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行?这不是让你去送死?赵极想干什么?”
赵极想要重开马市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让秦珏和内监们过去,就是要给重开马市扫平道路,山西的案子已经尘埃落定,阁老们再无异议,重开马市的事已是水道渠成,派谁去都行,没有必要还派秦珏过去。
山西一案,被秦珏参倒了那么多人,如果在京城是没人能动他,可是出了京,谁能知道会发生什么?宣府本就是九边之地,秦珏上次就是血淋淋地回来的,真若是送了性命,下手的人只要推到鞑子身上,就能轻松脱身。
“所以我回绝了。”秦珏看着罗锦言全身炸毛的小模样,笑弯了眼睛。
罗锦言气得推开他,说话大喘气,故意吓她。
“赵极就这样轻松放过你了?”她斜睨着眼睛看着他。
“我当然不会就这样拂了皇上的面子,所以我自请去河南,督查水利,四月动身,如果黄河水患治理及时,八月就能回来,如果不行,可能要在河南待到年底。”
罗锦言怔住,前世秦珏就是督办河南治水时,参倒大小一众官员,不久就升任正四品都察院佥都御史,正式踏上了青云之路。
她算了算,比起前世又提早了两年。
“你上次说过,你去督办水灾案子时会带着我,还说若是水患来了要让我提前跑的,我要和你一起去,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她抱着秦珏的胳膊摇晃。
秦珏莞尔,这还是刚成亲时,他为了逗她开心时说的,那时哪能想到,他真的会去督查水利啊。
早知如此,他就不会说了。
“四月才动身,现在还不急,到时再说,乖。”话虽如此,秦珏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轻松。
惜惜胆子大,又在京城里憋了很久,说不定真想去见识见识黄河泛滥是什么样。。。。。。
罗锦言虽然在撒娇,心里却很清楚。
赵极压根就没想让秦珏再去宣府,他就是想趁着河南水防之事,把秦珏提起来,这件事本不用赵极亲自安排,他只要在内阁呈上来的奏章上御批就行了,而秦珏身为宗子,还没有子嗣,秦家又刚刚出了秦牧的事,若是让秦珏一走大半年或者更长时间,秦家肯定不答应,这个差使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身上。但是现在秦珏把这个差使主动要了过来,情况就不一样了。
罗锦言只有叹息,并非是秦珏被赵极算极了,这件事换上是谁,也是宁可到河南去,也不愿意去宣府的。
秦烨知道这件事后,脸色果然不好看。
秦烨的两任妻子,都是进门后没有几个月便诊出喜脉的,可罗锦言进门大半年还没有动静,现在秦珏又要去河南,水利的事情最是麻烦,他这一去说不定要明年开春才能回来。
若是外放,让他带上罗氏一起去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去办差,带着家眷那像什么。
他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又觉得自己多虑了,这些年来,除了求娶罗氏,秦珏什么事都没让他插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也没出什么差错,自己就是再为他打算,他也不买帐,秦烨自怨自艾,可也没有别的办法。
天赐还小,张氏舍不得把他留在家里自己去灯会,到了上元节那天,罗锦言便早早地让人给杨树胡同送去几十盏花灯,又送了烟花和一桌席面,尽管如此,罗绍还是偷偷掉了眼泪,待到张氏哄了天赐去睡觉,他就独自来到书房里,站在那幅雪梅图前一个人念叨了好久。
这是秦珏和罗锦言成亲后的第一个上元节,秦珏提前一个月就在抱月楼订了包间,天还没黑就带了罗锦言出门,在灯市大街附近的小摊子上闲逛,花了五两银子,买了半筐玉髓做的小把件,罗锦言哭笑不得,可也没有拦着,他爱买就买吧,比起上次买的那两筐鸟毛,还是有进步的。
路过一处卖书的,五文钱一本的词话本子,扔了一地,秦珏用眼睛扫了一眼,都是叫不上名字的小刻坊印的,和秦家的天心阁、万卷坊不能比,他拉着罗锦言走:“别看这种书,刻印得不好,把眼睛都给看坏了。”
罗锦言的眼睛却已经被吸引了。
这些词话都是她没有看过的。
又不贵,她二话不说,就买了十本。
第四五三章 连理枝
那夜罗锦言很高兴,站在冰封的湖边看烟花时,她像寻常小姑娘一样,紧紧抓着秦珏的衣袖,屏住呼吸,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目不暇接,生怕眨眼间就会错过世间最美丽的风景,七彩的烟霞映在她璀璨的眸光中,绚丽而又明亮。
