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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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薇- 第2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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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着明日族中她们两个去苍南县城,替姐妹们采买针线的机会,两人细细谋划,打算从那里便直奔皇城。

    两人直议到月上中天、寒霜满地,这才行程商议妥帖。扶桑才轻轻伸个懒腰,慵懒地立起身来,抱着当做掩饰的绣品,静悄悄回到自己家里。

    听得母亲均匀的鼾声,扶桑蓦然泪盈于睫,哗哗就流了满面。

    不敢惊动母亲,扶桑跪在窗外,轻轻叩了三个头,算是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再将家中细软分做两份,一份自己揣在了怀里,另一份预备悄悄留给母亲。

    次日扶桑五更天便起了身,做了母亲最爱吃的鸡蛋面片汤,特意多舀了一匙香油,又洒了些新鲜的香菜末,端到母亲的枕前。

    她母亲还未起身,闻得扑鼻的饭菜香,心疼姑娘早起,忙睁开了眼睛。

    扶桑强颜欢笑,向母亲说道:“今日族里我与红芙与县城买针线,因此早早与母亲拜别,母亲睡醒了,将饭菜热热吃便可。”

    瞅着母亲不备,将昨日准备的细软塞到母亲枕下,扶桑深吸一口气起了身。

    约着红芙同至族中,拿对牌领了银子,再禀明族长夫人,两个人便直接去了苍南县城。

    县城不大,路上行人寥寥,三三两两的店铺刚刚开门,殷勤招呼着客人。

    两个姑娘穿着简朴,走了几家小的针线铺子,并不引人注目。眼瞅着无人注意,这两人借着在一家成衣铺子挑选东西,换了早就准备的衣物。

    红芙女扮男装,着了件簇新的藏青色直裰,扶桑挽起了妇人的发髻,手上跨一只蓝底印花的包袱。

    两人俨然新婚的夫妇,想要出城探亲。在北大桥下雇了一辆马车送到渡口,再买了船票登上官家客舱,沿着大运河往京城赶路。

    族中忙得昏天黑地,并未留意两个小丫头的动静。

    这些日子,族长夫人带着人在菊园早出晚归,今夜二更天归来,浑身累得散了架一般,早忘记了还有人未交回出府的对牌。

    红芙的叔叔并不在意侄女的死活,更不晓得红芙晚间是否回了家。扶桑早说与寡母,夜间要与红芙等人一起做做针线,她母亲只替她留了门,便依着时辰安歇,也未十分在意闺女的动静。

    第二日早间,直待日上三竿,寡母不闻女儿唤她用早膳,到女儿房里一看,才查觉孤寝冷被,床铺没有一丝睡过的痕迹,女儿原来一夜未归。

    寡母急急寻到红芙家里,红芙的婶娘才晓得自家侄女也不见人影。

    消息报进族中,那寡母泪水涟涟,只请族里帮着寻人。

    偏是族长与苏暮然等人忙着商议族中大事,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族长夫人照旧去了菊园,一时半刻顾不上这一茬,至晚间方晓得族里走失了两个姑娘。

    这一耽搁便是两日功夫,第三日上族长了人进苍南县城去找。县城虽然不大,要找两个姑娘,却无疑是大海捞针一般。

    连番惊动了苍南县役,手持画像一同帮着寻人。连青楼、黑帮、勾栏里头都人留意,寻了一天一夜,没有一丝消息。

第五百七十三章 谈判

    寻了一日,红芙与扶桑两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族长心知蹊跷,命人再到两个姑娘房里仔细查看。

    那寡母细一查点,发现了自己枕下的细软,还瞧着少了些首饰和换洗衣裳,宛如五雷轰顶,方晓得女儿不告而别。

    族长雷霆震怒,暗恨这两人竟是早有预谋的私自出逃,不知去向何方。

    若换做往常,族长必定天涯海角人追杀,一定要将人拿回。今时不同往日,族中无有余力与两个姑娘周旋,唯有将这件事情暂放一放。

    想起闺女那日做的鸡蛋面片汤,竟是与自己的永诀,那寡母泣不成声,只拽着族长的衣角,求他老人家做主。

    族中老弱,族长向来耐心体恤,不忍心怪罪这可怜妇人。他好生抚慰几句,命人先将她撤上玉屏山中。

    生怕走漏消息,族长又命人悄悄在苍南县城附近继续寻找,看能不能找到两个丫头的落脚点。出的人自然是无功无返,哪里想得到这两人胆大包天,竟然直奔了皇城。

    苏家老宅里,众人深知暴雨欲来,将全部精力放在搬迁上头。白日收拾东西,每个黑夜忙着往山腹转移,忙得不亦乐乎。

    此时,一场对江阴重新洗牌的风波已然迅猛地从扬州开始刮起,不消几日便涵盖了整个江阴地区,苍南与正阳两县也受到波及。

    即扬州郡守与江阴太守落网之后,又一批官吏紧步他们的后尘。肖洛辰出示了圣旨,连同他们手底下一批贪官污吏都被直接押赴京城。

    出身历山书院的几位官员从淮州出发,迅速补了扬州等地的缺口,一面安抚当地百姓,一面继续清查这些罪官们的同党余孽。

    配合着江阴的行动,京中亦是雷霆之势。

    潜龙卫与禁军合力,深夜包围了御史大夫刘本的府邸,将他从小妾的榻上提起。刘本百般抵赖亦是无用,他的外书房里藏有暗格,潜龙卫从中搜出大量的福寿膏、与苏家老宅往来的信件,还有千禧教的圣物等等。

