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都头恍然醒悟:“对对对,你说得对,你说……”
“小的倒有个极好的主意,爷,小的今天在唐县听人说,那北平国灭了梁,掉头就要过来灭咱们吴国了!”程旺打断朱都头的话,紧接着说道。
“瞎扯蛋!”朱都头断然否定。
程旺干笑几声,竖起大拇指夸赞了一句:“爷英明,扯不扯蛋咱不管。这流言,爷正好拿来用用,就跟指挥使说,爷您听到这话,特来请命带人夜巡,有没有的,多加防备总不用错,指挥使必定夸爷您尽心国事,爷,这可是一举两得!”
朱都头听的眉开眼笑,抬手重重拍着程旺的肩膀,“你这个老小子,没看出来,鬼心眼还挺多!我看你干脆跟着爷混得了,保你吃香喝辣!”
“那是爷的恩典,爷赶紧去跟指挥使请令,我先到帐篷里等着爷。”程旺满脸媚笑。
朱都头掀起帐篷帘子,将程旺推进帐篷,自己转身去寻指挥使请命去了。
不大会儿,朱都头眉开眼笑的回来,还没到帐篷门口,就声音高亢的吩咐本都人员集合,临时领了命,要出去夜巡!
朱都头叫了几个最心腹的小头目进来,吩咐带上粗绳、扁担等物,都是常用的东西,片刻间就收拾停当,一行人百十人离开营地,在程旺的带领下,兜了个小圈子,一路往笔架西山巡过去。
吕丰奔回那座小山岗找到李小幺时,已经快交子时了。
李小幺听说北平二皇子还真是亲自带人来了,一点一点呼出口气,双手合什念了句佛。
这一天下来,步步顺利,真是佛祖保佑!
念完佛,李小幺看向吕丰,吕丰坐在山石上,一手抓了块咸羊肉,一手拿了只胡饼,一替一口咬着,时不时噎的直伸脖子。
李小幺从李宗贵手里接过水袋,送到吕丰嘴边,小意的喂他喝水。
吕丰顿时眉开眼笑,冲着李小幺连连点着头,却顾不上说话,他饿坏了,也累坏了。
李小幺蹲在他面前,细心的喂他一口接一口的喝水,直到吕丰吃完了肉和饼。
吕丰吃饱喝足,打了个嗝,往后倒在大石头上,舒服的摊开手脚:“唉哟!可算能歇口气了!累死我了!”
李小幺咽了口口水,慢吞吞的说道:“还不能歇着呢,还有事呢,很多事,你还得赶到笔架山下看着去,要是看到打起来了,就赶紧去吴军大营,用朱都头那个腰牌回去搬救兵,别离营地太近,声音大点,里面能听到就行。”
第七十九章 热热闹闹打起来
“就说朱都头巡夜时,碰到了带兵偷袭的北平国二皇子,快要被人家杀光了,喊完赶紧跑,营地里千军万马,你身手再好,让人咬上也很难全身而退,那个文将军,可不象那只猪头那么蠢!”
李宗贵满眼不忍的看着累得象条死狗一样的吕丰,站起来看着李小幺道:“我去吧。”
吕丰急忙摆着手叫道:“我去我去,不用你,让我歇会儿,歇一会儿就去,这热闹……你不行,你那身手,还是我去。”
李小幺将水袋递给李宗贵,坐到吕丰身边,讨好的帮他捏着腿,“我给你捏捏,等把北平人赶走了,咱们好好歇歇,嗯,我给你出银子,你到万花楼好好歇一歇、乐一乐去。”
吕丰被李小幺捏得’唉哟唉哟’叫起来,“唉!那个!别捏了!唉哟!你不捏还好点,越捏越痛!别!我好了!好了!”
李宗贵’噗’的笑出了声,李小幺住了手,吕丰松了口气,躺在石头上睡了两刻钟的样子,就精精神神的起身奔往笔架山。
程旺猫着腰,极其警惕的走到最前面,身后十来步远,跟着朱都头手下的几个小头目。
朱都头走在队伍正中,紧紧握着刀,想象着满库的金子,眼看自己就能有成库的金子了,心里热的如同火烧一般。
沿着树草丰茂的山路上了笔架西山,看着房屋整齐,却清冷冷没有人烟气息的大院子,朱都头心中大定,程旺这老小子看来没胡扯骗自己,这山上真荒了。
前面,程旺停住,转过身,几步奔到朱都头面前,拉着他往旁边避了避,俯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爷,小的又想起件事来,这金子的事,得小心了再小心才行啊,可不能把爷得了库金子这事流传出去,不然,那贪财的狼就多了。”
“嗯!”朱都头连声’嗯嗯’,程旺指着旁边众官兵身上的军服,“爷,人家一看,就知道是官兵抬走了金子,今天晚上出来巡夜的官兵,统共可没几支。”
“那你不早说!现在到哪儿换衣服去!?”朱都头急了,怒呵了一声。
程旺忙拉住他,陪着一脸笑,“来得及来得及,换什么衣服啊,爷,翻过来穿不就成了?”
