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侯点点头表示认同,须臾后皱眉道:“可是柳世子比柔儿大上好几岁呢,也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咱们柔儿才十岁,恐怕会被别的人家抢先吧。毕竟柳世子那样的郎君,光京城就不少人家盯着呢。”
“卫国公哪肯这么快就给他定下亲事啊?”
听淮阴侯夫人说到柳甫年,淮阴侯道:“说起卫国公,他的爵位摆在那里,这次任淮南道按察使恐怕只是块跳板,过个一两年,他肯定就会调回京城了。如今卫国公府长女也被定为太子第二子的未婚妻了,那位皇孙,可是最受太子看重的。”
淮阴侯夫人本来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但她有了希望颜雪柔嫁给柳元澈的心思,便也格外留意听。淮阴侯道:“不过,他后头还有霍家和他三弟在虎视眈眈,卫国公府……将来也不知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淮阴侯夫人意识到,若是颜雪柔如今喜欢上柳元澈,小小年纪就有了嫁去卫国公府的盼望,还当真是桩麻烦事。万一那卫国公府看着挺好,其实是个火坑呢?颜渊现在还只是个户部侍郎,柳甫年的前途则无限通达,颜雪柔即便是嫁了过去,怕也并不会得到卫国公府上下的尊重和爱护。
淮阴侯听她说完,道:“正是如此,所以孩子现在有那种怪怪的想法也没什么不好,总比别家的孩子总想着要高嫁,结果又事与愿违要好多了。”
夫妇俩感慨着两个孩子的未来,又兴叹不知不觉当初两个奶娃子就这么大了,他们也老了。
淮阴侯夫人道:“你别看他们平日里高兴得没心没肺的,今日他们阿娘一走,柔儿就躲在屋里哭了,可见她平日里有多想她阿娘,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淮阴侯翻了个身,仰面朝上,叹道:“那有什么办法呢,女儿两三年才回一次扬州,女婿更是常年在任上,只有被圣人派来江南公干时才能抽空过来看看孩子。至于大郎,自从七岁离开扬州,就再也没与两个弟妹相见过。这一家子……”
他拍了拍淮阴侯夫人的手:“所以啊,即便咱们舍不得,将来也肯定要将两个孩子送到京城去的,一家人总要团圆的嘛。”
“那,什么时候呢?”淮阴侯夫人迷茫。
“那便要看女儿女婿怎么想了,”淮阴侯道,“要我说,最晚要在柔儿及笄之前把她们送过去,不然会耽误她在京城议亲的。不过,大郎过几年要参加科举了,他们两个小的又太闹腾,太早过去,恐怕会打扰他们大哥读书,也可以等到大郎中举以后……”
夫妇俩谈论着孙辈们的事,就这样唏嘘着入睡了。
……
柳元澈的到来,果然令整个扬州荡起了层层涟漪。纵使扬州自古就是江南福地,出过的才子佳人数不胜数,可柳元澈乃是当朝国公府世子,有着出众的外表,才华横溢又款款温柔,这样的郎君,恐怕扬州再出名的才子也要甘拜下风。
自从当地官员勋贵知道按察使带了儿子来扬州,便一个个使劲浑身解数,举办了各种各样的宴会和活动,次次都给柳元澈递了帖子。不说各府有多少深闺小娘子对柳元澈动了芳心,就连他走在街上,也会有各种良家女子、风月女子从两旁的高楼上往下抛花,以表爱慕。柳元澈虽然在京城就已习惯了应酬,但初来乍到扬州,还是被大家的新鲜劲和热情主动弄得难以招架,为此他没事时很不愿待在府中,也拒绝了不少邀约,倒是很喜欢和颜雪柔童婉儿她们约着出来玩。
颜雪柔和童婉儿也不是傻子,就算她们平日里疯闹惯了,却也是爱惜自己名声的,若她们成日里跟柳元澈这样醒目亮眼的郎君混在一处,不出三日,就会成为整个扬州的新闻了。
于是她们每每与柳元澈相约,总是装扮成男儿模样,且打扮得十分普通,直接穿着布衣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柳元澈的小厮,为此刚开始柳元澈还感到内疚。不过当他明白她们乐在其中以后,内疚就荡然无存了。
柳元澈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人们瞩目的焦点,路人们也因此发现,柳元澈身边的小厮也格外俊俏,远非一般郎君能比。一些小娘子特立独行,觉得追捧柳元澈太随众了,竟扬言自己的花是抛给那两个俊俏小厮的。
颜雪柔:“……”
童婉儿:“……”
柳元澈:“……”
然而,柳甫年在扬州任职的时日比想象中还要短暂,因他兼任了盐铁转运使,建了许多盐仓,还将河道整饬了一番,政绩斐然,很快就升任回京了。
当然,他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政绩,爵位和身份是很大的原因。“卫国公”这个头衔很大,且柳家在京城扎根多年,朝中有很多帮他说话的人,报上去奏请下拨的费用也格外容易批下来。再者,江南地区给他捧脚的人不在少数,很多人都想搭上卫国公柳甫年这艘船。
柳元澈和童婉儿、颜雪柔三人坐在歌楼上。柳元澈立在窗前感叹:“京城的歌楼,从没有这样高的。”
“为什么?”颜雪柔睁大眼,不解地问。
柳元澈没有说话,童婉儿倒是很快想到了,道:“一定是因为,高处能看到的风景多。京城那样的地方,处处都是秘密,越高,越容易洞察到不该自己知道的事。”
“哦。”颜雪柔一拍脑袋,转向柳元澈,“那岂不是没有人在楼上对你抛花了?”
