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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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冠天下- 第2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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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喘着粗气从床上惊慌坐起,身边哪有什么恶鬼?只有睡眼朦胧的苏诗韵。

    “怎么,做恶梦了?”苏诗韵披上衣衫点燃烛灯,温软手掌轻轻擦去易怀宇额上冷汗。

    “梦到有鬼要吃我。”抓住白皙秀手贴在胸口,易怀宇总算感觉到一丝真实、安心,苍白面庞笑容艰涩,却仍不忘打趣几句让苏诗韵放心,“不过醒来就不怕了,我身边有仙女保护,什么妖魔鬼怪见到都要退避。”

    刻意言笑自然逃不过苏诗韵双眼,见易怀宇心事重重,苏诗韵怎么也提不起兴致听他玩笑,担忧之意表露无疑:“从南陲回来后你一直心不在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与偶将军有关吗?看他也是魂不守舍的,我还以为你们闹什么矛盾了呢。”

    “我和谁闹矛盾也不可能和遂良闹,就算我打他咬他他也不会还手啊!”易怀宇被苏诗韵认真表情逗笑,在额上淡淡轻吻,心头轻松许多。长出口气驱散梦魇,易怀宇躺回榻上搂紧苏诗韵:“怀着孩子别想太多事,你们母子平安我才能安心。”

    苏诗韵动了动唇,见他疲惫闭眼便把话憋回肚里,易怀宇本想装睡哄她,谁想两个人怀揣着各自心事躺了大半天,谁也没能再进入梦乡。

    “怀宇……”

    “啊?”

    “可以和我说说你心里的事吗?我不想一无所知只受人保护,整天什么忙都帮不上。”

    易怀宇沉默半晌,睁开眼,侧过身与苏诗韵四目相对:“想问什么就问吧,不对你说太多是怕你多思多虑。你身子本就不好,怀着孩子更要小心才是。”

    平和气氛让苏诗韵愁思稍解,恬淡笑容还不过片刻却又消散,怯怯抬眼,一片困惑眸中深埋:“偶将军与司马小姐的婚事是出于自愿吗?你走后司马将军和姚大人曾与我交谈过,他们的意思很明显,想要凭借婚事来维系你们之间的关系。我本以为你拒绝后这件事就算过去,没想到偶将军竟然接下婚事,现在司马小姐那边又突然说退婚……我目光短浅不太懂你们的谋划,可是总觉得,无论如何不能让偶将军受气。”

    苏诗韵的思量是易怀宇没有想到的,听到“受气”这个词从她口中吐出,易怀宇不禁愣了愣。

    他好像从没想过把司马荼兰推给偶遂良算不算给他气受。

    “怎么说偶将军都是最忠心于你的人——”

    苏诗韵话才说一半便被易怀宇打断,呼啦一声把被子盖过耳朵,易怀宇不耐烦皱眉:“遂良都没抱怨你抱怨什么?别再提这件事,我不想听。”

    相识以来这是易怀宇第一次对她说重话,苏诗韵一愣,而后慢慢收回握在他掌心的手,垂下眉眼犹豫许久,几不可闻轻叹:“你变了。”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又重情重义的俊朗少年不知消失在何处,相处越久她越觉得身边的男人陌生,当他谈论天下时,当他凝眉算计时,当他连至交好友都能拿来利用时,她几乎看不出眼前的人是易怀宇。

    至少,不是她深爱的易怀宇。

    大概是觉察出苏诗韵带着委屈的茫然,易怀宇忽地心生愧疚,凑上前轻抚清瘦脸颊,语气比平时更加温柔:“好了好了,我道歉还不行么?韵儿,你只要想着我们的事就好,不要去管其他人。遂良是我朋友,该怎么做我心里很清楚,你若信我就安心养胎,好么?”

    苏诗韵没有再说话,沉默得仿若熟睡,可他们两个都知道这夜注定谁都不能入眠了。无形隔阂让近在咫尺的两个人难受万分,首度同床异梦,却是为了其他人。

江山故曲Part。26

    第二天一早易怀宇就在宫中等偶遂良,然而偶遂良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司马原和姚俊贤主动找上门来。

    “殿下应该知道老夫为何而来。”姚俊贤沉着面色冷道,身后司马原也是一身怒意,看架势如讨债的一般。

    易怀宇屏退下人,一双眼鹰似的盯着二人:“我知道姚大人为什么而来,却不知道退婚这件事源头在哪里。君子一诺千金,遂良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司马小姐的事,二位自作主张撕毁婚约是不是有些过分?”

    “是啊,偶遂良没做过任何对不起荼儿的事,那你呢?”司马原按耐不住怒火,气极反笑,“二皇子好一副天生风流骨,家里藏着如花美眷,表面上坐怀不乱痴心一片,背地里偷腥却比谁都狠!”

