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中的烈火
当天下人“非儒即墨”时,少数人想独善其身,作壁上观、骑墙派,并非易事。在司马懿家族处心积虑要篡夺曹魏政权之际,所有人被迫表态,要忠于曹家,还是投靠司马氏?身处其中的嵇康、阮籍等“竹林七贤”,纷纷被迫在主流、非主流之间选边。选边,有极大的风险——可能押错宝、得罪另一边;不选边,两边都认为你投机。竹林七贤想自外于政治风暴而不可得,只好借着“酒遁”,终日沉醉不醒,来向当局进行一场醉茫茫的、无言的抗议。
现代人对于这种权斗多少可以感同身受。当公司里存在着权力倾轧时,你如何自处?你是董事长派,还是总经理派?你要站在哪一边?你能不能哪一边都不靠?不表态,是骑墙派,两边都不是人;一表态,就被贴标签。由此观之,欲在权力竞逐中隔岸观火,明哲保身,不是一件易事呢!
距离带来威胁,距离决定机会。当局面(或市场秩序)紊乱失控时,最好的对策便是坐山观虎斗,坐待两败俱伤。机会,留给善于观望的人。
原典
阳乖序乱,阴以待逆。暴戾恣睢,其势自毙。顺以动豫,豫顺以动。
乖气浮张,逼则受击,退则远之,则乱自起。昔袁尚、袁熙奔辽东,众尚有数千骑。初,辽东太守公孙康,恃远不服,及曹操破乌丸,或说曹逐征之,尚兄弟可擒也。操曰:“吾方使斩送尚、熙首来,不烦兵矣。”九月,操引兵自柳城还,康即斩尚、熙,传其首。诸将问其故,操曰:“彼素畏尚等,吾急之,则并力;缓之,则相图,其势然也。”或曰:此兵书火攻之道也。按兵书《火攻篇》前段言火攻之法,后段言慎动之理,与隔岸观火之意,亦相吻合。
【诠释】
敌人已明显地呈现出内部倾轧、失控的状态时,我应静观其变,等待它生乱。因为对手暴戾不仁、倒行逆施,势必自取灭亡。根据《易经·豫卦》的原理,顺时而动,便可以顺利行事。
当敌人内部背离的气氛浮现时,尚不是我军出手的时候,此刻若贸然介入,以兵相加,敌人尚有警觉,还会共同对抗外患,加以反击。我方如果退而观望,保持距离,敌人便会专心于彼此的互斗,发生内乱。
三国时,袁绍之子袁尚、袁熙被曹操打败,奔往辽东,手下尚有数千骑兵。辽东太守公孙康自恃天高皇帝远,不服曹操;曹操破乌丸》 郭嘉遗计定辽东
后,有人劝曹操征讨公孙康,则袁氏兄弟可以顺手擒来。曹操胸有成竹地说:“我正在等公孙康斩袁尚、袁熙的首级来降,不必劳师动众。”到了九月,曹操自柳城班师回来,公孙康果然斩了袁氏兄弟,传其首级来献。诸将问曹操何以能先知先觉?曹操说:“公孙康一向畏忌袁尚,我若逼急了他,他会与袁氏兄弟沆瀣一气,联手抗拒;我若不施加压力,放任不顾,他们不以为我是威胁,便会各自图谋,自相残杀,这是形势之必然。”
有人认为,此乃兵书中的“火攻”的道理。按《孙子·火攻篇》前段讲火攻方法,后段谈审慎用兵之理,与“隔岸观火”的精神,可以相互印证。
第二部分笑里藏刀(1)
一手拿花,一手持剑◎小心笑面虎
【通俗涵义】佛口蛇心;暗箭伤人
【策略核心】两面手法
以善意掩饰杀机。
口蜜腹剑,伪装欺敌。
白居易有诗曰:“笑中有刀潜杀人”。笑中有刀,指的是唐高宗时的宠臣李义府。他为人“貌状温恭,与人语必嬉怡微笑,而褊忌阴贼”。他以拍马屁起家,一旦得权后,专事笼络与斗争,他要打击异己时,总是向对方表示善意,笑脸以对,所以人称他为“笑中有刀”。
以善意掩饰杀机,最脍炙人口的故事是“荆轲刺秦王”。燕国太子丹为了避免被秦国征服的命运,决计向秦始皇“示好”,派刺客荆轲、秦舞阳赴秦,献上燕国的督亢地图,及秦国叛将樊于期的头颅。谋刺行动瞒过了秦始皇,进行十分顺利,却在紧要关头,被秦舞阳坏了大事。这名杀人不眨眼的少年,没见过世面,有勇、无谋、没胆,临场惊怯,乱了步调,秦始皇起疑,要看秦舞阳手中的地图,荆轲被迫仓促出手行刺,功败垂成。这段鲜活、惊悚、悲壮的历程,为“笑里藏刀”做了最佳的注脚。
同学相嫉,不顾一切
