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柳传志为啥那么欣赏吴小正了。
他第一次见到，原来挖墙角也可以挖得这么光明正大，还挖得让对方心里很舒服。
同时，他也有一点点伤感。
他所伤感的是，自己一心在为了联想的事业而努力，结果却发现，自己其实只不过是一颗可以用来交换的棋子。
挂了电话的吴小正及时地说了一句：“你放心，既然我这么看重你，你就是我心目中的无价之宝，来吧，为了我们的计算机王国一起努力。”
就着一句话，让朱力男彻底归心了。
第852章 又见老倪
把朱力男送走后，吴小正的心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他想的不是朱力男，而是倪光南。
在朱力男这边，经过一席长谈，又跟柳传志打过招呼后，他的加入已经不存在问题，一旦他完成联想这边的辞职、交接工作后，就可以立即入主正佳软件，时间大约就是在年后。
倪光南这边倒是有点麻烦。
吴小正现在所考虑的是，到底是等倪光南和柳传志的矛盾彻底激化到不可调和之后再和他联系？还是现在就找他谈一谈？
如果是后一种选择，吴小正就要冒一定的风险，那就是可能跟柳传志翻脸。
别看柳传志轻易放行了朱力男，这是因为按照联想的价格，朱力男暂时只能算得上是中层管理人员，在联想内部，能取代朱力男的人很多很多。
倪光南则是不同的。
他可是联想的总工程师，是联想的技术招牌。
一旦吴小正去挖这个墙角，柳传志又不想放人的话，就很容易因此而跟吴小正翻脸。
在商场上，能不得罪人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人，否则容易结成仇家。
想了很久，吴小正还是决定先找倪光南谈一谈。
既然知道了柳倪之争已经提前爆发，那吴小正不能坐视不理。
这可涉及到他在it领域的发展大计，他需要提前布局。
他直接给倪光南去了个电话。
“老倪，听说你跟柳总闹矛盾了？”
“嗯，已经闹翻了。”
电话中的倪光南情绪有些低落。
而且，他的回答比吴小正所预料的还要严重。
“那我们见面聊聊吧，我来北京或你来长市都行。”
吴小正直接发出了邀请。
“好，还是我来长市吧，我立即就买票飞过来。”
倪光南比吴小正还要主动，他似乎已经有些心急了，而且似乎还对吴小正抱有很大的期望。
他来得很快，这天下午就飞抵了长市。
是吴小正亲自去接的机。
倪光南显得有些憔悴，一向很注意形象的他现在竟然胡子拉碴，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一路上，也是一言不发，似乎在认真想着什么。
吴小正并没有打搅他。
有些事情，确实需要给他一点时间好好想一想。
直到抵达市区，吴小正这才问了一句：“老倪，先去酒店安顿下来？还是先去吃点东西？”
“先去酒店吧，有些事不好好聊一聊，我哪能吃得下饭？”
看来，问题真的相当严重，倪光南竟然到了茶饭不思的程度。
吴小正没有勉强他，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华天大酒店。
他早就帮倪光南在那里订好了房间。
一进房间，倪光南却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小吴，你之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当然。”
“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吗？”
“不就是想成立微电子设计中心，想做中国自己的芯片吗？”
倪光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没想到，吴小正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事。
要知道，这事才过去没多长时间，目前并没有传到外界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下午刚见了朱力男。对了，我已经准备把他挖过来担任正佳软件的掌舵者，你觉得怎么样？”
“你……”
这又是一个让倪光南惊讶的消息。
吴小正笑道：“放心，这事我已经征得了柳总的同意，是光明正大地挖的。”
这个回答让倪光南稍稍心安了一点。
他虽然对吴小正抱有一定的希望，但也不是最终的决定。