灯会上的烟花放完了,秦珏又让小厮们搬出他带来的烟花继续放,引来很多逛灯会的人隔岸观看。秦珏把裹在皮斗篷里的罗锦言拥在怀里,直到所有的烟花全都放完了,夜空中恢复平静,他们再次仰头看去,漫天的星空中,冬日里清冷的圆月似乎也染上了暖色。
“明年的上元节你会不会赶不回来?”罗锦言轻轻地问道。
“会,一定会,我说过以后每年的上元节都要陪你看烟花的。”秦珏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吻了吻,把她拥得更紧。
“你什么时候说的,我不记得。”
“我没说过吗?我记得说过无数遍了。”
“你的花言巧语说得太多了,连自己都忘了。”
“原来你把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全都记得啊,真乖。”
。。。。。。
罗锦言的心里满满的,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去想了,佛经上说前世因今世果,如果没有前世深宫之中的那八年,今生她也不会在七岁那年就懂得利用七兄弟帮她对付崔起,也就不会早早地遇到秦珏。
七岁时她遇到他,十五岁时做了他的妻子,他们相识八年。
前世她也认识他八年,如同两条笔直的路没有交集,昆明湖的偶遇后,他给了她一个承诺,但最终他还是负了赵极、负了赵思,同时也负了她。
这一世她不想再要他的承诺了,无论他承诺不纳妾,还是他承诺要陪她年年看烟花,那些遥远的要用一生光阴来见证的承诺,她全都不想要了,她只想抓住眼前的这个人,在彼此最美的时光里与他风花雪月,如胶似漆,他朝流光转、韶华换,看他不爽就一脚踢开,带着儿女过自己的小日子去,管他和谁白头携老,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千万别信。
罗锦言这样想着,嘴角就弯了起来,忍不住笑出了声。
“惜惜,你笑什么?”秦珏问道。
罗锦言没有瞒他,把自己刚刚悟出来的真谛告诉了他,当她说道“看你不爽就踢了你”时,秦珏的脸都黑了,拦腰打横抱起她上了车。
那天晚上,她被他闹得精疲力尽时,他还发狠地问她:“还想不想甩了我?”
他终归没有把那个踢字说出来。
罗锦言已经后悔死了,她哀怨求饶,直到保证不会离他而去,又答应了他一大堆无理要求,他这才饶了她。
结果第二天两人一起回杨树胡同时,罗锦言哈欠连天,连罗绍也看出女儿不妥,非要请大夫来给女儿看病,罗锦言只好说是自己看词话太入迷,整晚没睡,罗绍这才放下心来,把秦珏叫到一边斥责一通,早早地把两人轰走,让罗锦言回去睡觉。
回去的路上,罗锦言就靠在他怀里睡得昏天黑地,到了九芝胡同,秦珏舍不得叫醒她,让车马在明远堂外面停了一个时辰,直到罗锦言睡得饿了,这才醒过来。
过了上元节,就是秦家的赏梅宴,成亲大半年,罗锦言还是第一次来到梅花里的秦家老宅。
她对秦珏道:“我七岁时住在长房红大伯母这里,有一天在墙头上看到一个小胖子,有老仆叫他五爷,应该是五叔吧。”
秦珏又黑脸,那天他也在梅花里,可是第一个和惜惜偶遇的机会,却让秦珈抢了去。
那天他正在准备着新一轮离家出走的事,秦珈来了也没搭理,早知如此,他也去扒罗家的墙头。
所以小孩子离家出走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情。
秦家有两年没办赏梅宴了,四太太还曾担心门可罗雀,却没想到收到帖子的大多都来了,就是没能来的也都在秦家计划之内,有热孝在身的,家里有事的,原本给这些人家送帖子也就是礼节性的,并没有打算人家真的会拨冗光临。
反而是罗锦言却只是微微一笑,她从未有过四太太的忧虑。春节前秦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如果不是过年的时候各家都忙,还不知那些真的假的都传成什么样了,平时虽然也各家也都有礼尚往来,但是哪里比得上在赏梅宴上亲眼看一看,闺秀们暂且不提,但凡来参加赏梅宴的主妇们,哪个不是人精似的,只凭一个宴席就能看出不少门道。
四老爷和四太太一大早就往梅花里来了,临出门时,四太太亲手服侍四老爷穿上宝蓝色杭绸直裰,又给他系上羊脂玉的竹报平安玉佩,衬着他白皙的面庞清秀英俊,秦家男人都是得天独厚的好相貌,若不是眼中偶尔闪过的倦怠,也是个儒雅俊秀的人物。
四太太很满意,秦珏不但让四老爷秦炻跟着操办赏梅宴,还请他和秦珈一起,招待男宾客,所以这些日子,她就紧盯着四老爷,没让他游手好闲,他都闲了二三十年了,也该振作起来了。
四老爷秦炻却又想在家里躺着了,看着四太太满脸的期待,他嘴角翕翕,终究没把“不去”这两个字说出来。
