈枚后不知所踪却是不容置疑。
呈枚带着新生的女婴辗转流浪,东躲西藏了一年,仍是被发现了踪迹。呈枚心知自己在劫难逃,便联系玄阔,将恩人之女托付给他。
那是个风雨如晦的年代,即便玄阔简在帝心,也无法周转于暴戾的王和耿直的大臣之间。那些愿意委曲求全的大臣,玄阔尚能凭圆滑手腕一救,但耿直刚烈如呈枚,即便玄阔愿为挚友两肋插刀,也无力回天,但能为挚友还上一份恩情,倒还是能做的。
玄阔在加入仙籍后的第十四个年头,膝下有了一个女孩。
孩子才一岁多,玄阔并未让她加入仙籍,只是带回了自己的府邸教养。
玄阔为孩子取名为辽,视若己出,极为疼爱。
作为当时的徇王最信赖之人,玄阔的孩子厉王自然是知道的。
当时的徇麟温柔地抱着可爱的孩子,厉王眯着眼睛笑道:“象征祥瑞的黑发黑眸,注定不是个平凡的孩子,取字了吗?”
当然没有,玄阔一直想要为爱女择一最好的字。
“如此瑞兆,便唤作臻业如何?意为伟大的事业。”
被王取字即便对麒麟也是无上之荣耀,玄阔没有拒绝的道理。
臻业是唯一一个被厉王赐字的人,而就在这个被厉王预言会创立伟大事业的孩子不到两岁的时候,徇麟失道而死,同年蓬山结徇果。
臻业并不知道那个偶尔会温柔地抱着她的徇麟没有了,也不知道那个为她取字的一代王者即将谢幕,很多时候她甚至找不到父亲大人。实际上,在徇麟失道而死后,暴虐的厉王变本加厉,朝堂上草木皆兵,玄阔作为唯一能稍稍安抚厉王的人,比谁都要忙碌。
两个月后,徇王驾崩。原天官长玄阔受徇王遗命及百官拥戴,升任冢宰,兼任假王。
三年后,里祠升黄旗。
舜国拥有了一只罕见的蓝麒麟,三岁就能化形,拥有不俗的法力,连九尾都能收服。
剧情到这里的时候,臻业叹了口气。
“怎么了?”泰麒体贴地问。
“下面就要认识台甫了。”所以真是……不想说啊。
作为深得众望的假王,玄阔自然也去升山了,只是朝堂并非百分百的安全,不得已,他只得将幼女臻业也带上。
乘上鹏翼的旅途还算顺利,玄阔一行人顺利抵达蓬山,蓬山尚未开启普渡宫,徇麒便对玄阔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那是觐见的前夜,不少人已经在帐篷中入睡,玄阔抱着睡不着的臻业在外面看着星星讲故事。
徇麒就那样突然出现,对抱着臻业的玄阔,低下了头,缔结誓约。
“尊奉天命,迎驾主上,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誓约忠诚!”
玄阔其实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王的气量,尚处于惊讶中,却听臻业清脆的童声催促:“父亲快说‘我宽恕’啊!”
玄阔这才回过神,应承誓约,而后接受恭贺。
玄阔是举世闻名的贤臣能吏,他成为王没有让任何人感到奇怪,而女仙们亦是为年幼的蓝麒麟松了口气——这样优秀的王能让麒麟的压力小许多。
“这真是个令人羡慕的开头。”泰麒说,难以想象地顺利,“不过,你在故事中出现得很少,听起来就像舜国史书。”
“恩……大概从遇到台甫开始,我才有出现在故事中的意义。”
年幼的臻业曾是长夏宫中最受宠爱的孩子,她并不明白为何要千辛万苦来到蓬山。
玄阔告诉臻业,蓬山有神圣的麒麟神兽,虽然才只有三岁,却十分伟大,如果顺利的话,这次麒麟会为舜择一明君,而后与他们一起回到长夏宫。
臻业认为能有一个玩伴也是不错的,所以麒麟许下誓约的时候,臻业十分开心。只是徇麒和臻业所知道的、所见过的所有麒麟都是不同的。
身为蓝麒麟,徇麒本人非常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冰冷,圆滑了几十年的徇王玄阔可以接受,不代表自幼受万千宠爱的小姑娘可以接受。
那时臻业很是失落,然而让臻业更不开心的意外发生了。
玄阔纵是众望所归,仍有人对其不满,未入仙籍的幼女便成了他最大的弱点。
在臻业遇到第二次刺杀后,徇王便向台甫提出,希望能让使令保护臻业。臻业原以为对她甚是冷酷的台甫决不会同意,谁知一贯与臻业算不上和睦的徇麒却一反常态,转而提出让臻业暂住仁重殿,毕竟有众多使令在,更加安全。
徇王、徇麒一拍即合,毫无反对资格的臻业从此入住仁重殿。
徇麒正如臻业原先所提及,耿直严苛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不仅对万事要求苛刻完美,对于不能令他满意的大臣更是毫不客气,在朝堂上慢条斯理、义正言辞、凛然庄重地骂人更是家常便饭,大发雷霆也不算少见。即便对于徇王玄阔,徇麒也只是多出几分尊重,该说的地方,仍旧毫不客气。这点从他数十年如一日地苛责玄阔捧在掌心里的臻业便能看出。
