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有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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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有相逢-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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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注意一下形势,虽有她的侍从在四周布防,她还是不太放心,在顾韶身边时,从来最担心她的安危。
一行人已说到大琰皇室有意让两国结姻亲的事情,顾韶饮了一杯点头:“这是件大喜事啊,兄弟我看你神色不好,莫非你还对公主抱有非分之想?”
——“这位姑娘你这说的哪里话,我自然是不敢有此非分之想,只是替我们公主不值而已。我们常年在两国间走商,该听到的自然不会少听,大琰国那位皇太子啊,有心上人,且一心只想娶那心上人做太子妃,对于求亲之事,他敷衍至今,毫无诚意,简直可恨。东契国民大都认为我们皇帝应该一口回绝这门亲事,日后该打就打,我们东契可从未怕过他们。”
东契自然不怕大琰,且这么多年一直在做兼并大琰的梦,要说这梦是否能成真,还真不好说。按此事来看,大琰内政怕是出了危机,否则怎会主动求娶东契国公主,明显是想以公主嫁入大琰来缓和一些事情。如此明显的事,东契谋臣怎会看不懂,在大琰太子明显无诚意的情况下他们还愿意商谈这门婚事,只能说东契新帝登基后,内政也出了大纰漏,这纰漏让那些谋臣认为暂时不起战事为最佳。
这事好玩了,顾韶捏着酒杯放下:“姐姐吃饱了吗,吃饱了咱们回家吧。”
每回顾韶找他聊大琰的事顾仲犀都会冷着脸色,这次也不例外,听她说完笑了一声:“你就听过路商旅那么一说就得出这么多结论,你是认为自己比他们朝堂那些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奸巨猾的人还聪明?顾韶,爹不想再说那些你也不想听的道理,爹只想告诉你,永远不要低估那群人,永远不要怀疑他们狡猾奸诈狠毒的程度,也永远不要去妄议那些会伤害到你的事,那些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一个女子,老是关心这些是想做什么?”
这话问得顾韶哑口无言,许多年不曾出现在的嗓子发痒的感觉突然回来了,难受至极,憋得难受咳了几声:“我要去大琰。”
——“做什么?”
——“看看小时候生活过的永安如今是什么模样。”
原本以为顾仲犀会一口回绝,没想到他竟然迟疑了。顾韶一席话,在他心里泛起波澜,东契唐王来昆吾求亲本就不正常,大琰太子求娶东契公主这件事就更不正常,他当然知道事出有因,而这原因是现在大琰朝堂的陈继隆分析给他——高贵妃之子秦曙如今已十来岁,前有皇帝宠爱,后有高恪把持的大半个朝堂撑腰,如今大琰换太子之声高涨。让太子秦政娶东契公主是皇后力促之事,她明白,她的儿子必须找到外援才能继续抗衡太子之争这一战。
若耗到高恪老死,是否算赢了?当然不。如今皇帝对朝政毫不上心,常常十天半月不临朝,虽有太子监国,那朝堂上的事又哪轮得到太子说了算。罗午斋已韬光养晦许多年,任凭朝堂新政令对民间苛征暴敛,以至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多地时不时有人组织义军反抗,可惜终究不成气候,当即就被镇压。高恪对不起的岂止北麓一脉,他对不起天下苍生啊,那个朝堂里站着的,十之八九都对不起天下苍生,那里边的多数人心已经腐烂得发臭,又还有谁能独善其身。
陈继隆从昌河回永安就调任兵部尚书,兵权向来掌握在枢密院史手中,哪又轮得到他调兵遣将改革体制。
站在窗前摇头叹了一声:“韶儿,爹问你,何为忠啊?”顾韶摇头:“庙堂之上在其位谋其政是忠,忠于天下百姓,江湖之中慎始慎独是忠,忠于独善其身。可世间并无绝对的忠,臣对君,君对民,民对官,忠都是有条件的,倘若条件改变,继续愚忠更可怕。”
——“爹再问你,若你身负济世才能,你明知世道将崩,你是选择随避洪流远观还是选择义无反顾去阻止洪流?在这之前没有人能确定你的行为是力挽狂澜还是自不量力,没有人知道。”
——“我。。。”
顾韶没能立即回答出这问题,乌裕鸣敲门进来送饮品,见两父女脸色都不太好,递了个眼色能顾韶问要不要帮忙,顾韶苦笑着摇头,这个问题,她一时真的回答不了。顾仲犀临走拍了拍她的肩:“韶儿,你是很聪明,但切忌聪明过头。仔细想想爹问你的话。再想想,这天下,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对于顾韶要去永安,乌裕鸣一百个不同意,如今她又不能随便乱跑,即使跟去永安也留不得几日就要返回,得留在昆吾逐渐接手一些政务,昆吾虽不大,算上来来往往商旅,也住着近两人百多万人,她得学着对这两百多万人负责。
