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眉头微皱,很快恢复了平静,虽然这些人的行为有些诡异,但他自认循规蹈矩,问心无愧。
郭惠从屏风后走出来,冷声喝问:“道衍,抬起头来,你可认识本宫?”
道衍抬头飞快地看了郭惠一眼,眼前的女子桃腮杏脸、丰姿冶丽,外披一件雪白的狐裘,内着华贵的宫服,满头珠翠围绕。听对方的语气似乎相识,他却不知在何处见过,遂低下头答道:“启禀娘娘,贫僧不曾见过娘娘,今日才有幸得见天颜。”
“你不认识本宫?”郭惠怀疑道衍不是她要找的人,再问了一句,“你以前可叫姚天僖?苏州人氏?”
道衍怔了怔,很快朗声答道:“那是贫僧未出家之前的名字,贫僧祖籍确是苏州。”
“既然你是姚天僖,为何不认识本宫?”郭惠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气昏。这个男人都承认自己是姚家少爷了,竟然还敢说不认识她!莫非她竟从未入过他的眼?连一丝记忆都没有?
“启禀娘娘,贫僧确实不认识。”道衍不怕死般又应了一句。
郭惠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郭霞代她问道:“姚家曾和郭家毗邻相居,我家娘娘未入宫前是郭家的大小姐,你可有印象?”
道衍听到这里才知这位惠妃就是以前郭家的大小姐,难道今日入宫祈福是另有原因?他心中一凛,伏首说道:“请娘娘恕贫僧眼拙,未能及时认出娘娘。贫僧以前虽与郭家毗邻相居,却不方便多问郭家内宅,故不知娘娘之事。”
“你的眼里怕是只有马秀英吧,你与她墙头马上、烟花风月,可惜人家最后还是抛弃你,自己当了皇后。”嫉妒彻底冲昏了郭惠的头脑,伤人的话脱口而出。她怎能不恨,曾经心心念念的男人竟然从未正眼看过她,甚至不记得她的存在,那她当年的伤心算什么?如今的耿耿于怀又算什么?
第四百六十七章 恼羞成怒欲灭口
郭惠失态的言行把景阳宫的宫人都吓了一跳,郭霞急忙让监侍关紧门窗,并劝郭惠息怒,毕竟现在有外人在啊。
道衍不卑不亢地说道:“惠妃娘娘慎言,贫僧不知您在说什么。”
郭惠脸庞扭曲,推开劝阻的郭霞,癫狂地叫道:“你竟敢教训本宫?本宫一说到马秀英你就心疼了?你们这对狗男女一定还藕断丝连。”
道衍猛然抬头怒视她,“惠妃娘娘请自重!请不要侮辱皇后和贫僧的名声。贫僧贱如淤泥,但皇后乃一国之母岂能随意亵渎?”
“娘娘!”郭霞急忙拉扯郭惠的衣袖,虽然殿里的宫人都是心腹,但道衍不是啊,万一道衍把这些话传出去,只怕景阳宫上下都难逃一死。
郭惠再次甩开郭霞的手,咆哮道:“自重?你们这对狗男女才该自重,你说要是本宫把你们的私情禀告给皇上,皇上会如何处置你们?”
道衍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锋利的光芒,“皇上英明神武,贫僧与皇后清白与否,皇上自有圣断。倒是惠妃娘娘无凭无据出言辱骂皇后,贫僧试问惠妃娘娘对皇上如何交代?”
“你想做什么?”郭惠被道衍眼里闪过的杀机吓得连连后退,急忙叫太监抓住道衍,确定自己安全后,她色厉内荏地冷笑道:“交代?本宫察觉了你与皇后的私情,你恼羞成怒,意图刺杀本宫。就凭这个理由,本宫今日打死了你,也没人能说什么。”
“还不动手?”郭霞急忙对太监们使眼色,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道衍活着离开景阳宫,把郭惠的话禀告给马秀英。
众太监心领神会,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不是道衍死就是他们面临皇后的责罚。其中一个太监当下毫不犹豫从背后用力勒住道衍的脖子,另外几个太监按住道衍不让其动弹。
然而他们却忽略了道衍出家前的身份,哪个贵胄子弟不习一点防身之术,何况道衍并不是学了一点皮毛,而是实实在在练就了一身功夫,还教导出无数影卫呢。
电光火闪之间,只见道衍双臂一挣,就把两个太监掼到地上,手肘一屈,后面的太监便松开了勒脖子的手捂住肚子哀嚎。还有一个太监欲冲上前去,却被道衍一脚踹中胸口倒地不起,剩下两个太监犹犹豫豫,竟不敢上前了。
郭惠和郭霞目瞪口呆,万万没料到五六个太监居然制服不了一个道衍,此时已顾不得会不会暴露她们的意图,郭霞张开嗓子就喊叫:“来人啊,有人要伤害惠妃娘娘!”
