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赛的氏族公子众多,皇帝总不能因此责怪曹彧。
如此一来,成全了曹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处世准则。
当然,这前提是曹彧不能射出三星赶月的四连绝技。
曹彧的本事曹家人很清楚,除非有外力相帮,否则他绝对不可能短期内超越自己连射四箭,而就在刚才,他看到曹彧的心腹侍卫陆峥正将一包袱神神秘秘藏好,送往城墙方向。
应该就是大殿下为世子准备的“秘密武器”。
侍卫放下心来,向睢安侯禀报了好消息。
此时,场上第二组比赛也已经结束,无数人可惜叹惋,因为这一组只晋了一人。
第三场紧张地开始,另一边曹侯也得到消息。
“世子爷深明大义,为了曹氏一族甘愿放弃殿下,恭喜侯爷。”
睢安侯悬着的心放下来。
“去派人,准备接他回来,他不回来我总是不安心。”
此时,长宁已经躲进屋中有一会儿了。
银乔在外面收到包袱一摸就知道是什么,正犹豫,里面传来长宁唤声:“拿进来吧。”
“殿下”银乔将连环弩三组件递上去,意不平。
长宁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身土黄色的男款长袍,头发束在布弁里,中规中矩。就连女孩白嫩的皮肤都被涂得发黄,气色暗沉,身材娇小,活像个颓丧失志的蹉跎中年小男人。
银乔瞪大眼:“您这是?”
“我此前的分析并非为曹彧找借口,他是个温和心软的人,真要拒绝也不会如此强硬,除非,是有人逼迫,这个人应该就是曹侯。”
长宁眸光一寒,抿唇将三组件背在背上,“就说我身体不适,午睡片刻,等结果出来了再通知我。”
“殿下,您不是要要行刺曹侯吧!”银乔震惊。
她的公主杀伐果决,还真说不准。
长宁一个踉跄。
曹侯是曹彧的生身父亲,就算她再怎么嗜杀成性,也不至于去杀自己的公爹吧。
“我像要杀人的样子?”
银乔点头:“像。”
长宁抿了抿唇,扒拉开银乔:“就算要杀,我也是杀那若或是郑勤辉那狗贼。”
这就放心了。
银乔松了口气,目送长宁翻窗而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场地。
此刻连第四场都早就结束,一共晋级五人,同台竞技。
场下响起爆裂的喝彩。
因为最精彩的部分,开场了。
第三五八章:破空
五人。
突厥王子那若必在其中,还有呼声甚高的睢安侯世子曹彧,另外三人不知情况,但能射出三星连珠的也不是寻常人,坊间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我猜这里面肯定有李老将军的孙子。”有人指点江山。
“胡说,李老将军的孙子上个月就跑鹰眼关找他爷爷去了,这件事李府都传遍了,我猜是杨老将军的小儿子。”
“不对不对,我刚才跳起来看到名帖了,有个是姓林的,好像是个平民!”
众人嗤了声。
倒不是瞧不起平民出身,而是射箭这门武艺实在是个有钱人的玩意,一般人家哪有这个资本。
除非是户出身。
可户那都是住在大山附近,十天半个月的猜下山换取一次物资,听说消息就得个三五天,这件事报名来得急,哪儿那么巧。
而且早就有传言是要给公主选婿,那个户不长眼敢乱报名,也不怕得罪了大官老爷,要了小命。
众人还是认为达官贵族家的公子机会大。
“哎!你们别忘了还有郡王呢!”
“对对对,还有郡王呢!”
人们又一次爆发议论。
各持己见,这样争下来,怕是四个都是楚人也不嫌多。
但显然突厥人带来的勇士也不弱,甚至有人悲观的认为这五人中能有两个是楚人就不错了。
“两个,郡王和世子,够了。”
争执声里,挡板被拉开。
众人屏息凝神,只见上中下三只瓷瓶悠悠荡荡地出现。
“怎么还是三支,要再比一次吗?”有人发问。
虽然众人很想再看一次漂亮的三星连珠,但如此一来,两次发挥若不同造成差异该如何作比?
“四只!”有人惊呼。
“果然是四只!”