他需要伯乐和资金的支持，但按照他的为人处世风格，也是有原则的。
如果吴小正是一个做事不择手段的人，那他给的条件再好，他也有可能会放弃。
“小朱不错，做事很有头脑，是个人才。”
非常难得地，倪光南先对朱力男给了一个好评。
但他现在没心思细聊这事，而是问道：“你知道成立微电子研发中心做芯片，要投入多少吗？”
这是倪光南最想问的。
从吴小正的回答来看，倪光南知道，他似乎并不反对在芯片研发方面进行投入，但倪光南还是有所担心的。
他担心吴小正不知深浅，是头脑发热答应下来的，然后又承受不起长期而巨大的投入，又中途退出。
那样的话，还不如不开始！
“我之前还在跟朱力男说，如果你需要，我准备在十年之内起码给你投入十个亿。”
倪光南大为惊讶。
十个亿，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你确定？”
“当然，不过我得说明，这笔钱不是一次性投的，而是根据你的研究进度分期投入的，这里面还包括未来成立的生产工厂的成本。”
对于这个回答，倪光南还是非常满意。
他自然知道，在研发方面的投入，当然是看米下锅、一步步来的。
但他还需要再确定一点，那就是吴小正有没有足够多的钱来投。
面对倪光南的疑惑，吴小正不得不再一次讲述了一遍吴氏企业现在的经营情况以及未来的发展前景。
倪光南又是很吃惊。
和朱力男一样，他也没想到，吴氏企业竟然这么能赚钱，他也没想到，吴小正的步子竟然迈得这么大。
尽管他并不太懂经营，但倪光南还是感觉到，吴氏企业真的很有实力，也有着巨大的发展前景。
而更让倪光南钦佩不已的是，吴小正在计算机这一领域的投资决心。
把其它企业所赚的钱，不计后果地投向计算机领域，这样的决心，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不是闹着玩的，而是真的很有魄力！
与之相比，老柳太看重看重短期利益了，显得目光短浅。
倪光南立即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这让他郁闷了好多天的心情立即就变得好了起来。
作为一个技术狂人，也作为一个有梦想的计算机从业者，倪光南把“中国芯”之梦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只要有人能帮他圆梦，那就什么都好谈。
“吴董，来，咱们好好聊聊芯片的事，看看能不能达成一致。”
倪光南准备把话题深入了。
不仅如此，他连对吴小正的称呼都改了。
这是非常明确的合作意向。
吴小正又笑了。
确实该好好谈谈。
他虽然有投资的决心，但也不是瞎投的，研发投资也是一种商业行为，必须有条件来约束。
重要的谈判来了。
第853章 合与分
这段时间以来，倪光南的心情称得上是五味杂陈。
当初他之所以加入联想，就是被柳传志的诚意所打动，准备来为联想打响一张技术牌。
此后，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柳传志把他当成了联想的“技术名片”，在技术研发领域完全按照他的思路来。
一开始，双方在技术领域的方向是一致的。
在他的努力下，联想设计出了属于自己的pc主板，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业务的拓展，从而推出了真正属于自己品牌的电脑，在国内取得了技术上的领先优势。
也正因为这样，联想在销售上也有了很大突破，在国有四大品牌电脑中，联想由排名最后，先后超越了东海、浪潮，正在向长城的老大位置发起冲击，并且超越有望。
在这段时间里，因为理念一致，方向一致，他和柳传志之间的关系是亲密无间的。
按理说，当联想在经营上获得了巨大成功时，双方应该更加珍惜这种难得的合作关系，并由此继续发力，让联想的技术领先优势更加扩大，从而让联想更上一层楼。
可分歧就在这个时候产生了。
倪光南觉得，联想现在虽然有了一定的技术基础，在国内有了技术上的领先优势，但还是远远不够的。
原因在于，联想电脑虽然是自有品牌，但cpu是intel的，操作系统是微软的，绝大部分的核心芯片也是国外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长期发展下去，尤其是做大以后，很容易被国外厂商卡脖子。
因此，倪光南认为，联想应该研发属于自己的核心芯片，甚至设计属于自己的操作系统。
而且他还觉得，已经有了大幅盈利的联想已经具备了进一步在研发上加大投入的能力。
