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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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辞冰雪-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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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便是你的。”
  卿晏这才找回了点真实感,他又低头去看那枚同心契。
  只是……他心道; 这修真界的结婚证; 怎么只有一份的?考虑得太不周到了吧?
  “这个,是你留着还是我留着?”他清了清嗓子; 问。
  虽然这是个问句; 薄野津看他神情; 看出他明显是想自己留着,善解人意道:“你留着吧。”
  都是虚名虚物。
  薄野津看着卿晏在袖子里左掏右掏; 风风火火地找了条绳子; 将同心契串了起来挂在自己脖子上,心道; 人留在他身边就好。
  这枚同心契一旦结成; 便是一重束缚,将两人系在一起; 而至于那符契本身; 倒不是很重要了。
  薄野津淡淡道:“从此之后; 你我便是道侣,除非和离,否则不论你走到天涯海角,不论是生是死,都不可能与我分开了。”
  道侣终生相系,性命相托,即便他如在北原时那样离开,他只要撕一片魂魄便可探问到他的所在。
  “你不要后悔。”
  那同心契坠在卿晏颈上,晃晃荡荡,如一枚红玉,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将他雪白的皮肤都映得微红,如抹了层胭脂似的,那艳色只有一点,点到即止。
  卿晏心道,这话说得一点都不真诚。
  要是真怕他后悔,该结契之前跟他说这些话才对,现在都木已成舟了,还说什么?不都来不及反悔了吗?
  再说了,他怎么会后悔?
  “我才不会后悔……”他扑上去搂住薄野津的脖子,轻轻哼了一声,低声咕哝道,“谁后悔谁是小狗。”
  轻轻的笑声响在他耳边,贴着他耳廓丝丝缕缕钻进去,弄得人心也轻痒起来。卿晏感觉后颈又被触碰着,那只手拢着他的后颈将他揽进怀中。
  吐息可闻,他抬眸撞进薄野津的眼睛,那眉目深邃昳丽,眸色却浅薄清冷,看着他的模样既散漫平淡,却又那样幽深,好像含着别有意味的千言万语。
  好像还含着千年之前深深密密的那场大雪。
  修长的指节停在他的下颌处,有意无意地描摹了下他的侧脸轮廓,又抵着他的唇探入他口中,薄野津微微低头,冷冷的白檀香气弥漫开来,盈了满怀,他却并不亲他,只与他厮磨。
  像是一种逗弄。
  卿晏看着他含笑的模样,那模样真是好看极了,瞳孔像是玉石做的,碎着深深浅浅的光芒,清晰地映出卿晏的脸,含着无限缱绻。
  红绳在他颈间晃悠,卿晏忽然想,成了亲,不是要洞房花烛么?
  他年轻,沉不住气,忍不住侧了下脸躲开那只作乱的手,将他的肩一推,吻了上去。
  道术高强、修为深不可测的神君就这么被他轻轻一推,推到了枕榻上,好整以暇地接住他,神色不变,只有眸中笑意浓了些。
  两人滚做一团。
  这个吻正待加深之时,门外突然毫无预兆地传来几声巨响。
  “砰砰砰!”
  哐哐砸门的声音。
  卿晏:“……”
  薄野津:“……”
  卿晏微微抬起身,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又重新被压进怀里,那人明显不想让他走的样子。
  他还没说话,门口又有人声响了起来:“卿晏,卿晏,你在么?”
  薄野楠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焦急。
  能让堂堂天刹盟的盟主都不顾什么仪态,冲上来砸门的程度,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卿晏小声道:“津哥,我去看看?”
  薄野津揽着他的腰,淡淡道:“不必理他。”
  “……”卿晏迟疑道,“不好吧……万一真有什么急事呢?”
  薄野津虽然这么说,但到底没那么不讲道理地不放人。他伸手将卿晏方才滚乱的鬓发和衣襟理好了,才道:“去吧。”
  衣冠整齐,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卿晏脸上那层薄红一时半刻褪不干净,他天生皮肤就薄,轻轻一碰,什么颜色什么印记都明显得很。
  卿晏开了门,薄野楠的手停在半空中。
  “……你终于出来了!”愣了一下,薄野楠才道。
  卿晏问:“有什么事么?”
  他还若无其事地问自己!薄野楠瞪了他一眼,暴跳如雷道:“你知道你多久没出来了么?七天!你要是再不出来,我都以为你死了!”
  灵台之内数百年之久,原来只是短短七日。卿晏不好意思了下,道:“在里面遇到点情况,事急从权,抱歉。”
  薄野楠正还要骂,忽然目光一凝,看到卿晏脖子上挂的那个吊坠。
  “这……”他一脸震惊地看着那玩意儿。
  要是他没看错,这是同心契吧?
  他不是和小叔好了么?怎么有这玩意儿,难道他已经跟别人定过终身?
