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条吃完,再喝一口热汤。汤底完美吸收了食材的鲜美滋味,胡椒粉呛香十足,偶尔还能咬到几粒酥香的油葱酥。
林稚发自内心地赞美:“阿青的手艺真是越发好了。”
阿青闻言抿唇一笑。
吃过朝食,几个人换上林稚买来的新夏装。
没给林稚打工之前,几个人过得都是苦日子,可能一年到头都买不了几件新衣服,真是应了那句“缝缝补补又三年”。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有吃有住,每月都能领到丰厚的月钱,活儿也不忙,每到换季还有老板给买来的新衣服穿。
简直是以前不敢想象的神仙日子。
几人默默换上新衣服,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想要好好给林稚干活儿的愿望越发强烈了。
林稚却十分画风不符地想着:“我的小弟们颜值都很不错嘛,可以去拍个古代版流星花园了——正好四个人!”
阿青和阿蓝本就长相清秀,打扮过后更显得一表人才,打眼一看,哪里像是在酒楼做工的小厮和厨子?
再说沈小七,自从辣条发胖事件过后便不敢再暴饮暴食,很好地把体重控制在不胖不瘦的时候,再加上个子窜了不少,和初见时的干瘦模样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林稚后知后觉,自己的酒楼生意好,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既然如此……他清了清嗓子,“我也去换身衣服。”
片刻,一身茶白凉衫的林稚从屋里走出来。
这种淡绿透白的衣服,若是肤色稍黑黄的人穿了,必定衬得面如土色。
但是林稚生得白,头发又浓黑如同鸦羽,更衬得皮肤白皙、唇色淡红,这样一身清淡颜色的衣服,竟被穿出了几分鲜艳。
他还没说话,沈小七他们先开口了。
阿蓝赞道:“小郎君真好看!”
旁边的阿青和沈小七也赞同地直点头。
换完衣服,沈小七他们切肉切菜招呼客人,林稚继续在后厨研究朝食新食谱。
前两日上街采购,碰见一个卖莲藕的小贩,他看那莲藕藕节粗状、新鲜干净,忍不住买了不少。
前世,母亲最喜欢吃藕粉。
轻薄如雪的粉末小小三勺,先用冷水融化,再用开水边冲边搅,一下子就膨发起来,占了满满一碗。
粘稠透明的藕粉带着淡淡的清甜,一点也不腻人,是任何调料都无法模拟出来的味道。母亲不喜欢吃拌小料的,说这样会抢了藕粉本身的味道。
然而对本朝人民来说,不加小料的藕粉可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
新鲜的莲藕搅打成渣,滤出湿湿软软的藕粉,提前一天晾晒出来。
已经干燥的藕粉洁白无瑕、细腻柔滑,含一点在口中马上就融化了,足以证明品质上乘。
若是那些混了面粉和生粉的劣质藕粉,只会融成一团面糊糊。
有了藕粉,剩下的熟芝麻、杏仁碎、葡萄干、红枣丁、枸杞子、蜜莲子之类的小料就好办了。
藕粉冲出来,把全部小料一股脑儿地加进去,浇一小勺蜂蜜,再于其上撒一小把干桂花略做点缀。这样一碗浓墨重彩的藕粉,卖二十文钱。
对于藕粉来说,二十文钱其实有些偏贵,但食客们却很乐于接受。
晶莹剔透的藕粉裹着姹紫嫣红的坚果碎,微甜中带着丰富的颗粒口感,抿上一口,细腻又脆爽。
清晨出门,来上这样一碗清甜爽滑的藕粉,还能看见俊脸含笑的店主郎君——二十文就二十文!
这日阿蓝外出买藕粉里的糖桂花,回来忽然问林稚,要不要给酒楼打个商标。
“商标?”
“便是那些牌匾左下或者右下的标记。”阿蓝笑问,“小郎君是不是没怎么注意过?”
林稚确实是没怎么注意过。
从前赁店时,每个铺子都属于春风楼名下,哪里能打上什么专属商标,是以他从没好好观察过。
除此之外,他也有些惊讶。
“三分产品,七分营销”,一千多年前的大宋人民居然已经开始使用现代的商标广告了,果真大智慧。
“我先去考察考察。”
林稚考察过后发现,宋朝人民不是“开始”学会使用商标,而是已经将商标使用得得心应手了。
一路铺子逛下来,五楼山洞梅花包子的梅花商标、陈家财帛铺的铜钱商标、马一郎记的弹簧形金钗商标、归家花朵铺的牡丹花商标……数不胜数。
林稚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怎么样,小郎君要不要也给酒楼弄一个?”阿蓝问。
斩钉截铁:“弄!”