五岁的臻业开始了自己在仁重殿的生活。
王朝之初,无一不是百废待兴,即便以玄阔的根基和徇麒的雷厉风行,两人依旧十分忙碌。大多数时候,臻业都是由女官和九尾嵌泽陪伴,然而即使在这般忙碌的时候,徇麒竟然日日挤出时间过问臻业的功课。
臻业天资聪慧,虽算不上悬梁刺股,学得也算用心,作为年幼的公主完全足够,可偏偏徇麒的骨灰级完美主义竟然莫名其妙地从徇王延伸到了臻业身上。他多次表示,臻业作为国家的公主,即便不像文公主那样优秀,足以为国分忧,至少不能成为主上被人耻笑的污点。因此,徇麒对臻业的学习,不论是六艺还是其他,都十分关心并且有着极高的要求。只要臻业稍稍达不到要求,便会冷嘲热讽,说臻业不配做主上的公主。
臻业自幼被玄阔千娇万宠,平日里再怎么乖巧可爱,骨子里的傲气却不会少。徇麒越是嘲讽,她越是不服气,势要事事做到最好,让徇麒无话可说。
听到这里,泰麒便能猜到臻业一定做到了——她一直都是那么优秀。
天资优越加上十二万分的努力,更享受着舜国最为优越的教育,臻业的进步有目共睹。七岁之时,臻业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舜国的大学。
这是一个前无古人,后也很难有来者的典范,只是玄阔并不希望爱女过早地引人注目,因此除了少数近臣,很少有人知道,那名以七岁稚龄考入舜国大学的女孩,竟是徇王的公主。
十岁之时,臻业通过舜独有的特级药师考核,同年从大学毕业,开始游学四方。
说到这里,臻业毫不客气地补充:“我原本还天真地以为去了大学就能远离仁重殿那位……不过说来我能这么快毕业还是多亏了台甫的督促。‘相信主上的女儿不会像普通大学生一样需要四五年才能从大学毕业的吧?’,被这么说就算每天不睡我也要把书室的书背完!”这么说的时候,臻业还带着隐隐的咬牙切齿。
想也难怪,泰麒笑了笑。那时的臻业即便再早慧,也必然还有着小女孩的单纯,怕是绝对想不到,日理万机的徇麒竟然每天到凌云山脚下的大学“督促”她。
臻业的游学很顺利,即便没有亮出公主的身份,她的才学在诸国中也小有名气。游学途中,臻业顺利得到过数位王的召见,甚至帮助当代的廉王和氾王解决了一些麻烦,后来氾王与延王都与她保持着不错的私交,另外臻业与奏国文公主也是不错的朋友。
在游学过所有的国家,旅途的最后,臻业好奇心起,跟随戴国升山队伍探访黄海,却因为妖魔亲和力过高而被误认为鹏雏,中计重伤,玄君赐其入五山仙籍。同年,徇王也正是册封了有仙籍的臻业。
公主徐辽,字臻业,因才华横溢、众国留之,号留公主。留公主十三岁入国府,先任地官,后官至太傅,博学多才,能力出众,舜国官员多赞之。
☆、第十八章 庆典到来
按照于宇呈上的《开源策》,满目疮痍的戴开始了艰难而沉重的休养生息。骁宗和泰麒都变得更加忙碌,远的若整顿九州,近的如朝中人事更迭,士农工商,连维持人口都需要两人费尽心思。
臻业虽长于经济之道,但在戴国始终以泰麒的妻子自居,如非骁宗和泰麒问起,从不过问戴国内政。只是于宇对臻业十分推崇,让她并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戴在百废待兴中,迎来了骁宗的即位庆典。原本王朝经过一山时,会有十分隆重的庆典,可惜十年庆典因阿选之乱生生错过了,如今也算是弥补一二。
昔年各国对戴的帮助不可谓不大,因此骁宗和泰麒对邀请函花了不少心思。按照臻业对列王及台甫的了解,戴国的邀请看起来充满诚意。
此时,臻业并不希望哪位王或台甫发现她的痕迹,因此她格外小心不在邀请函上露出痕迹,但即便如此,依旧有人透过邀请函看出了她的存在。
“臻业。”泰麒回到仁重殿,有些迟疑地叫住臻业,“今天国府收到了徇台甫的回信,他说会亲自前来参加主上的即位庆典。”
臻业当即松开了正在泡茶的手,皱起眉:“奇怪……台甫一贯不擅外事,从不访问他国,即便别国高级使臣来访也多是由父王或者我接待,这次怎么”她径自言语,忽的豁然开朗,苦笑道,“若没猜错,台甫大约发现我了。”
泰麒诧异道:“不应该啊,那封请柬是我写的,没有你的笔迹,经过转述应该完全看不出来才是。”
臻业忧郁地说:“照理来说,确实不应该。但是台甫他从来都不是个符合常理的家伙怎么说呢,我总觉得,在台甫面前无处遁形。”
“无处遁形?”
