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颜向着云层中飞去,一身玄衣的夜华正向他看来。
“夜华,放我进去!”
“折颜上神?”
“没有时间了,乘现在他还受制于伏魔链,再晚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夜华眼眸深邃,向折颜行了个礼,回了句:“好。”
……
白真醒来,翻身下榻,几乎瘫倒在地。“折颜,折颜!”白真喊着,抬头看到的却是狐后担忧的脸。
“真真呐……”狐后想要上前扶着白真。
“阿娘,折颜有危险,我要去找他。”白真向门口冲去,却瞬间被弹了回来。白真拍着结界,却怎么也冲不破。“结界,谁下的,折颜下的吗?是你吗?”
“是我!”门外白止肃目而立。“你心里难道只有折颜,你还记得你的父母吗?没看到你母亲为你哭红了眼吗?”
白真回头看了自己的母亲,红肿的眼,憔悴苍老了许多。白真缓缓退后,跪倒在地。“阿娘阿爹,孩儿知道自己不孝,可是我爱折颜,我们成亲也是因为我们相爱,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我也从不认为我们这样有什么过错。求你们放我去找他吧。”白真一下一下得磕着头,血顺着额角一点点渗出,染红了一片。
☆、生死相依
夜华在伏魔链上空打开了一个缺口,折颜瞬间化为一道白光,闪身而入,缓缓落在了淼清的黝黑的龟壳之上。
迟到一刻的墨渊,与夜华并肩而立,唤着折颜的名字。折颜抿嘴一笑道:“墨渊,还记得当初父亲留下的话吗?如果这次我控制不住魔性,还指望你搭把手。”
“折颜,你?”两人隔着伏魔链对视了数秒,终究艰难得点了头。
“不愧是我兄弟。”折颜一抬手,伏羲琴显出形,折颜轻抚琴弦,道:“老伙计,当初我封了你数万年,你可曾觉得寂寞,这次我带你酣战一场吧,让他们看看你真正的样子。”
……
“真真,你快起来!你是要心疼死阿娘吗?”狐后看着白真这副模样,心都碎了,对着白止哭诉道:“放真真去吧,大不了我们也一道去,我就不信凭我们一起的修为也打不过那个怪物……”
白止咬着牙,怒其不争。“这种时候了,你还惯着他!”
“还能怎么样?我们的孩子都是死心眼,认准了谁就是谁,你还真的要亲手逼死真真吗?我活了这把岁数了,即使死了也无憾了。”
白止一向心疼老婆,见妻子如此模样,长叹了口气,道:“罢了,随你们吧。”长袖一挥,撤了结界。
狐后扶着白真起来,刚跨出门口。却听远处传来一声凌厉的琴音,瞬间拔高后戛然而止,是上古神器伏羲琴,最后的悲鸣。白真心中一痛,忽然转身将狐后推向了狐帝,反手做了手势。等狐帝狐后反应过来,眼前只有重重的桃树,哪里还有白真。空中传来白真缥缈的声音,“阿爹,阿娘,对不起,我不能让你们去冒险,这桃花迷阵不会伤到你们,只能困住你们几日,儿子走了。”白真向着两人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就化为白烟而去。折颜,等我……