“噢!啊?哈!你这老小子,一肚皮的鬼主意!好,好主意!来人,传爷的令,把外头的衣服统统给爷翻过来穿!”朱都头重重拍了程旺的肩膀,赞赏不已,兴奋的传了军令。
程旺被他拍得肩膀一路矮下去,嘿嘿笑着闪到一边,看着众人七手八脚的翻穿了衣服,才重新走到最前头,引着众人,沿着那条几近荒芜的隐约小路,往东山悄悄溜过去。
走到一半,程旺挪到朱都头身边,喘着粗气,一把把抹着汗,“爷,您看,不远了,从这里下去,再上山,就绕到那寨子后头了,爷,那库金子就跟那浪小姐一样,脱光了衣服就等着爷了!”
朱都头添了添嘴唇,闷笑了几声,抬脚踢了程旺一脚,“他娘的少废话!快走!”
“唉!”程旺仿佛被踢的十分愉快,利落的答应一声,带着众人沿着已经没有路的山坡,连滚带跑的一路往下,离山脚已经没多远了。
滚在最前面的小头目一错眼间,竟然找不到程旺了,小头目楞头楞脑的转着脑袋四下找了半天,赶紧爬到朱都头面前叫道:“都头都头,那个老汉,那个老汉子不见了!”
朱都头半张着嘴,眨着眼睛傻楞了片刻,推了小头目一巴掌训斥道:“找不到正好!爷还省了一百两银子呢!赶紧!快走!”
小头目急忙连滚带爬的往前跑。
一群人没头苍蝇般跌跌撞撞冲到山脚下,你冲我、我撞你的打了半天转,好不容易寻着方向,散兵游勇般往准备往东山上爬。
长青得了禀报,兴奋的搓着手,还真下山了,再想回去,那可是回不去了!黄泉路就一条,有去无回!
长青命各处暗哨先潜行过去,截住这帮山匪的退路,急忙奔过去禀报了苏子诚。
苏子诚慢慢呼了口气,咬着牙也不说话,只抬起手,用力压下去!
长明抽出刀,带着众亲卫,往笔架山下猛冲过去。
吕丰躲在不远处的一棵高树上,听到山脚下一片哭爹喊娘,赶紧悄悄溜下树,往吴军大营方向疾行而去。
吕丰一通狂跑到吴军大营外,离了两百多步,冲着辕门口红通通明亮亮的灯笼下笔直树着的当值官兵大声喊道:“朱都头在笔架山下被北平军偷袭了!我是朱都头的朋友,特来传信!”
说着,将手里那枚朱都头的腰牌用力抛到辕门口,腰牌抛出,人就往后疾射而退。
片刻功夫,辕门里冲出两队装束齐整的骑兵,四散搜了一两里,没找到人,拣了腰牌进去,没多大会儿,两支百人骑兵小队就疾奔而出,往笔架山下疾驰而去。
吕丰远远看着吴军骑兵奔着笔架山去了,赶紧往离唐县不远的小山跑去找李小幺。
李小幺得了信,舞着胳膊,得意的转了几个圈,跳起来用力抱了抱吕丰,连声夸奖,“你真是厉害!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这么穿针引线,这事可成不了!走!咱们去唐县,再加把料!非把那帮北平人赶出去不可!”
吕丰被李小幺抱得全身僵硬,一张脸呆的连眼珠也不会动了。
李宗贵笑着捅了捅他,才算把他捅活过来。
活过来的吕丰深吸了口气,呼到一半,又猛吸了口气,一张脸突然涨得血红,一眼不敢看李小幺,手忙脚乱的往后退了两步,被山石绊了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李小幺没看到吕丰的狼狈相,急急忙忙的收拾好东西,挥着手,“赶紧赶紧,去唐县!咱们最好赶在头一个进城!”
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到笔架山最高的那块石头,也照着山上升起的那股浓而不烈的黑烟。
苏子诚上身笔直的端坐在马上,远远看着那缕随风自在飘摇的黑烟,心底突然升起股莫名其妙的不安,好象哪里不对?可哪里不对了?
没容他细想,远远的,吴军营地方向,两队骑兵带起的尘嚣,向着笔架山飞奔靠近,苏子诚一张脸阴得能滴出水,心里已经微微有些明悟,却又不敢相信,一帮小山匪,竟能算计到他头上?
文将军从吴军骑兵中纵马跃出,压抑着满心的愤怒,铁青着脸,冲苏子诚拱了拱手:“这大清早,王爷好雅兴,是什么好东西引的王爷贵脚踏到了这一处?”
苏子诚随意的拱了拱手,看起来心情十分愉快的打着呵呵,“哪里哪里,这夏末秋初,正是打猎的好时候,听说这笔架山上野兽极多,文将军来的正好,陪本王好好猎几只野兽!
文将军勒马横在苏子诚马前,死死的盯着苏子诚,斩钉截铁的答道:“王爷若要与在下会猎与此,在下必以死奉陪!决不后退半步!”
