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花怒放,好开心呀好开心。他的惹祸精咧,终于开窍了,终于会说好听的话了哟:“我的好王妃,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记住,你是我的王妃,永远都得是我的王妃,不许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半眼都不要看别人。”
说完,意犹未尽地撩了一下墨黑的长发,潋滟的桃花眼,无比柔情蜜意:“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哦,别反悔了。”少年好容易抓到一个靠谱的承诺,真是乐得不行。
只是,邱寒渡的冷水泼得太快:“你死了,我的毒一发作,自然活不成了。我哪有机会去找男人?”
“……”刚刚还乐开怀的少年,笑容就那么僵在俊脸上,久久落不下去。好半响,他一个崩指弹在她的脑门上:“坏妖精,说点好听的话哄哄我,你会死吗?”
邱寒渡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真话永远没有假话好听,怪不得,人人都喜欢说假话。”
聂印不闹了,重新把头枕在邱寒渡的腿上,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脸颊上,悠然惬意,却重重叹了口气:“惹祸精,跟我在一起,不需要防备。懂吗?”
邱寒渡眉儿微微挑了一下,清冷的脸上掀起一抹浅浅的笑:“你天性凉薄至此,我为什么不需要防备?”
他对他的母妃防备揣摸,对他的父皇防备揣摸,难道对她这个捡来的外人,就全心全意?
他不再答她,只是将她的手,从脸颊上移到胸口。她的手心按在他心脏跳动的地方,怦怦!怦怦!那么有力,那么坚定。
她的脸蓦地通红,一丝羞涩荡漾在眸色中,如微风悠悠吹过的湖面。
“你不信算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说的话都是真的。”聂印舒服地躺着,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她撤去他束发的发冠,一头乌发散落。她的手柔若无骨,轻轻重重地给他按摩着头部。忽然想起白天那个碎了骨头的漂亮孩子,问道:“那个,真的没有比较有把握的方法?”
聂印闭着眼睛:“哪个?”
“孩子,白天来的那个孩子。”
“你很关心他?”聂印诧异,就惹祸精这种性子,居然会关心人。之前来过好几个半死的小孩,也没见她问过一字半句。
邱寒渡沉默半响,平静如水的眸子荡过一丝涟漪:“他姐姐像一面镜子,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
“你们一点也不像。”聂印想也不想便驳斥了她的观点。
“像,都仇恨。”邱寒渡的脑海里闪现着那姑娘美丽的容颜:“只是,我没她好看罢了。”
“谁说的?”聂印冷嗤一声:“我的王妃最好看了。”说着,又亲昵地拉过她的手,贴在他的脸上,继续躺得要多舒服有多舒服:“他们会来找我的,你等着瞧吧。”
邱寒渡低眸看他:“这么肯定?”
“那个孩子的身体受过重创,这样拖下去,活不过三年。”聂印说到正事的时候,眉目总是正经的:“并且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痛苦的煎熬。”
“是怎么造成的?他还只是个孩子,怎么会那样?”邱寒渡心中竟然有些不忍,什么时候她的心也开始变软了?
“先是脚筋被挑断了,然后被不知道什么重物把骨头压碎了。身上全是伤痕,应该是被铁棒一类东西打的……”聂印的声音淡淡的,并未有过多感情。
“你那个药……有把握吗?”邱寒渡的黑眸凝视着他的俊颜,问得很认真:“听你说,他不是骨折,而是骨头碎了?那你要怎么治?”
“有把握的话,我肯定第一时间赶回大唯国去治我师傅了,哪还有空留在这个鬼地方勾心斗角?”聂印洒然笑道:“继续留在这里,是因为我还没玩够。既然他们要玩我的命,我又何必跟他们客气?”
第二十六章 袁宛央
比聂印的预计更快,次日一大早,那姑娘带着弟弟来了。
彼时,耶蒙图率领迎印王爷回京的队伍,跪了朋欢客栈门口一地。这一次,他有把握说动这倔强的王爷。因为大唯国的使臣到了京都,皇上已下令将三皇子涅风由软禁改为收监,还等着整件事的主角现身说法呢。
聂印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问:“王妃,你说咱们是回还是不回呢?”他不再穿百里千寻的雪衣,仍是一袭墨绿的衫子,山林的颜色,衬得他越发俊朗出众,神清气爽,属于他的气质。
“有个台阶就赶紧下来吧,”邱寒渡换回女装,翠色清盈的轻衫在身,如孤岛上那个美丽的树妖。她了解这少年,其实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毕竟他的养母和生母都还在宫里。
若是再这么拿乔下去,皇帝拿她们泄愤,就得不偿失了。有收有放,方是上策。毕竟,谁也不希望两国真的开战。
聂印哈哈一笑:“我王妃的意思是回去,咳,那就听王妃的吧?”赖皮地蹭到她耳边,吹了口气:“我很听话,你奖励我?”