同样发生在秦国的故事:秦国丞相李斯,与韩非一同向荀子学法家之术。秦王嬴政读到韩非的《孤愤》、《五蠹》二书时,以为韩非是古人,十分惋惜地说:“寡人得与此人相见同游,死而无憾。”后得知韩非乃韩国公子,便遣使召他入秦。李斯深恐韩非的才识、光芒威胁到他,将韩非密置客舍中,热情款待,一方面向嬴政提醒,韩非来意不明,应暂缓重用;一方面请韩非稍安勿躁,秦王会安排晋见。过不久,李斯向秦王进谗言,说韩非恃才傲物,不肯求见陛下。他就这样大玩两面手法,惹怒了秦王,将韩非下狱。接着又落井下石,逼死韩非于狱中。
同学相嫉,会闹人命。庞涓与孙膑、李斯与韩非,先后演出同学相残事件,其手法如出一辙,都是笑里藏刀,让受害者毫无戒心,一头栽在老同学伪装的杀机中。
职场上的藏刀族
笑里藏刀的“笑”,是伪装的善意、是设诱、讨好、略施小惠,目的是先与后取。先诱人上钩,然后原形毕露。
举凡坑人的老鼠会、不肖的瘦身美容公司、恶质的高利贷业者、贩毒集团、人口贩子等等,其手法都如出一辙。一开始,对你热诚友善,要帮你度过难关,帮你创业就学,帮你去除赘肉重建信心,只要你先付出些微的代价。一旦你上了贼船,他们即露出压榨的专长,以层出不穷的名堂,不断搜括,一头牛剥三层皮、五层皮,剥到无皮可剥为止!
职场上的笑里藏刀,最典型的是早期的保险业。保险公司良莠不齐,旗下多设有事业处。不肖的事业处招揽刚毕业、退伍的年轻人,谆谆善诱,教他们怎样推展健全的保险观念,最开始多半强调没有业绩压力,不必担心,“保险公司是个温馨的大家庭”;渐渐地,他们“建议”新鲜人从身边下手,将自己的爸爸、阿姨、三婶、女朋友的妈妈,都拉进来投保;接着,开始要求业绩。大多数新人用尽亲戚资源,后继无人,便只好走人了。
如果一家公司招人时不设门槛,来者不拒,新人进来后,公司却千方百计地为难、挑剔,让你做不下去,干了一两个月的白工,领不到薪水,自己走人。那么这种炒短线,与不肖的保险业者一样,都是笑里藏刀。
第二部分笑里藏刀(2)
顺我者笑,逆我者哭
美国总统罗斯福(Roosevelt;Theodore)在二十世纪初实行的国际外交政策,被称之为“大棒政策”(BigstickPolicy),一方面以温和立场宣示其政策,一方面以武力贯彻其主张。据此政策,美国介入中美洲事务、调停日俄纷争。当时有一幅讽刺漫画:山姆叔叔像一个超级巨人,一手抱着政策宣言,一手抓着大棒,睥睨一切,地球上各种被矮化的民族,都仰其鼻息。这是笑里藏刀,一手拿花,一手持剑,顺我者送花,逆我者看剑!
笑里藏刀,是现代商业、政治谈判最常见的伎俩。任何谈判,双方立场相左、利益冲突时,往往针锋相对,但是谈判之前、谈判之后,谈判高手往往刻意营造一种和谐、友善的气氛,表示自己很乐于解决歧见。
笑是一种伪装、一种武器、一种润滑剂。笑里不一定要藏刀,面对难缠的对手、棘手的任务,笑里藏着热诚,便是一块敲门砖!
原典
信而安之,阴以图之;备而后动,勿使有变。刚中柔外也。
兵书云:“辞卑而益备者,进也;……无约而请和者,谋也。”故凡敌人之巧言令色,皆杀机之外露也。宋之曹玮,知渭州,号令明肃,西夏人惮之。一日,玮方对客奕棋,会有叛卒数千,亡奔夏境。堠骑报至,诸将相顾失色,公言笑如平时。徐谓骑曰:“吾命也,汝勿显言。”西夏人闻之,以为袭己,杀之。此临机应变之用也。若勾践之事夫差,则竟使其久而安之矣。
【诠释】
表面上展示诚信(善意、可靠),以取信对手,让他不生疑心,疏于防范;暗中却策划一步步图谋之;做好万全的部署然后行动,不要让对手有应变的机会。这一切行动要做到外柔内刚,表里不一。
兵书上说:对手的言辞温和,态度谦卑,看不出侵犯的意图,可是在战备上却积极而为,这是鸭子划水、准备进攻的征兆;对手在没有约定,也看不出迫切需要的状况下前来请求媾和,其背后必有所图谋。敌对双方剑拔弩张、不假辞色,那是常态;如果敌人巧言令色,就要当心这是掩饰杀机的一种迹象。
宋朝将领曹玮镇守渭州时,号令严明,西夏人对他非常畏忌。一日,曹玮正在与客人下棋,发生了兵变,前线的斥堠报告说:有几千名叛兵潜逃西夏。在座的将领相顾失色,曹玮却与平时一样,若无其事,对斥堠说:“这是我秘密派遣的,你不可说出去。”
西夏人获知这项情报,大起疑心,分析几千名宋军是来诈降的,全部杀掉。曹玮临机应变,在谈笑自若之间,掩藏了杀机。如同春秋时代,越王勾践卑躬屈膝服侍吴王夫差一样,都是表里不一,勾践忍辱偷生,取信了夫差,并因此“信而安之,阴以图之”,最后雪耻复国。