  “哦……”卿晏看了下,跟他解释道,“嗯……我们刚才结契了。”
  我们???薄野楠一脸不可置信,道:“你和……小叔?”
  “嗯。”卿晏道,“他已经醒了,你放心。”
  薄野楠还没开口,就听到里间传来一声淡淡的“进来”,确实是他小叔的声音,忙不迭地疾步而入。
  看见和衣靠在榻上的人,薄野楠脱口叫出声:“小叔,您醒了!”
  “嗯。”薄野津招招手,示意卿晏过去,将他那枚同心契吊坠塞进了他的衣领里收好。
  薄野楠别开眼,觉得自己要瞎了。
  “小叔,结契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在这里……”薄野楠顿了顿,道,“此事交给侄儿来办,等回天刹盟,我一定安排一个最盛大的婚礼,宴请九洲。”
  他小叔嫁人,不得风风光光的么?
  薄野津道:“不必了。不必为我的事,费神费力,铺张浪费。”
  人在就好。
  他虽然醒来了,但灵魄碎片刚刚回归,难免还需要些融合的时间,薄野楠当机立断,赶紧带上两人回天刹盟去了。
  其实,薄野楠这次来找卿晏,的确还是有别的要紧事。
  卿晏进入薄野津灵台这七日,卿怀风又作了不少妖,薄野楠一直在压,可也压不住那浪潮般的舆论,没别的证据,他是真的得被迫放人了。
  虽然他觉得卿晏也没什么好办法,但还是得跟他说一声,毕竟这事关千鹤门,也跟他有关。
  薄野楠是真的没想到卿晏能拿出办法来。
  “我没有他杀尹千鹤的证据,”卿晏顿了顿,想起在灵台记忆中看见的那小孩子,道,“但我有别的证据。”
  他翻开北云大师给他留下的那本剑谱,从中拿出了夹在书页中一张纸。
  薄野楠疑惑地接了过去,一展开,整个人也是一顿。
  那是……北云大师的亲笔血书。
  书中清晰地写明了,卿怀风是怎样图谋杀害他的,临终之际,他蘸着自己的血写下这些,笔调居然是冷静的,没有一句废话和颠三倒四的情绪宣泄,只是明明白白写清了事实。
  这血书一出,天下哗然。
  原本那些为卿怀风说话也悻悻闭了嘴。
  几日之后,薄野楠作为盟主,都还没捋出个处置的章程时,卿晏忽然听说,南华剑尊向卿怀风下了战贴。
  是死战。
  死战不论结果,生死不论,一旦应下了,那么是生是死,都自己担着,怪不到别人身上去。
  卿怀风应下了。
  也许是他已走投无路,没有退路了,如果不应这场战,天刹盟集聚九洲的天师要将他图谋杀害北云大师的事公开审出个结果,那不比现在好。
  死战前一日,卿晏牵着自己的小徒弟,还是有些担心地劝南华剑尊:“老师,你真的要去么?有必胜的把握么?”
  他这小徒弟之前被托付给南华剑尊带了一阵,已跟剑尊很熟了,见着剑尊,跟着卿晏喊老师,却喊卿晏这个正牌师父哥哥。
  他姐姐本来请卿晏为他取个名字的,可当时蛟妖之事来得太急,没顾得上,一直无名无姓的也不行,他在灵台里这些日子,南华剑尊先做了主张,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黎安”。
  四海无事,黎庶皆安。是好意头。
  他们一家本住在靠近北原的村子里,也无家族也无姓氏,卿晏当时想了想,说:“姓尹吧。”
  尹黎安。
  黎安说话还是不太利索,跟着卿晏学舌,只吞吞吐吐学了一点,道:“老师……必胜。”
  倒会拣话来说。
  南华剑尊摸摸他的头,目光有些渺远,良久才道:“他走的时候我没能送他,如今知道是谁下的手,当然要给他讨个公道。”
  卿晏听了,倒为这对欢喜冤家叹息,就听到南华剑尊又说:“北云那个不争气的,连他都打不过,我可能失手么?”他极为自负地摆摆手,“只有那个糟老头才会死在他剑下,我才不会。”
  “……”
  正了正神色,南华剑尊又道:“你们明日不必来观战,免得白白担心,还叫我分神。结果如何,自当见分晓。”
  卿晏犹豫再三,才点了下头,牵着黎安往回走。
  次日黄昏,他听到卿怀风败了的消息,才放下胸口悬着的一口气。
  南华剑尊倒也不是全须全尾,安然无恙,他身上落了点剑伤,卿晏去看他的时候,他那道袍袖子里露出纱布的痕迹。
  “这些日子暂且放你几天假,”南华剑尊若无其事地说,“不过你可不能懈怠,回来我要检查的。”
  卿晏乖乖说好。
  卿怀风就这么死了,听说尸首落在他与南华剑尊决战的那座山顶,竟三五日都无人去收。卿晏有些疑惑,千鹤门的弟子也不去收么?