院里葡萄架上的葡萄串在夜光里似宝石般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乌裕文亲手剪了一串让人洗手端过来,一粒一粒递给顾韶:“我知道拦不住你,你要做的事,始终是要做到的。只是你此次一人去永安,万事都要小心,报平安的信须按时寄来,我收不到,就会去找你。所谓天下大势,你与仲犀叔叔时常谈论,你比我看得清,我也就不说别的,我只希望你。。。记得你的家在昆吾,这里有你的家人。”
一串湖绿玉石做成的手链戴在顾韶手上,乌裕鸣握着她的手久久不愿松开,不知为何,她仿佛又模糊看到了顾韶以后要发生的一些事,看不清,但这让她很不安。小时候看到顾韶降生的事情她已经记不太清了,但她听姑姑说了以后就很肯定那件事确实发生过。
顾韶反握住她的手,收了笑意:“姐姐,我只是去永安逛一圈,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
乌裕鸣笑了一声没反驳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说话变成了这样,明明都清楚对方心里真实意思,但说出来的话往往只是这样,只为不让对方忧心。
入秋时永安城陈州门东侧新开了家布料店,从西域四国到东契到大琰的各色布料都有,店铺店家是个年轻女子,长得窈窕高挑,只是左脸有疤,右侧的颜则却又是让人惊艳。做买卖不愿与人费口舌争分文小利,进店的人看到过几次她让利给对方,也看到过她不卖给对方,这全取决于她高兴与否。虽脾性古怪,但因店里有些布料着实稀有,短短半月,整个永安富贵人家几乎都成了她家买主。
京里的一伙地痞流氓盯了大半个月,确认这家只有小娘子一人,合计着把这铺子加娘子一起盘到手,叫嚣着丑则丑矣,身段还是不错。隔壁卖酒食的丰味轩店家几次在她前来买酒食时好言相告,让她赶紧把家中长辈兄弟叫来一齐看店,否则这真要坏事。
这日有三五个浮浪子弟登门,对绸缎布匹不上心,眼神尽往她身上斜,她上前搭话,对方一伙就浪笑,有人拿扇子戳她腰上,被她躲开后哟哟哟的几声:“小娘子怎一人在此开店,家中父母兄弟也不来帮忙?”顾韶转身回道:“父母兄弟在他乡张罗货源,无暇前来帮我。”这话惹得这些人互看一眼,放心大胆的调戏:“这满屋绫罗绸缎,小娘子为何穿着粗布苎麻,这姣好身段得配好衣裳啊。”顾韶不着痕迹的避着他们动手,轻笑一声:“朝廷的规矩岂敢不遵从,公子说笑了。”
——“这永安城满街行走的商户可还有人遵这劳什子朝令?八百年前就废啦。小娘子这话说得真是让人怜爱,干脆今儿我来买匹绸缎给你做几件衣裳?”
说着手已经要搭到顾韶肩上,门口又进来一年轻男子,当即呵斥:“你们做什么!”这五人一看,门外来人竟是皇城巡防兵马司的人,可他们自然不怕,哟呵一声:“兵爷当值还能进店铺逛逛,这日子过得真是悠闲,就不知你们校尉大人知道了会作何感想?”门外站着的巡兵也在叫年轻男子出来,不要惹事,年轻男子气得脸颊涨红,低声回道:“这帮恶霸我认识,我们要是走了,这姑娘必要遭灾!”
门外的人有些为难的看着他,这不是没出事么,他们也不能管啊。
顾韶在他们说话间仔细打量了这男子,越看越觉得有点熟悉,上前咦了一声:“敢问这位兵爷,你是不是姓罗名元宇啊?”对方一脸惊诧的看着她:“你认识我?你是谁?”顾韶笑得灿烂的拍拍他的肩,随即转身:“今儿我不做生意了,各位请出去吧。”说完小声对罗元宇说:“换班来找我,我请你吃酒。”
店家要关门,巡防兵马司的人还是能看着店里的人出来,要是不出来,这就是闹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存稿没了,主角还没见面,哈哈哈


第9章 第九章
罗元宇换岗后迟疑再三,站在绸缎铺门口抬头看看,店门已关,他是敲还是不敲?正想着,有人从旁边丰味轩出来,手上提着酒食,上前喂了一声:“罗兄,走吧。”罗元宇看着她,想了又想,摇摇头,真不认识,就这样跟着走真的好?顾韶见他停下脚步,负手笑着摇头:“你看着我这张脸,真的没有一点熟悉?”罗元宇又想了想点头又摇头:“儿时倒是有个同窗小友脸上有。。。有和你相似的疤,但他是男孩,且已消失许多年。。。”
——“谁说我就是男孩了,罗元宇,你如今可没小时候聪明了。”
——“你!你真的是。。。顾韶?”
——“在下顾韶,好久不见呀,罗元宇。”
进到后院点上油灯,摆上酒食,开坛倒上酒,顾韶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晃晃酒杯:“坐啊。真是没料到你进了巡防兵马司,我以为你最差也能混到翰林院做个编修,且以你如今的年纪,应是积极求取功名的年纪,怎就做兵了?”