第三部分李代桃僵(1)
寻找一个替身◎以假乱真
【通俗涵义】弃车保帅;上下其手,掉包牟利
【策略核心】弃小存大
以局部损失换取整体之利益。
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领导人绝不可能犯错。如果英明的领导人犯错,该怎么办?很简单,找一个替罪羔羊。
三国时,曹操领兵出征,因粮秣不足,命令主粮官发放粮米时,改用小斛。军士们见粮秣缩水,不能饱腹,群情激愤,险将酿成事故。曹操便对主粮官说:“借君死以压众,不然事不解。”便将主粮官课以“行小斛、盗官粮”之罪,斩首悬挂军门,以平息众怒。曹操借了主粮官的人头,替他承担失策之责。
唐高宗李治,对武则天之擅权极为不满,命上官仪起草废后诏书。此事被武后侦知,逼问之下,李治只好说:“我无废你之心,都是上官仪教我!”武后衔恨上官仪,命人诬告上官仪勾结太子欲行谋逆,借机杀了他。李治懦弱无能,让上官仪“李代桃僵”,成了一缕冤魂。
悲壮的牺牲
春秋时代,晋国大夫屠岸贾奉晋景公之命,率3000甲士,屠杀赵朔全族300余口。怀孕的赵妻庄姬公主逃入宫中,托国君之母成夫人的庇护,得以保全。屠岸贾眼睁睁等待赵氏孤儿诞生,以斩草除根。赵氏门客公孙杵臼、程婴,分别承担起保全孤儿、一死报恩的任务。在大夫韩厥的谋划下,程婴将自己的儿子冒充赵氏遗孤;为了假戏真做,公孙杵臼抱着冒牌的孤儿,躲入首阳山中。程婴暗中告密,屠岸贾率军前往首阳山搜捕,人赃俱获。程婴因此而保全赵氏的血脉,报答当年赵朔的知遇之恩。
与程婴一样自我牺牲以救人的是汉朝的缇萦,为了救父,甘愿代父受刑。小女子的一片孝心感动了汉文帝,为了她,汉文帝废止了不人道的肉刑,留下了一段佳话。
李代桃僵的策略涵义是:在利害关键被迫取舍时,要“弃小存大”,牺牲局部,换取整体的利益。举凡背黑锅、替罪羔羊、弃车保帅等做法皆是。历史上最常扮演替死鬼的,当属秦桧。他奉行“老板之所欲,长在我心”的铁律,深知老板宋高宗赵构的心结:宋高宗口口声声要救回被俘虏的父兄:徽宗、钦宗,骨子里却恨不得这两位前任皇帝早死,免得救了回来抢他的帝位;他一心想偏安江南,却不得不附和岳飞“还我河山”的慷慨诉求。他不想当坏人、担责任,谁来替他承担一切恶事与罪状?秦桧。这种人是无可取代的,随时要奉老板的宠召下地狱,其命虽贱,地位却举足轻重。现代组织的领导者、负责人身边都有秦桧存在,道理在此。
顾全老板的大局
2000年9月,台湾省嘉义八掌溪溪水暴涨,四个建筑工人孤立于湍流中的水泥柱上,患难相依,苦撑待援,整整八个小时而未获搭救,四人因此活生生地沦为波臣。事发后,人人痛心疾首,相关单位为平息众怒,采取“李代桃僵”的手法,惩处了几个小官和县长。美国里根政府时代爆发“伊朗军售丑闻案”,事涉诸多见不得人的黑幕,里根若要追究,势必伤及自己;若不处理,则私处越露越难看。最后,里根的老婆南希出面,请白宫幕僚长黎根去职,当了替罪羔羊。
黑道大哥或犯罪集团一旦东窗事发,自有小弟出面顶罪;在“票据法”时代,不少老板违反票据法,由老婆“顾全大局”,入狱服刑。借用人头来开设公司,也是李代桃僵的翻版。
第三部分李代桃僵(2)
企业也要舍小就大
中环电子公司董事长翁明显,接受《商业周刊》访问时说:“做生意与下围棋一样,要能体会‘交换’、‘相对’的概念。”他常用围棋中“弃子争先”、“舍小就大”的战术,作为他的经营策略。企业经营在无法全赢、通吃的状况下,“舍小就大”就成为必要的权衡与取舍了。
李代桃僵,在军事、政治上被广泛地运用。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本土的重要工业将受到日本轰炸的传言甚嚣尘上,加州米高梅制片厂有感事态严重,乃聘请伪装工事专家,不惜一切将制片厂妥予伪装。这位专家碍难从命,追问之下他才道出真相:依照美国陆军部的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