然而弄什么样式的商标却是个问题。
他冥思苦想好几天,连梦里都在思考“酒楼商标该弄成什么样式”,终于在第三天得出了答案。
前世的知名品牌商标,比如某猫某猪某袋鼠,大多以动物为主体,想来小动物形状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于是他也把商标设计成了动物形状——一只带着厨师帽的兔子。
这时候厨郎做饭时也戴帽子,扣在脑袋上像块西瓜皮,乍一看见后世那种高高的厨师帽,倒觉得挺新鲜。
林稚画了一张简单草图,带着底稿就去找了给他画食单的画匠。
画匠接过草图一看,哈哈笑道:“小郎君总有这些新奇点子!”
时不时就要补画一次食单,画匠早就和他成为了熟人,听说要画商标,更是不敢怠慢,这可是大事!
他把手头单子暂时搁置一旁,专心专意给林稚画品牌商标,隔不两日就出了成图。
画面上,一只玉雪可爱的白兔戴着一顶高高的帽子,长长的耳朵压在帽子底下,憨态可掬,可爱之中还透着几分聪明气。
林稚很是满意,给了画匠不少小费。
印匾额、买模子、制印章,两日过后,一只顶着厨师帽的兔子出现在“林氏食铺”的牌匾之上。
在一众包子、索粉的吃食商标之中,这只兔子的出现显得格外引人瞩目,且并不突兀,仔细想想,还有种“合该如此”的感觉。
连一贯不爱说话的阿青都连着夸了好几句。
看着外卖油纸袋上一个个精神的白兔印章,林稚心中充满了满足。
休沐日,孟家兄弟来店里吃饭,孟淮安抬眼瞥见那新鲜的酒楼商标,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询问出声:“这是什么?”
孟琼舟抬头凝视片刻。
须臾,他轻声道:“小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
出现了,兔塑粉!
第38章 松鼠桂鱼
一晃眼就到了立夏。
立夏日; 按照习俗要吃嫩蚕豆。
新鲜的蚕豆颜色翠绿,嫩生生的,连外皮都无需剥除; 过料水煮熟后直接开吃; 清甜脆嫩。
稍老一点的蚕豆就剥去外皮,重油炒成蚕豆泥; 适合用来送粥,味道很妙。
总的来说; 两种味道各有千秋。林稚遇到这种情况从来不慌,都买来就对了; 只不过老蚕豆多买了些。
他想吃油酥兰花豆了。
前世各大超市和便利店随处可见的零食小吃,眼神都不会在包装袋上停留超过两秒; 到了异朝他乡; 却开始想念那股油润酥香的味道。
金黄油亮的兰花豆,炸到外皮和豆子微微分离; 上面撒着淡淡的薄盐,拾几颗丢进嘴里; 酥香可口。
光是想想林稚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嫩蚕豆中间轻轻划一刀,破开外皮,放加了花椒大料的盐水里煮着,大火煮开后改换小火,有点像煮毛豆。
让阿青留意着锅; 林稚另开一口新锅炸兰花豆。
蚕豆冷油入锅; 没多久就浮了上来,笊篱一碰; 响声脆脆; 这便是炸好了。
炸好的蚕豆豆皮炸开、豆子酥脆; 沥过油后撒上孜然粉和椒盐,尝一颗,又松又脆,油香得恰到好处。
一时之间,不大的后厨里盈满了嚼豆子的嘎嘣响声。
沈小七又抓了一把油酥蚕豆,“从前也吃过不少炸豆子,但都没有阿郎做得酥香好吃。”
知道沈小七对自己带有滤镜,林稚没太当真,没想到阿青也道:“确实比一般的炸豆子好吃。”
林稚寻思,许是蚕豆用料水提前浸过一晚、又复炸过一遍的缘故?
总而言之,这道油酥兰花豆还是上了食单,在“小食”那一栏。
自从开了酒楼,林稚的食单大大扩张,不说别的,光是“小食”这一栏名下就多了不少。
香酥腰果、琥珀核桃仁、盐爆白果、冰糖黑芸豆……这些都是客人们在大菜上桌之前觉得口里淡了,便点一些吃着,好打发时间。
咸香酥脆的兰花豆一经推出,得到食客们的广泛好评,还有不少人单独买来带回家吃。
也有客人抱怨:“这炸豆子需得配酒才最好吃,小郎君的酒楼里还缺些酒。”
“月前已经在后院酿下了不少。”林稚解释,“大概再过三月便能开坛取出,到时二楼的酒肆也会一并开启。”
那客人又问林稚酿了什么酒,听说是琼液酒和雪花酒,原先的抱怨就变成了期待:“好酒确实急不得!”
林稚微笑称是。
一楼的食店,二楼的酒肆,三楼的茶坊……一步一步来,哪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
刚过立夏,没真正热起来,林稚去集市上采买葡萄种子,沿路顺便看看有没有卖小鸡小鹅的商贩。
结果先遇到了一个卖小鸭的小贩。
木笼子里,几十只手掌大小的小鸭子嘎嘎叫着,在笼子里转来转去,好像一团团游动的嫩黄云朵,十分欢实。
林稚的心被萌化了。
那小贩看他蹲下*身看得出神,以为他要买,趁热撺掇道:“郎君买几只鸭子吧,很好养的!”