但他的想法在柳传志这里遭到了反对。
柳传志认为，联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扩大企业的规模，把市场份额继续做大。
既然cpu国外有现成的，所有的核心芯片也可以用钱买，那何必把有限的技术力量和资源投入到很难见成效的芯片研究和操作系统研究上去？
这种分歧一旦产生，就是不可调和的。
一开始，双方还比较克制，只是以理论的方式来进行争执。
慢慢地，味道已经变了。
倪光南已经明显感觉到了柳传志对自己的不满和冷落。
道不同，不相为谋。
因为争执越来越激烈，现在两人的关系已经出现了裂痕，简直已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
这很是让倪光南心灰意冷。
经过深思熟虑后，倪光南只能感慨，柳传志的本质越来越像一个商人，已经被短期的利益蒙蔽了双眼。
现在，吴小正虽然向他伸出了橄榄枝，可倪光南却更谨慎。
既然连技术出身的柳传志都越来越商人，那吴小正这个本身就是商人出身的呢？
倪光南不得不谨慎。
“我得好好跟你谈谈我的想法，如果双方能在理念上达成一致的话，我们再讨论后续的动作。”
“可以，合则牵手，不合则散，这是基本的游戏规则。”
这也正是吴小正所希望的。
投资就像是婚姻，一时的头脑冲动不一定能长久，在深入的了解、妥协和包容的基础上，遵守一定的游戏规则才能长久下去。
而倪光南和柳传志之间的由热到冷也提醒了他，一定要预先统一发展方向、达成一致后才能使双方的合作关系稳固。
“按照我的想法，成立研发中心后，主要精力会放在芯片研发上，可行的话，最好能兼顾一下操作系统的研发。”
“可以，但一定要分主次，一定要有明确和可行的研发方向。并且，还要加上一个很重要的大项，那就是计算机与通信融合这一大项。”
“至于研发的侧重点，主要放在芯片和计算机与通信融合这两个项目上面，操作系统的研发最好先抱着学习模仿的心态，不要指望它立即就出成果。”
说实在的，吴小正对于操作系统的研发这一项其实真的不感冒。
原因在于他很清楚，在未来的很长时间里，在这一块都是微软一统天下，无人能打破它的垄断地位。
一步领先，步步领先。
这就是操作系统方面的发展趋势。
可他也没有完全放弃的打算。
因为在若干年后，当智能手机冒出来时，又会出现另一种操作系统，那就是手机的操作系统。
到那个时候，在这一领域领先的是苹果的操作系统，还有谷歌的安卓系统，连微软都望尘莫及，而在国内，也有一些市场份额较小的操作系统在苦苦挣扎。
而吴小正现在之所以没有把操作系统研发这一块打入冷宫，原因就是在进行技术和人才积累，准备在智能手机面世时提前发力，以抢占手机操作系统的先机。
这又是深埋的一颗棋子。
对于他的回答，倪光南又是很惊讶。
他惊讶于吴小正准备之充分。
他没想到，吴小正不仅没反对芯片和操作系统这一块，还加上了计算机与通信融合这一项。
而这一项，在联想也是不被柳传志所重视的。
这是好事。
吴小正准备越充分，他就越放心。
若是他一点准备都没有，什么都听他的，他反而会很担心。
在这方面，他已经有过经验教训了。
当年他和柳传志接洽时，柳传志就是很谦虚地表示，在技术上一切都听他的，结果……
“你对计算机与通信融合这一块很感兴趣？”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的看法。在这三个主要研究方向里面，最容易出成果并产生效益的就是计算机与通信融合这一块。”
“而芯片研发这一块，很可能长期都难出成果并产生效益，但又不得不大力投入，因为这一块哪怕失败99次，只成功一次，那这一次的成功一旦产生效益，就远远不是组装pc机所产生的效益能比的。”
“至于操作系统这一块，有微软存在，我并不指望它在短期内能转化为效益，我要的是技术和人才积累，以另外获得发展良机。”
吴小正很直白地说出了看法。
非常让倪光南惊讶的看法。
计算机与通信融合这一块很容易产生效益？
他也有这样的看法，但并不太肯定。
但他承认，吴小正在芯片研发领域的看法是非常准确的。
一百次尝试，很可能只能有一次成功，但一旦成功，前途是无量的。
更让他欣喜的是，吴小正有失败99次的心理准备，这说明他在投资上有足够的耐心，并不是头脑发热。
既然如此，就可以再深入谈谈细节了！
谈到这里，倪光南已经有点心动了。
第854章 有钱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