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觉得我完蛋了,”项柠抬着缠了一大卷卫生纸的手,“疼好些天了,我查了查,八九不离十了,按照从脑袋到肺的比例,这次到手腕也刚刚好。”
孟洋皱着眉头听着,沉默了有一分钟,伸手在项柠的脑门上怼了一掌:“你从哪儿查的?检查结果呢,我看看。”
项柠歪了歪身子,抬起右边儿的屁股。孟洋知道这人什么不要脸的事儿都能做出来,突然崩出个屁也有可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椅子。
只见项柠从花裤衩的口袋里取出来一个手机,划拉了两下,把屏幕转到孟洋面前。
不是想的那样,孟洋又滑着椅子往前窜了一点儿,接过手机,拧着眉毛认真地读着:“骨……肿瘤……是发生在……”
读了两句,他停下:“不是,我问你要检查结果呢,你给我划开一个百度百科是啥意思?”
项柠低着头,两个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挑了挑眼:“这不结果吗?都能对得上!”
“卧槽!”孟洋突然有点儿恼火,不过恼火里又加了些哭笑不得,他抬起腿就冲着项柠两腿之间的空隙踹了一脚。
项柠本能地滚了一圈,从大圆床的侧面滚到地上,一直保护着那只受伤的腕子,从地上爬起来:“你特么有病!”
“你特么才有病呢!”孟洋猛地站起来,从旁边的衣架上抓过牛仔裤往项柠身上一丢,“有病就去医院,在这瞎叽吧给自己安病呢!”
项柠这才突然意识到好像确诊前确实少了点儿步骤,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半拉搭在床边儿的仔裤说:“帮忙给穿一下。”
“你今儿男装女装?”孟洋看项柠落魄的样子突然有点儿爽快,憋着笑问。
“男……女……”项柠知道,女装孟洋会伺候着,男装就得自己折腾。可今儿去的是医院还只能是男装了。
“行吧,”孟洋扶着转椅的靠背晃了一圈,背过身的时候冲着镜子偷偷揉了揉紧绷的脸,又转回来,“我今儿看在你是个病人的份儿上,帮你穿一回。”
项柠自己单手把花裤衩往下一褪,两条腿拧着拧着就把裤子弄到地上,雌雄莫辨的大长腿瞬间就暴露了:“谢谢了您呐!”
孟洋把项柠推着坐回床边儿,提起裤腰,顺着涂了十个红指甲的脚就往上套,边套边说:“还真是辛苦你了,为了女装把脚丫养的这么白。”
项柠听了,不由得勾起脚趾头,扯着脑袋看起来,脚趾差点儿就滑到孟洋的脸上,笑着说:“有吗?我腿是不是也特白?还有身上呢……哎我这热的。”
孟洋憋着气儿,刻意地和项柠保持距离,撇着嘴站起来:“皮带能自己系上吗?”
项柠摇摇头,把肚子往前挺了一下:“顺把手吧?”
“呵!”孟洋的嘴撇地更厉害了,不过还是勾了勾手指头把项柠的皮带给扣上了。
“再帮我把那T恤套上,”项柠冲着衣架努努嘴,“黑色那件儿。”
孟洋拿过T恤,上面的骷髅头看着眼熟,很嫌弃地拿起来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洗了吗?”
“洗什么呀?我这手能洗吗?”项柠很无奈地坐回床上,“这次过来就带了这一件长袖。”
“哎,”孟洋两手掐着T恤拿起来,把领子掏开往项柠脖子上套,突然就问了一句,“你怎么突然跑w市来了?”
终于问了!