嗫嚅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来的客人除了未冠童子,不是有官职的,就是有功名的,我。。。。。。“
四太太抿嘴一笑,露出两个梨涡:“可你是秦家长房四老爷,宁家的姑老爷。”
就凭这两个身份,就是寒门学子们奋斗几十年也无法匹敌的。
秦炻艰难地咽咽唾沫,他好像也不是秦家最没出息的,四房的秦灿比他还大两岁,连个秀才也不是,大年初一时,厚着脸皮软磨硬靠地跟着一起进了天心阁,反而是他觉得自己老大不小顶着秀才的功名,丢了父亲和兄长们的脸,那天装肚子疼没好意思过去。
“那我真的去了?如果哪里做得不好,你不许回来和我打架。”那次他被四太太抓破了脸,半个月没敢出门。
四太太看看自己的纤纤玉手,无可奈何地道:“那次以后,我就把指甲都剪了。”
罗锦言借给她看的词话本子里说过,男人就像小孩子,不能一味打骂,还要时不时地哄一哄。
。
第四五四章 常四娘
赏梅宴上,罗锦言破天荒地发现沈砚没有来,倒是骆淇和他的小叔父骆明一起来了,骆明在西山营,只有休沐时才能回来,罗锦言记得前世时,骆明一直在西山大营里,而他的侄儿骆淇却如明珠一般灿烂夺目。
骆淇的妻子莫氏十六七岁,娇小玲珑,小腹隆起,已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
立冬之前,罗锦言在明远堂里办宴会时就给她下过帖子,那时她的胎还没有坐稳,便没有过来,现在显然已经没有大碍,反倒是庄芷桦没有来,常大太太带着常一凡的四妹妹过来,看到有带小孩来的,就要过去抱一抱,唯恐别人不知道她快要做祖母了。
常四小姐还是第一次来京城,面对满目的名媛贵女,除了好奇,没有半丝瑟缩,落落大方,若不是带了几分新乐口音的官话,任谁也想不到她自幼长在乡下。
她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子比罗锦言还要高挑,梳着平髻,白里透红的脸蛋,红润的嘴唇,一双大眼睛清澈如水,笑起来眉眼弯弯,嘴角两个小酒窝,不是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却让人看着很舒服。
罗锦言之前听庄芷桦说起过这位常四小姐,庄芷桦成亲时,常家来了一堆新乐的亲戚,罗锦言并没有留意哪个是常四小姐。
今天一见面,罗锦言对常四小姐很有好感,因是第一次见面,便送了只翡翠飘花的镯子给她。
常四小姐收下谢过,没有因为东西贵重而推辞,很是大方得体,罗锦言看着喜欢,就安排她坐在秦瑜身边。
秦瑜知道常一凡和大哥秦珏走得很近,对常四娘就亲厚了许多。
这次赏梅宴之后,京中各家的女眷们都知道了,秦家现在的宗妇已经不再是吴氏,而是秦家大奶奶罗锦言。
罗锦言刚刚及笄,又非世家出身,但言谈举止稳重端庄,贵气天成,在一众诰命面前也没有丝毫逊色,反倒给人明珠在侧之感,这令那些先前没有见过她,只是听说她是哑巴的人们,委实震惊不小。
没有人再提起做了秦家宗妇十几年的吴氏,就连次次被人提起的柳如意也没人提了,看到端庄大气的罗锦言,这些夫人小姐们便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李怡。
当年李怡在京城中素有闺名,加之又生得明眸皓齿,美艳如花,以至于秦罗两家刚刚定亲时,很多人为李怡不值,竟然输给一个刚来京城没多久的小宦之女,更有人猜测罗家这位哑巴小姐是个天生的狐媚子。
去年李怡进宫做了女官,命妇们进宫时有见过她的,据说美艳更胜于昔。
罗锦言对这些传闻置之不理,出了正月,她就忙着给各家送春扇,又因为若谷要跟着秦珏去河南,这一走少则八、九个月,多则一年,罗锦言就和秦珏商量了,想给若谷和夏至快点成亲。
这样一来,各种事都要抓紧,秦珏没有食言,在九芝胡同附近买了一处一进的宅子,给夏至做了嫁妆。
罗锦言猜到夏至出嫁,秦家和罗家的长辈都会给添箱,她自是不能越过长辈们,就以秦珏的名义给了夏至五百两银子的压箱钱,自己给夏至打了两套头面,一套足金,一套足银,叮嘱夏至把那套足银的拿出来戴,足金的那套留着应急之需。
张氏听说夏至要出嫁,派了柳嬷嬷过来,给了夏至一百两银子,又赏给她两枝羊脂玉的簪子。
三太太和四太太暗中打听了张氏给的东西,不由咂舌,罗家是真的看重这位姑奶奶啊,否则怎会给个丫鬟这么重的东西,银子倒也罢了,羊脂玉的簪子即使没有机会戴出去,也能传家用了。
没过几天,秦家各个房头的女眷都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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