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时向旁边让了让。等交易完了,他又拿出那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递过去,说“按照文件规定,你这个邮亭早就应该拆迁了,在这实在是影响交通。看,这是上面的文件。”
“文件!哼哼!”马小鬼望都不望,依然低着头做他的事情,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阵嘲弄,道:“你不要拿鸡毛当令箭,告诉你,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这红头文件。”
“来一份今天的快报!”
马小鬼又做了一笔生意。
见眼前的这位城管还在笑呵呵地等着他往下说,马小鬼便来了精神,也提高了嗓门,他接过顾客的钱,一边给人家找零,一边说:
“我总结了,什么事情只要做不好,不好做,做不成,那最后就变成了文件。因为干部就在想反正是发了文件了,就算上面来检查,也总算是有个交待了。比如说:计划生育罚款这件事,那个‘七不准’,就是不准上门牵猪赶牛;不准据树扒粮,不准。。。。。就是因为那帮人平时就是这么干的,而上面又是屡禁不止,所以才发了这么个文件。文是发了,下面该怎么干还怎么干。这样真的出了事,领导是没有责任的:有文件为证啊!”
马小鬼边说着边看着时伟明。
第二十六章两个小邮亭(四)
“这位领导,看这样你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吧,而且做这行工作时间肯定不长。”马小鬼拿出一包已经开了头的香烟,向时伟明示意着,并说着。他说他自己也不抽烟,只是用来招呼客人的,时伟明说自己也不来这个,他便收了起来,把身子倚在那邮亭靠窗的台面上,面对着时伟明,又说:
“农村现在的主要工作也就两项,一个是农业生产,另一个就是计划生育。而计划生育又是最容易引发矛盾的工作之一。。。。。。。”
“来包香烟!”生意来了。他递了烟,收了钱继续说:
“最让人心里添堵的是那独生子女父母奖励金。你说现在都什么年月了,那猪肉的价格都由原来的七毛钱一斤涨到现在的十五块钱一斤,那所谓的奖励金还停留在每人每年二十元上,要我说不发也就罢了。哎!你还别说,在发钱这件事情上,下面的干部倒是蛮善解人意的,他们可能也觉得现在的老进姓家家都已经小康了,谁还在乎这点钱,所以直接就真的不发了。
要我说所谓的奖励金的标准之所以历久不变,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制定政策的人的孩子早已超过了十四周岁,反正他自己是拿不着了,所以干脆就让这记录永远保持着吧。”
“来瓶娃哈哈!”马小鬼的生意还真不错。递了货,收了钱,他又继续说:
“还有那每年到年底,大报小报的,上面下面都发文说是要求领导干部过个廉洁自律的春节。你说这不废话吗?这事不是天天喊,天天抓吗?怎么过年了,又多此一举呢?
更可笑的是那句最最常见的,妇孺皆知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说真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吗?那法院是一般老百姓能进得去,去得起的地方吗?那些个法官都是吃了原告吃被告。”
给你说个真人真事:
“我们村上的钱大发家就为一只山羊和邻居闹上法院,这都快一年了,也没什么结果。那只山羊倒是早已经在一次瘟疫中归西了。
当初钱大发是倚仗自己的亲戚在法院工作才起诉的,以为是衙内有人好办事,谁知他的这个亲戚也只是个小小的办事员,还得求真正的办案人。
他今天说要请办案人吃饭,明天又要请他们去ktv,最后还给民事庭里的三个人每人送了一张超市购物卡。最近听说这案子好像有眉目了,说是又转到了刑庭了。
因为钱大发说自家的山羊自小就体格健壮,平时连伤风感冒都没有,一般的瘟疫根本不可能让它致命的,很有可能是死于谋杀。
邻居家听说法院又要重新立案,干脆就不承认钱大发家的山羊曾经跑到自家的羊圈里来。后来法官们又到那邻居家的羊圈里取了证,要求钱大发家提供山羊毛,去做dna检测,最后通过比对,看到底那山羊是否真的来过那个邻居家作了客串。
钱大发家是原告,这前期费用都得他家垫付,钱大发一算费用惊人,而且钱大发还听人说,就是dna结果出来了,也只是不是99。99999%,也不是否100%,你想啊,那法律是多么严肃的一件事啊,那判决书上总不至于写上据推测有可能大概其之类的字眼吧,这官司啊,没完,弄不好还得打到中科院去!
钱大发一想,那再向前走就更成了无底洞了啊!