项柠自己抬着手臂费力地把两只袖子穿好,嘴角的梨涡一下深一下浅:“我休学了。”
“啊?”孟洋很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他从来没有想过项柠会有休学的一天,因为在他的心目中项柠是很热爱学习的类型。对他要说有点儿正面的印象,也都得多亏项柠高三那最后半年,就算和家里闹掰了还刻苦复习的样子。
“休学?”孟洋不大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嗯,”项柠站起来,把头往电脑后面伸了伸,在镜子里拨了两下没有眉毛的眉骨,“上着没什么劲。”
“哎,你特么不会是为了玩我,专门休学了吧?”孟洋一手插在腰上,歪着脑袋盯着镜子里的项柠看。
“你有那么重要吗?”项柠回头对孟洋微微一笑,“我就是觉得烦了,我那个专业,每天背个没完,而且还要上赶着考一堆的证儿,感觉一眼望不到头,想乘着年轻多玩儿玩儿……”
“……”孟洋陷入沉默,脑袋在飞速地转动着。
他记得项柠以前穿着女装在市图书馆的自习桌上,趴在一大摞书后对他说过:“哥哥我要学法律!改变命运,改变人生!”
他当年还不太明白这个“改变命运、改变人生”是什么意思,就觉得卯足了劲儿学习的项柠看着还挺牛逼的。现在看来还真是达到了目的——至少休学这种事儿,不是人人都可以的。
“走吧?”项柠抬起右手拍了拍孟洋,“不管什么情况,先去去医院是对的。”
孟洋点着头,又瞟了一眼书桌上的设备,问:“那你是准备专门儿干主播了?”
“嗯!”项柠笑着回头,眨了眨眼睛,“账号都申请好了在 ‘番茄直播’,你要想看搜’柠檬小哥哥’就行。”
“靠!”孟洋强忍着没笑,“你不是穿女装骗男人的那种啊?”
“啧!”项柠翻了个白眼,“我这是正常的一种爱好,就喜欢穿裙子化妆而已。”
“那干嘛出门还变声呢?”孟洋牙尖嘴利连忙补了一刀。
“啧,”项柠无奈地甩甩头,“给你说啊,我是为了照顾大众情绪,才做了一点自我牺牲让自己夹着嗓子说话的。并不是说我穿了女装就让自己变成女人。明白?”
孟洋满不在乎似地撇撇嘴,耸了耸肩膀:“扯吧你就。”
“嗨!哥哥我纯爷们,单纯喜欢这种装扮而已,古代老爷们儿不都穿裙子吗?就现代还好些国家的男人穿裙子呢……”项柠说着无奈地走到门口,瞅着铆钉靴和人字拖开始愣神儿。
孟洋任凭他叨叨,歪头看了看项柠的脚后跟,结疤了,看着还成,不过穿铆钉靴估计是没戏。他看项柠开始把目光转向自己的那双解放,连忙把脚丫子伸过去窜进鞋里。
“脱鞋!”项柠猛地踩住孟洋,抬头冲着他挑了挑眉骨。
“卧槽!”孟洋被踩了脚,本能地往后一退,“我不!”
“哎呦,想要女朋友去学校慰问慰问是吧?”这招项柠用惯了,特别管用。
孟洋啧了一声把脚收回来,脱了袜子揣进口袋,乖乖地撒拉着拖鞋出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啊!
第13章 第十三章
项柠没有被迫害妄想症,也不是总给自己安那些有的没的病。这手腕真是赶巧了,才会这么中二的以为自己快要玩儿完了。
他提着两瓶红花油和一些跌打扭伤的药从医院出来,虽然很热,全身都是汗,心情却很畅快。
“去哪儿?”他单手甩着裤腿咧着嘴问孟洋。
孟洋从小没有光脚丫穿拖鞋在外面溜达的习惯。即便是来到w市,满大街都是光脚丫穿拖鞋的人,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穿。
他瞅了一眼项柠脚上的解放,很不情愿地说:“快买双鞋吧,那鞋我还要穿回去军训呢。”
“呵呵好!”项柠把手里装药的袋子塞给孟洋,“我正想着去逛逛街;买点儿衣服什么的。”
“别是女装啊?”孟洋强调了一句,他一直不大喜欢陪项柠逛女装店,即便是他穿女装的时候,更别说现在穿的是裹着骷髅头T恤的男装。
“知道知道,”项柠笑着点头,“就买点儿去你们学校找你时候穿的。”
“干嘛去我们学校!”这一句,孟洋几乎是吼出来。
项柠四下里看了看,甩了甩脚下42码的大解放,笑着说:“我穿男装去,穿男装还不成吗?”