邱寒渡哭笑不得,这家伙敢不敢把这副嘴脸暴露在人前?有人在的时候,他正经严肃得那张俊脸都像是用刀雕刻出来的,谁想得到私底下,是这么赖皮的少年?
每个男人心里都住了一个孩子,当然,以聂印的年纪,在邱寒渡眼里,他本来就是个孩子。可是这个孩子有时候特别男人,特别霸道,让人招架不住。
就在印王爷大张旗鼓起程要回京之时,那姑娘抱着弟弟来了,在门口被耶蒙图的人拦住。她倒是机灵的主,谎称和印王爷昨天就约好,今天依约而来。
既是依约而来,耶蒙图哪敢得罪那倔强的主,只盼着早早回京交差。还特地差人前去先禀报了印王爷,得到对方的首肯,这才放了姑娘进去。
姑娘背着孩子,有些吃力地敲开了印王爷的房门。
开门的,是邱寒渡。
姑娘一愣,看着一身女装打扮的邱寒渡,才知这便是昨日那位冰冷却处处帮忙的男子。仍是淡淡的神情,打了个招呼。进去,将弟弟放好,这才将白纱斗笠摘下来,露出一张艳色绝美的脸。
她朝正坐着品茗的印王爷,深深一福:“妾身袁氏,闺名宛央,求聂神医救救我弟弟,妾身愿意作牛作马报答救命之恩。”
“本王要启程回京了。”聂印用茶盖拂了拂茶汤,见茶色清翠嫣然,不由得瞥了一眼翠衫如水的邱寒渡。
彼时,邱寒渡正在床榻边上看那躺着的孩子。她似乎特别喜欢这个孩子,尽管神情里依然淡漠,可是嘴角那抹浅浅的温柔,是无法遮掩的。
袁宛央眸底浮起一抹坚决:“妾身愿给王爷做一名伺水丫头,跟王爷回京,求王爷怜悯。”
“我昨日便跟你说得很清楚,你弟弟的骨头碎了,我得用新药。但那方子从来无人用过,换句话说,你弟弟是第一个试用药的人,成败难讲。一个不好,你弟弟将全身瘫痪在床。”聂印真不是唬她,丑话说在前面比较好。尽管他那么渴望试一试药,否则三年的心血白付,终是不敢贸然用在师傅虚无骨身上。
“已经没有更糟糕的情况了。弟弟被挑了脚筋,又被大石磨碾碎骨头,最后乱棍打死……他们都以为他死了,扔在乱葬岗,是我把他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袁宛央没有哭,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每一字每一句,都平静得令人心悸。
那语气好比在说,今天吃了什么,穿了什么,毫无起伏。只有天天想着这件事,天天念着这件事的人,才能把伤痛融进血液里,奔腾,澎湃,再说出来时,便如溪流,缓缓流淌。
邱寒渡已是十分冰冷的性子,酷刑见过无数,可是一低头,看见那粉嫩如玉的漂亮孩子,想着袁宛央的话,她竟然背上透出了一股子凉透心的冷意。
印王爷没有答话,表情很淡,一切都在他的猜度之中。
“我弟弟冬阳,终日痛得寝食难安,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的情况?若是治不好,那是他命该绝,我不怪王爷。”袁宛央却是忽然话锋一转:“我只怕若是王爷知道我姐弟俩的处境,不敢给我们治了。”
她抬头直视着印王爷,似挑衅非挑衅,甚至唇角还带着一抹对权贵的嘲讽。
聂印不以为意,洒然道:“你不必用激将法,我聂印从不干欺世盗名的事儿。跟你明说了,我就是想有个人来试我的药,你弟弟的情况最为适合。当然,有一点我可以保证,在这过程中,你弟弟不会像如今这般痛苦,至少,他能过一阵舒心的日子。”
他将最最阴暗的部分,摆在桌面上。试药,对一个孩童来说,的确残忍了些。
袁宛央思虑了一整晚,才决定将弟弟送至印王爷身边,自然是对此事有了心理准备。正如她所说,再没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
整日整夜的疼痛,使袁冬阳根本无法安睡。她眼睁睁地看着,帮不上一点忙,使不上一点劲儿,只能干着急。
她绝色美艳的脸上,有着超乎常人的坚毅。她朝弟弟走去,眉梢染上些许柔色:“冬阳,你会好的,你会好起来的。我们跟印王爷回府可好?”