原来三只瓷瓶之后,居中稳稳当当地还挂着一只瓷瓶。
四只。
曹彧攥紧拳头,在这木屋里的每一分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他不断在放弃长宁的悔恨中辗转,如在热油上煎烤,却又放不下身上担负的曹氏一族之荣光。
原本就不能三星赶月的他此番连第三支箭都射偏了。
四瓶三碎,他告别赛场。
曹彧仿佛做出决定,第一个走出木室的大门。
场上失望的声音此起彼伏。
曹彧充耳不闻。
他眼中只有一个土黄色衣衫,身材娇小却眼睛明亮的小“男人”。
长宁见到他出来紧握的拳头忽然松开。
在家族利益面前放弃她。
他也痛苦。
前世她逼着曹彧面对失去秦无疆的痛苦,面对失去上战场保家卫国机会的痛苦,如今又让他承受了两难的痛。
这算什么报恩。
长宁前行两步,与曹彧对视。
他很高,长宁需要仰起头,但这个动作由她做出来却像俯视一般,轻松自如。
“曹侯那边,我能处理好,你无需为难。”
曹彧周身一震,喉结上下滚动,脖颈上的青筋尽数绷紧。
“什么都瞒不过你。”他说。
长宁觉得脸有些僵,但还是笑笑:“不怪你,是”她顿住。
前面突然响起惊天的欢呼。
“那若赢了!”那若猖狂的声音从木室里传出,随之响起的是突厥人震耳欲聋吆喝声。
“三星赶月!”
“三星赶月!”
在场的突厥人虽然不多,但他们天生嗓门就大,加上突厥语语音粗犷,一时引爆全场。
长宁目光瞬息冷下去,从曹彧身边大步走过,行色匆忙。
曹彧猛地转头,张口却被一道身影堵了回去。
“最后一次。”慕清彦居高临下提醒。
他修竹茂林的疏淡气质陡转寒栗,如冬来寒雪凌冽刮过面颊,刺骨的痛。
“为什么不信她。”
慕清彦的质问让曹彧无意识颤栗。
诚如银乔所言,质问他为何不信长宁,反而相信那若挑拨离间的话。
慕清彦带着周身冰寒转身离开,同长宁一样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曹彧攥紧拳头,手臂上青筋紧绷。
“我没有不信。”
他喃喃。
“没有不信,是不能信。”
他绝望闭上眼。
“是不能信。”
曹家需要他,他必须要和长宁划清干系。
他只能这么说。
只能期望长宁恨他。
“不怪你”女孩略显僵硬的声音响在耳边。
你什么都知道。
你什么都算到。
曹彧转身,形如槁木地走着。
连他是被父亲逼迫才狠心做出这些事情,她都知道。
她说可以处理好。
这样的她。
真的很完美,完美到,他都不敢触碰了。
睢安侯府的人匆匆上前将举止呆滞的曹彧接走。
另一边,突厥人的狂欢还在继续。
不出所料,能坚持到第四轮的五名勇士中有三人是突厥人,只有曹彧和那个林姓的平民子弟冲入了这个等级。
如今曹彧离开,林姓平民也趁乱消失,唯有突厥人在大嚷大叫,围观的长安百姓难免觉得颜面尽失。
他们骂骂咧咧,从曹彧到林姓,再到不曾露面为国争光的慕清彦全被问候了。
“长宁公主!那若做到了!”那若举着自己的弓箭大喊。
“公主,你是草原上美丽的圆月,请你嫁给那若吧,只有那若这枚金色的太阳可以与你匹配!”那若得意又猖狂。
虽然没能和慕清彦较量上让他倍感遗憾,但此刻能赢得公主,他非常开心。
“咚咚!”
“怎么回事?”
“谁在击鼓!”那若勒马,却见到那鼓是被人以内力弹弹丸击中而响,并无人击鼓。
那若兴奋:“慕王!是你吗慕王!”
长宁冷哼,她已身处此前曹彧所在的第三间木室,弓弩具备,她弯弓搭箭,一支红色尾羽的箭嘹亮啸鸣穿云而起。
“屋中有人!”人们尖叫。
“难道是慕王吗!”
长宁蹙眉,想否认,故此射出一支长箭,随即弯弓搭箭想用第二支将第一支拦腰折断,以此否认。
不想,她隔壁的屋子中飞出一支青尾羽箭干脆利落地击断她的箭。
“这才是慕王!”
“怎么可能有两个慕王?”那若震惊,也分不清这两个屋子是怎么回事。
长宁愣住,扭头看向左手边。
毫无特色的木板在此刻却似印上慕清彦的脸。
长宁笑了。
显然,慕清彦是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议和前,必须杀掉那若锐气。
挡板后面徐徐出现四只挂好的瓷瓶。
那若额上开始冒汗。
“不可能!”
一个他可以怪到慕王身上,不承认失败,但是两个呢。
长宁与慕清彦相隔一块挡板,但二人举起弓弩的动作却是整齐。
嗖!
长箭同时破空。
第三五九章:两人
“嗖!”
“嗖嗖!”
两人射箭得速度整齐划一,以普通人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激射而出。
噼啪噼啪的碎裂声不绝于耳,两组八只瓷瓶在顷刻间碎成一地。
甚至于彼此间都融成一团,难以分辨。
“简直是奇迹!”人群寂静过后爆发出积聚已久的惊呼,像狂风骤雨席卷而过,传遍四方。
“竟然一下子冒出两个能三星赶月的奇人,就算其中一个是辽东郡王,还有一人是神秘武士呢。”
“就是!说到底还是我大楚能人异士多,更胜突厥一筹!”