伏羲琴十弦全断,折颜单膝跪倒在地,呕出数口鲜血。淼清的右眼潺潺流下鲜血,蛇身处皆是破碎的鳞片,血肉模糊一片。
“折颜,伏羲琴全毁也不过换了我的一只眼睛,你的法力还有多少?下面你该拿什么与我斗?”淼清张开巨口再次向折颜袭来。
折颜身形一闪,凤鸣声响彻天际,一头火凤展开了羽翼,比现世的任何凤族的原型都要华丽,而周身环绕着赤红的火焰更显妖异。折颜是开天辟地第一只火凤,父神曾说过他半魔半神,甚至在身归混沌前还要求他将伏羲琴封印于昆仑虚下,唯恐他一念成魔,为祸苍生,而此时的折颜没有再压抑身体中的魔气,尽数释放了出来。
火凤与玄武缠斗在一处,伏魔链被两头巨兽冲撞得铮铮作响,蛇头不时吐出一团团浊气,浊气中黑影重重,落于地面时,草木皆枯,连岩石都被瞬间腐蚀殆尽。凤凰多处被侵蚀泛起了黑气,血染红了羽翼。而淼清也没讨到好处,龟壳上燃着赤红的焰火,四肢上更是焦红一片。
淼清忍受着烈火炙烤的疼痛,喊道:“折颜,我的三清浊气会不断侵蚀你的身体,你已成近魔,现在的你与我有什么不同,杀了我,你也不会被四海八荒所不容……”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折颜的意识逐渐混沌,心中杀念满溢,一口啄瞎了淼清的另一只眼睛。淼清长啸一声,眼前血红模糊一片,蛇尾如鞭般抽出,将凤凰牢牢缠住。
白真到时,就看到火凤被死死压在地上,身后的一侧羽翼无力的垂下,俨然已经断了。
“夜华,放我进去,我要去救他!”夜华无力开口,体内的法力已近枯竭,伏魔链已经在奔溃的边缘。墨渊扶住夜华,用法力护住他的元神,又向伏魔链输送着法力。“来不及了,折颜已经入魔,现在他心中只有杀死淼清这一个念头,他现在已经认不得任何人。”
“不会的,他一定会认得我的,不会的……”入魔必诛,何况是如折颜般的存在。白真飞身冲向伏魔链,“折颜,折颜!!我是白真,折颜,你看着我……”
“哈哈哈,折颜,你的小情终于来了,即使我死,也要让你痛不欲生!”淼清寻着声音,拼劲全力一头撞向伏魔链。伏魔链终于不堪重负,节节断开,碎成了一道道金光。一张血盆大口冲出束缚,将白真吞入腹中。火凤开始剧烈挣扎,怒吼着,生生挣断了蛇尾,化为一道火焰,也冲入蛇口之中。
折颜化为人身,抱住了白真,用肉身替白真挡去三清浊气,他的身上伤痕累累,面目全非,可是他用仅存的意志告诉自己,保护怀里的人,那是他最重要的人。
白真睁开眼,看着全然陌生的折颜,眼泪模糊。“折颜,你还记得的,对不对,你还能回来的,对不对?”
折颜口中的血沿着衣襟而下,已如墨般乌黑。从喉间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真……真……”
“我是……”白真吻了吻折颜血迹斑斑的嘴角,顿觉此生已无憾。
☆、凤凰涅槃
没有了伏魔链,失去眼睛的淼清完全失去了控制,四处吐着三清浊气,夜华和墨渊遭伏魔链反噬,内伤严重。千钧一发之际,东华帝君祭出了苍何剑,化形成七十二把剑影罗成一列,将两边隔开。
凤九和白浅紧跟东华之后赶到。白浅匆匆上前,查看夜华和墨渊的伤势,凤九眼中含泪拉着东华问道:“我四叔呢?折颜呢?”