林稚却站起身来,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鸭子不是旱鸭,而他们几个人谁有时间天天去牧鸭?根本养不活这些鸭子。
不能确定自己能负责的话,有些事情就不要做。
不过买不了鸭子,买些鸭蛋还是可以的。
那卖鸭子的小贩也卖鸭蛋,林稚买下几十枚,继续在街上转悠,“卖鸭子了,强壮的小鸭子”的吆喝声音逐渐消失在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另一阵“叽叽叽”的叫声传入耳中。
循着声音走了几步,果然,一团同样嫩黄的云朵闯进眼帘。
卖小鸡的是位老婆婆,正坐在一把小胡床上,偶尔抬头看看行人,偶尔低头瞅瞅小鸡,也不叫卖兜售,看样子是准备没人买就带回家自己养。
林稚走上前,“阿婆,小鸡怎么卖?”
老婆婆抬头看了看他,“两文一只。”
“能下蛋吗?”
“能。”
林稚点点头,数了数,一共十一只小鸡。他道:“我给您二十五文,能不能把竹笼也卖给我?不然不好带回去。”
原本老婆婆是不愿意的——这竹笼可是她亲手编的!
但看林稚把小鸡包了圆,人又漂亮懂事,心下一软便同意了:“行,你带走吧。”
林稚笑道:“多谢阿婆。”
点出二十五枚铜钱,他左手提着一笼子小鸡、右手拎着几十枚鸭蛋,慢慢走了回去。
小鸡多的话排泄物也多,卫生问题难以解决,小鸡太少又不够未来捡鸡蛋吃,十一只不多不少,正合适。
说来也是巧,回去的路上,林稚看见一只白色的小狗。
说是小狗,实际应该比小狗再小一点,该是只小奶狗。
这只小奶狗通体纯白,仰脸瞧着他,一双圆溜溜的狗狗眼亮得惊人,一下子就戳中了他的心。
林稚问周围的人:“请问大家,这只小狗有没有主人?”
周围人纷纷摇头说不知道。
林稚继续问下去,终于一个府宅奴仆模样的人告诉他,这小白狗没有主人,是附近的流浪狗所生,不幸的是前几日狗妈妈去世了。
“多谢告知。”
那奴仆摆摆手,回府宅了。
林稚低头看那小白狗,自言自语道:“和我回家吧。”
小白狗眼睛亮亮地望着他,奶声奶气地“汪汪”了两声。
叫声底气十足,看样子这几天没饿着。林稚放下心来。
左右手都腾不开,他尝试和小奶狗沟通:“你自己走行不行。”说完,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回头一看,那小奶狗竟然也跟着他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林稚笑了笑,果然和他有缘分。
一人一狗一路行至酒楼,看见他买了一大堆东西,沈小七忙接过来,“阿郎买这么多东西,怎么也不提前叫我搭把手——啊,怎么还有小鸡!”
“不光有小鸡。”林稚回头示意他,“还有一只小狗。”
沈小七回头一看,一只白色小奶狗冲他吐了吐舌头。
“……阿郎,你这趟可真是收获丰盛啊。”
谁说不是?林稚空了手,终于得空把小狗抱起来。
小奶狗似乎意识到这人以后就是它的主人了,听话地趴在他的怀里,不叫也不闹,十分乖巧。
沈小七也觉得这狗挺可爱的,问林稚,“它叫什么名字?”
林稚想了想,“叫四毛。”
沈小七:……那前面的三个毛呢!
小鸡崽们养在鸡棚,每天都能吃到裹着鸡蛋黄的小米粒。担心四毛和它们进行“友好互动”,林稚把栅栏又围高了些,确保四毛不会误入。
葡萄秧苗移栽过去,鸭蛋腌好放坛子里,他的种田大业已经初具规模了。
水煮鱼所用的黑鱼快要吃完了,这日沈小七出去采购,买回来的却不是黑鱼,而是几条鳜鱼。
“那小贩告诉我黑鱼鲩鱼都卖完了,只剩下这几条鳜鱼。”沈小七气呼呼道,“我看他分明是在唬我!一定是将那些鱼卖给其他人家了。”
“阿郎,你不知道,最近有不少酒楼食店在仿制我们的菜……”
有爆红自然就有模仿,林稚早有预料,他做的又不是什么国宴级别的复杂菜肴,被人仿了去也很正常。
“只要我们不断创新,就不会被人超越。至于仿制……随他们去。”他就不信,他们抄的速度还能赶得上他研发新菜的速度?
沈小七颇以为然地点点头,小郎君真是豁达。
林稚看了看那几条鳜鱼,心里有了主意。
鳜鱼从中间剖开,保留尾部,按照记忆中外祖父的做法,将鱼皮朝下斜切直刀,反方向再切一次,如此使鱼肉呈现菱形花纹。
切好的鱼肉下锅炸至金黄,调一个糖醋汁,再放青豆