    “祸从口出,司马将军慎重。”

    易怀宇本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司马原话说得难听,他自然要冷下脸。

    见两个年轻人大有动手之意,姚俊贤立刻从中隔开,面对易怀宇仍是冷嘲兼着热讽:“怎么,事到如今不肯承认?老夫敬重二皇子是个治理天下的良才,却不想殿下说一套做一套,不肯接受荼儿也就罢了,何必糟蹋她清白?如今荼儿有了孩子,二皇子还想推卸责任吗?真让老夫失望!”

    孩子?!

    易怀宇指尖一抖,气息猛然滞住。

    如果没有那一夜醉欢,他会以为姚俊贤说的是苏诗韵腹中骨肉,可他这时最先想起的,恰是司马荼兰。

    前夜偶遂良说司马家退婚时他就隐约有种不祥预感,只不过那时反复安慰自己不可能这么巧后便把这个可能抛诸脑后,现在看来,是他把情况想得太好了。

    只那一晚而已,他竟然在司马荼兰腹中留下骨血。

    一刹那的失神呆愣成为最好证据,与司马荼兰有染已是不可遮掩的秘密,易怀宇知道自己没有回避可能,索性放松力气,慵懒地坐在椅中。

    “那么,司马将军和姚大人希望我如何补偿?”

    微眯凤目带着一丝冷然,唇边翘起的弧度不是笑容而是一种近乎挑衅的态度。与姚俊贤和司马原想象相反,被揭穿的易怀宇没有惊慌失措,反而以凌人气势好整以暇面对。

    易怀宇不是不在乎关系恶化,他只是看清了姚俊贤为人。

    作为司马荼兰的兄长,司马原的确有为妹妹考虑未来的真心,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好夫君;姚俊贤则不同,这只老狐狸满口虚情假意,嘴上说为司马荼兰好,实则处处替自己着想,对外甥女那份疼爱终究不如对权势的贪恋。眼下正是两方牢固关系的关键时刻,姚俊贤怎会轻易撕破脸皮悔婚?

    说到底,不过是从司马荼兰腹中孩子身上找到了更大利用价值。

    “老夫原以为二皇子对荼儿无心,所以才把她交给偶遂良,结果殿下对荼儿做出那种事还让她身怀六甲,如此状况怎能再成为偶遂良妻子?反正不是什么专一痴情之人,殿下同时娶苏姑娘和荼儿不就可以了吗?”姚俊贤不喜欢拐弯抹角,见易怀宇那边似是有商量余地,直直将心里所想说出。

    易怀宇动了动嘴角,面无表情的同时心里冷笑,指尖敲击茶杯发出叮叮脆响,在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呼吸声的堂内异常突兀。

    “三天,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会给司马将军和姚大人一个答复。”伸出手指晃了晃,而后易怀宇揉着额头闭眼,“来人,送客。”

    逐客令已下,司马原和姚俊贤再没有待下去的余地,反正易怀宇已经许下三天期限,继续闹下去反倒无理了。

    二人走后易怀宇立即派人去找偶遂良,等比往常更加沉默的心腹好友刚一露面,易怀宇毫不犹豫拎起偶遂良衣领把人按到墙上。

    “是你告诉他们我和荼儿的事?”

    “都是有心有眼的人,我不说他们也猜得到。”偶遂良面不改色,或者该说有些麻木。

    易怀宇死死盯着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偶遂良,过了好半天才放开手,深吸口气,暴躁情绪有所收敛:“姚俊贤是想拿孩子威胁我,他知道我最重名声,一旦手里捏住我的把柄便会重提与荼儿的婚事。这次是我失算了,若是不能找到折中解决的方法,最后结果只能是娶荼儿进门。”

    偶遂良只静静看着易怀宇,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以前易怀宇有什么想法都会说出来,偶遂良则作为忠实听众并提出自己的建议,像这样保持沉默实在罕见。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话后易怀宇终于发觉偶遂良不太对劲,微皱眉头回身,语气带着一丝不满:“想什么呢?不过是退婚而已,何必太在意?与司马家的婚事本来就在预料之外,再说也没有其他人知道,没什么丢人的。”

    “殿下以为我是在担心颜面问题?”对易怀宇离题万里的想法,偶遂良唯有报以近乎叹息的低笑,“司马小姐喜欢殿下,喜欢到不惜一切的地步,殿下一次犯错就够了,现在还要把她当做争权夺势的工具吗?如果殿下是因为孩子或者万般无奈才同意娶司马小姐,那么我看大可不必如此勉强,倘若司马小姐得知自己和孩子将会成为殿下负累……可能发生些什么,殿下没理由猜不到。”

    司马荼兰性情刚烈不逊男人,待易怀宇又是心甘情愿付出,假如易怀宇表现出一丝半点被迫与她结为夫妻的意思,其结果定然是司马荼兰决绝退出,孤身承担所有后果。

    “司马小姐绝对不可能放弃与殿下的孩子,届时也许殿下会轻松很多,她却要承受千百倍痛苦,失去利用价值后姚大人还会善待她吗?周围的人又会以怎样的眼光去看她和不知父亲是谁的孩子?殿下为了自己的利益,宁可用无情去伤害一个喜欢你的女人?”