孟洋把心收了收,努力顺着气儿,眯着眼睛皱了皱眉:“男装也别去。”
“哟?”项柠有点儿不乐意了,更确切地说是有点儿失落,他知道自己不招孟洋喜欢。这种赤|裸|裸被拒绝的感觉其实挺难受的,但他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过了好长时间,孟洋也觉察到了一丢丢尴尬的氛围,又清咳了一下,等着项柠走近:“哎你要去也行,我那儿还真有一事儿需要你出面呢。”
“什么事儿?”项柠听了立刻换了个笑眯眯的表情。
“就新生大会那天,一路追着你来礼堂的魏嘉辰,我宿舍同学,说想追你来着。”孟洋坏笑着,舌尖儿顶了顶腮帮,颇有一种好戏即将开场的感觉。
“魏……嘉辰?”项柠转着黑溜溜的眼珠想了半天,“那个黑大壮?”
“什么黑大壮?”
“就是皮肤很黑,个子挺高,人也挺壮的那位?”项柠脑子里想着那天给他打电话管他叫queen的人。他总觉得那孩子看人的眼神怪怪的。
“不是,你说的那叫陆鑫,”孟洋突然想起自己迷糊的时候,宿舍那几个人擅自用手机把项柠叫来的事儿,心里一阵不爽,“是那个短发的,提个行李箱追着你满礼堂跑来着,你忘了?”
“满礼堂跑?看来你注意力还都一直在哥哥身上呢?”项柠皱着眉盯着孟洋的鼻尖想了几秒,目光慢慢变得柔和了:“哦,那小子啊?行呗,吃个饭呗,分分钟摆平。”
孟洋看项柠纠结的样子,心里还挺爽的,背过身:“那行,下周,军训完约,请你吃饭。”
“没事儿,我请你们吧,你们都是学生。”项柠很大方地拍了拍自己的裤兜,尽管里面就只有一个手机和一个刚从医院里办的病号卡。
“说得像你已经靠直播赚了200万似的。”
“快了,以我的魅力,也不是太难。”项柠很自信地往前磨蹭着。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就刚在医院里涂了一次红花油,瞬间感觉手腕就轻松了好多,要不是有孟洋在身边,他恨不得现在就赶回家去洗个澡化个妆开始直播。
孟洋来w市一周多了,基本上都是在学校呆着,出了两次校门还都是围着自家学校的附属医院转悠,对这个城市挺好奇的。
磨磨唧唧大半天,这会儿天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华灯初上的异乡街头,两个小子一前一后地走着。
项柠比孟洋早到一个多礼拜,没受伤之前天天在外面溜达着,对这个城市比孟洋熟悉多了。
“你想去哪儿?”出了小街,项柠停在路边儿问孟洋。
“不是说买衣服吗?”孟洋一脸懵样地看着项柠。
“不是这个,我是说,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项柠伸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就是一直特别想去的地儿。”
“青……青藏……高原?”孟洋跟项柠认识三年了,总是摸不透他突然提一些乱七八问题的意义。
“呵呵……”项柠笑着舔了舔嘴角,“我是说现在!知道你不乐意陪我去买衣服,我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反正好不容易出来一回,我陪你去啊。”
“哦,这个啊?”孟洋抽了抽鼻子,点点头,“嗯,酒吧!”
“哪儿?”