此前那位安平郡主的儿子在下面起哄:“可不是吗,我们中原人都低调,不爱显摆,只是没想到这次低调过了头,高人只能出面咯。”
突厥人狠狠瞪过来。
安平郡主府上的家丁们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那若眯着眼,抬手制止手下人闹事。
他虽然不认识安平郡主更不认识郡主的儿子,但他却知道在楚国,这明黄色是不能乱用的。
此人敢用明黄色头带绑头,可见身份不俗,此刻与之争辩实为不智。
“殿下好身手,那若佩服,佩服。”那若抱拳弓手,笑眯眯道,“公主殿下玩够了,也该出来了,这毕竟是男人的游戏。”
百姓们一怔。
公主?
“难道里面是殿下?”他们抬头看去,才发现大公主早就不在城墙上,顿时信了三分。
加之长宁此前在城墙上的表现,显然是箭法高超,边关也有她三星赶月的传言,实是可信。
“王子殿下在说什么?公主殿下正在后堂午睡,赛后自会出来相见。”鸿胪寺卿下意识就替长宁辩解,哪知却正中那若下怀。
“午睡,殿下真的是在午睡,而不是偷偷溜进去给我们一个惊喜?”那若张开双臂面对众人,“如果真不是惊喜,那就让这两位勇士出来一见吧。”
“这”鸿胪寺卿一窒。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这两人是谁。
一切都是突然发生的,连他都没搞清楚这两个木室是什么时候进了人,又是怎么控制挡板后的衙役为他们准备瓷瓶的。
“这本官还得仔细查清楚!”鸿胪寺卿眼睛一亮,指着挡板方向边骂边走:“谁让你们挂瓷瓶的,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少百姓的目光跟着移过去。
那若却不上当。
他大步走向木室,跨过地上的碎瓷片又猛地顿住。
走到这么近时他才注意到两人看似整齐划一的动作,同时击中瓷瓶,但彼此间也不是完全一致。
虽然三号的轨道上的瓷片成绩最好,但三号轨道上的瓷瓶碎裂的距离却就不如四号的均匀。
三号前三支箭的时间距离简直是毫厘之差,间隔均匀,而第四只箭则较前三支的均匀距离拉开较大差距,明显不如前三支箭精准无误。
更像是用三箭连发的机器射出,而最后一根则以极为迅速的动作加弩上弦,重新射出。
至于四号轨道上的那位却是靠真才实学射出了三星赶月。
慕王。
此人必定是慕王无疑。
那若相信这楚朝倘若还有一个能凭借真才实学射出三星赶月的人,那这个人一定是慕清彦。
他眼睛微眯。
如此看来,楚朝皇帝倒也不算太昏聩,还知道给自己的女儿寻一头可以匹敌的狼。
只是慕王再本事也永远比不上他。
那若扬起下巴。
“长宁公主,出来见见那若吧。”他张开双臂走向木室。
那若才是这天空下真正可以自由翱翔的雄鹰。
慕清彦再本事,再能干,他永远只是一个臣子,是楚国皇室的臣子,是你的臣民。
他配不上你。
那若露出一口白牙,麦色的肌肤透着健康和强势。
只有那若,未来的草原之王才能配得上你。
如此优秀的你。
“王子是在叫本宫么?”城门之上传来女子轻笑。
那若浑身一僵,颇有些僵硬地回头看去。
刺目的夕阳光线下,可见女孩分明清晰的轮廓,她马尾高扎,英姿勃发,只是那若还没看清时女孩便转身走开。
红衣公主从城墙后面走下来,城外的百姓当然看不见。
“障眼法!”那若当机立断,猛冲向木室。
他断定城墙上惊鸿一瞥的女孩只是个替身,真正的公主此刻一定在木室的通道里。
只要长宁够快,她就能赶在城墙上替身下来前出现在大家面前。
那若只需要此刻拉开木室的门,抓到里面没人的空档即可。
他算计精妙,哪知没跑出几步,一支利箭便从三号门犀利射出,笔直地落在他正前方。
“王子!”突厥人围上来救驾,那若震惊地望过去,有转向四号木室,没有片刻迟疑,虎啸狼嚎般喝令:“给我冲进去!”
“嗖嗖嗖!”三支利箭并排射出,齐齐钉入地上,阻止突厥人前进。
警告。
赤裸裸的警告从四号木室的窗前射出。
“王子”突厥人回头,显然他们搞不清楚状况了。
按照那若所说这木屋里一个是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