第二天便主动撤了诉。想想,真是不划算!官司没打成还倒贴了一笔钱。”
时伟明笑笑,点点头。
第二十七章 两个小邮亭(五)
马小鬼又说:“这计划生育政策,说起来也是好事,我们本来也打算生个儿子算了,但就是因为那文件上说的那些优惠政策不兑现,一气就生了第二胎。
结果,罚款的小分队黄士仁一样的天天上门,土匪一样的见东西就抢。告诉你,我也读过几天书,你不讲理,我也不客气。现在他们怕了,说我是告状油子。
这又怎么样?不怕政策狠,就怕不平等!你要是想搞那边放火,这边不给点灯的事,我还就不让,我马小鬼别的本事没有,死扛还是有一拽的。我又不是无理取闹。法院咱去不起,就往高处告,总有说理的地方的。”
“对,对,对!不怕政策狠,就怕不平等!您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时伟明趁势说,并再次展开手中的文件递过去说,“按照文件规定,你这个邮亭早就应该拆迁了,在这实在是影响交通。”
马小鬼不太情愿地接过文件,看了看,说:“这文件不文件的看不看还真不要紧,就冲你时队长这样子也不像是假传圣旨的人。今天这事只是有一点,只要别的人家肯拆,我马小鬼绝不说孬话!”说着他有意地把眼睛望着马路对过,那意思是民斗不过官,但可以看着官。
“好!您这话说得痛快!。。。”时伟明说。
这边谈得火热,那边急得冒火。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老唐的手机又响了。
“喂,孙队长。”
“有动静吗?”
“还没有。”
“那时队长呢?”
“我看看!”
“哎呀!不好!时队长,他,他的人不见了。”
“什么?”
“可能是被马小鬼劫持了吧?刚才我还看到他在那邮亭个面站着的呢。”
“混头!”
“快去看看!”
“是,队长!”
。。。。。。。
“队,队长,时队长真的在那个邮亭里面,好像只看到他的头在动。”
“混头!让你一步不离,并随时报告情况,你是怎么搞的!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看好了,我带人马上就到!”
“是!队长!”
。。。。。。。
“咵咵咵咵咵!”一阵能引起共震的皮鞋声,一队头戴钢盔,身穿制服的人马在人行道上,快步向北门大闸跑来。引来无数路上的注目礼。
“快!快,给我把左边的那个邮亭团团围住!”孙队长命令。
“时队长,时队长,你在吗?”孙队长对着邮亭大声喊着。
“在,在,在!”时伟明应着,从邮亭后边走了出来,边走边和里边的店主马小鬼打着招呼:“好,那就这样说定了。”
“你们怎么来啦?你们这是。。。。。。?”时大队惊诧。
“哎呀!老时,你可把我给吓死了,你没事吧?”孙队长紧紧抓住时伟明的手不停地摇晃着,上上下下仔细地看着说。
“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时伟明笑说。
“怎么样?”孙队长迫不急待地问。
“全办妥了,两家都同意尽快拆迁!”
“真的啊?快说说,右边的那家怎么个说法呀?”时大队心有余悸地把时伟明拉到一边,急切而小声地问。
“开始,那店主也有犹豫。后来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态度就大变了,爽快地就答应了。”时伟明有点兴奋地说。
“哦,你是说他打了个电话。。。。。。。”孙队长微微簇起双眉,摸了摸头说“不管他,只要达到目的就行,先拆了再说。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乃孙子兵法中的上上策啊!好!中午到白云山大酒店,我请客!”