“皇后娘娘驾到!”一阵纷沓的脚步声响起,不仅冲进来数个景阳宫的侍卫,马秀英和众妃也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马秀英浑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太监,冷冷注视着郭惠。
景阳宫的人怎么也没想到马秀英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俱都一脸的震惊和忐忑不安,连哀嚎的太监都紧紧闭上了嘴巴。
道衍复杂地看了马秀英一眼,整理好僧袍,稽首道:“贫僧道衍见过皇后和诸位娘娘。”
“大师免礼。”马秀英仔细打量道衍,见他没有受到伤害,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她来到景阳宫见宫门禁闭就知情况不妙,赶紧让侍卫硬闯入殿,还好来得及时。
郭惠回过神来,指着道衍对侍卫叫道:“这个和尚意图刺杀本宫,幸亏本宫的宫人拼死保护,你们还不快将此贼人拿下!”
成穆贵妃扬声喝道:“大胆惠妃!皇后在此,岂容你指手画脚发号施令?见了皇后不参拜还自从‘本宫’,你眼里还有没有皇后?”
刚要上前的景阳宫侍卫听到喝声都停下脚步,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这一刻皇后最大,他们必须先听从皇后的号令。
郭惠被抢白得面红耳赤,一边作势下跪,一边嗫嚅道:“本宫……臣妾心中害怕失了礼数,还请皇后恕罪。”
郭霞和几个太监见势慌忙跟着跪下请安。
马秀英却不叫众人起身,冷眼看着郭惠勉强跪下,才转过头对身后的妃嫔说道:“看来今日叫大家白走了一趟,成穆贵妃留下,其他人且各自回宫吧。”
感受到景阳宫的紧张气氛,众妃收起看热闹的心情,施礼告退。
逊影自作主张给马秀英和成穆贵妃各搬了一张椅子。
马秀英还是不叫众人起身,对景阳宫的侍卫说道:“你们也出去。”
侍卫统领犹豫了一下,“这个和尚……”
“本宫倒要看看谁敢在皇宫放肆。”马秀英冷冷地瞥了侍卫统领一眼。
侍卫统领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体仿佛被那锐利的眼神洞穿,急忙带着一干侍卫退下。
等了许久都不见马秀英叫众人起来,郭惠跪得有些受不了,低头遮住怨毒的神情,哀哀道:“皇后,臣妾肚子难受……”
成穆贵妃悄悄耳语:“皇后,让她起来呗,她怀着身子……”
马秀英故作才发现的样子,恍然大悟道:“本宫刚才只顾着把看热闹的人赶走,竟忘了叫惠妃起身。本宫早就说过,你有身孕可以免礼,何必跟其他人一样主动下跪,快起来吧。逊影还不给惠妃看座。”
这番话竟把郭惠下跪行礼的事撇得一干二净,是她自己主动行礼的,将来身子不舒服也赖不到马秀英头上。
其他人没有得到马秀英准许,依然跪着。
气得快吐血的郭惠只得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坐在逊影搬来的椅子上。
也不知逊影是有意还是无意,搬来的椅子没有铺棉垫,郭惠坐在上面又冷又硬。可惜她的心腹都跪在地上,没法帮她取垫子。
马秀英悠悠地开口,“本宫听说惠妃请了僧人为皇嗣祈福,本想和众妃一起来景阳宫沾沾福气,怎么却冒出个僧人刺杀皇妃的事情来?谁能告诉本宫,这究竟是闹的哪一出啊?”
郭霞急忙说道:“惠妃娘娘确实请了僧人祈福,因为不懂佛理,故留下这个和尚讲解经文。谁知这个和尚当众行凶,幸亏宫人保护及时才没让惠妃娘娘受到伤害。”
几个太监附和道:“这个和尚凶猛狠毒,奴才们被他打伤了好几个。”
马秀英眉毛一挑,讥讽道:“哦,本宫听闻道衍大师风评甚好,他为何要刺杀惠妃?”
“这个,这个,奴才们没注意,就见他突然动手了。”宫人面面相窥,仓促之间哪能统一口供,只怕多说多措。
马秀英目光冷冷地射向郭惠,“惠妃可知道衍大师为何要刺杀你?”
第四百六十八章 前倨后恭变态度
郭惠被马秀英看得心慌意乱,她怎么可能说出自己辱骂了道衍和马秀英,还想强行打杀道衍灭口的事,扭过头,色厉内荏地说道:“臣妾也不知这个和尚为何要刺杀臣妾,但他确实有动手,景阳宫的宫人都可以作证,若不是皇后来的及时,臣妾怕都遭了他的毒手。没准这和尚有失心疯,刚才突然发作了。”
“本宫听闻道衍大师在江浙一带久负盛名,可从未听说他有失心疯啊。”马秀英淡淡一笑,挪开视线,问道衍,“道衍大师,你为何要刺杀惠妃?这次行为是不是早有预谋?”