一席话让罗元宇没了生疏感,酒过三巡,说得哽咽。今儿出现在绸缎铺里的几个都是如今当朝权贵族亲子弟,在永安为虎作伥也不是一两天。罗元宇祖父原官至中书院太常,正四品官,在万芳事发之后受罗午斋之命联合几名御史上疏,弹劾兵部,句句针对枢密院,指他们不作为才让临阵脱逃的万芳之流丢尽大琰的脸,临了还被敌军反杀,问兵部究竟替朝廷养了多少这种只拿功名利禄不思报国的人。
随即他祖父就被调任地方,贬为七品知县,老人家受此打击,不过两年就死在他乡,接着他家道中落,别说翰林院,就是如今的巡城兵马司,还是他父亲托了好些人才给他谋到的差事。
顾韶也不会安慰人,轻拍了他两下:“事世白云苍狗,既已如此,罗兄当振作,毕竟你罗氏一家将来还得靠你支撑。我此番回永安,本也就是想看看你们,本以为你们都应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朝气蓬勃作尽永安风流之诗,看来我还是想得太美好。”
接下来几日,那几名混子时常上绸缎铺,但也不敢恣意妄为,因他们这几日老是遇着朝官贵妇来此买绸缎,好几次还遇着了族亲,带头的张离在店里受了姑姑一顿暗斥,让他别在此寻衅滋事,这里好些货源独此一家,把人得罪跑了,她上哪买这上好的绸缎去。张离还不服,说怎可能独此一家,敢情还比得上朝贡之物了?他姑姑又嘲弄他没见识,江南上贡的绸缎布匹都是规定的样式,料子极好,但哪比得上这里工艺多样,还可找画师画图订制图案,别家鲜有能做到这样。
罗元宇算是找着了个喝酒谈天的地,他如今三不五时换班就拎着一小坛酒往绸缎铺来,顾韶要是忙着,他就在后厨备好酒菜等着,两人一聊就能聊大半宿,趁还能走,他就歪歪斜斜离开,顾韶也从来不送他。他来的次数多了左右隔壁就开始打听,问顾韶是哪家公子,若不是订亲的未婚夫,还是不要如此往来的好,久了必会坏了名声。顾韶对这本是不在意,但想想是这个理,罗元宇来得太勤,这天长日久也是在坏他自己的名声,万一有姑娘看中他了,不得伤心?哪家媒婆还敢上门说亲?
晚上罗元宇听了她这话,哈哈大笑,一碗酒喝去大半:“顾韶,你今儿要是为你自个说这话,我罗元宇饮完这碗酒就走,绝不再叨扰,可你说我。。。说我姻缘之事,唉,这些日子你还没看出来吗,我心都死了,又哪来有心思来张罗那些事。”
——“为何就心死了?因被迫弃笔从戎,又在如今位上郁郁不得志?你可有试过挣脱,试过去改变现状?”
——“岂能没有!可如今这世道,又岂是我想挣就能挣脱,想改变就能改变的?高党把持朝政,能有出头之日的要么附其党羽成为徒子徒孙要么黑心烂肚刮民脂民膏买个步步高升,这些,我罗元宇岂会做!老天爷早断了我罗元宇的活路!”
这么大怨气。。。。
顾韶暗自摇摇头叹了一声,没再给他添酒,而是倒了杯瓜果汁给他:“罗兄啊,你长我一岁,有些话本不该我说,但如今你把话说到这份上,有些话我就要说了。孔子说,清斯濯缨,浊斯濯足,家道如此已是事实,你再愤恨一时也改变不了,可你自个的处境真就是死局了?我看不尽然。你如今依然把自个放在世家子弟清高桀骜的位置上,如你所说,世道如此,难道你还幻想着那些被阿谀奉承惯了的人来礼贤下士对你吗?而你又有什么惊天本领能让人这样对你?你要是千里马,也得跑起来才能让伯乐看到你。罗兄,放低身段去做那些在别人看来你本就该做的事不可悲也不羞耻,若你真有心重振你罗家,你就不能再如此每天怨天尤人,要去做实事,一步一步的去往你想要的目标靠近。你我虽只同窗两年,但我觉得你确实是个人才,只要你有心去做,总有一天,你会达成所愿。”
罗元宇被这席话惊得半晌没回神,回神后还是有些动摇:“可是。。。如今,我能做什么?”
——“如你所见,朝堂被党派把持多年,那天下为何还未大乱?那是因为底下还有忠于自己内心忠于天下苍生的人在撑着,他们默默隐忍,或许让你去看,他们也是奸官也是贪墨可耻之辈。水至清则无鱼,尤其是在当今这个世道,他们得先保住了自己,才能在面对大是大非时选择大是,才能去保护更多的人。你说对吗罗兄。”
罗元宇忽然站了起来,走了几圈后猛的看向顾韶:“你。。。不对,你不是顾韶,你怎会有如此。。。如此才学,能将道理讲得如此透彻。。。你,你到底是谁?”
他一脸钦佩又惶恐,顾韶自己倒了杯瓜果汁喝了两口,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我比你多读了几本书而已,你如此害怕做什么。我不是顾韶还能是谁。你刚才问,你现在能做什么,据我所知,朝廷新设了羽林卫来收集情报控制百官言行,掌羽林卫的还是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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