袁冬阳拧着眉,疼得厉害,却咬着牙,没哼出声。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无尽凄楚。他点头,伸出手去。
袁宛央赶紧握住弟弟的手,声音更加柔软:“忍忍,好吗?再忍忍就不痛了。”
彼时,聂印已习惯性地用手揉着眉心沉思。
邱寒渡走近他,轻声道:“王爷,是不是该启程了?”
聂印抬头,眸色温和:“王妃安排吧。”
袁宛央此时心头雪亮,今后她将跟在王妃的身旁,伺她起居。只要能给弟弟治病,她并不介意。
只要印王爷敢给弟弟治病,她便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握这次机会。
聂印和邱寒渡其实已经猜到,袁家必是得罪了某位权贵,袁冬阳才会被迫害至此。一个长得这般粉妆玉琢的孩子,九死一生,被人扔在乱葬岗。
没想到的是,袁冬阳的惨事只是冰山一角。而所谓的权贵,竟然是娇奢任性,横行无忌的清江公主。
第二十七章 心如死灰
这是一个红颜祸水的故事。
这是一个薄情负心郎的故事。
这是一个家破人亡的故事。
没有最惨,只有更惨。邱寒渡在知道了袁家的事后,才惊觉,自己那点被爱情背叛的破事儿,简直不值得一提。幸好,她是孤儿,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她只是她而已。
因为她只是她,才可以视死如归,可以肆无忌惮跟安远乔玩着花样儿,耍着手段,抢他的枪,一枪崩了他。
这一切,都因为,她只是她而已。没有多余可以用来威胁她的资本,安远乔必定会失败。
而袁宛央,难怪她可以恨得那么平静,那么彻底。那死一般沉寂冰冷的眼神,仿佛再也不会苏醒。她的心死了,早就死了。
袁家在番阳经营丝绸,世代为商。袁林两家自来交好,袁宛央与林以修是从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
袁宛央从小就生得美,也从小就知道自己是林以修未过门的媳妇儿。
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林以修也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满腹诗书。
只待林以修一举中第,林袁两家就为其完婚。
天造地设,天赐良缘。对袁宛央来讲,她那时是个心思多么单纯的少女,一心一意等着林以修娶她过门,从此夫唱妇随。
只可惜,大祸很快就在她的美梦中来临了。
官府查到袁家走私盐业,将袁父抓进监牢候审。
袁宛央的大哥袁雨城,一直协助父亲打理家业,最是清楚家里的状况,根本不可能走私盐业。他袁家再不济,在丝绸业也算得上个中翘楚,哪有必要顶着杀头的危险去碰盐业?
他日日去衙门喊冤,得到的回报却是没收袁家产业。他不服,想要上京告御状,岂料还未成行,便被人乱棍打死在自家门口。
遭逢巨变,从未经过世事的少女袁宛秋蒙了,伤心欲绝,完全不知所措,终日以泪洗面。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便是去找林家帮忙。
她不知道的是,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大难临头之时,谁又肯拉她一把呢?尤其是之前林家因生意上的事,跟袁家借过一笔巨款。这会儿袁家出了事,林家正好也就不用还了。
如此好事,上哪儿去找?
少女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啊,真正想不通。她伤心欲绝,心底却还存着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她想,如果林以修知道了她的境遇之后,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可林以修已在京上任,她上哪儿去找人呢?
其实用不了多久,她就见着林以修了。
袁家女眷被集体卖入青楼,袁宛秋也没有逃过这样的命运。她长得极美,只是养在深闺无人得见。如今袁家倒塌,男人们都心猿意马,想要一亲芳泽。
开牌那日,杏香楼挤得人山人海。男人们争先恐后,一掷千金,谁都想拔得头筹,做美人袁宛央的第一个男人。
袁宛央抵死不从,要死要活,大闹杏香楼。她还是年轻了些,到这时都还没死心,一心只想着林以修。她哭着闹着,扬言未婚夫在京都做大官,一定会回来救她的。
她看见杏香楼的老鸨脸上满是讥诮,那嘲讽的冷笑让她全身颤栗。
只不过,那时她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摘下她初夜权的,是一个外乡人,五大三粗,长相丑陋,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钱人。不过真金白银,作不得假,其以天价拔得头筹,在番阳盛传一时。
那夜,袁宛央欲以头簪自尽,一死了之。可是,杏香楼收了那么多钱,怎可能遂她的意?
当房门打开的时候,进来两个人。一个正是她的未婚夫林以修,而另一人则是一个高贵华美的女子。两人态度亲昵,看得袁宛央刹那间熄灭了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
她的确是天真了些,却还不笨。她忽然意识到,此刻林以修现身的目的绝不单纯。
果然,林以修当着那女子表决心的时刻到了。他说,袁宛央,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他说,从始至终,都是你一厢情愿。
他说,袁宛央,你认命吧,你就是个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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