时伟明再次露出了他那两行白细的长牙。
第二十八章 说说殷海森
晚饭后,沐浴更衣后的殷海森,穿着肥大的100%进口桑茧丝睡衣,独自斜躺在书房里那宽大舒适的奶色真皮沙发上,手里随意地拿着一本书,任大功率立式空调里那汩汩的十五度气流轻柔地拂面净身,目光盯着对面的墙壁上,却并不着意欣赏那曾经精挑细选的壁纸花纹。
书房里那盏精致而华丽的顶灯没有开,只亮着书桌上那个不太张扬的小台灯,整个屋子显得柔和而静谧,是那种特别适合放飞心绪的景况。
殷海森之所以没有躺在床上,或者坐在电视机旁陪着妻子掉眼泪,是因为他要一个人静静地思想。这么多年来,这已经形成了他的习惯,妻子也适应了。只要他躺在床上,妻子就会关切地问他是不是哪不舒服了。
坐在电视机旁,那个女人也会有话没话变着法地和自己拉呱,这些都是殷常委所讨厌的。究其原因还是厌恶她那张无论怎样涂抹都显黯淡无论怎样打理都显粗糙的不规则的脸。
可以说,就这栋价值不匪的别墅来讲,从外观设计到内部装修,从颜色搭配到家具摆放,从花草树木到鱼虫爱宠,甚至从邻居的声音到佣人的身材,殷海森都是十分的满意的,唯一让他不满意的就是他的名誉老婆的这张脸。
婚前,他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老丈人的身上了,准确地说,是放在调研老丈人的人脉关系上了。要说他的这位老丈人,年过半百,绿豆眼,扁趴鼻,豁嘴无腮,五短身材,谢顶没毛,那树皮似的干枯脸,他是看都不想看一眼的。
不过你可别看他长得不乍地的,却拥有清华大学的学历,同学校友的个个都是有用之才,宰相虞侯的还真不少。
虽然他只是市委的一位副秘书长,但在殷海森眼里,他的这位老丈人就像齐白石笔下的瘦虾一样,别看貌丑,那是奇货可居啊!别看人老,那是一支腐朽的潜力股!丈母娘除了两颗门牙比较突出处,长相还能接受。
据说他的这位老丈人的老丈人原先也是一位有身份的人,但不是当官的,是一位很了得的商人。家资富赛石祟,阔比王恺。
以他的门庭选个商海巨子做女婿那是很容易的事,但他千思万虑瞻前成后左摆罗盤右拉线的最终还是极目远眺了一把,觉得在这个世界上,特别是在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上,当官那是最最靠谱的一件事情。
坐在办公室捂了一张好皮肤,喝着碧罗春润了一副好嗓子,吃在五星级肥了根好肠子,常去风景区福了倩美目,夜夜做新郎激发了性斗志。
不干活收入是最多的,不说话威力是最远的,不动手力量是最大的,搞投资回报是最丰的。
那经商总是有风险的,今天看好的行情,当官把政策那么轻轻一调,你的奇居屯积就会变成明日黄花滞销积压,破产跳楼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再怎么你还能敌得过美国佬吗?就那一场危机下来,它不也是四处举债,狼狈讨乞吗?
当初结婚时,丈母娘——这位富豪家的大小姐,怎么也不同意嫁给这个其丑无比的市政府穷小秘书,但她的富豪父亲说,你就只当是嫁给了一支股票。
殷海森的老丈人共有四个女儿,个个都得了老丈人的模板真传,四姐妹个顶个的把他们父母的特色组合发挥得淋漓尽致,没有一个能整点基因蜕变的,而且年龄相差不大,所以直到结婚头一天晚上,殷常委也没搞懂到底哪一个是自己的准老婆。
刚结婚那会,殷海森还只是个市政府办的借用秘书,当然是通过老丈人的关系进来的。别看老丈人的眼睛不大,却能看到这个女婿的骨子里去,为了避免在自己有生之年亲手缔造出一个陈士美来,开头几个年,老丈人是狠狠地晾了他一把,为的是纳纳他的性子,要做将军必须先做奴隶。
为了能尽快出人头地,早日步入仕途,殷海森不得不扮演一个好丈夫的角色,当然家庭富饶出生的妻子眼中的好丈夫那肯定是以爱为衡量标准的,而婚后夫妻间的爱无疑是要看那事做得如何。
丈夫是否是既出工又出力,还是光出工不出力,是一心一意专心致志心无旁笃出力流汗,还是三心二意朝秦暮楚人曹心汉敷衍了事,妻子心里是最清楚的。殷海森想要像酒桌上对待下属那样意思意思蜻蜓点水瞒天过海瞒混过关谈何容易!
新婚前两天,他就花了两天两亱狠狠端看了大学同学柳絮菲的玉照,让她的娇容一直印在自己的骨子里,保证新婚之夜,在执行任务时,眼前能够连贯飘荡着那张粉嫩玉容,你说要是中间出现断带现像,造成辍耕,那新娘子岂会饶他,那自己不仅一片功夫撂下水,说不定还会背个太监的名声。
想想那些年,每到提拔的关口,自己就要舍下一张俊脸来讨好老婆的那张丑陋,并且家务外务,重活累活,特别是晚上的那事更是态度积极认真保质保量超额完成。
回到娘家,老丈人看到女儿那绯红的脸蛋,喷张的血脉,以及看丈夫时那婉约羞涩的眼神,就明白了一切。有几回殷常委对着那张脸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就干脆从办公室带回了几本美女明星封面的杂志,晚上就把那杂志放在老婆脸上,边工作边默默念叨:就是她,就是她。
对于他的这些做法,妻子虽然心中痛苦,但每每看到婚纱照上两张相去甚远的面容,她也能理解他,也就原谅他了。
每到娱乐场所殷常委看到那些明码标价的花花草草兰兰苹苹的,他就会想到其实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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