那些羞辱马秀英的话道衍也不愿意复述给马秀英听,只是镇定自若地答道:“贫僧和惠妃娘娘无冤无仇,贫僧也没有刺杀惠妃娘娘。若非惠妃娘娘让贫僧留下,这会贫僧已和其他大师一起在偏殿为皇嗣祈福了。”
众人一听就听出其中的猫腻,那么多僧人郭惠不留,偏偏留下道衍,然后又说道衍刺杀她,这件事情未免太巧合了吧。
“咦?真奇怪,道衍大师说没有刺杀惠妃,景阳宫的人却说道衍大师当众行凶。成穆贵妃,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理?”马秀英看到道衍坦坦荡荡的眼神,心中愈发肯定今天的事是郭惠在搞鬼。既然郭惠想找事,那她不介意把事情闹得更大。
成穆贵妃不假思索地说道:“刺杀皇室乃是诛九族的谋逆大罪,此事兹事体大,应该交由宗人府审查。”
“那好,就把道衍大师和这几个宫人连同鸡鸣寺的僧人一起押送宗人府,由宗人府查明事情真相。若是道衍大师真有歹意,任何人不得包庇其罪行;若是有人诬告,罪同上!”马秀英说完就叫逊影去传侍卫。
逊影微愕,要不要玩这么大啊,这样整的话就真成刑事大案件了,她担心事情最后会脱离马秀英的控制。
“皇后娘娘饶命!”郭霞和太监们同时喊出声。他们都不是傻子,哪能听不出马秀英话里话外都在偏袒道衍,若是真进了宗人府,只怕倒霉的还是他们自己。
“臣妾的宫人又没犯错,皇后为何也要让他们去宗人府?”郭惠更是急得满头冒汗,她担心太监们经不起拷问,说出今天发生在景阳宫的真相,仅凭辱骂构陷皇后一事就足以把她打进冷宫了。
马秀英不为所动,“有罪没罪本宫说了不算,你们还有何异议,留在宗人府申辩。”
“皇后息怒!”郭惠万分不甘地跪下,“其实道衍师父也没有伤害到臣妾,可能是言语不当引起的冲突。臣妾想这或许是个误会,臣妾愿和道衍师父化干戈为玉帛,故请皇后收回成命。”
“你有孕就别跪了。”马秀英也不去扶她,凉凉地说道:“那怎么行,他若真有不恭的言辞行为那也是大不敬的死罪,岂能轻易饶恕,本宫一定会查明真相给你一个交代。”
郭惠忍气吞声道:“臣妾今日请僧人为皇嗣祈福,实在不愿大动干戈,也不愿有人因臣妾断送性命,臣妾不想再追究此事,就当……就当是为皇嗣积德吧。皇后若不答应,臣妾就一直跪下去。”
马秀英望向处之泰然的道衍,眼中的关怀一览无遗。
道衍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出家人慈悲为怀,他是不会跟一个女人斤斤计较,再说郭惠肚子里还有一个无辜的孩子。
马秀英便讥讽地笑道:“惠妃快起来吧,既然你要为皇嗣积德,那本宫就依你所言,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又对成穆贵妃说道:“这事咱们就别告诉皇上,免得皇上担心。”
成穆贵妃看着郭惠前倨后恭的模样,哪还不清楚其中的猫腻,当下依言道:“一切听从皇后安排。”
郭惠绞紧双手,强颜欢笑,“多谢皇后和贵妃的体恤。”
马秀英对道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道衍大师,还不谢过惠妃的宽宏大量。虽然惠妃不欲计较,本宫却不能原谅你的冒失,罚你即刻出宫,回去面壁思过并为惠妃的孩子抄写一篇祝福经文。”
这样的处罚对道衍简直是不痛不痒,抄经文本来就是和尚的职责啊。
道衍冷清地施礼,“多谢惠妃娘娘大人不计小人过,贫僧以后定当谨言慎行,再不敢冒犯惠妃娘娘,一定会用最虔诚的心意抄写经文。”
看着那刺目的笑容,听着那刺耳的声音,郭惠心里像被蛇咬了似的,一阵阵抽痛,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躇着眉下逐客令,“臣妾肚子突然感觉有些不舒服,就不留诸位了。”
“那你好好休息,实在不舒服就叫太医瞧瞧。本宫和成穆贵妃不打搅了。”马秀英摆驾回宫,临走时不痛不痒地说道:“惠妃若是不懂佛理,不妨自己也多抄抄经文,抄多了自然就懂了。”
一出景阳宫,成穆贵妃就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她若看不出这几人私下暗涌的情绪就真成了傻子。
马秀英和道衍也不方便相处太久,分别之际,马秀英踌躇片刻,轻声道:“京城是非之地,大师还是早日离开的好。”
道衍了然于心,平静地说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贫僧正准备离开京城云游他处。还望皇后娘娘多保重。”
马秀英欲语还休,“你,你也多保重。”
两人背道而驰,道衍在福顺的带领下出宫,马秀英则在逊影的陪伴下回坤宁宫。迈着沉甸甸的步伐,马秀英嘴边泛起苦涩,除了互道珍重,她和他还能说什么呢?
等到马秀英、成穆贵妃和道衍离去,捡回一条命的郭霞后怕地问道:“娘娘,偏殿那些和尚还让他们念经吗?”
“滚!都给本宫滚!”郭惠把殿里的东西砸了个粉碎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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