  过了几日,他就知道了缘故。
  自从回到天刹盟后,他与薄野津结过契,已经是合法道侣了,自然不再住那院子了,而是搬到了薄野津的后山。那一日,卿晏照常迎着晨曦下了山,准备去剑阁练剑,就看见一大群千鹤门的弟子恭恭敬敬地跪在山下。
  “你们这是在干嘛?”卿晏大为惊讶。
  为首的弟子走上前来,在他面前周全地行了个礼:“恭请门主回府主持大局!”
  卿晏没反应过来,什么门主?这人在说他?
  弄了半天才折腾明白,这些千鹤门的弟子远在东洲,听说了这些日子诸事的前因后果,卿怀风又已身死,他们思来想去,卿晏是创派门主尹千鹤的儿子,又是这一届仙门大比的魁首,还娶了当时唯一一位神祇,这般种种……他们果断为自己找了个新主子,觉得这打算不亏。
  卿晏却是哭笑不得。
  他?门主?他们怎么想的?
  如今修真界中,哪怕是个没名没气的小门小户,掌门也不会让个才五百多岁、刚成年没多久的来当啊。
  他准备先把这些人打发回去,却没想到他们并不好打发,表示卿晏如果不管他们,他们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晚上,掌灯之时,卿晏从剑阁回来,把这事跟薄野津说了说。
  薄野津道:“你想当门主么?”
  卿晏无奈道:“这是我想当就当的么?”他也是有些不忍心当初尹千鹤创立门派这么一番心血被付之东流的,但是他得有点自知之明啊,不能什么都往身上揽啊,“我倒是想当,但这又不是小事,一个门派,我人微言轻,又没什么威信,当得好么?”
  渡灵灯飞过来,停在薄野津肩上,道:“你考虑那么多呢!有这种好事你还不答应?想什么呢?”
  她现在倒是一点儿也不害怕、不抗拒薄野津了——薄野津如今灵魄俱全,神格也齐全了,周身布满福泽,渡灵灯作为一个器灵,也能吸收,当然喜欢得不得了了。
  卿晏警告过她好多次,觉得她像是个抽人阳气的女鬼。
  渡灵灯却道:“他那灵魄都是我净化的,我吸点福泽作报酬怎么了?!再说了,他那些福泽我不吸,也会散出去的,又对他没什么损失,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给我。”
  卿晏正说正事,被这熊孩子一打岔,顿了顿。黎安也凑了过来,学着她的话道:“好事……答应。”
  卿晏:“……”
  他伸手将薄野津肩上的那个熊孩子扯了下来,随手塞到另一个熊孩子手中,打包扔出了房间,让他们自己玩去。
  薄野津看着他稚气的举动垂头闷笑。
  “你可以做到。”半晌,他开口淡淡道,“不过一个门派而已,他们若不服你,也不必来求你了。”
  “不必担心那么多,你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
  卿晏从他这话里隐晦地听出了隐含的意思——他背后有他,他出了什么岔子,都有个人在后面替他兜着。
  “那……”卿晏想了许久,“好吧。”
  接任千鹤门门主这件事,也不光是他一个人做主就行的,卿晏心中主意已定之后,去找薄野楠和南华剑尊商量了下。
  一个是如今所有仙门的魁首,另一个是他的老师。
  他本来还觉得他们有可能会反对,没想到他们都挺支持。
  薄野楠心道,这样以后说出去,他小叔好歹是嫁给了个门主,而不是什么江湖散修,讲起来也好听一些。
  南华剑尊则道:“不过你就算接任了门主,功课也不能落下,你若是要住到东洲去,至少每逢初一十五都得到我这儿来一趟,检查你的剑术进益得如何了。”
  卿晏应下了。
  他回千鹤门的那一日,薄野津、渡灵灯和黎安皆是一起跟着他回去的。
  卿晏还有点不放心:“你走了,盟主同意么?”
  毕竟薄野津是天刹盟的一个符号、一种象征,虽说他待在那里也不用做什么,但他在那里这件事本身意义就胜过一切。
  他们站在千鹤门的府门前,一排弟子恭顺地夹道迎接,薄野津抵了下他的肩,让他先踏入,道:“还轮不到他来管我的事。”
  也是。卿晏想,毕竟津哥才是长辈。
  阿桢本来正在内院做事,听见这消息扔下抹布就跑了过来,所有的弟子都排成一排,恭敬至极,一动不动,只有他冲了出来。
  “少爷?”他愣愣地,不敢相信。
  这些日子他也听闻了不少消息,可一直都不敢相信。苏九安死了,卿怀风死了,江明潮也弃了他们,卿晏没有死,居然还是尹千鹤的儿子,居然还成为了仙门大比的魁首,又被迎了回来……这天翻地覆的变化,阿桢简直不可置信。
  直到他亲眼所见,他才相信。
  卿晏有些不认识他了,偏头看了他半晌,才想起来:“……你是当初那个?”
  阿桢激动得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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