“……”
柳元澈神色复杂地转过身,点了点头。
童婉儿眨了眨眼睛,忽然好奇地问:“元澈哥哥,你在京城,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颜雪柔听了,也立即看他。柳元澈先是一愣,然后定定看向西北方,眼中不自觉就露出了温柔的笑意。良久,他回过神,见身后的两人都睁大了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心想他若是说了,她们必定要盘问,于是低笑一声,道:“没有。”
两人失望地长大嘴,同时“啊”了一声,颜雪柔道:“元澈哥哥,你都这么大了,怎么就没有喜欢的人呢?你是不是天天在家读书读傻了?”
柳元澈:“……”
“因为很多读书人都觉得,‘书中自有颜如玉’呀。”
柳元澈摇头否认。童婉儿道:“柔儿,你猜得不对。我觉得,元澈哥哥整日都待在国子监,国子监又都是男儿……”
她忽然想到什么,“啊”了一声,指着柳元澈:“你会不会有断袖之癖?!”
有一瞬间,柳元澈的俊脸是变形了的。
童婉儿还兀自道:“我听人说过的!越是好看的男子,越有成为断袖的可能!”
颜雪柔从没听过这样的高见,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柳元澈却忽然大笑起来。
颜雪柔愣愣看着他,觉得他这样放声大笑的样子真好看。她有些难过地低下头——想来,他这样生在京城、处处受限的人,很少能像现在这样,在歌楼里放声大笑吧。
她忽然生出一种盼望,盼望元澈哥哥能不再是那温文尔雅、翩翩君子的样子,而是一直保持着现在这般放声大笑、真情外露的模样。若几年后她去京城,见到的是这样的柳元澈,就太好了。
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这样的他。
她这样想着,越发出了神,在身后童婉儿越发惊恐的“他这么高兴,难道真被我说中了”的声音中,她也看向了西北方。想来,京中的男子多半是如柳元澈一般收到桎梏的。
但或许,在那遥远的京城,也会有一个飞扬洒脱、不受束缚、明亮耀眼、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少年……
嗯,对,一定……一定有那样一个少年存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
还剩最后一篇番外,就完结啦
猜猜我会写什么?(思考)
第119章
霍唯再次来到京城,已是苏绍金榜题名后。
苏绍、颜雪阑和童家的小郎君,考的都是明经科,三人皆中,从此成了“同年”。苏绍考中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拒绝了所有赏识他的京城贵族人家的提亲。他坦言道:“我在魏州时,已有了一心相许的心上人,我很快就会将她接进京城,跟她成亲的。”
霍唯是与苏绍的父母一同被接来的。虽说春日里放完榜,苏绍就写了信让他们来京城,但苏家在魏州的家业不小,霍唯陪着二老将家里的事安顿完,已到夏日了,苏绍的父母上了年纪,经不得酷暑在外颠簸,于是进京的日子便拖到了秋天。
连着快两月的车马劳顿,苏家二老深感疲累,到华州时,苏母拉着霍唯的手道:“孩子啊,我们知道你想绍儿想得紧,我与他阿耶想在此地歇几日再进京,你先带上一半随从,进京去吧。”
霍唯觉得,若自己先进京,将二老的带去京城的几车东西提前归置好,等他们到京城时就可以什么也不管直接入住了,这样也挺好。再说,她也实在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苏绍了,于是第二日便启程。
霍贤宗如今已辞官,并在魏州定居,从此远离了官场是非,这两年霍琪也渐渐在军中混出名堂,颇受将军赏识,如今霍唯终于对父兄放心了些,可以安心嫁人了。抵达京城那日,她一眼就看到了候在城门外的苏绍。
其实颜雪柔是跟着苏绍一同来了的,因怕叨扰他们久别重逢互相亲|热,便坐在马车中不出声。然而苏绍和霍唯拉着手互诉衷肠的时间比颜雪柔想象的还要长,过了好半天也没有先进城的意思,颜雪柔终于不耐烦地掀起帘子道:“你们腻不腻?我都看腻了!”