“胡闹,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快带你姑姑回去。”东华脸色很不好,苍何剑影上布满了三清浊气,剑身遭腐蚀,不知还能撑到几时。
“不!我不回。”
“我也不回。”
……
“折颜,我好像听到了小五和小九的声音,她们是不是来了……”白真脑中燃起了生念,他可以和折颜死在一处,可是小五还有孕在身,她不能有事……
白真握着折颜的手,道:“折颜,你听我说,离镜说淼清体内有玉魂,只要毁了它,就能让他魂飞魄散。”折颜似乎听懂了,抱着白真向淼清体内走去。
越往深处,浊气越重,折颜挡在白真前面,眼睛逐渐不能视物,最后踉跄倒地。白真无声痛哭,咬得牙间鲜血淋漓,却不发一声。折颜看不见,那他就是折颜的眼睛。白真搀扶着折颜继续往前走。直至发现一丝微弱的绿光,正是浊气最重之处。白真上前握住,手中白光一阵阵闪现,玉魂却依旧纹丝不动。
“为什么不行,毁不掉!”白真加大了力度,又试了一遍,还是没有反应,反而引来了更多浊气的侵蚀,渐渐软倒在地。
“……真真。”折颜抱着白真,感觉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心中大恸,大口大口吐出黑血,神智瞬间恢复了大半。摸索着从白真手中拿过云魂,搀着白真站了起来。“真真,别怕,我带你出去。”
说毕,折颜紧闭的眼缓缓睁开,却看不见瞳孔,折颜周身泛起了金光,焰火从身体内喷薄而出,玉魄迅速被融化在火焰中。淼清感觉魂魄被撕扯,脆弱的内脏被翻烤着,黝黑的身躯不断翻滚着,凄厉的叫声如鬼哭神嚎。火焰自龟壳内破体而出,淼清应声而倒,再无声息。
“折颜!” 凤九和白浅隔着剑幕叫喊着。东华将两人拦在了身后。“不能过去,凤凰涅盘的真火,就算是父神也抵挡不了。”
“那四叔怎么办?东华,救救他们!” 东华救不了,也回答不了。他只能紧紧抱住了凤九,道:"九儿,别看……"凤凰涅盘须栖于梧桐木,折颜强行涅盘,已经没有再生的可能。
空中,白真被包裹在一团红光中,折颜安静得看着他,凤凰的真火燃自元神,火焰自内而外正一点点吞噬着折颜的身体。白真伸手去触摸,去拍打,火苗从指间流过,感觉不到火焰的炙热。“折颜,带我一起走,别留下我一个人,我们对着四海八荒诸神发过誓的……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白真化出身后九尾,将折颜与自己包裹在一起。可是无论他怎么做,也灭不掉,染不上折颜身上的真火。"白真泪如雨下,他看不见,他发间的那尾凤簪正熠熠发光,折颜用三成修为和自己的骨血炼成了的这尾凤簪,尽职尽责得守护着他的心上之人。
“真真……别哭……” 折颜低头落下一吻,告别。仰头化为一团火焰冲向了天际,伏羲琴感应到主人身死,嘶鸣一声,也飞入了那团火焰中,刹那间火光染红了天空,云层翻滚,如同燃起了火。仿佛一场华丽的烟火,片刻的绚丽后化为星星点点的火光散去。白真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空中缓缓落下一节焦木,什么都没有了……
☆、枯木逢春
微风过,数朵桃花飘落而下,白真伸出手接过,花瓣在手里打着转又随风而去。
白真视线落在灼灼桃花处,一身粉衣的男子,抿着嘴角,正向自己微笑, “真真……”
……
白真睁开眼,眼角湿润,明知是梦,可是还是开心的落了泪。起身时,白真怀里滚落数个空酒坛,曾经一直觉得折颜的桃花醉永远喝不完,最后只剩了怀里这几坛,索性一次性都喝了够,换来一场酩酊大醉,一个美梦也算值得。
白真一身白衣,散乱的头发仅用一尾凤簪固定,扛着一把锄头往山头上走去。当初他阿爹毁去了的数亩桃林,他用了近十年的时间,从幼苗开始,慢慢培育,细心照料,今天终于要开头一春了。
打理完桃林,白真起身回小屋,屋里传来孩子们的嬉笑之声。白滚滚先向自己飞扑而来。
“四爷爷,你去哪里了,我可想你了!”白真放下锄头,抱起白滚滚,捏捏他的小脸,道;“四爷爷也想你了。”
阿离在门口,恭敬的朝着白真行了个礼,道:“四舅舅,阿离也想你的。”
“知道,知道,我也想阿离,你娘亲呢?”