    偶遂良的责问如蜂刺一般句句是毒,易怀宇心烦意乱想要反驳却找不到能为自己开脱的话,尤其是偶遂良幽幽目光更让他如坐针毡,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苏诗韵算作唯一借口。

    “我心里只有韵儿,你清楚得很。那次在营中不过是酒醉乱性,偏巧荼儿又在我身边,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你以为我愿意见到?”

    苍白辩解无力而可笑,偶遂良靠在墙壁上,唇角挑起的一丝弧度淡漠至极:“殿下所做一切不过是仗着司马小姐喜欢你,殿下呢,敢说对司马小姐没有半点感情吗?我只问殿下一句,那晚纵欲之时,殿下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身下的人是谁?”

江山故曲Part。27

    偶遂良的问题让易怀宇瞬间沉默,颀长背影僵直,常执刀剑劈开烽火狼烟的手紧握成拳,过了许久忽又无力松开。

    舔了舔干燥唇瓣,易怀宇甚至不敢相信沙哑可憎的声音发自自己口中。

    “那时……我知道。”

    断续回忆如婆娑树影闪过,回忆里有酒香、有吵嚷、有灯光昏黄,有额上谁秀手温柔,亦有眼前温香软玉,耳畔喘息急促。他是醉了,但眼睛还在,他看得清楚承欢身下的人不是朝思暮想的苏诗韵,而是那个有时让他无奈有时又让他心动的任性千金。

    明知是司马荼兰,他依旧没有结束自己的荒唐举动。

    “想起来了吗?”看到易怀宇眼中怅然,偶遂良唇边冰凉笑意愈发疏离,“如果殿下只是贪图一时欢乐,我只能说这种做法禽兽不如;如果殿下是真的对司马小姐动过心,那么就请别再伤害她——她远没有殿下想象得那么坚强。”

    曾经澎湃少年热血、满是理想抱负的交谈不知何时悄然消失,如今二人之间总在围绕一个女人争论不休,这种状况让易怀宇惋惜遗憾,同时也敏感地察觉到什么,不由得倒吸口凉气:“遂良,你对荼儿——”

    “只是看不过殿下的行为而已。”偶遂良打断易怀宇,眸中燃起的光亮又黯淡下去,“姚大人把司马小姐当做利用工具来疼爱,并非真正的亲情;司马将军虽然关心却不理解司马小姐,也不能给她贴心守护。现在能让她眷恋的人也就只有殿下,若是连殿下都满不在乎地伤害她,你让司马小姐还怎么活下去?出生在司马家不是她的错,还望殿下能够善待司马小姐。”

    嘴上不说,一言一行却都在为对方着想,偶遂良的举动已经彻底暴露的心思,再怎么抵赖也没用。

    这两天“惊喜”接二连三到来,但唯有这件事让易怀宇最为惊讶,轻挑眉梢,居然有了几分笑意:“真是的,怎么不早说?如果是遂良你喜欢的人,我自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们在一起。”

    偶遂良抬头,哑然苦笑。

    在一起……现在的他和司马荼兰,还可能在一起吗?

    她的心一直都牵系在易怀宇身上,尤其是有了孩子的现在,他再也无法走进那个看似坚硬却比谁都容易受伤的女人心里了。

    “我不奢望与司马小姐如何,只求殿下能善待她。”回眸望了一眼安静的偏殿方向,偶遂良压低声音,“殿下明明喜欢司马小姐,既然如此,娶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也许这样会惹苏姑娘伤心,但比起司马小姐的痛苦和大局,也只有如此才算两全其美。”

    “你是说,让我接受姚俊贤的条件娶荼儿为妻?”易怀宇愣愣地看着偶遂良,声音小到近乎呢喃。

    这个打算他不是没有想过,一边是一见钟情的苏诗韵,一边是能够给他带来巨大利益的司马荼兰,若能将两个人都纳入怀中不久什么都有了么?百般考虑后放弃想法是因为不忍看苏诗韵失望目光,也有一部分对司马原和姚俊贤会借机压制他的担忧。

    不过,现在这种担忧已经没太大意义了。

    易怀宇突然凝神问道:“遂良,你希望我怎么做?”

    “殿下自己决定吧,我累了,想一个人静静。”

    话罢,偶遂良径自离去,萧索背影残留视线之中,让易怀宇良久失神。

    同样是被巨大变故笼罩的将军府内,得意笑声完全盖过担忧心急,隐隐酒香更透出谈笑者大好心情,就连冬日严寒也感觉不到了。

    “这孩子来的是时候,来得好极!幸亏与偶家那毛头小子的婚事拖了三个月,否则这大好机会就错过了!”平素沉稳内敛的姚俊贤今天万分高兴,提起酒杯微眯着眼,满面红光显出几分醉意,“荼儿这傻瓜,早说和二皇子有过那事,我们何必折腾这么一出?不出意外的话,下任遥国皇后的凤座非荼儿莫属,你也是跑不了的国舅爷,到时候看谁还敢瞧不起姚家和司马家!”

    “舅父说的是,荼儿能如愿以偿嫁给二皇子总比嫁给偶将军好,虽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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