霍唯吓了一大跳,这才看到颜雪柔,又惊又喜。分别两年的时日里,她经常跟颜雪柔通信,来之前她还写信给颜雪柔,但颜雪柔的回信中并没有提及回来城门口迎接她,霍唯还以为她不会来。眼下一见好友,霍唯当下便抛下了未婚夫婿,冲到颜雪柔这边来了。
苏绍只好委委屈屈地骑着马在前头引路,霍唯坐进了颜雪柔的马车中,一行人风风光光地进了城。
一别经年,再次回京,满目陌生的熟悉。霍唯想到曾经的襄国公府,想到母亲、大哥和二哥,不禁沉默黯然。颜雪柔早就料到,霍唯回到京城会想起以前的事、面对以前的人,会心怀尴尬和恐惧,她握住了霍唯的手,安慰她道:“放心,有我在,有苏绍在,你一定能在京城过得很好的。”
霍唯抬起脸,认真看着她,然后露出浅浅笑容:“当然会的。”
毕竟,曾经的高贵身份对她来说也是桎梏,现在这桎梏没有了,她可以在从小长大的地方,重新做个快乐真实的人。
颜雪柔见她笑了,心下放松,又说了好些近日京城的趣事来逗她开心,霍唯听着,终于恢复了爽朗的笑容。颜雪柔“呀”了一声道:“你这么笑,看上去真像童婉儿!”
霍唯问:“童婉儿是谁?”
颜雪柔道:“你还没见过婉儿,等你彻底安顿下来,我会介绍你们认识的。”
霍唯“哦”了一声,收起神色,好奇地盯着颜雪柔看。颜雪柔任她打量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问:“怎么了?”
“……你已经是王妃了。”
颜雪柔:“嗯,对呀,我是王妃了。”
霍唯绞着手指,小声道:“你都已经成亲了呢……”
颜雪柔:“?”
霍唯看上去很害羞:“成亲……感觉好吗?”
“……”
颜雪柔脸皮很厚,挑挑眉故意道:“先不告诉你,等你成亲,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想要什么经验,我也可以传授。”
霍唯果然大惊跳起,头差点撞到马车顶:“你……你好不要脸!我问的哪是这个!”
颜雪柔睨着她:“那你问的是什么,成了亲,还有什么别的不同吗??”
霍唯:“……”
颜雪柔拍拍她的手,意味深长:“都为了人家来京城了,就别老想着那点事了,要多想想他的仕途,人家可是前途无量呢!”
霍唯龇牙咧嘴:“别以为你是王妃就可以胡言乱语!”
颜雪柔咯咯笑着,然后突然掀起车帘,开心地抬头望着京城的天空,像疯子一样叫道:“欢迎你回来——”
两人一路吵吵嚷嚷,进了苏府,苏绍领着霍唯四处介绍。他搬进这座宅子以后还没怎么布置过,府中只有些基本的陈设,他打算等霍唯来了,按照她的喜好布置。霍唯兴致勃勃地将从魏州带来的她与苏绍父母的东西都归置好,跟苏绍商量了这宅子该怎么装潢,然后一一跟管家吩咐了,交由下人去办。
苏绍心疼道:“你先别管这些了,赶了一个多月的路,你不累么?快歇着吧。”
霍唯摇头,她不愿以未嫁之身住在苏府,来京城之前,她曾写信给颜雪柔,说先前霍家在京城还留了一处不大的宅子,她想在那儿待嫁。颜雪柔已经帮她把那宅子打扫布置好,且安排了足够的下人进去伺候。苏绍知道霍唯主意已定,只能将她与颜雪柔送往新的“霍宅”。
伺候的下人一个月以前就住进了霍宅,如今宅子中已经不缺人气了,霍唯进去看了看,觉得四处都很舒服,笑道:“京城寸土寸金,这宅邸比我们在魏州住的地方可贵多了,还更大一些,太棒了!”
颜雪柔想到,霍唯从小到大在京城,住的是当初的襄国公府,那比眼下这宅子大了可不止几十倍,霍唯会觉得这宅子好,大约真是把当年养尊处优的习性给忘了。不过这话她没说出口,怕惹得霍唯伤心。
苏绍知道她们姐妹有悄悄话要说,看过宅子就回苏府去了,他走后,颜雪柔与霍唯两人边喝茶边闲聊,说着分别两年来发生的事,不知不觉就到了日落时分。霍唯送颜雪柔出门,谁知走到门口,却见到了在外等候的唐颐。
两人都是一愣,霍唯尤其吃惊,她已经快两年没见过唐颐了,现下忽然一见,还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晋王……”
唐颐笑了,随意道:“叫什么晋王啊,你从前不都是唤我表哥的么?”
霍唯听了,坦然一笑:“表哥。”
唐颐问了几句来京一路上的情况,看天色不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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