“酒吧!”孟洋甩着手里的塑料袋,“没去过嘛。”
“小弟弟好奇心挺重啊!”项柠说着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对,酒吧这种地方,第一次去,是需要人陪。”
刚一招手,一辆出租就停在了脚边。
项柠麻溜儿地拉开后车门,把孟洋推进去:“走吧,哥哥带你去。”
“我……”孟洋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因为总觉得成年了就可以来一些成熟的生活方式,比如说——泡吧?
他完全没有想到项柠当即就拦了车,把自己塞进后座,然后很顺口地给司机师傅报了一个酒吧的名字。
当师傅笑脸盈盈地点着头,踩了油门,车子开始往前挪动的时候,孟洋才回过神儿来,扭头问身旁的项柠:“真去啊?”
“嗯。”项柠很认真地点头,开始拨打心里的小算盘——对啊,怎么一直没想到呢,把这小子灌醉,然后稀里糊涂灌输一些男男可行的思想,说不上能乘机掰一把。
车子开出去很远了,一转眼都过了好几个红绿灯,孟洋才算是接受了事实,突然对即将到来的第一次泡吧充满了期待:“哎真去啊?我穿着拖鞋呢。”
“呵,”项柠拍了一下孟洋的肩膀,把他的目光吸引到窗外,“满大街都是穿拖鞋的。”
孟洋闭了闭眼睛,行吧,反正天儿热嘛。
项柠偷笑着,把你打扮好了带出去,再送到漂亮妞面前?那种事儿才不干呢。
这个叫“子夜”的酒吧,项柠刚来w市就去了一回,店主算是很早就认识的、在网上很聊得来的圈里人。
出租车穿行了大半个城市,在一条闹中取静的小街口停了下来。
“你们自己往前走几步吧?这步行街,车进不去。”司机很有礼貌地说着。
“没问题。”项柠打开车门,等着孟洋下了车。
“你挺熟啊?”孟洋从出租上下来,看着青石铺成的街面凹凸不平,一些被踩得光溜的地方反着霓虹的亮光,小期待里还有一点儿小惊慌——啧啧啧,长大了,可以泡吧了啊!
“我一哥们儿的店。”项柠微笑着活动了一下脖子伸了个懒腰。
“什么哥们儿?”孟洋很警惕地侧了侧身。
“网友呗,还挺聊得来的,认识好些年了。”项柠伸过懒腰的手顺势就滑到了孟洋背后,把他往前推了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14章 第十四章
孟洋对项柠的感情一言难尽。尽管大多数情况下他都告诫自己,项柠是个变态,对他的态度也只能是“讨厌”这一种。可是,有时候又会莫名其妙地依赖。
就像现在,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听着蓝调,端着一杯鸡尾酒,坐在高脚椅里摇摇晃晃地,被顶上打下来的一缕射灯照着的时候,他就会觉得有项柠在很安全。
对,是安全。
喝到第二杯,孟洋知道了答案。因为项柠这货,总会闹出一些事儿来让人觉得特没谱,所以就没人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然后就会觉得很安全。
“这你说的那个弟弟啊?”吧台里面,一个留着脏辫儿的小胡子往孟洋的方向努了努嘴。
项柠小心地抬起一根指头放在唇边比划了一下,然后冲着脏辫儿给了一个梨涡笑。
不错!脏辫儿用口型又对项柠说了一句。
项柠满意地端起酒杯,懒洋洋地转了个身,靠在吧台上看前面小圆舞台上乐手们的演奏。
孟洋看着酒杯里的蓝色因为温度的变化一点儿点儿地成了紫色,很好奇地瞪着眼睛。
“好喝吗?”脏辫儿放下手里的毛巾,趴在吧台上靠近孟洋问。
“挺好喝的,甜甜的,”孟洋笑笑地回,一阵轻松惬意顺着光脚丫蔓延到了天灵盖,浑身变得松散,“含酒精吗?”
“当然含了,不含酒精叫什么酒,你平时喝酒吗?”脏辫儿笑着往项柠的方向瞟了一眼。
孟洋摇了摇头,然后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