“噢?会猎?呵呵,文将军言重了,本王闲暇无事,不过想打几只野兽聊以解闷,本王猎几只野兽罢了,文将军竟要以死相陪,这是这山上野兽的荣幸!”
苏子诚似笑非笑的睥睨着文将军,懒懒的接着道:“本王若要会猎,也得去寻你家皇上,至不济,也要寻你家大皇子,至于将军么……呵呵。”
文将军满脸的铁青中透着难堪,紧盯着苏子诚,脸上的固执丝毫不减,咬着牙正要说话。
苏子诚满脸无趣的打了个呵欠,抬了抬手吩咐道:“本王没有兴致了,收队回营。”
说着,看也不看文将军,勒转马头,就要带人回去。
文将军急忙勒马往前冲了两步,又拦在苏子诚面前,伸出胳膊,愤怒的叫道:“且慢,王爷没猎到野兽,人可猎了不少!还请王爷给在下一个交待!”
苏子诚皱了皱眉头,看向长明,一脸的迷惑不解,“咱们猎到人了?猎到谁了?”
“回爷,正好碰到一帮山匪,小的们就顺手替文将军清剿了。”长明恭敬的答了句。
文将军气的连喘了几几口粗气,“王爷的亲卫,竟连山匪和我吴军都分不清了么?这眼睛不要也罢!”
长明转过头,傲气无比的往下瞥了文将军一眼,挥了挥手吩咐:“押两个过来给文将军瞧瞧!”
话声刚落,后面的黑衣亲卫就提了两个人,利落的扔到了文将军马前。
文将军一眼看去,怔住了,低头伸脖子再仔细看了第二眼,才认出来两个人身上那古怪的衣服,是翻穿的军衣,只气的喉咙发甜,指着两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呆了片刻,文将军双手抱拳,上身躬了躬,冲着苏子诚拱手陪礼:“是在下治军不谨,部下衣着不整就出营夜巡,在下回去必严惩不怠!”
长明看向苏子诚,等他吩咐。
苏子诚嘴角带着丝冷笑,抬了抬手指。
长明得了令,冲后面的黑衣亲卫挥了挥手。
第八十章 惜才
后面的亲卫整齐的闪开,让出地上那一堆歪七扭八,或死或活的官兵。个个都翻穿着军衣。
苏子诚冷着脸,看向那群官兵的目光里恼恨无比,转回头,居高临下的看向文将军时,目光里就看不出什么了,讥讽道:“怪不得我的将军们不肯和吴军并肩为伍,连军衣都穿不好,旁的,就更不用说了。既是你的部下,你带回去好好管教吧,就此别过!”
苏子诚扬起马鞭,示意众亲卫放了那群’山匪’,不等文将军答话,就抖动缰绳纵马而去。
文将军呆坐在马上,紧盯着苏子诚,直看着那团如乌云般的黑骑消失在远处,才转过头,扬起马鞭,狠狠的抽在那两个歪在马前、翻穿军衣的官兵身上。
………………
黎明的曙光叫醒了唐县,沉重的城门缓缓推开。
李小幺、吕丰和李宗贵三人慌乱无比的乱叫着冲过城门,冲进了城。
三个人分成两路,吕丰直奔万花楼,把门拍得震天响,叫开门,一路叫着喊着冲进玉莲花院子里,在院子里跳脚大叫,让她赶紧收拾东西,赶紧跟自己逃命。
北平军昨天偷袭了吴军,朱都头已经战死。
北平军一会儿就要打进来了!
万花楼里顿时一片混乱。
吕丰趁着乱,从万花楼里跑出来,一口气跑到衙门,寻到万师爷报了信,转身就跑,万师爷腿抖的几乎站不住,急忙奔进去寻知县报信。
李小幺和李宗贵找到张狗子,拉着张狗子一边叫一边跑出来。
三个人惊慌失措的仿佛没头苍蝇般在街上到处乱窜,哪儿热闹就往哪儿冲,见人就恐慌大叫:“北平军要打进来了,打进来就要屠城了!”
县衙里出来探消息的衙役还没走到城门口,就折回了县衙,大家都这么说,这事儿肯定假不了!
万师爷懊悔的恨不能一头碰死,他昨天就得了信儿,竟然没往心里去!
银子!金子!赶紧!收拾东西逃命为上!万师爷拎着长衫,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东家知县大老爷了,一路狂奔到家,抱上金银细软,上了车往南城门狂奔而逃。
出城得赶紧,一会儿人多车多,都堵在城门口,那可就谁都跑出不去了!
知县大老爷呆傻了半晌,晕头鹅般转着圈,惊恐之下,竟然学着万师爷,抱了金银细软,带着家眷,也上车夺门逃出了唐县。
李小幺站在离南门不远的一间分茶铺子二楼窗户边上,目瞪口呆的看着仓惶而逃的万师爷,紧接着又看到了狼狈逃窜的知县大老爷,愕然的半天合不拢嘴。
就这么一阵流言,就把这知县大老爷,堂堂的大知县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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