    刘本悔之不迭,那些信本是他想要追随苏暮寒与苏光复的资本,以备日后邀功之用,并没舍得销毁,如今成了他罪无可赦的证据。

    通篇信中尽是大逆不道的言辞,还涉及一部分千禧教的机密。刘本当啷入狱,刘家全部家产充公,所有男丁一律收监,与钱唯真的两个儿子一并押在诏狱之中。

    钱唯真听到刘本出事的消息,惶惶不可终日。

    一味凉茶楼不敢再去,苏光复杳无音信,闻说苏暮寒也不在京中。钱唯真无人商议,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怕下一个落网的便是自己。

    虽说未接到儿子平安的书信,钱唯真有丝侥幸,觉得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如今漫天风雨,民巷里藏的东西就像烫手山芋,钱唯真想要夜间铤而走险,再去一趟民宅,将那里的钱财好生归拢,以备与苏光复再谈条件。

    三更时分,换了身黑色夜行衣,钱唯直与阿诚轻车简从,打算趁着夜色出门。

    后门才开了道缝,瞅着月色下禁军手里兵刃泛起的寒光,走在前头的阿诚已然面如土色,回身向钱唯真惶惶说道:“老爷,出不去了,外头全是禁军。”

    钱唯真踉跄着脚步扒拉开跟人,从门缝里望出去,赫然发现钱府四周早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寂寂夜色里,禁军手中的长剑如水,寒光分外吓人。

    松明火把高高燃起,将整个钱府照得白昼一般,映着钱唯真灰败颓丧的脸。

    小李将军奉旨亲自拿人,依着花名册将钱家上至主子下至奴仆一共一百多口人一并拿下,当场宣读圣旨,命将钱府众人暂投在诏狱,钱唯真即刻押入宫中。

    钱唯真既然号称钱狐狸,使奸耍滑的本领自然一流。

    他欺小李将军年轻,时而声泪下,时而义愤填膺,将自己说成受了天大的委屈,想要负隅顽抗到底。见小李将军不为所动,钱唯真又死缠烂打,不肯轻易伏诛,非要小李将军说出自己的罪名。

    小李将军随着父亲李之方上过战场,在死人堆里摸打滚爬过,哪里将钱唯真这幅嘴脸看在眼中。面对钱唯真的撒泼抵赖,他手中长枪横握,一枪杆扫在钱唯真腿弯处,打得他双膝跪倒在地。

    小李将军手中银枪一指,冷冷喝道:“钱唯真,你的罪名举不胜举,条条论罪当诛。单凭你参与谋反和贪赃枉法、私扣军饷的罪名,便够得上千刀万剐。”

    事到如今,如早先预想的一样。钱唯真早存死志,便是面圣也死咬着牙根不肯交待,只望能替苏暮寒和自己的儿子拖延时间。

    待瞧着狱中提出的魏诏家人,还有自己的两个儿子与媳妇全家,钱唯真才面如土色,惊觉自己到底功亏一篑,此前的行动被旁人尽收眼底。

    两个孙儿本是哇哇大哭,被禁军大声喝止,吓得蜷缩在一旁十分可怜。

    瞧着往日白皙红润的小孩子如今脸蛋小了一圈,钱唯真心如刀绞,真想将两个孙儿护在怀里。奈何刀剑无眼,两柄利剑架在他的颈间,丝毫也动弹不得。

    放眼整个钱家,唯有钱瑰一人走得及时。她此时不晓得西霞已然天翻地覆,依旧在云南焦急等待,却始终等不来府中半个人影。

    一片风声鹤唳之中,苏光复悄悄潜入了无锡,与苏暮寒在客栈会面。瞧了苏暮寒罗列的满纸与梁家过招的详尽计划,苏光复含笑摇头,只说道不须如此麻烦。

    梁家不是寻常的商贾,与漕帮和黑道联系密切,私下胆敢买卖私盐与军火,他们的胆子早被养肥,丝毫不按常理出牌。

    奸商亦是枭雄,懂得把握时机,也不惧铤而走险。

    梁家每每结交官府,奉承钻营,说到底还是要谋个名利。账簿在手,足以使他们身败名裂,再晓之以利,不怕他们不会利欲熏心,想要寻求更大的利益。

    苏光复连夜复制账簿,独自一人与梁老夫人与梁老爷谈判,开门见山说出来意,给梁家指了两条路。

第五百七十四章 投奔

    苏光复毫不客气,指出梁家眼前唯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惊动官府、罚没抄家,梁家就此覆灭;二是配合千禧教举事,搏一把从龙之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梁老爷一代枭雄,乍见自家把柄被人牢牢握在手中,本是起了杀人越货之心,待听到后头的从龙之功,心上簌簌而动,认真盘算直来。