“恩,台甫刚从蓬山回舜时,其实我比台甫对长夏宫更熟悉,但无论我躲到哪里,台甫总是能很容易地找到我。”说到这里,她不解地皱起眉,“我一度以为这是身为麒麟的能力,但是——”
泰麒道:“麒麟应该没有这种能力。”
“关于这点,因为与氾王私交不错,我曾询问过氾麟,当场就让对方发脾气了。”她尴尬地笑了笑。
“诶?不至于吧?”麒麟的脾气大多数都很温和的。
“实际上氾麟也算麒麟里比较娇气任性的,她当时生气地反问我为何问这样的问题侮辱她,她又不是狗。”臻业无辜地抿了抿唇,“其实倒也不是多么重要的问题,只是不弄清楚有些难以释怀罢了。”
泰麒道:“的确很奇怪,虽然麒麟的五感比普通仙人敏锐些,但除王之外,即便是麒麟也不可能随心所欲地知道别人的存在吧?”
臻业露出个豁达多于无奈的笑:“算了,都这么多年,不知道也没关系了。”她说着,狡黠地看着泰麒,“你不是一直对台甫十分好奇吗?这倒是很快便能见到了。”
泰麒道:“是有些期待,不过你真的没关系吗?”
臻业道:“即将见到台甫确实让人头疼,这两日我得让自己习惯一下。”
舜极国仁重殿
“徇麒,该多休息才是。”温柔的声音从徇麒背后响起,正是徇麒的女怪白正音。
“主上那边如何了?”
“主上已经多日没有走出燕寝了。”
徇麒抿唇不语,冰蓝色的眸中思绪万千,却又看不分明。
“我去见主上。”
“徇麒……”女怪欲言又止,见徇麒顿住脚步,道,“不要太为难自己了。”
“我只遵从天命,做我该做的。主上也好,臻业也罢,我……已不能顾全那么多。”言毕,他走出仁重殿,向燕寝走去。
燕寝灯火辉煌,那是舜国之主——徇王的寝室。
“台甫!”徇麒走近后,所有的人都恭敬谨慎地行礼,夜色中除了蝉鸣,安静极了。
徇麒走进燕寝,不是第一次,却是他第一次见燕寝如此凌乱。
——说是一地狼藉也不为过。
徇王一直以来都是光鲜温润的样子,除了多年前心甘情愿被年幼的臻业折腾,从不从叫自己露出不得体的样子。
而此时,徇王玄阔頽坐在床上,只在徇麒推门进入时瞥了他一眼。
“主上,打算如此下去吗?”徇麒清冷的声音响起,并不带指责,却自有一种压迫感。
玄阔缓缓抬眸看向他,良久才道:“还有多少时间?”
徇麒微微垂眸,遮住眸底的一丝不忍:“少则半年,多则一、二年。”
“已经只有这么短的时间了……”玄阔轻喃道,“我的臻业还不曾回家……”
“如若主上需要,我可以——”
“不要!不能叫臻业看到我这个模样!”玄阔直直打断徇麒的话,见徇麒脸上有一丝淡淡的不赞同,立即喝道,“我如今仍是你的主上,现在我以王的身份命令你,决不允许将我的情况告诉臻业!”
徇麒淡淡地看着徇王:“如果主上坚持如此,我将遵从。不过,主上既有决断,明日便好好参加朝议罢。”他说完,便转身离去。
只剩下玄阔一人的燕寝显得格外空寂。他的眸光一件件扫过爱女亲手制作的工艺品,不禁掩眸低泣。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全发,开始艰难更新……
☆、第十九章 终于得见
泰麒终于见到了徇麒。
与泰麒的少年容貌不同,徇麒虽然三岁就选了王,容貌却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模样。蓝麒麟同黑麒麟,都是十分罕见的异色麒麟,这也是泰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