“在这呢。”白浅抱着一个小粉团子站在门口。“你现在可是务农的一把好手,这里的桃花越开越艳了……”白真回头望了望,晚霞下的桃林,瑰丽壮阔,与天上的红云连成一片,仿佛无边无际。
“这是他唯一留给我的,我会照顾好这里。”白真轻声低语着,惹来白浅一阵心疼。
“夜华呢?”白真接过白浅手里的粉红团子。
“他说先去昆仑虚一趟,让我先过来。”白真心中了然,点了点头。
折颜走后,白真拖着一身的伤回了桃林,狐帝狐后冲出了结界,把四周桃树打得七零八落。白家一家子都十分的忧心,轮流陪在他身边,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就走了绝路,狐后甚至连忘情药都准备好了,可是白真不哭不闹,伤好了就拖着锄头开始种桃树,白浅哭着抱着白真,说:“四哥,就你哭一次吧。”
白真摸了摸滚烫的眼睛,又指了指心口道:“浅浅,我哭不出来,这里好像空了。”白真摸了摸伏在怀里哭得无比伤心的白浅道:“浅浅,记得夜华被葬在无妄海时,我曾问过你是不是夜华死了你就不活了,你说你不知道该怎么活,我骂你身为上神却看不开生死,现在想来却是四哥错了,浅浅你可曾怨过四哥?”
“怎么会怨,四哥陪了我三年,四哥待我的心我是知道的。”白浅回忆那三年的痛苦,仿佛还在昨日,只是她是幸运的,夜华最终还是回来了。“四哥,你记不记得当时在人间你告诉我,人生若不能回头,就要向前看,这一句话我一直记着,现在开始我会一直陪着你,就如你当初陪着我一样。”
“小五……细细算来,四哥这一生已经活得够自在了,与折颜在一起时,我们也是随心随性,折颜给了我所有我想要的,亲情,爱情,一样也不少,所以我并无遗憾,你不用担心我,即便是他不在了,还有这片桃林陪着我,这里四处都是他的气息,无论我在哪里,都好像能感觉到他在我身边,这样就够了。”
似乎感觉到白真的走神,怀里的小粉糯米口中咿咿呀呀,扯着白真耳边垂下的头发,嘟着嘴叫了声“啾……啾……”。
白浅试了试眼角的泪,笑道:“这孩子从出生就喜欢看漂亮的东西,四哥不愧是四海八荒第一美人,她至今连我这娘都没能叫一声,倒先叫你舅舅了。”
白真也笑了,勾着手指刮了刮小糯米粉嫩的脸蛋。“小糯米,你这样重色,可是随了你爹。”
“四哥,说我什么?”
白真转身,望着远处夜华和墨渊并肩而来,道:“说你女儿眼光高,以后怕是夫婿难找了。”
夜华回道:“自然是难找的,要想娶我天族的公主,可不能那么容易的。”
“小糯米才多大,你们就开始操心她的婚事,是不是太早了点,我还想女儿多陪我几年呢。”白浅从白真怀里抱着女儿,忍不住吐槽。
三个大男人相视一笑。
“多年不见,墨渊上神。”白真行了个礼。
“白真上神,不必多礼,今日我来是为了给你送个东西。”墨渊袖口一挥,手中多了一颗绿色的苗木。
“这是?”白真问。
“当年我把伏羲琴的残片埋在了昆仑虚,却不想今年发出了一株小苗,只是现在的昆仑虚位偏于西,太过寒冷,并不适合梧桐木的生长,所以带它来送予你,想着或许你会愿意照料它。 ”
白真颤着手接过,低头时,一滴晶莹的泪滴在了细小的梧桐叶上,焦木尚能逢春,折颜,你是不是也能回来……
☆、我叫小凤
我叫小凤,住在十里桃林唯一一棵梧桐数上,曾经我深信不疑自己是树精,后来主人告诉我,我其实是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