    再晓得苏光复只是苏暮寒麾下幕僚,还有一重身份居然是千禧教主,梁老爷心内百转千回,一时如波澜壮阔的潮汐,竟添了些剑气如虹的铿锵。

    女儿清誉已失,终身依靠还在落要苏暮寒身上。若是不允,账簿只要交到官府手上,大罗神仙也保不住自己。

    何况苏光复亲口允诺,待旧朝覆灭,新朝兴起之时,许百年间梁家一枝独秀,唯有他这一家皇商。再赐以金书丹卷,足够他们名利双收。

    乱世枭雄,做的自然是铤而走险的买卖。梁老爷与老夫人一合计,当声便拍了板。老夫人还有一个附加条件,便是日后梁锦官嫁人,一定要三媒六聘。

    果然人心不足,除却正宫皇后能享有这等尊荣,若纳个普通妃嫔,也不过一乘小轿两名侍女,从侧门入宫。

    苏光复语含讥讽,淡淡说道:“千禧复立,皇后娘娘须得名门之后,才能淑婉端正,当得起母仪天下。我到是可以替主子允诺,来日给梁小姐一个九嫔的名份,便足够光耀你梁家的门楣。”

    有把柄握在旁人手上,梁家人自然底气不足,老夫人也是漫天要价,等着对方落地还钱。双方就这样谈拢,梁家的产业继续经营,待近日千禧教举事,他们负责粮草供给。

    为备不时之需,苏光复命梁老爷打从明日起,便先囤积米面油盐,还有棉花、布匹、干草、火炭之物,做好充足的后方准备。

    不过几日的功夫,江阴洗牌的这股风就从扬州刮到无锡,外头传来的消息里似是已然波及到了正阳与苍南。

    苏光复隐隐觉得这一股风太过疾劲,大有不能善终之势。

    雷霆风暴全部集中在整个江阴,与苏家有过往来的地方官全都一网打尽,大约幕后所指,一定是以毁掉整个苏家为目标。

    苏光复与苏暮寒二人都觉得事情紧急,眼见梁家已被收入囊中,苏暮寒何曾再留意那绮丽妩媚的梁锦官一眼?只字片语没有留下,他与苏光复快马加鞭,一路往苍南急奔,想要即刻赶回苏家老宅共谋对策。

    也就是在此时,红芙与扶桑这两个人悄悄抵达了皇城。红芙换下男儿装束,扶桑重又改做姑娘发髻,两人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入了城。

    宫门巍峨,两个民间女子转悠多时,唯有喟然叹息。她们自然进不得皇宫,也入不得安国王府,只能先寻了间旅店住下。

    来时两人便想好了法子,记得与温婉通信时,她偶尔提及了罗家兄妹开的药铺,晓得那位罗姑娘与温婉相交莫逆,便向店家打听罗氏药铺的所在。

    罗氏药铺如今声名鹊起,来求医的人趋之若鹜。店家只以为这两个姑娘也是问诊,热心地指点了去处,还好意提醒道:“如今天色已晚,罗大夫未必接诊,您二位不如明日早起,去碰碰运气。”

    红芙腼腆行礼道:“我们姐妹一路寻来,片刻也等待不得,便先去认认地方。”

    两人径直寻到罗家药铺,店内果然打烊,两个伙计正忙着上外头一溜黑漆的门板,客气地说与二人:“罗大夫吃饭去了,您二位请回吧。”

    扶桑上前曲膝行礼,往伙计手里递个荷包,赔着笑脸央告:“罗大夫既然不在,能否通传一声,我们想见见罗姑娘。”

    伙计听得好笑,将荷包推回扶桑手中,正色道:“嘉义县主岂是你想见就见?姑娘身上若有名帖,我便替你递进去,问问嘉义亭主的意思。”

    两人这才晓得这位罗姑娘也是身有封诰,并非寻常白身。名帖自然拿不出来,千里迢迢投奔,总不能轻易折回。

    红芙将牙一咬,在药铺门口跪在伙计面前,一张脸羞得丹若云霞:“我姐妹有要紧的事情求见县主一面,恳请小哥待为通传。若县主问起,您便说我们是婉姑娘的故人。”

    罗氏药铺的伙计并不是寻常下人,多是潜龙卫乔装改扮。

    瞧着面前这二位不是京中装束,口音也不是听惯的吴侬软语,既不知罗蒹葭身为县主的身份,又攀附了一位婉姑娘出来。

    罗蒹葭深居简出,寻常往来的不过那么几个,难不成这二位口中的婉姑娘指的是端仪郡主温婉?

    两人相视一望,都对红芙与扶桑的身份起了疑心,一个将她们带到厅堂,另一个找人去内院给罗蒹葭送信。

    罗讷言兄妹正在用膳,罗蒹葭听得那句婉姑娘的故人,总要出来探看一回,她吩咐将人带到花厅,自己漱了口过来相见。

    罗蒹葭秋水芙蓉之姿,月牙白的掐腰宽袖小袄,同色素绫长裙,外头罩着件湖水绿的暗纹帔子。此刻端坐在大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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